邓易安
我在好多次像样的研讨会上强调我的体会:“要使学生受到全面教育,先需要教师的全面发展。”
18岁那年,我分配到竹晚村校。学校地处偏僻的大巴山高处,在山的尽头,由一处古庙改建而成。校门前面不远就是悬崖峭壁,校园后面却有一片开阔地;500米外,村居屋舍错落有致,绿树牵着溪流,俨然世外桃源。
我的工作任务是为只有27名学生的五年级“包班”——班主任,各科任课教师,炊事员(为学生蒸中午饭),都是我“包圆”。
村校教师特难完成的任务是任教全科,不但要通晓文理学科,还须有点“艺术细胞”:音体美也须略知一二。由于当年山区村校缺教师,代课及民办教师居多,孩子们接受的往往是不全面的教育:语文数学课为“常餐”,体育课为“加餐”,音美课为“年餐”。
好在我接受的是正统的中师教育,毕业后具有“全科”教师的特点,尤其在音乐方面还有点特长,会玩笛子、口琴、二胡等好几样乐器。记得我初到校拿出这些“宝贝”时,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充满着惊奇与敬佩。
我问孩子们,上过音乐课吗? 他们直晃头。
我给孩子们上的第一节音乐课开始了,我将“家当”全部带到教室,他们欢呼起来。我让孩子们先抄写了儿歌(那时只有教师有一本音乐教材,学生没订)《我是一个粉刷匠》。孩子们工工整整抄写好后,我立即卖弄自己的“技艺”,分别用笛子、口琴、二胡演奏一遍,孩子们群情激昂:鼓掌、欢呼、呐喊......这节课,我不时交换这三种乐器教唱,孩子们学得格外卖力,在从来没有的愉悦中度过了这第一节音乐课。
从此,我班的音乐课成了孩子们的享受,成了孩子们的期待。
一天中午,吃完午饭,我照例去教室检查作业,只有建国等几个孩子在教室里。我踱步来到建国的桌前,只见建国诚惶诚恐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样棍状东西,捏在手里,怯生生地说:“邓老师,我......我想学吹笛子。”
我接过孩子手里的东西,一阵感动:那是一支自制的简陋笛子,用慈竹(大巴山的竹子有三种:慈竹、楠竹、斑竹,慈竹干后易变形,不宜做笛子)钻上不规则的八个洞:洞的大小距离不一,各洞的四周还是烧炭色(用铁丝烧红钻的),第二眼上还蒙着草纸充当笛膜。
建国环顾四周,说“万明、胜华、东明都做了的”,说着他走下座位,从临近的几个座位下拿出了几支简陋笛子。下午,我清理了一下,全班15个男生居然有12人自做了笛子。
不要形容当时的我有多激动了,我迅即决定每周利用周二、周四中午教孩子们吹笛子。
记得刚开始,教孩子们识乐谱,重点是认识、唱准音阶。由于山区孩子从来没有接触过音乐知识,一堂课下来把我累得直冒汗。我结合几样乐器教学生听、辨音阶,不断加强练习,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相对唱准了C大调音阶。后来过渡到歌曲,从最简单的《我是一个粉刷匠》起(因为只有五个音符利于练习吹奏),教孩子们识谱、唱谱。
没有笛子,我上城里请教做笛子的师傅,回来与孩子们一起做“规范”笛子:选取直径适合做笛子的斑竹或细小楠竹尖,锯成长短相同的笛坯,找当地木匠钻眼打孔,孔距与规范笛子相似。一支支笛子就这样“出品”了,貼上笛膜居然音色还能入耳。
每到周二周四中午,我班教室一片“沸腾”,每个孩子都在忙乎着:有的练习吹奏音阶,有的练习吹奏《我是一个粉刷匠》曲谱,有的哼唱着曲谱和歌曲......开始是“麻雀闹林”,不成曲调,一片噪音,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的吹奏逐渐流畅起来,吹奏的曲谱也像模像样。
一期过去了,第二期我开始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吹奏技法:气息、吐音、颤音......(仅此而已,“花舌”我也不会)。孩子们此时学来可是“神速”,一曲《花儿与少年》部分孩子竟然三周就会,大有笛子独奏曲的韵味,让我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感。此时我不再寂寞,时不时与孩子们齐奏一曲,悠悠笛声传出“庙”外,在山间阵阵回荡。
记得那年“六一”儿童节,我与孩子们编排的笛子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演奏时,时而独奏,时而齐奏,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在全学区教师的惊叹中获得了一等奖。
(作者单位:重庆市开州区敦好镇中心小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