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停
没敌过突如其来的降温,我感冒了。祸不单行,我还长了智齿…… 于是这个月对我而言,生活简直不能再糟糕,食堂难以下咽,只想喝粥吃面条。
重点是——我妈做的面条。
然而因为回不去,日子更加难熬。
我觉得我妈是全世界最有耐性的人,她可以花一上午时间来做虾爬丸子,熬大骨头汤,甚至清炖一锅入味的草鱼。而我不行,让我在厨房里呆超过一小时,我会比煤气先爆炸。
她有耐性是好事,却常常忽略了那些最简单的菜式,比如说下面条。
从我记事起,第一次吃面条是在爷爷家,吃他亲手做的手擀面。我哧溜哧溜地,和面汤一起呛了满脸,记忆这么深刻是因为爷爷当场表示了他的疑惑:“小姑娘这牙口,吃肉挺在行,竟然被面条呛到?”这多亏了我妈啊,打小给我做各种肉,根本没给我多少吃其他食物的机会。
从那以后,我便渐渐地尝到了妈妈做的各种面条了,不过和爷爷家味道都不一样的,说不好更爱哪种,只是更习惯妈妈的味道,特别是属于清晨的那碗。
我家冰箱里经常放着一小盆猪骨棒,连筋带肉的,哪天我妈醒得早,就会把骨头放进锅里熬汤,再丢进几片姜和山药,任由它们在锅里慢慢煮着,水沸腾的声音咕嘟咕嘟,像是在陪伴她孤独的早上。她不断用长柄勺掠去表层的浮渣和油脂,还会抽空再煎个蛋。要是骨头之前已经是熟的还好,等我起床后就会立刻吃到热气腾腾的早餐了。可如果当天的骨头是它第一次下水,那我宁愿多赖一会儿床,我妈宁肯让我饿着,也不会用没达到她理想状态的高汤煮面的。
等骨汤熬成了淡淡的奶白色,老妈才会把骨头捞出来,遗落在锅里的是浓郁香醇的猪骨汤,还有被煮烂掉下的猪骨肉。面条终于出场,有时是龙须面,有时是手擀面,这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煮面不过三两分钟的事,在正筋道还不软的时候关火,放调料撒葱花,最后盛到碗里,一人一个煎蛋,香而不腻,暖胃也暖心。
餐桌上,还睡眼惺忪的弟弟总爱和我比谁的面条里肉碎多,只是這么一个随机概率的事件,却总能构成我们日常欢乐的早上。欢乐在于他的天真赤诚,也在于我妈做的美味早餐,所以啊,我一直觉得,吃了我妈做的猪骨高汤面,不管白象还是康师傅通通不想再尝。
可我爸总说:“这碗面啊,可比不上当年的。”
我妈这时会给他一个白眼,不是撒娇,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白眼。难道以前做饭更好吃?老妈的手艺会越来越退步吗?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出了口,在老爸狡黠的笑里,我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当年我俩相亲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去你姥姥家吃饭,我寻思吃个简单的吧,别让你妈难堪,谁知道她只会做硬菜啊……”
老妈气急地抢他的话:“学了那么多家常菜,谁让你非得吃面条了!结果咱俩都硬着头皮吃下去……”
想不到老妈也有失手的时候,不,当年应该根本没成手吧,给恋人做的第一顿饭,竟然是第一次做就失败的面条。
但我还是挺想尝一尝我爸口中,那碗永远也比不了的、来自于1997年的面条。那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杵在灶台前,面对着沸腾的开水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定很可爱,而让老爸怀念很久的,会是别样的人间美味吧。
写给围子姐:
这一篇昨晚写着写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只面条,我还想念我妈做的铁锅乱炖、虾爬丸子汤、黑鱼汤、鲫鱼汤、野菜肉包子,甚至稀饭碴子粥……所谓乡愁啊,不就是吃不到妈妈做的饭吗 ?哭唧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