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娟
(五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江门 529000)
本文所研究的墟镇商埠是指近代粤省各县商业汇聚的繁华地。在台山县,近代新建和改造后的墟市商埠铺业吸引了海外台山人的投资,成为县内颇具现代化气息的场所。近年来,因台山县的商埠墟市有“侨墟”之称,引起了建筑学研究者的注意。关于台山县商埠墟市的大部分研究都是在建筑学领域中取得的成果。如何舸、肖毅强合著的《近代台山侨墟的集镇化演变研究》①一文分析了台山侨墟的起源、形成及其空间特征,阐明了近代台山县侨墟发展的因素如交通兴革、建筑制度和兴改等等,作者认为台山县近代侨墟从贸易场所逐渐发展为乡村社区的经济、文化、乡政中心。该文是研究台山县近代墟市商埠少有的专论,为读者呈现了台山县近代“侨墟”的发展历程,全面分析了促使侨墟发展的因素。然而,笔者认为还可以从另一角度讨论近代台山县商埠墟市的建立和发展。钟文典主编的《广西近代圩镇研究》一书具有一定的启发性。该书强调“考察圩镇的发展,商人的作用不可忽视。”[1]粤商对广西的商业和圩镇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遗憾的是难以看到商人以外的地方势力如士绅、土司等在广西圩镇发展中的活动和作用,他们与商人在圩镇建设中如何互动等问题也鲜有涉及。本文尝试以台山县公益埠作个案的讨论,以此审视清末民初时期士绅和商人(包括侨商)在商埠墟市建设中所形成的关系。
清末以来,台山县各大墟市商埠的市政管理机构形成了绅董和商董两大势力。清末新政时期,清政府推行一系列新措施扶持商业发展。在台山县,商人势力渐长,其中有不少是不长期居乡的侨商及其家属,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地方政府视商人为地方建设的新势力,在各大墟市商埠中扶持商人和商董,打压士绅和绅董。民国肇建,商业经济的长足发展使商人势力大增,商埠墟市的建设则更多地体现了商人的意志和想法,本为绅董控制的市政管理机构逐渐为商董、商人所控制。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广东省台山县商埠墟市的建设突显了该县经济繁荣的侨乡面貌。整齐的骑楼建筑规划统一,每间商铺的立面建筑又极具个性。台山县有墟市之始可追溯至明代弘治立县年间,彼时县内共有13个墟场。[2]21乾隆时期,台山县六都墟场增至38个。[2]312-315据清光绪《新宁县志》记载,光绪年间县内墟场的数量已达到75个。[3]清末时期,台山县有部分墟场因其水陆交通十分发达,渐渐发展为商埠。如台山县的荻海埠原是余氏墟场茭荻墟,清末时成了县内最具规模的商埠之一。
公益埠是近代台山县新建商埠中最具规模的。与荻海埠不同,在没有任何基础设施的情况下,公益埠是在一片荒地上建起的全新商埠。公益埠开办的契机就是新宁铁路的修筑。公益埠的创办人之一伍于政是该埠所坐落的斗洞乡归侨,在公益埠创办前,伍氏曾业商于开平水口圩。年轻时,他游历欧美,“尽见崇楼峻宇,广道通衢乃是历经艰苦开发才有的繁荣世界。”[4]伍于政从而悟出土地要经过开发和进行商业经营才能最大限度地提升其价值的道理。公益埠地处潭江边,与新会、开平两县相邻,三面环水,交通便利。适逢新昌黄族拒绝陈宜禧把新宁铁路在台山县境内始发站修在新昌埠,于是,伍于政多次找到同为旅美归侨的陈宜禧商议,要求新宁铁路在文章都公益埠所在地附近设立车站。最终,陈宜禧同意把新宁铁路的起始站定在公益。1905年,伍于政联合了公益附近的各乡族头人、士绅成立了埠董局。埠董局成员大多是公益埠周边有名望的乡族士绅,如东头乡的李乙楠、李乙琏,山前乡的伍眉山,水楼乡的李世容,石桥乡的雷谈如,台城李衮臣,铁冲乡的吴羡渔等。[5]埠董局成立后便负责建埠开发的事宜。伍于政又与埠董局成员李伯濂、李月南(乙楠)等一起发动海外台山人集股建埠。海外台山人对新宁铁路附股的热诚超过了开办者的预期。因此,与新宁铁路共生的公益埠附股自然也受到海外台山人的青睐。公益埠每股股银100两,附股者只要附银1股就可以占铺地1间。公益埠一共集资了1000股,筹得股银10万两。开办之初,公益埠铺地的主人几乎都是海外台山人及其眷属。因此,公益埠地块的开发得益于士绅和商人的通力合作。
公益埠的规划颇为顺利,其布局设计颇能体现侨商的眼界和见识。埠董局收足股银后,于1905年雇广州何阿胜承包围河铺沙、填筑地基工程。该项工程共花费了股银7万两。次年,填筑工程完毕,公益埠雏形已现,其与新宁铁路首期工程公益——斗山线几乎同时落成。公益埠的倡建和主要出资者均为旅美县侨,所以公益埠的街道规划和设计充分参照了美国纽约的城市设计,埠内街道的排列定为正方笔直的“井”字形。[6]埠董局从商埠筹办机构摇身一变为市政管理机构,更名为埠务公所。早在埠董局时期,埠董成员就有绅董和商董之分。绅董是公益埠附近乡族士绅的代表,商董则是埠内商人和经营者的代表。绅董、商董之分一直延续到埠务公所时期。埠务公所签发地段契据予各铺地主,铺地主凭契据自行兴建商铺建筑。
公益埠的设计布局多少体现了侨商和海外台山人对家乡现代化建设的追求。但是,商埠建成初期,埠务为士绅、绅董控制。商埠附近的乡族、埠内的绅商之间纷争四起,埠务公所士绅李伯濂便禀请县政府派专人到公益埠处理纠纷。李伯濂对公益埠的“人心不一,种种风潮乍平乍趋”不胜烦扰,他宁愿支付所有薪水夫马费用也要请县政府务必派人到公益。[7]公益埠开埠之初的埠务掌握在士绅创办人的手中。侨商伍于政在公益埠开办后离开了台山转到香山,1908年,他与香山绅商筹办香洲商埠。直到1910年,清政府驳回香洲商埠辟为无税口岸之请,伍于政才返回家乡。[8]侨商游走于海内外各地,埠务留给长居于乡、同为创办人的乡族士绅李伯濂等处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埠务主持者不见得都如伍于政般跨出国门走向世界,也就不一定具备侨商的见识。外界对公益埠的建设充满现代化的想象,但是当公益埠举行开埠典礼时,现代化的想法却被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开幕仪式和余庆节目掩盖,间接反映了公益埠附近的乡族头人士绅把持埠务。1908年,创刊于广州的半月刊《现世史》的撰稿人如是说:“吾以为今日新宁人之识见,必非前此可比,乃观日前公益埠开市之佈启,自谓做寰球博览会,而其中庆典仪式,有所谓建醮七昼夜,有所谓花楼一座,有所谓演戏四班,有所谓全埠搭盖花街,有所谓彩龙船,有所谓烧烟火,凡此种种,皆绝无意识之举动,竟与文明之博览陈列所相提并举,何文野界线不清,一至于此也。”[9]把公益埠的开市做成环球博览会的形式极有可能源自侨商和海外台山人的想法,只有具有世界视野的人才知道环球博览会为何物。但是,新想法并未得到控制埠务大权的绅董认同。大部分的士绅不知环球博览会为何物,更不知道该如何举办。因此,公益埠开市庆典的仪式与环球博览会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足为怪。
在公益埠经营的商人力图为该埠带来全新气象,他们非常注重埠内的秩序维护和治安建设。台山县已设的墟市商埠大多烟赌盛行,娼寮林立,治安问题使历任县长头痛不已。公益埠开市后,埠内商人屡次向省、县政府要求在埠内禁赌禁烟。1908年,商人余玉璜再次向省善后总局具禀禁止在公益新埠开赌,省善后总局认为公益埠禁赌早已获县政府批准,只是该埠商民无从周知,善后总局再令县政府照案示禁,要求各绅商遵照不准在公益埠大街开设摊馆。[10]随后,公益埠于“埠场外划地一区,将埠内各摊馆一律迁设。”[11]22此举为台山县墟市商埠的首创。同年,侨商邀请振天剧社到公益埠演出戒烟新剧,侨商伍于政等人还上台演说。演剧后,当场派送戒烟丸数百樽。[12]在埠内经营的商人致力于维持商埠正常商业活动和治安秩序的行为得到部分绅董的认同。随后,部分绅董在公益埠成立自治会时,就充分考虑商人的诉求。《华字日报》报道说:“新宁公益埠绅董李乙楠、劳伟刚等在该埠组织一自治会,现聘定精通商情自治条例者为总文案云。”[13]时至1908年,全埠1200间的铺位建成了商铺700余间,开设了商店500余号。埠内商人联合起来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在绅商的努力下,公益埠比县内更早设立的新昌、荻海等商埠显得更有秩序。
人数众多的商人在埠内成立了商会组织。县政府和立宪党人都支持商人成立商会。曾出访缅甸的立宪党人张石朋强调公益埠应设商会,组会所。他说:“(公益埠)植党营私之事,或未能尽去;兴利除弊之举,独未见实施。此何故耶?不知商会之设,所以调和商情,维持商务,革商艰,兴商利,其利害关乎大众。则经营之职,当自大众任之。今议于本埠适中之地,立一会所。全埠商店,覆其商务之大小,各举代表人一二员,于各代表人中,公举一人为总理,二人为协理,若干人管理财政,若干人司理会务,若干人掌执书记,其余俱为会员。”[14]张石朋认为公益埠内与商业有关的一切事项都应由商人组织的商会进行管理,商会将是维护秩序和稳定市场的重要力量。1908年底,公益埠的商人开始着手组织商会。1909年初,商界代表趁着县令覃寿堃到公益督办巡警的机会邀请其监督商会办事人员的选举,商会最终“举定总理李世缵,副理伍鸿淦,财政员雷道卓,管账人伍于翕,董事有雷学銘、陈国瑶、伍林学、伍学政、李球佑、李朗星等十六人。”[15]部分商会董事还是埠务公所的商董,参与了埠务公所的事务。
县政府乐见商人组织商会。覃寿堃自1908年上任后在地方上笃行新政,要求地方绅商共同举办各项公共事务。筹办巡警是县政府执行新政的一项重要举措。覃寿堃在县城西宁市、荻海商埠、新昌商埠、公益埠首先开办巡警,要求各市商埠承担大部分的警务经费。1909年初,公益埠拟办巡警,覃寿堃亲临埠务公所,劝谕绅商合办巡警。警务涉及埠内财务和收入支出分配,招致部分士绅不满。《华字日报》报道曰:“嗣有某等从中阻挠,扬言巡警之压制苛索,有害无益,故人心观望忽生阻力云。”[16]筹办巡警的经费大部分来自于埠内收入和经营抽收。公益埠的收入为部分绅董所控制,经营抽收则从商户营业中获得。筹办巡警需得到士绅和商人的支持。因此,覃寿堃不顾阻挠,“举定绅董李基,商董李世缵、伍洪淦”等共同筹办警务。[17]
公益埠绅商向媒体公布了筹募警政经费的计划。埠内绅商拟自募巡警50名,筹款章程指开办警政的经费需2000元,由绅界组织的商务公所筹得。往后常年经费约需6000元。“常年经费一可按铺租抽收每两出七分五厘。铺主占三分之一,铺客占三分之二。这大约能筹到二千八百元。二由妓院按房抽收每间每月可抽六元,能抽收到二千元。三由赌馆按铺抽收,每铺每月抽六元,此款共抽得二千元。三款统计全年共筹得六千元,倘仍不敷用,则由商务公所将向来所用勇费拨出补助。”[18]由此可见,警政开办经费和常年经费中的相当一部分由绅董筹得。公益埠的商务公所由部分绅董和士绅组织而成,该组织承担了大部分警政的费用,包括开办经费和从妓院、赌馆抽收的常年经费,必要时还要从勇费中拨出一部分作补助。
公益埠部分绅董和士绅通过组建商务公所获得可观的财政收入,士绅借商务公所之名可以批出埠内工程,出让埠内的土地,并对埠内的各行各业征收费捐。一般而言,商务公所的收入要用于埠内的公共事务开支。公益埠开埠一年后,商务公所绅董就因筑长堤、建街道等欠下承建商三万三千余金,绅董们拟出卖埠内的地段,以所得之款抵偿欠款。因该商埠附近李姓与商人组织的商会对地段有争执,绅董的计划最终作罢。[19]
商务公所的成员把持商埠收入令部分埠务公所的绅商不悦,部分绅商组织股东绅商公所与商务公所抗衡,公益埠秩序还不如县内旧有商埠。公益埠开埠两年后,《新宁杂志》主编马醴馨目睹公益埠的情形,他说“(公益埠)沟渠水积,臭气喷人,铺屋云连,规模不一。骑楼作摆货之场,等于乌有。街市原卖物之所,未见遵行。”[20]马醴馨询问埠内商人公益埠何以乱象横生,商人指出:“(埠内)又多设一股东绅商公所,以攻讦前日之商务公所,而由是平日在所办事之绅商,现皆在于诉讼中耶。盖当其未兴讼事也,则绅商劝惩兼施,务使邻埠住民,尽来贸易。故商务日有起色焉。若今日则皆在讼中,何暇兼顾。而又加以种种腐败,于是前之来公益贸易者,今顾而之他矣。”[20]可见,股东绅商公所和部分士绅组织的商务公所之间的闹讼致埠务废弛。当马醴馨再询问商务公所是否真的被绅商公所掌握了攻讦证据时,该商人则称:“未敢知也。”[20]商务公所绅董把持埠务和埠内收入,即使是商埠经营者、商董甚至部分绅董都不能过问。绅董控制埠务成为公益埠埠务建设、商业经营和各项公共事务开展的障碍。
商人在开埠时争取维持公益埠秩序的措施也被打破,埠内过于兴旺的娼赌业制约着正常的商业经营。《新宁杂志》名为纵耶的撰稿人说:“此等营业(烟赌和娼业),各埠虽不能免。然实为秏消之品,其或多或少,必与该处商业为正比例,故不以为损。或且藉为招徕点缀之资。公益埠则不然,其与各种商业相交,则几成为反比例……此种营业……一之为甚,而至再至三,地方上之脂膏,几何不朘削净尽……”[21]除声色娱乐业以外,到公益埠进行正常商业经营的人越来越少。绅界商务公所大可从娼赌中抽收,混乱的商埠秩序不会减少商务公所的收入,却损害了进行正常商业经营者的利益。
公益埠商务公所的收入可观反致埠务建设废弛,县令覃寿堃将埠务废弛之责归咎于把持公款的部分绅董。覃寿堃指责公益埠的部分绅董为劣绅奸商,公款被绅董“自收自管自用自行开报”,公款形同绅董们的私产。覃寿堃试图剥夺公益埠部分绅董的财政大权,要求绅董把经手的进支款项、账本、契约单据等交予商董,扶持商人势力。覃寿堃下批示说:“本县为维持商埠整顿起见,不能复事徇置,兹限该公所各绅董即于五日内将所有经手进支款项、各种流水滕清、分簿总簿以及契据单、折帖券件逐一点交该埠商董伍鸿淦、雷学焯、伍于翕、李世缵、雷学铭等经收。一面由本县谕派公正绅耆数人来埠充当临时财政检查员督同该商董等认真澈查核算,不得稍有扶徇,仍限半月内查算各款数目据实列折,禀候察核究夺,应如何规定征收、管理、使用、检查之法以及善后章程统由该检查员等商同各该商董拟议条陈以凭核饬遵守。该公所各绅董如再延匿不交定予澈案查办。该商民等亦应静候勒交澈算,不得藉词阻挠该埠新政。”[11]2-3县政府强行介入公益埠的财务管理,让商会中的各董事接管埠内财政收入和支出,引导商人牵头开展包括警政在内的各项公共事务建设,终使公益埠成为了台山县最早开办警政的商埠之一。
县政府有意扶持商人势力,但是商业经营者对改善公益埠的营商环境并不乐观。肄业于广州法政学堂的台山人梅宝瑜说:“近年海外各国多设苛例,加拿大实行人头税、美利坚的排华法案,南洋之验疫,要使归来之华侨获赀而归,有事可干,可在故土谋生,也要改变全境绝无生货,出口入口均藉外埠的情况。台山县没有自己的产业,无以支撑新宁铁路的营业,为新宁铁路而开的商埠,也是形同虚设。”[22]充裕的侨资使台山人不屑于生产,全县几乎没有往外输出的货物。新宁铁路的人员和货物运输均为单向,集中或转运于公益的客货数量有限。因此,公益埠的商业经营与新宁铁路的客货运输休戚与共。新宁铁路客货量较少时,公益埠的生意经营就不尽人意。1911年的《华字日报》报道说:“新宁设公益埠于开平单水口墟之对海,所设以来,建铺数百当押以及各项生意均踊跃开张,不料目下生意缺本者多,陆续闭歇,地方颇为冷淡,现多标贴招租字样焉。”[23]可见,公益埠的营商环境不利于商人的联合和势力的壮大。
直到新宁铁路干线全线通车以后,公益埠才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新宁铁路干线斗山——公益和公益——江门两线于1913年底全线竣工。新宁铁路横跨台山、新会两县,客流量大增。为了增加铁路的运力,以海外华侨为主要服务对象的新宁铁路公司先后在公益投资了20多万元,开设了修理火车和铁路的机器厂,建起了公益路分局大楼、停车场、电灯厂、码头、长堤等,从而刺激了海内台山人再到公益投资的欲望。经过三年发展,公益埠雏具市镇规模,铺地价格大涨。1916年的《新宁杂志》描述公益埠时说:“建屋增多,居民愈众,故铺地价值,顿增数倍。前每间三百余元,今则涨至千元有奇。现下续筑桥梁,将近告竣。街道亦次第修整,该埠铁路辐辏,轮船交通军警森严,电灯照耀,兼之东洋车不日开办,闻铁路公司在车头余垯,划出地段,预为该埠建公园筑学校之用。”[24]商人陆续投资公益的各项公共事业如创办电灯公司,因看好公益的发展前景,两家公司同时竞争获取电灯业务经营权。[25]1917年,公益埠铺屋共有900间,其中商店有500间,民居400间,商民人数已达到8000人。商铺以经营汇兑银号为最多,售卖油、米、木材次之。埠内马路宽广、铺屋整齐。立埠之初未能建置的医院、公园,其筹建都被提到议事日程。公益埠的规模为全县各属墟市所不及,成为集商务、生产、生活于一体的新兴市镇。
新宁铁路的发展和建设带动了公益埠的商业经营,到公益做生意和定居的商人日益增多,商人势力大增。粤海道尹王典章于1917年到公益巡视时特意到访公益商会,他指出:“粤省各商埠因政府颁布新章程,各埠商会先后改为事务所,但公益埠商董仍称商会,依期独立。”[26]的确,在台山县的荻海埠、新昌埠等地,商人组织的商会均已改称为商务公所或商务事务所,只有公益埠的商董们坚持由其主持的组织仍称商会。一旦改称商务公所或商务事务所,公益埠商董控制的商会将与埠内绅董控制的商务公所含混不清。由此可见,由商人控制的组织力图排除士绅势力的介入。这大概就是王典章所指的商会“依期独立”。公益埠商人较强的经济实力及其对埠内公共事务的参与,是商董得以抗衡绅董势力、提升其自身地位的基础,商董逐渐取得了埠务的主导权。
近代以来,绅商都是台山县地方公共事务建设的主体力量。就公益埠而言,绅与商都是该埠的创办者。清末新政后,地方政府扶持商人力量,为商董抗衡绅董势力创造了一定的条件。随着新宁铁路的发展,公益埠迎来了商业经营的繁盛局面。强大的经济实力确立了商人在埠务中的地位。在参与埠务管理中,绅董和商董的关系得到调整。自此以后,公益埠埠务的管理和建设均从绅商董事中选出合适人选经办。被公举的主导埠务之人要么是商董、商会成员;要么是与商董、商人关系良好的绅董。不管是商董还是绅董,他们在处理日常埠务、进行商埠建设改造时都充分体现了其对商人和经营者利益的维护。
注释:
① 何舸、肖毅强:《近代台山侨墟的集镇化演变研究》,《南方建筑》2011年第2期,第9-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