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何干之的启蒙思想

2018-03-03 01:14:22康桂英
关键词:抗战运动思想

康桂英

(安徽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淮南 232001)

何干之(1906-1969),广东台山人,中国现代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20世纪30年代,何干之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撰写了《近代中国启蒙运动史》一书,多角度地展现了他对启蒙思想的理解和认识,该书“不仅概述了中国近代思想运动的发展脉络,还揭示出历代启蒙运动的规律与得失,从而初步构建出一个较为系统的中国近代思想运动史的学术体系”[1]66。何干之的启蒙思想注重精英人物的启蒙作用,主张社会政治运动与思想运动的结合,尤其突出启蒙运动的抗战救亡主题,充分显示了其学术研究心系天下的情怀。

一、重视精英人物的启蒙作用

中国的启蒙思想是伴随着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进程出现的。近代中国社会的剧烈变革,赋予了启蒙学者太多的时代任务。他们不仅要对广大民众灌输民主和科学的思想,而且还要切实消除广大民众的武断、独断和垄断的思想,促进中华民族的自我觉醒。由于精英人物的思想对社会大众有着巨大的影响作用,所以何干之尤其重视精英人物的启蒙作用,主张思想界应下大力气研究和把握精英人物的启蒙思想,切实发挥他们的思想引领作用,教育广大民众。

为了做到这一点,何干之倡导学界应该下大力气研究西方启蒙运动时期的培根、霍布斯、笛卡尔、斯宾诺沙、狄德罗、拉梅特里、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伊里奇等有代表性的启蒙思想家的思想,全面把握他们在启蒙运动中作出的历史功绩,并对比这些西方哲人所处的时代与中国当前的差异,以明确思想界的启蒙任务。

在借鉴外国启蒙思想运动的基础上,何干之认为中国的事情需要中国人自己去解决,中国的启蒙任务需要中国的思想界去完成,故此他号召学界应该发起对中国启蒙运动史的研究。何干之说,面对“九·一八”以来抗战救亡的时代使命,思想界应“下最大决心,分工合作,来整理批判中国思想史。启蒙运动史更为重要,因为这一段血泪交流的历史,是我们最优秀的黄帝子孙,不顾艰难困苦,冲破一切罗网,振起我们爱国爱民族的精神的最光荣的一页”[2]142。

面对浩如烟海的启蒙思想资源,何干之认为:“一百年来中国思想史上,我们有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章太炎、孙中山、陈仲甫(独秀)、胡适之、吴虞、王国维、丁文江、顾颉刚、郭沫若等人物,有些是政治家、社会运动家,他们曾发挥过天才的政论;有些是国故整理家,曾整理过中国思想史。他们一方面保存着中国文化史上最精良的传统,一方面又接受西洋文化的最新成果。他们扬弃旧的文化,接受新的文化,应用最新的文化成果来整理批判旧的思想,旧的传统,同时又发扬光大新文化体系。这是创造中国新文化,同时又创造世界文化的模范。”[2]140这里,何干之倡导学界应结合抗战救亡的启蒙实践,重点研究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章太炎、孙中山、陈仲甫(独秀)、胡适之、吴虞、王国维、丁文江、顾颉刚、郭沫若等启蒙精英人物的思想,从中汲取营养,用以教育民众,促进民众启蒙意识的萌发。何干之身体力行,运用唯物史观评析了近代启蒙运动发展过程中的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孙中山、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陈伯达、张申府等精英人物的思想,既阐释了他们倡导的启蒙思想和理念,也指出了其进步之处和局限性,“籍此展现近代启蒙思想发展的历史脉动”[1]64。而何干之也“正是通过对文化精英人物思想的解读,他才能够揭示出近代启蒙运动所达到的高度”[1]65,向社会大众展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启蒙运动的发展画卷。

宣传抗战救亡的启蒙思想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过程。正如何干之所言:“等到四万五千万国民,从复古、偏见、武断、迷信、因袭的迷梦中解放出来,等到各派思想家自由研究自由批判中找着了真理,那时候我们既团结了拯救我们在危亡中的祖国的活动,同时又建立了我们现代中国新文化的基础了”[2]143,那时才意味着因抗战救亡而起的新启蒙运动的时代使命告一段落。而新启蒙运动时代使命的完成,离不开精英人物的思想启蒙和思想引领作用。

二、主张社会政治运动与思想运动相结合

各国革命史上的启蒙运动往往出现于大规模的政治运动之前,而社会政治运动的成功又往往有一个坚实的思想运动作为前驱。有鉴于此,何干之从近代思想运动对社会政治运动的巨大影响作用出发,提出了社会政治运动必须与思想运动相结合才能成功的观点。何干之说:“无论哪一种思想文化运动,都不是无头无脑的运动,必与当时的社会生产状态,有不可分的关系。”[2]9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社会政治运动的主流是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故与“社会运动相一致的思想运动,本质上一定是反帝反封建的”[2]4,洋务运动、维新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新社会科学运动都显示了这一特征。但是,中国自从洋务运动以来的启蒙运动都失败了,原因固然有很多,而思想运动没能与社会政治运动紧密配合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以此为基调,何干之具体地分析了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以及“大革命”等社会政治运动失败的原因。

何干之指出,洋务运动是在受到帝国主义军事侵略的情况下实施的变革运动,目的主要在于船坚炮利、富国强兵,“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就是他们所做的思想宣传。这样的思想宣传既没有明确的反帝意识,更没有反封建的思想,脱离当时中国社会的实际,其失败是必然的。而康梁的维新运动,虽然大量宣传了西学,希翼中国能仿效日本实行君主立宪制,但这一运动“并不是彻底要把人从古旧的东方文化中解放出来,而只以东方文明为主体,部分的输入西方的思想。这与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论调,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差别”,结果“思想运动只停留于半途半端”[2]5,以失败告终。紧随维新变法之后的辛亥革命,“思想运动不能够与民众运动联系起来,不能利用思想运动作为政治运动的前驱及其后卫”[2]6,宣传革命的群体仅限于日本留学生和海外华侨,没有做到广泛地动员民众,社会基础非常不牢固,致使“文化运动不能与广泛的社会运动相配合,使文化运动不能作为社会运动的有力的一翼”,结果就是“民国革命终于流了产”[2]104,最终只赶跑了一个皇帝,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面貌。继之而起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第一次以群众的姿态,向‘中古’传统思想和外来的文化,公开宣告了反叛”[3]161,猛烈地冲击了封建文化,解放了人们的头脑,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更成为了“大革命”运动的思想基础。但“大革命”却并没有将“五四”运动的精神继续下去,更“没有利用当时的政治条件,把反传统运动与人民运动联系起来”[2]87,所进行的“思想运动,总跳不出标语口号的圈子”,“使民众对于实践的了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决不能把理论变成运动者的血肉,变成他们的实践方针”[2]7,于是就将思想运动沦为了政策应用下的鼓动宣传,抹煞了文化运动的特殊性,致使“上层不能准确的估计下层的实力,下层不能在实践活动中变更只发号施令的由上而下的危机”[2]88。而当国共两党的合作出现了裂缝的时候,革命的失败就是必然的了。他还认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国思想界兴起的中国社会性质与社会史的论战,是一个对中国社会再认识的必然过程。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得到了极大的传播,为中国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当了思想的先锋。

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的思想运动,作为配合社会政治运动的有力武器,为社会政治运动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动员、舆论支持以及传播革命思想和理念等方面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社会政治运动的成败。何干之提出的社会政治运动应与思想运动相结合的观点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三、突出抗战救亡的时代主题

鸦片战争以后,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挽救民族危亡成为历次社会政治运动和思想运动的主题,“中国启蒙运动史,简直可以说是爱国主义文化史的别名”[2]126。何干之认为,自从“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华民族的危机尤甚,“全民族今日所普遍受到的是生与死的威胁。在生与死的最后交界线中,我们要考虑民族的自觉。我们倘不万众一心,团结御侮,抵抗强权,唯有全体灭亡”[2]126,于是抗战救亡就成为时代主题。在此情况下兴起的新启蒙运动自觉地担负起了抗战救亡的时代使命。

何干之说,由于日本的入侵威胁到中华民族的生存权,“使每一个国民,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幼,智贤愚不肖,都要重新考虑民族的安危,考虑个人的存亡”[2]8,抗战作为挽救民族危亡的唯一出路是必然的。为此,何干之认为新启蒙运动的任务是“彻底解放我们全民族同胞的头脑,使大家明了国难及自己的前途,并且共同来解决国难,创造自己的前途”[2]127,这无疑“昭显和放大了启蒙运动对政治运动的导引、催化和促进意义”[4]。

而如何动员全国人民的力量以形成全民抗敌统一战线加入到抗日的洪流中,是保证抗战成功的关键。为此,必须要在思想界进行一个广泛而深入的抗战思想动员。对于如何促进新启蒙运动与抗战相结合这个问题,何干之指出,新启蒙的学者们应联合社会各个阶层,展开积极的宣传和动员,使抗战“不只要求民族的解放,同时也要求社会的解放”[2]9,最终使新启蒙运动具备“思想文化上的爱国主义运动”、“思想文化上的自由主义运动”、“理性运动”、“建立现代中国新文化运动”[2]1124的特征。为此,他号召一切爱国主义者、自由主义者、民主主义者、理性主义者、自然科学家,结成最广泛的抗日救亡运动联合阵线,共赴国难。尤其指出哲学家、经济学家充分发挥各自的专业特长,紧紧围绕抗战救亡的时代主题,充分发挥他们对于民众的启蒙作用。对于哲学家,何干之主张他们应该系统整理中国思想史,找出中国封建文化思想停滞的原因,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估量传统文化的价值;对于经济学家,何干之认为他们应该注重经济学理论的输入,“使全国国民认识中国社会的构成及其运动的规律性”[2]144,认真研究中国工业、农业财政上的特殊问题,争取写成关于“中国资本主义发达史、中国工业论、中国农业论、中国金融资本论、中国财政论、中国社会构成论这一类的书”[2]145,从而完成启蒙的任务。“七七”事变后全民族抗战开始,新启蒙运动逐渐走向了尾声。虽然新启蒙运动在思想界仅仅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在包括何干之在内的新启蒙学者的广泛宣传下,使以抗战救亡为主题的新启蒙运动为抗战做了极大的思想动员,并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而溶进了抗战的洪流中,为抗战的最终胜利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而何干之的启蒙思想也随着《近代中国启蒙运动史》1937年在上海生活书店的出版发行而为学界所知。

何干之的启蒙思想,既指出了马克思主义学者学术研究的时代使命,也指明了近代思想启蒙运动为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运动服务的实践意义,故“后世学者在从事中国近代思想史研究时,对何干之的研究多有继承”[1]66。何干之启蒙思想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启蒙思想的一个侧面。

参考文献:

[1] 耿化敏.何干之传[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

[2] 何干之.何干之文集:第二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

[3] 丁守和.中国近代启蒙思潮(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4] 吴志军.1930年代何干之的新启蒙思想述论[J].党史研究与教学,2010(3):4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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