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的论学窘境
新近一期的《社会科学研究》刊载了罗志田的文章,就梁漱溟的论学方式发表了看法。
罗志田说,梁漱溟因《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而“暴得大名”。他的基本思路是,未来世界文化将成三个阶段,先是全人类都西洋化,然后中国化复兴,最后印度化复兴。目前中国人先要彻底“排斥印度的态度”,其次“对于西方文化是全盘承受,而根本改过”,第三则“批评地把中国原来态度重新拿出来”。梁漱溟既可以说是后来全盘西化论的先驱,又有意代中国“旧化”出头,想要曲线救中国文化。
不过,梁漱溟想要救中国文化,却虽尊孔而不甚知孔;他明显主张西化,其实欲尊西而不通西学。这使其主张的说服力大大降低,他也因此而更加难以自明。
与很多同龄人少小读诗书的背景不同,梁漱溟是新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积累不厚束缚也少,有敢想敢说的气魄,而他的学问又以体悟见长,常能看到“内行”所不能见的面相。这些特点,都不时展现在梁漱溟关于中国学问的言说之中。
梁漱溟探讨“孔子所谓仁是什么”。他认为,求仁即求心安,即宋儒提倡的“顺着自然流行求中的法则走”。他的学生朱谦之提出商榷,以为“安不安”体现的是“爱不爱”,牵涉到人与人的关系。粱氏的说法可能导致人们“以仁为不资于外求”,全当作“内的生活”。从郑玄以来,仁从二人,要往“相人偶”方面理解,基本已是常识。汉学家的看法要比从人的个体修养看仁的宋学家更“正确”一些。
袁家骅也批评梁漱溟“解孔学,仍不免有支离之病”,实际把孔子和中国传统搞错了。当梁漱溟强调孔墨不同,把倾向知识、外观的墨子推向西洋时,便忘了儒门之内也向有孟、荀之分,宋儒还有朱、陆之争,他们在内外观的倾向上都有些对立。
梁漱溟口中的西学,也掺杂着不少误解和想象。
梁漱溟预测“世界未来的文化必走中国的路子”,这也是他为中国化张目的基本目标。但他的取向,又是借世界以言中国。他心里比较自得而又缺乏自信的,其实是对西方的认识。
刘伯明一一指出了梁漱溟的西學错误,说他对西方真是不太懂。梁漱溟所述西学,有些是在美国势力最大,且在美国也仅是一部分人的倾向,而在欧陆就不一样。梁漱溟为了要用科学与德谟克拉西来涵盖西洋文化,竟然把西洋的“中世文化”划出了西洋文化的范围。
梁漱溟曾说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恐怕仅只做古董看着好玩而已”。胡适回敬道:“梁漱溟既不曾到过西洋,又连电影戏都不屑看,他哪配谈东西文化。”杨明斋也说,由于粱漱溟“未出国门一步”,则其对西洋的解释有对有错,也不足怪。
梁漱溟曾一再说他不是学者,是问题逼迫他去找材料解答,然后落实在行动上。他或许创造了一个介于校园和社会之间的论学新模式,即以系列演讲的方式探讨读书人众皆关注的问题,在校园内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罗志田说,近代以来,“天下”转化之后自成体系的“世界”,既不许人自外,又不轻易让人进入。于是出现了一种借世界以言中国的新取向,梁漱溟就是一个典型。在实际被西方掌控的“世界”思想领域,一种文化或学问若不用西方通行的方式表述,就几乎等于无法自我表述。借世界以言中国要求真正的“学贯中西”。梁漱溟提出并论证的“问题”,就是在西方文化已成世界文化的大背景下,日渐边缘的中国文化如何“翻身”。他明知自己不那么具备讲述中西学问的基础,还是要挺身而出,就是希望在中西互动的进程中重构一个可以自我表述的文化主体。理解他的苦心孤诣,或有助于认识他的论学窘境。
(廖述务)
中国古典艺术思想中的“无”
近期的《复旦学报》刊载了张汝伦的文章,认为“无”是中国古典艺术思想中的主导性原则。
张汝伦说,“无”是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中西哲学传统尽管相当不同,但都对无进行过深入的思考。西方哲学从巴门尼德开始,对“无”的讨论和思考就不绝如缕,一直延伸到当代。像在中国哲学传统中,虽然先秦道家哲学家对“无”有相当精深的思考,但魏晋以后,除了在佛教哲学中,“无”渐渐退隐为哲学思想的背景,不再成为哲学讨论的直接主题。
不过,在中国古典艺术思想中,“无”虽然不曾作为人们直接谈论的理论概念,却是艺术理解和艺术创作主导性的基本原则。理解“无”在中国古典艺术思想中的作用,对于理解中国古代艺术的特征十分重要。
中国古人并不把艺术视为一个独立的领域,他们没有现代人的分科意识,而坚持认为“道通为一”,所以他们很自然地着眼于道来谈艺,甚至以谈艺来论道,艺不离道,艺即是道,它是求道、明道的特殊途径,艺以道为旨归。这样,有关道的种种思想和概念,就必然成为中国古典艺术创作的主导原则,其中有关“无”的种种思想占有突出的地位。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中国古典美学一般并不直接讨论或论述“无”以及与“无”有关的概念,它是用感性的方式来表达和体现“无”。这个“无”乃天地之大美,无穷亦无状,非形相言语翰墨所能尽,所以简约成为中国美学最基本的原则之一。
其次,中国古人认为艺术作品本身就应该体现“无”之大化流行,所以,中国古代艺术思想中,几乎找不到艺术是对自然模仿的主张。相反,追求形似始终被认为是庸俗艺术的标志。
再次,正因为中国古代艺术最终希求体现宇宙造化即“无”的万千气象,所以它也不像西方艺术思想那样特别重视形式。在中国传统艺术思想中形式不仅没有显著的地位,而且艺术家们往往更强调在艺术创作中要突破固有陈式。
最后,在中国古代艺术理论中,艺术家主体作用基本是隐没的,因为古人认为,各种艺术归根结底出于天道和宇宙造化,而非单纯人的主观活动的产物,所以中国古典美学中本没有西方美学中经常有的天才论主题。相反,中国古典美学强调的是艺术创造应该无我。
(郑言)
布克哈特的反启蒙史学观
新近一期的《安徽大学学报》刊载了刘小枫的文章,就布克哈特的反启蒙史学观发表了看法。
刘小枫说,在布克哈特生活的十九世纪,用商业和技术之类“促进物质发展的因素”来衡量文明进步,已经成为相当普遍的启蒙史学原则。作为启蒙史学大师,布克哈特提出一种反启蒙的启蒙史学观。
布克哈特坚定地认为,如果人世的商业趣味决定了某种文明的性质,这种文明必然败坏。
黑格尔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他力图扭转“商业化”的文明进步论,转而从“绝对精神”出发来推导“文明”。科学、艺术、法律、国家和宗教等等,不过是“绝对精神”的外化。
布克哈特把国家、宗教和文化规定为文明的“三大潜能”,看起来颇为接近黑格尔的“精神哲学”。不过,布克哈特的史学思想仍然在两个基本要点上有别于黑格尔:
首先,布克哈特不相信世界历史是一个从原始开端到走向文明理想终点的过程。他认为,史学应该拒绝谈论历史的起源和未来。世界历史没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这就取消了文明史的起源及其未来目的之类的历史哲学问题。
其次,布克哈特不相信有一种决定性力量在推动世界历史过程。在黑格尔那里,推动世界历史的决定性力量是“绝对精神”。布克哈特虽然最为关注世界历史中的“文化潜能”,却并没有把“文化”视为推动世界历史的决定性力量。
启蒙史学基于“自然状态”与公民社会状态或文明状态的二元区分,从文明进步论出发去“重写”世界文明史,而布克哈特的启蒙史学却力图揭示:体现人类“自由精神”的“文化”完全有可能在商业技术文明的发展进程中趋于消亡。
(陈冬雪)
特朗普的世界政策:两个热点
2017年2月1日,伊曼努尔·沃勒斯坦在自己的个人网页上发表了题为《特朗普的世界政策:两个热点》的文章,对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上台以来的一系列举动做出了评论。
沃勒斯坦指出,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已经表明,他这个总统将会对任何地方的任何事情持有立场。他已经表明,他一个人将会对其政府未来要遵循的政策有最终决策权。他已经选定了两个优先领域来施行其政策:墨西哥以及哈里发伊斯兰国(IS)保有力量的叙利亚/伊拉克地区。
墨西哥无疑是特朗普整个选战的重要主题。很有可能,较之其他主题,正是他对墨西哥和墨西哥人持续不断的严厉说法,为其赢得了更多的民众支持,并助其赢得了总统大选。在履职的最初几天。他反复说明将会造一堵隔离墙。他声言正在寻求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重大修订,如果不行,他将终止这项协定。他还一再重申,将会向墨西哥出口到美国的一切货物征收关税,以让墨西哥为修建隔离墙买单。
问题在于,他真的会这样做吗?要执行这些计埘,他将面临法律上和政治上的问题。美国和国际律法中的法律障碍可能没那么严重,政治上的障碍更为重大,无论是基于道德还是实用立场,美国国内都有针对该计划的响亮的反对声音。基于实用立场的反对声音称,隔离墙在减少未曾登记的工人入境方面将没有什么效果,它不过增加了个人穿越边境的成本和危险。当然,有诸多美国企业依靠的正是未曾登记的工人,他们将是重大的输家。他们将在国会内部构成压力,以弱化此政策。特朗普是否真的能将建造隔离墙的成本转嫁给墨西哥出口商,这一点也并不清楚。
沃勒斯坦再次发问说:特朗普能够使墨西哥臣服于他的意志吗?放在很短的时段内,我们可以说他是在兑现自己的竞选誓言。然而,从中期来看,特朗普能否从其热点中获得成功,这一点并不清楚。
另一方面,在沃勒斯坦看来,叙利亚,伊拉克是一个更为困难的热点。特朗普已经面临一系列问题。俄国如今似乎是此一区域最为强大的单一政治力量,它正试图在巴沙尔·阿萨德政府、叙利亚的主要反对力量、土耳其和伊朗(以及真主党)之间创造政治和平进程。而美国、西欧和沙特阿拉伯却被排除在外。
对于正说着要派遣美国地面部队打击伊斯兰国的特朗普来说,这样的排除不可容忍。但是他的部队在叙利亚或伊拉克将与谁为友呢?如果是伊拉克什叶派所主导的政府,美国部队将失去伊拉克逊尼派部落武装的支持一尽管曾经支持萨达姆·侯赛因,美国却一直在培养逊尼派武装。如果是土耳其库尔德武装组织,美国部队将进一步引发土耳其和伊拉克政府的敌对情绪。如果是伊朗方面,美国部队将在国会和以色列以及沙特阿拉伯激起哀嚎。
如果特朗普不管不顾,还是要派遣部队,他将发现自己无法像之前的乔治·W·布什和巴拉克·奥巴马那样撤回他们。美军的伤亡不可避免,国内的支持将会消失。他和他的支持者遲早会领会美国地缘政治力量的有限性,由此也就是特朗普世界权力的有限性这一苦涩真理。
然后呢?特朗普会大爆发并做出危险举动吗?全世界怕的就是这个——真实力量太弱而武装力量太强的美国。特朗普将会在两种方案中做出选择:使用他手头的武器,这将徒劳无功却令人胆颤;或者悄悄地从地缘政治回撤到堡垒美国之中,这将是对失败的含蓄承认。不管是哪种选择,对他来说都将是非常不舒服的决定。
(朱杰)
科幻题材中的未来城市:混乱与创意
2017年2月10日的《洛杉矶书评》网站上,刊载了卡尔·阿伯特的文章:《超越(银翼杀手):未来城市中的社群》,在文中,阿伯特对当下科幻小说和电影中的城市想象进行了评论。
阿伯特指出,在科幻小说和电影的描绘中,未来城市经常是我们并不愿意造访的地方,比如《银翼杀手》中那黑暗而又摄人心魄的城市,便是对城市未来的里程碑式视觉呈现。同时,它也体现出了—般民众对科幻城市的普遍认知,因为它将陕速移动技术、阴森逼近的巨大建筑和黑色氛围融为一体:在这个阴森的巨大城市里,警用飞车四处盘旋、金字塔式的上流社会楼宇主宰着城市景观,塔顶不时喷出火焰,探照灯穿不透幽闭症式的城市雾霭。但是换个角度来看,《银翼杀手》可能正是洛杉矶的“官方梦魇”,因为这个2019年的未来城市既是失序的,又是异质和积极的:一方面,它黑暗而危险;另一方面,它五色杂陈、生机勃勃,三教九流一应俱全、各色人等混迹其中——从各个方面来说,《银翼杀手》都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透过它,我们可以看到科幻题材对都市生活的社会活力和文化动能,以及与之互相交融的创意和社群的礼赞。这部电影提醒我们,城市的本质不是物理空间,而是这个空间所容纳的人。在城市里,人们达成交易、焕发灵感、私订终身、图谋不轨……
这也正如有社会学家指出的,我们对于城市的理解,常在两个隐喻之间来回摆动:城市森林和城市市集。在这两种隐喻之中,城市都是社会关系密布、百花齐放、瞬息万变的地方。城市森林人头攒动、皆为利来,为资源争得你死我活;城市市集则百货杂陈、万物糜集,人们互通有无、寻奇猎艳。柴纳·米耶维的小说《帕迪杜街车站》的新克洛布桑,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它混乱不堪而又充满创意——其主角则是一位古怪的科学家和一位古怪的艺术家;在那里,魔法与蒸汽工业技术并存,各種智慧种族群居其间,各自发展出独特的常民文化;新克洛布桑问题丛生,但在忙乱之中却自有其活力。我们由此也可以理解理查德·桑内特的说法:在他看来,共享空间,最有利于社群身份的形成、推进和维护。但这并非本雅明笔下游手好闲者的消极观察,而是积极参与者对社群生括意义的创造。正如米歇尔·德赛都所说,抽象的计划并不创造城市——挣脱了控制和规训的人们出自自身想象的来往穿行、渗透利用,才使得都市空间有了意义。
(牵音)
“艺术”、“革命”与“观看之道”
著名学者、《观看之道》的作者约翰·伯格于2017年1月2日辞世,2017年2月号的《社会主义评论》杂志上,刊载了鲍勃·赖特纪念他的文章:《约翰·伯格开启了新的观看之道》。
赖特指出,艺术批评的核心难题,简单地说就是我们没有什么客观的方法来界定什么是好的艺术。为解决这一难题,过去我们将艺术技法作为标准:一幅油画看起来是否逼真,成为判定其高下的标准。但随着照相术的发明以及印象主义、抽象艺术的出现,此类标准也失去了合法性。于是另外的标准应运而生——市场:谁的作品能卖出好价钱,谁的作品就是高端的艺术品。但在艺术市场绝对高价的梵高,生前却并未售出一幅作品,所以情况可能恰恰相反:因为有了有钱人的关注,梵高才成了艺术家。而随着大学和研究机构对艺术的涉入,界定艺术的权限转移到了“专业人士”手中。但是伯格的态度正好相反,他曾经说过:“称呼别人是艺术家评论家,这是一种侮辱。艺术评论家就是不懂装懂、不知所云的人。”
比如,在著名的BBC系列纪录片《文明的轨迹》中,主讲人克拉克宣称,所谓艺术,就是由“天赐英才”所创造出来的“有品位的”“永恒”作品,正是它们,构成了人类“文明”的精华。但是伯格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他的名著《观看之道》,也正是为了回应克拉克所代表的艺术观。
在伯格看来,将艺术史理解为天才的杰作史,乃是一种个人主义的幻象,我们应该将作品放到其社会和历史语境之中来考察,而不是相反;艺术表现手法,比如女性的“裸露”,其本身并不一定就是某种美学上的追求和完善——毋宁说,这里包含着性别政治和政治经济学,因为艺术是商品,而女性的“裸露”则成为吸引男性“艺术爱好者”并进而达成钱财交易的对象;同时,在某些权威人士看来,艺术总是精英们的括动:达芬奇可能出现卑微,但其艺术主顾和美学价值护卫却总是养尊处优、满腹诗书的上流阶级,但是艺术的归属问题因此也就可能主要不是一个美学问题,而是一个阶级问题。
当然,伯格的目的并不只是使得我们对于艺术史的理解更加开放和民主,对它来说,那不过是“狭隘的职业议题”。毋宁说,伯格试图达成的,是通过转换我们的观看之道来改变世界。
(侯琰)
今天的“战争”状态意味着什么?
2017年3月9日的《纽约书评》阿站上,刊载了肯尼斯·罗斯评论罗莎·布鲁克斯新著——《一切都是战争、军事就是一切:五角大楼的故事》的文章,题为《一定得总都是战时状态吗?》
布鲁克斯的著作,讨论了战争与和平状态之间如今日益模糊的界限问题。她介绍说,二战之后,各个大国基于国际人权法案制定了一系列法案来限定政府针对其人民的作为权限;而当战争状态出现时,《国际人道主义法》亦即人们所熟知的《战争法》或《武装冲突法》)则作为补充,节制各国。
但时至今日,一系列新情况、新问题的出现,使得此类法案所界定的战时与和平时期的区别,面临诸多新的挑战。比如,我们是否可以将美国的反恐界定为“战争”,因为这就涉及战时与和平时期的诸多不同法律预设和实行准则:在战时,对立双方的战斗人员可以被视为目标,并因此被击毙,而且战俘可以在没有审判的情况下被关押至武装冲突结束;而如果是在和平时期,致命武器只能是面临致命威胁时的最后选择,且没有审判,就没有羁押他人的权利。因此,当美国将其反恐行为界定为“战争”,这其实是某种政策选择。
如果将反对恐怖主义的战事界定为“战争”其实存有争议,那么我们又该如何界定针对关键基础设施的网络攻击,或者生化武器的使用呢?它们并不涉及传统战争中的爆炸性武器。而且,当攻击者是一个网络黑客或者生物实验室里的科学家,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武装士兵时,我们是否还可以将其称为“战斗人员”呢?假设我们可以将其称为“战斗人员”,那么像传统武装冲突那样对其实施远程袭击或者轰炸,这又是否合理呢?
使得问题进一步复杂化的,是美国军事力量作用的多元化:如今,美国的“平叛战略”不仅意味着针对敌对势力的战事,它还意味着保护平民、兴建政府设施等等。因此,根据布鲁克斯的描述,如今的美国大兵,经常涉足公共健康规划、农业改革、小型商业发展工程等。与之相伴随的,是五角大楼预算的持续增长。所有这些,造成了这样一个后果,即用军事手段来解决非军事问题的趋势——即将军事手段视为“沃尔玛超市”,用它来应对国家的任何一项外交政策需求。
美国的这些举动使得布鲁克斯得出结论,即二战以来国际社会所形成的关于战争与和平状态的界定,本身并不是天然合理的,毋宁说,它们不过是反映了某个特定历史时期的需要。布鲁克斯因此主张我们放弃战争与和平的二元对立,而将其视为某种连续体,由此,我们要问的,就不是法律是如何要求的(因为答案以对于战争与和平状态的有困难的界定为基础),而是从我们的价值观出发,什么是正确的?
但是罗斯对她的这一判断有所保留:在他看来,既有的国际法,为我们提供了区分战争与和平状态的最后保障,如果失去这一保障,那么一个没有规则的世界会呈现出什么样子,恐怕也是应该加以深思的问题。
(王茹仪)
漫画小说与“间离”
2017年2月27日的《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上,刊载了阿波斯托罗斯·朵西阿迪斯的文章:《漫画书与布莱希特的共通之处》,在丈中,朵西阿迪斯对漫画小说这一媒介进行了解读。
朵西阿迪斯指出,好的图像小说能够包含其亲戚——小说——的很多优点,比如它能用阐释、描述和对话等充分的形式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同时,它还享有电影的诸多优点,比如通过图像来有感情地描述动作、行为。但是另一方面,图像小说也有它的缺点,比如,较之于固定在图像中的场景,用语词激发起的场景可能更加深入;同时,电影的模仿力也是无可超越的。小说和电影还具有构造复杂戏剧性对话和传递微妙感情的更大空间。
朵西阿迪斯指出图像小说至少有三个值得我们关注的与众不同之处:第一、漫画能将从自然主义到象征主义的不同再现层面混合一体,从而创造出新的表达形式。第二、漫画的语言可以使得对于信息的近乎无限的压缩成为可能。尽管压缩的动机经常是节省时间和空间。但压缩经常——有时候就是无意识地——成为“诗意”的源泉。第三、漫画有能力激发思考。因为同压缩一样,视觉象征能够帮助思考、允许走捷径,并促动对于事物的概括。但是此处最为相关的,是它控制时间流的能力,更为具体地说,就是它任意放慢时间(读者的时间,而非叙事的时间)的能力。我们都以大致标准的速度来阅读小说的词句,而电影里的时间是客观的钟表时间。但是借助于叙述风格的转换或者混合,或者改变字词与图像之间的比例以及图像本身的复杂度,漫画艺术家可以控制读者翻阅一页漫画的时间。因为这些特点。漫画就能将事实、叙述、象征与反讽等融为一炉,而这在小说中可能就需要好几千字的篇幅,在电影中则根本不可能。
(龚琛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