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陈
“父亲。”她拘谨地喊道,站在门口忸怩不安。
被叫作父亲的男人诧异地顿了一下,随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连忙热情地说:“快进来!别在门外站着。”正要出门的邻居奇怪地看着这一对父女,暗自觉得怎么一个像是主人一个像是客人。
饭桌上,气氛异常压抑。男人不断地给女儿夹菜,却只会说:“多吃点!”女儿埋头吃着父亲夹的菜,依旧拘谨不安。电视里放着《家有儿女》,剧中小雪正向父亲撒娇。男人讪讪地看看电视,又看看女儿,沉默不语。
晚上,女儿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与父亲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偶尔打个电话也说不到几句话,最后索性电话也少打了,而母亲重组了家庭,总要顾这顾那的……女儿渐渐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就被一阵鼾声吵醒。她哑然失笑,父亲的鼾声依旧如此响亮。她不禁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父亲和母亲把她夹在中间,父亲打鼾时床似乎都在震动,而母亲每次都会笑话父亲,最后母女俩在鼾声中沉沉睡去。女儿笑着回忆往事,却不知何时眼角已经湿润了。
女儿在父亲的鼾声中睡了一夜,清晨起来一直打哈欠。离开这么久,她果然不再习惯父亲的鼾声了。
“昨晚没睡好吗?是我打鼾吵到你了吗?”男人一脸局促地问道。
“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听到女儿的回答,男人又沉默了。
男人出去工作了,临走前他叮嘱女儿:“中午饭我回来做,冰箱里有水果,你吃点。”
女儿想到又要面对一顿压抑的午餐,心中有些无奈。她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等不及想要离开这压抑的环境了。
晚上,女儿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中午向父亲告别的情景。听说她要走,父亲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淡,过了好一阵才说:“好,明天我送你。”
女儿记得小时候,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一家人才有机会团聚,而团聚过后总面临着分别。那时候,她总会哭着哀求母亲不要走。有一次,车已经来了,可她抓着母亲的衣袖仍不肯松手,父亲急了,竟一巴掌下来,打蒙了仍在哭泣的她。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吧,她与父亲便有些生分了……
回忆了良久,依旧没有听见父亲的鼾声,女儿感觉有些奇怪。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丝光亮。这么晚了,难道父亲还没睡?
她推門出去,只见客厅的电视里正无声地播放着球赛,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耷拉着头,双眼就快要合上了。父亲猛地惊醒,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女儿,他不自然地揉了揉双眼说:“你怎么还没睡?快睡吧,爸爸今晚要看球赛,不打鼾。”
女儿的鼻尖涌上一股酸意,她抑制住眼底的泪水,小声道:“嗯,爸,你也早点睡。”男人换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女儿回到房间,小声哭泣着睡去。梦中,父亲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在父亲的鼾声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