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瓷
作者有话说:S大理工学院的恋爱故事第五弹新鲜送达!这次,很多小细节的画面感都是我的心头好,比如,男主对女主说“吐出来”时,似在训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的狗狗一般,严肃又关切;比如,女主给男主备注了一大串溢美之词,每当他来电话时,手机屏幕就被一大堆黑字糊满……别人的男朋友,从不让我失望,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汪汪”的哭声,不过,还好叉妹也是单身狗,倍感安慰呢。(叉叉:又关我什么事!)
今时险峰已上,眸中自有无限风光。
01.
为什么总有一部分为人师表的先生女士不明白,并不是学计算机专业就会修电脑。云谨走在S大校园里,吹着立冬的瑟瑟凉风,努力向老天发出如上诘问。
半小时前,团委刘老师的电话催命般打来,将她从午睡中惊醒,急呼道:“云谨,你快来给我看看,电脑突然无法开机,我这次倡导传统文化的系列活动都在里面呢,可不能丢了。”
云谨临危受命,一边感慨早知就不听老爸的建议学这令人误会的专业了,一边前去认真检修,忙到出汗,最后微笑着对刘老师总结道:“只是机箱电源接口松了。”
匆忙的修电脑之旅就此画上句号,若说唯一有什么满足的,大概就是云谨出办公室时,正巧碰到易衡敲门进来。他抱着一摞打印纸,好像是来送什么文件,云谨与之擦肩而过时,能闻到一点消毒液的味道。
云谨用余光看他,所以,知道他全程没看她一眼。可即便如此,只是遇到,她的心底也会窃喜,好似什么大不了的缘分。
云谨回寝室的一路,脚步轻盈,进门却发现下铺的易安娜正委屈地抹泪。易安娜金发褐眼,高鼻深目,特别好看,此时落泪更是惹人怜爱。见到云谨,她第一时间扑过去,大力控诉:“那个给我送了一个月早饭的学弟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今天竟然问我能不能给他补习大学英语!英语那么难,我怎么可能会啊!”
云谨努力安慰她:“也不能怪他,你长得至少是个混血,谁能想到你大学英语上学期却挂科了呢?你长成这样,纯粹是隔代遗传,根本不擅长英语,你跟他说明白就好了。”
云谨见她缓了半天,神色好些了,便去摸手机:“你感情受挫,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要把握机遇,趁机给你哥发消息说说话。”
易安娜的哥哥便是易衡。基因真是神奇,这对兄妹,一个长得集国人审美之大成,一个长得好似洋妞,竟然是一胞所生的龙凤胎。哥哥连连跳级,早读了研,妹妹读个大学偏偏必修课都会挂科。
平常云谨绞尽脑汁想话题找易衡聊天,对方总是慢回或不回。而这次,消息因是围绕着易安娜的,对方回得很快:“好的,知道了,谢谢。”
唉,真是让人没法继续聊下去的一种回复。云谨扔下手机,无力地往旁边的床铺一躺。
易安娜拿起她的手机看了一眼,不得已轮到她转为安慰人的角色:“医学生压力大,很多都是冷酷型,跟小姑娘說话也不注意。而且,我哥最近想为3D打印项目争取一些费用,正忙着准备各种申请材料,所以才顾不上跟你说话。”
这个安慰有点假,毕竟易衡对她向来都是这样。易安娜见她躺尸似的,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虚了,忍不住问:“你怎么就不知道放弃。每次受了打击就如遇冰霜,偏偏没一会就又能忘记一切,提起精神。我也跟你说过了,我哥说他有心仪的人了。”
这一点,云谨一直存疑。易衡口中所谓的有喜欢的人,像极了一块挡箭牌,好像每个受欢迎的男女生都会使用的搪塞别人的理由。而至于这个人姓甚名谁,是何长相,却从来没人知道。
她叹了口气:“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长得好看,专业课成绩好,家庭条件也不错……”她掰着手指,努力罗列自己应该被喜欢的几大优势。
易安娜过来拍她的脸:“醒醒吧你。他要是喜欢这些,照镜子不就行了。”
啊,也有道理。云谨郑重地点头,忽然想到午饭还没吃,哪还顾得上伤情,拎起饭碗就往外跑了:“糟糕,正事儿都忘了,这个点儿怕是吃点残羹剩菜都悬了。”
她的背后是易安娜为她加油的声音:“再快点!使劲跑!我要糖醋肉!”
然而,等她赶去食堂,窗口已不见人影。
云谨只得折返,她的宿舍楼要沿着校区外墙走到最后面,大中午的,这条路上鲜有人,是以,她走得格外放肆,垂着脑袋晃晃悠悠,直到差点撞上一个人,才终于回神。
“易、易衡学长?”云谨感到意外。这简直是日有所思,日有所见。
见对方礼貌地点了头,云谨没话找话:“你一个人在墙根儿干什么呢?”问完,她就反应过来,这里墙矮,外面正好是小吃街,被S大学子们亲切地称为“第九食堂”,学生们点了外卖等在墙根儿下,小贩就会在外面挑竿吊着篮子,把饭送进来。只是,校规却不允许,觉得有损校风。
果然,易衡回答她:“今天立冬。难得寝室里人能聚齐,就叫了些水饺和汤圆。”
云谨忽然想起什么:“不行,不行,快走,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说着,想去拉易衡,被对方蹙着眉躲开了。
云谨苦口婆心地劝道:“每周三,我爸会亲自带学生会来查违纪,他最讨厌学生做这种不雅之举,整天把有损校容、败坏校风挂在嘴边儿上。说不定他们正在周围看着,就等抓现行呢,学长,你绕路出去拿饭吧。”
她口中形容的人有些熟悉,易衡歪了歪头:“你是金校长的女儿?”说着,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还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吗……不然,团委那些老师怎么把她当维修工用得那么顺手。她嗯了一声,拉起他就走。这一次,他没有避开,反而轻轻浅浅地笑了。
02.
云谨清楚地记得,初遇易衡那天,是她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她听信了学姐学长们的谗言,以为大学里的所有科目都可以在一周之内自学完毕,临考前才傻了眼。
图书馆人太多,她就去隔壁学院找了间自习室。因有了多次被搭讪以致同搭讪人闲聊半天的前科,她这次特意戴了耳塞,又写了“请勿打扰”的字条贴在背上。
于是,云谨那天的学习前所未有地高效,抬头时,才发现窗外天色已暗,此刻除了后座还有一个男生,旁人早走光了。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吃饭,片刻后又慌张地跑了回来,将方才坐过的位置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失踪的手机。
她轻敲后面男生的桌面,小声询问:“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有看到一款蓝色壳的手机吗?”
男生缓缓抬起头,云谨心下不禁惊艳,这样的样貌大概就是卫玠、宋玉的档次了吧。她面上如常,内心早已在疯狂地呐喊。
男生看她的眼神清冷又礼貌,从口袋里掏了款手机递给她。
“欸?这不是我的。”云谨摇头,双手推开。
男生不理,又朝她递来:“这是我的。你可以拨下你的手机号码试试。”
这自习室空荡荡的,哪有她手机的影子……可美色当前,她还是从谏如流地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微微的震动声从男生的桌洞中传来,他嘴角一提,似有一点笑意,取出震动中的手机递给她:“好了,物归原主。”
云谨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他在验证她的失主身份。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将手机里的这一通未接电话号码存起来。
男生不再说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走。
“还了手机就要走……你是一直在等我吗?”云谨有点不敢相信。
“刚好有空,所以在脚边地上捡到东西后,索性等了等。”他站起身时,高出云谨一个头,需要她微微抬起下颌仰望。
云谨有点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不好意思。其实……我就坐在你的前排,你完全可以叫我一下,问一声的。”
男生指了指她身上忘记摘下的字条:“没好意思叫你,怕你拉着我聊天。”
云谨脸颊微红,伸手去够背上的字条时,因一时够不着,犯蠢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字条上的内容,她还记得:不要打扰我哦,拜托拜托。我这个人自制力很弱的,你要是找我闲聊,我肯定会跟你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可是,期末了,我不想挂科,重修太费钱了,所以,千万不要打扰我呀!感恩。
明明之前她觉得是件有趣的事,不知怎么到了这个人面前,就变得发蠢似的。
可他偏偏配合了她的蠢,如字条所言,全程耐心,没有出声打扰。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她追上男生的脚步,聒噪:“同学,你大几?哪个系的?我要给你们系干事写表扬信。”
“不用了。”
“都六七点了,我耽误你吃饭了吧。要不,我请你吃东西作为感谢吧?”
云谨素来心态非常随便,那次却难得急了,生怕这个人就这样走了,下楼梯时慌忙中脚下踩空,若不是男生扶了她一把,她多半要在扶手上磕坏门牙。
她捂着门牙,庆幸它们的劫后余生,额头一滴冷汗滑落,怀里抱着的大学物理课本早摔落在楼道上,正好摊开在自由落体运动的那一章。
她抹了抹汗滴,盯着课本那一页,忽然开口问:“你说,水滴如果坠落的高度足够高,能砸死人吗?”
男生忍不住逸出一聲笑:“你没淋过雨?”
03.
云谨每每回想起这事,少不了全方位地赞美易衡一番。这是多么有契约精神、多么有风度、多么有品质且富有生活常识的美貌青年啊。
易安娜大胆质疑:“你说的这些东西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最后那是嘲讽你,算什么有生活常识?”
可在云谨的眼里,他遵照她的字条所写,耐心等待,不急不躁,拾金不昧,不求回报……统统都是美德。那次初遇之后,她特意去了解他,知道他参与了新兴技术的项目,甚至为竞争组伸出正义的援手,总归是个金光灿灿的青年,甚至这个人偏偏还是她室友的亲哥哥。若说这不是缘分,她是不肯信的。
当初借着易安娜,她成功地同易衡成为点头之交。可这两年来,每当她多一分殷勤,对方的拒绝之意就随之明显。
虽然不拖泥带水,对待感情认真的男生很可贵,但是,云谨偶尔也从这样的易衡脸上看出一丝可恶来。甚至,她为了鼓励自己登上这座冰山,在床边墙上贴了名言警句:无限风光在险峰。
这峰确实挺险的,两年了,她还在山脚打转,唯一的变化就是墙上的警句早褪了色。
可事情突然在立冬那天发生了转机。她提醒他绕路出校门去取餐,免得被查,他就听话地照做,还温柔地邀请她作陪。要知道,这在之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啊!甚至,他还主动问起,并知道她尚未吃饭后,又多加了一份水饺和汤圆给她。
云谨受宠若惊,易衡甚至不顾她“你带的饺子要泡烂了”的警告,坚持送她回到寝室楼下,告别时,还用让人无法抵御的笑容目送她进楼。
那日之后,她的朋友圈偶尔也能得到他一个赞。她再主动发去消息,对方总是不吝词句地回复。
云谨几度惊异后,问易安娜:“你信铁树会开花吗?”易安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严肃地叹了口气,“你准备一下吧,毕业后,我估计会成为你的嫂子。”
易安娜自然是嗤之以鼻,云谨在情感路上的乐观程度早突破易安娜的认知。
云谨不以为意,下午手机响时,她腾地一下从上铺坐起:“易衡约、约我?”奈何寝室里空荡荡的,无人聆听她灵魂的尖叫。
她立即起床收拾打扮,准备按时出席他微信中所谓的校友聚会。到了,她才傻眼:怎么所谓的热闹聚会才五六个人?而且,他们穿得好稳重内敛,显得我有些过于妖艳了……
易衡在门口接她,引她入座,一一向几人介绍。眼前都是熟脸,大都在学校宣传栏中出现过。
云谨压力山大,相比之下,觉得自己好似只菜鸟。
这些风云代表聚在一处讨论的话题也是她无法置喙的,原本她来时还觉得心中如小鹿雀跃,现在突然有了新看法:大概易衡之所以叫我来,就是想让我认清同他的差距,让我知难而退吧。
她嘴角不自禁地向下垂了几度,抬头却刚好撞上易衡投过来的目光。
他微微挑着眉:“怎么今天话这样少?哪里不舒服?”
随着他的话语,其余几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到云谨的身上,有的只是看她,有的目光中还带一丝别样的神色。偏偏他的目光始终那样专注,始终看进她的眼中。
云谨只得打哈哈:“没事呀,就是一路走来渴了,嗓子好干。”桌上恰好摆了一盘苹果,她故作自然地拿起一个,“吃个苹果就好了。”
爽利地咬下一口的云谨不禁陷入沉思:这竟然是塑料的?为什么聚会时要在桌上摆装饰用的苹果?
易衡习惯性地蹙起眉头,整个人有种冷漠的气质,却非常好看。他发号施令:“快吐出来。”
云谨听话地张嘴,把咬下的一块泡沫吐了出来。
气氛尴尬了片刻,直到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许是见她脸颊透着粉红,易衡起身引她离开:“来漱漱口,我给你洗点能吃的水果。”虽然他的态度比以往每次对她似乎都好,可是,她依旧不可抑制地想:果然就是想羞辱我吧。
她不愿再回到那些谈笑风生的人中,继续格格不入,就耍赖地说要切果盘,举着水果刀磨洋工。
易衡抱臂靠在门边看她,眉头蹙起得比平常深一点,大概是看不懂她的前后不一。
心不在焉的人往往会招致纰漏,云谨看到香蕉染成红色,才意识到切伤了手。伤口有些深,痛觉来时,她才觉得严重。易衡显然比她发现得早,已取来工具箱,专业地帮她消毒止血,又撕开一个小小的一次性塑封袋,取了创可贴帮她将伤口贴好。
是一种她没见过的另类创可贴,看起来有些高级。但是,再高级的创可贴也不能抚慰、治愈她今天的失落,是以,她回去的一路都浑浑噩噩的。
到了寝室,云谨依旧行尸走肉般,易安娜眼尖:“你的手怎么了?欸!怎么贴了这么奢侈的一次性医用粘合剂?”在得知这是易衡亲手贴上的之后,易安娜为之振奋,“这种粘合剂非常贵,不入医保,我上次腿被划伤,我哥都没舍得给我用。我的妈呀,你可能要跟我亲上加亲了!”
云謹五官挤在一处,画满了大大的问号。
04.
关于易安娜“亲上加亲”的分析,云谨一直没明白其中的逻辑。而易衡好像真的如他妹妹所言,对她开始显露更多的关切,连降温降雨时都要提醒她一句。
他是个冷漠惯了的人,突然对谁好些,就显得格外明显。云谨摸不到头脑,只记得之前面对她的百般示好,他分明是用行为拒绝得那样直接。
11月22号这天,刚好是感恩节。云谨买不起火鸡,就给自己买了只炸鸡,打算肆意发福,小心地用油纸包了几层背在包里。回校的一路,她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又绕着易衡转起来,既为对方的示好而微甜,又因其前后态度转变过大而茫然。
易衡的电话,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对他的备注,云谨一直没改过,还停留在那年他捡了她的手机验证她的失主身份时,她趁机存下的名字——一个玉树临风且品德高尚的校友。
她接起来听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急,跟他素来那种淡定的气场不同:“你在哪?告诉我位置。快。”
易衡是跑着来的,他运动起来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一双眼睛都亮着,云谨看了两眼就低下头,咽了口水不敢再看。下一瞬,她已经被他拉着跑了起来。
以她的腿长,勉强跟着易衡跑了一路,完全是靠着意念在支撑,此时在图书馆的露天天台上停下,便喘得不成样子。
易衡指着天边一脸兴奋:“你快看。”
云谨抬头,一时也不知是有什么可看的。他特意蹲低了身子,主动靠过来,顺着她的视角指给她:“你看太阳这侧的天空。”
此时,天空上挂着一道缤纷的圆弧,像是悬在天幕的一张笑靥。云谨见此景色,忍不住笑出来:“这道彩虹怎么方向反着?弧长还不到四分之一π。”
天朗气清,登高远眺,一轮金日并着一张嘴角扬起的彩虹嘴。易衡标准理科生思维地为她解说:“倒挂彩虹是种外观上类似彩虹的光学现象,科学上,称为环天顶弧或布拉维弧,它的形成是太阳光从水平方向通过卷云内冰晶后折射而形成,比彩虹要少见许多,颜色也是同彩虹反过来的。”
谁要听这些,云谨抽出手机递过去:“那快给我拍张照。”
易衡拍照的技巧出乎意料地好,云谨看着相片中嘴角清甜的自己,相当满意,倒挂的彩虹就悬在她头顶正上方,像是她的专属光环。
他也正看着这照片,忽然开口问她:“你听说过彩虹的下面埋着宝藏吗?”云谨愣了一下,心想:你想埋我?可她抬头看他时,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彩虹之下的宝藏”。
因为很少见,所以,他就特意跑来拉我一起看,共享这样的时刻吗?
云谨心下像是溶糖成海,甜到发齁,好似冰封了两年的红鸾星,突然活跃。可越是如此,便也越发觉得摸不到头脑。
鬼使神差地,她忽然开口问:“我听安娜说,你早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易衡端正地一笑,并不否认,反而说起了心中那个人。之前云谨一直认定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幌子,如今看他说起那人时,珍之重之的眼神,她忽然就信了。
心空时,胃总要满满的,云谨拉着易衡找了个避风处,提前将今天的感恩节炸鸡拆了包,用一次性手套撕扯,就这么吃起来。
易衡说起心上人时,表情是少见的温柔。可他竟然连对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是通过默默关注对方的社交账号去了解对方。
这样也能情根深种?云谨啃着鸡翅问他:“她要是很丑怎么办?”
他看看她笑了,却没回答。末了,分别时,他饶有意味地祝福她:“感恩节快乐。”
云谨敷衍地回了同样的五个字,心里却直冒酸泡泡。既然有喜欢的人,干吗近来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这个人可是很容易误会的。
05.
团委刘老师组织开展传承传统文化的系列活动,同央视创办的古诗词大赛、识字大赛等形式相同,校方大力宣传,一时倒也如火如荼。
刘老师惦记着云谨的维修电脑之情,哪怕她谦虚地表示“真不是我的功劳,多亏了您没插牢电源线”,依旧为她强行报了名。
她只得临时抱佛脚,为比赛做准备。第一步就是找一个搭档,比赛需两人一组。
安娜听说后,将头摇成重影:“我不能像你一样不怕丢脸,让我保留几分最后的尊严吧。”紧接着,安娜转了转眼珠又叫她等等,而后摆弄起手机来。
三分钟后,安娜扔掉手机,一脸僵硬:“我的天,我哥竟然答应了。我只是随便试试……他是不是疯了?”
云谨同样倒吸了一口气。她本来是计划攀登险峰的,结果在山脚打转两年,这险峰就主动降低成土包,岂有此理?
易衡向来奔走在高精尖的前线,何曾参与过这么接地气的比赛。云谨接到他传来的时间安排表时,依旧难以置信,总觉得下一瞬他会高冷起来告诉她之前是被盗号了。可等她按时间表到图书馆时,他分明已坐在窗边阳光正好的位置上,早早地等着她。
这几天的“认字”学习,认得云谨心神荡漾。他看人看物时总是专注,蹙起一点眉头看着她时,就像是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备战的时间过得有序而顺利,易衡做事认真,连带着简单的活动都好似严峻起来。几次相约,只有一次他迟到了,是因为路上笔记本被人撞得摔碎了屏幕。
云谨在他面前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安抚他不要为急用的报告着急,自己蹬着自行车就出校了,买了块型号匹配的液晶屏回来。
而后,在易衡的注视下,她仅用一把螺丝刀和一张银行卡,在一刻钟之内轻松地将屏幕换好,其间拆安排线的姿势流畅潇洒。
易衡忍不住在她的耳侧夸了一声:“厉害。”
那声音温温柔柔的,云谨听得心里雀跃又膨胀。其实,她能感觉到最近易衡的状态时常不好,似有心事,此时能为他做点什么,她便已满足。
易安娜得知云谨主动为自己哥哥修电脑的事,痛心万分:“啧啧啧,恋爱中的人果然没有原则。是谁说根本不想修电脑,自己学的都是软件方向的,其实对硬件构造不甚了解?还说以往都是赶鸭子上架,被迫硬着头皮为之?你这个撒谎精,听说你这次换液晶屏手法可熟练了!”
“嘻嘻。”云谨嘴角上扬着,不顾对方为她贴上的“双标狗”标签,“其实,真让我修,也是能修的,只是术业有专攻,我不想在这事上面出头嘛。”她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能怎么知道的!我哥特意发了朋友圈,写了一篇长文。他最近真的掉下神坛了,人设完全撑不住了。”亲妹妹痛心地直摇头。
云谨却甜得要命,去翻易衡的朋友圈,一遍遍地默读,好似谁要求她熟读并背诵全文一般。
过了半晌,她才想起什么,朝易安娜道:“对了,今天报名的选手去抽签来着。我看到给你送饭那个学弟了,好像就是学国学的,一脸胜券在握。不过,我最近准备得很用心,一定会打败他,为你复仇!”
易安娜小脸一红:“那倒也不用……”
等等,趁我最近忙碌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发展?云谨第二天去找易衡做冲刺培训时,还在暗自揣测。
初赛在即,云谨与易衡今天的特训原本是约在自习教室的,因为他这边在推进的项目遇到些问题,约了小组成员开会。
云谨便迁就地一道过来了,节约他的时间成本。
她到时,易衡正在忙,有几个同组打下手的学弟学妹正在整理资料,见她进门,客气地打了招呼。显然,易衡已经同他们知会过。
云谨自己拉了把椅子,摊开他整理的一堆比赛资料,先看起来。有学弟来给她倒水,她随口问:“易衡好像很忙,最近状态也不是很好,怎么了呢?”
小学弟藏不住话:“还不是有个项目跟校里申请资金不顺利吗,听说今年预算紧,生物工程那边也提了挺好的项目,校里犹豫了挺久,好像不太倾向我们。衡哥就一直做前景报告、整理过去的成绩什么的,压力大。”
云谨隐约想起,之前从易安娜嘴里听过类似的事情,医学院这边的一个关于3D打印技术实现的项目需要追加投入,却申请不下来。易衡已不是第一次做新型项目的领导人,云谨当初针对他做功课时便早听过。
此时,小学弟倒了水,却没走,神色带点犹豫,云谨问他:“还有事吗?”
只听他诚恳道:“学姐,我听衡哥说,你是金校长的女儿吧?校长演讲总是喜欢提起父女关系,应该很宠你。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说说话?衡哥最近对你也挺好的,你看的这些资料,都是我见他熬夜整理的……”
这是什么歪脑筋?何况她哪来那么大能耐。她皱了皱眉,小学弟本来还要再说,此时有人叫他去帮忙,这才离开。
云谨坐在那看了半天传统文化比赛的准备资料,依旧没等到人,便起身走了。
06.
第二天初赛,云谨没出现,她拎着小包回家避世了。其实,近来易衡待她忽然好起来,她愉悦的同时,也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直未想清楚缘由,可是,昨天那小学弟的无心之言,使得易衡对她的态度转变有迹可循起来。11月7日,立冬,细细想来,确实是那天他确认过她是校长的女儿这一身份后,才忽而转了性。
她不愿去猜测他是妄图走裙带关系、走捷径的小人,可也知道自己一直那样满心期待地仰望他,是在期待一份真挚的回应。她是一个嘻嘻哈哈的人,也是一个思维理性的人,期望感情纯粹的同时,也不会为情所困、迷糊冲动、自欺欺人。
只是,想到他靠近她可能是因为她是校长的女儿,可以耍赖撒娇影响父亲的决定这一可能,便觉得胸腔压抑,呼吸不畅。所以,这场比赛,她当了逃兵,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也不知该用怎样的借口安抚自己。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等她。
云谨假装在那睡觉,实则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每每拿起关掉的手机想开机看看,又按捺下躁动放回枕边。她从没这样患得患失过,一颗心惶惶不安。
后来她实在躺不住,决定下楼扔垃圾,为家庭环境做贡献,谁料,下了楼就看到单元门外站着的易衡。她万分懊恼,出来时为什么没梳好头发、涂下唇膏。
她不好意思地解锁开门,就听他先开了口,神色比平日还要严肃许多:“怎么还突然失踪了?”
云谨本就觉得受伤,突然被这人一凶,就免不了发作,当即将那小学弟同她讲的话摆到面上,当面质问易衡为何在知道她是校长的女儿后态度大变。
易衡一蒙,抬手挠了挠头,难得显露出几分青年该有的情态:“奇怪,怎么反倒是你认不出我呢。”
他当初领了一组尖子生做新项目研究,竞争组也同样优秀,只是因为设备出现问题,造成不少损失,他就在不影响本组进度的同时,用自己的人工劳动帮助别人组弥补设备造成的遗憾。这样的行为惹得本组成员不悦,又违背了立项时签下的保密协议,校里向来风气端正,日日睡眠不足、醉心于项目的他一时成了即将受处分的对象。
可是,他没等到任何通报,便耐不住性子亲自去找了校长。校长笑着说,在他为难时,他的女儿劝他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他的品质这样难得,使得最后校里判他功过相抵。
金校长人很和善,同年轻人说起话来没有一点架子,还浏览着女儿社交账号上的消息,还对易衡说,自己确实从他们这代年轻人身上学到许多,望他继续保持。
易衡那时暗自记住了那账号的花哨名称,回去后自己也添了一个关注。他会翻看她以往的记录,也会留意她的新动态,愈发觉得这人的思想与自己契合,为人更是有趣。许是最初的印象太好,抑或是时间将累积的细小好感慢慢发酵,有一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对这个人倾心的。
他素来自信,坚定,确定了心意,便不会摇摆,心下觉得这样精神上的爱慕也好,没选择一条挖人隐私、死缠烂打的追求之路。他当然也有悄悄留意过,试图找到校长的女儿真身是谁,可谁能料到云谨没跟父姓。好在缘有恩赐,上天早早地将她送到眼前。细细回想起交往细节,她分明如他在网上认识的那人一样美好,倒怪自己先入为主,再不肯将谁看入眼中,事后才恍然發觉。
云谨当初不过随口一句话,哪会当什么恩情记得,如今被他点出来,才隐约忆起,只觉自己这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此时换他质问她:“哪有问也不问,就给人定罪的?”
云谨捂着胸口,几欲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声,抑制不住嘴角勾起,厚着脸皮耍赖:“我才没有。我一直觉得你风度无敌,品质高尚,容貌无双。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二人四目相对,尽在无言。
今时险峰已上,眸中自有无限风光。
编辑/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