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洪 伟
(河南大学 艺术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钧窑学学科化建设是近年来中国陶瓷史学界面对钧瓷原产地钧窑的快速复兴以及钧窑史研究日益成为陶瓷史的显学而激发的理论自觉。笔者努力梳理钧窑学学科研究的缘起、历史背景、学科性质、理论流派、现实动力及学科方法论等知识生产和建构诸方面,并在既往相关研究的基础上,着重提出钧窑学学科化建设必须认真对待的几个研究“转向”,为钧窑学研究提供新思维,以期推动钧窑学研究或学科化建设的深化。
2017年9月9日,在由河南大学、禹州市人民政府主办,河南大学中国陶瓷研究所、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禹州市钧瓷研究所联合承办的“《钧窑通史》新书发布会暨钧窑学术研讨会”上,笔者作了《钧窑学:历史、理论与方法》的主题演讲,首次提出构建“钧窑学”理论方法体系的学术构想,引起了中国陶瓷史学界和社会的积极反响。
一种学说或学科的倡议和构建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笔者经受的正统专业训练是社会学理论和方法,硕士、博士都是跟随已故著名社会学家、中国社会学会原会长郑杭生教授攻读。社会学的训练使笔者对钧窑研究的方法论反思格外敏感。而1999—2009年长达十年的新闻历练,又使笔者对时代发展态势相对关切。
从2008年到2017年差不多十年时间里,笔者致力于钧窑史及其现代转型的研究,申报获批国家级、省部级有关钧窑科研项目十多项,发表钧窑相关文章50多篇,出版相关学术专著6部,着力运用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以及地理学等多学科视角研究钧窑历史及其当代转向问题。以钧窑作为研究对象,一方面不断激发笔者的理论和方法论想象,另一方面也促使笔者将自己的学术研究付诸当代钧窑实践。
另外,笔者2009年到大学从教,供职于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并创建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 受浓厚学术氛围的浸染,笔者曾写过一篇《何谓“黄河学”?如何“黄河学”——一种学术史的回顾与反思》的论文*见王洪伟:《何谓“黄河学”?如何“黄河学”?——一种学术史的回顾与反思》,《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2013年总第6辑,第13-27页。,探究黄河文明研究学科化的可能性,由此启迪我对钧窑文明研究的学科化想望。
直接激发笔者将钧窑学理论体系构想付诸行动的,是在筹备“《钧窑通史》新书发布会暨钧窑学术研讨会”的过程中,与钧窑原产地禹州市相关方面沟通交流时碰撞出的学术火花,由此坚定了我系统构建“钧窑学”理论方法体系的决心和信心。
第一阶段,粗糙的钧窑史学框架培育时期,时间上自钧窑创烧尤其是明代中早期初步的钧窑零散研究到1935年京津学者荆子久《钧窑考证》的出版。其间的钧窑研究尚处于一种想象的阶段,钧窑史体系的构建只是根据古董商人或鉴赏家的直观体验和零散辑录,钧窑史框架显得非常粗糙,实际上尚未形成一定的史学体系,是为钧窑史体系培育时期。尽管《景德镇陶录》《陶说》《陶雅》《饮流斋说瓷》等陶瓷专著提及钧窑,但都比较零碎,没有系统专述。1935年4月,教师兼律师的荆子久在北平出版《钧窑考证》,此书虽为小册子,然而却是首次较为系统、全面研究钧窑的专著,勾勒出了钧窑史学框架的雏形。
第二阶段,钧窑史框架体系的初步形成时期,时间上从1935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此一阶段,钧窑史研究者开始走出书斋,走向古窑址的历史田野进行调查取证,并结合陶瓷历史文献和科技测试的成果,初步构建起钧窑史框架体系。但相对而言,由于考古发掘的不足、科技测试的局限性,此时构建的钧窑史学体系还是很初步的。尽管钧窑史学体系的建构理论雄心是一致的,而且这一阶段从时间上来说与后述第三阶段有交叉,然而此时钧窑史研究的侧重点与后者有所不同。
第三阶段,钧窑史体系的成型阶段,时间上从20世纪70年代后期至20世纪80年代。此阶段研究以禹州钧官窑遗址发掘为起点,多方对有代表性的古代钧窑遗址进行系列考古发掘,同时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中国科技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郑州大学等科研人员对钧窑展开科技研究,二者并驾齐驱,共同推动钧窑考古和科技研究的兴起,从而建构起初步的科学的钧窑史框架体系。
首先,这一阶段以1982年中国硅酸盐学会主编的《中国陶瓷史》的出版为节点。此版《中国陶瓷史》初步构建起钧窑的史学框架体系,其后钧瓷原产地地方学者撰写的《钧瓷志》《中国钧瓷艺术》等进一步强化了这一钧窑史框架体系,强调钧窑“始于唐,兴于宋,明代衰败”的历史论断。其次,20世纪70年代至今,多方对有代表性的古代钧窑遗址进行了大面积考古发掘,如禹州钧台钧官窑遗址,禹州神垕刘庄窑址、下白峪窑遗址,禹州市鸠山闵庄古窑遗址,禹州神垕建业新天地金元钧窑遗址等,还有一些零散的窖藏、墓葬钧瓷的出土,都引起了对钧窑史学体系构建的进一步思考和反思。与此同时,参与考古发掘的古陶瓷学者先后推出一系列钧窑考古发掘研究成果。如参与20世纪70~80年代钧台钧官窑遗址发掘的赵青云撰写出版了《钧窑(中国历史名窑大系)》《中国古陶瓷标本——河南钧台窑》,以赵青云及其学术团队的研究为基础,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写出版了《禹州钧台窑》,还有关于鸠山闵庄,神垕刘庄、下白峪,神垕建业新天地等窑址的系列发掘报告和学术论文大量发表,所有这些预示着钧窑学术史上考古学派的崛起。最后,此一阶段开始进入系统钧窑科学研究时期,在时间上可溯及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于20世纪50年代对古代钧瓷的工艺机理的研究,以此为起点直到后来郑州大学、北京故宫博物院、陕西科技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等古陶瓷科学研究者对历代钧瓷的科技测试和分析,尤其是2005年上海博物馆对禹州城区钧台窑遗址出土钧官窑标本和2015年故宫博物院联合上海博物馆有关研究人员对“官钧”的热释光年代测定。这些研究对于构建新型的钧窑史框架体系提供了坚实的科学基础,钧窑科学研究中问题意识、历史意识的兴起,对于钧窑史框架的构建具有基础性作用。
第四阶段,钧窑史研究的跨学科综合转向,时间上从2009年至2016年。其间以河南大学王洪伟及其学术团队为代表的一批学者,以社会学、人类学、考古学、地理学等学科的不同研究视角对钧窑史进行综合性研究,从而直接推动了新的钧窑史体系的构建,促进了钧窑学研究的学科化发展。
第五阶段,钧窑学研究的学科化,时间上从2017年至今。2017年,以王洪伟为代表的钧窑学者着意钧窑研究的学科化努力,初步提出钧窑学的概念、研究内容、研究的意义和学科化前景。特别是2017年9月份以来,以王洪伟撰写的《钧窑通史》的出版为标志,钧窑学开始兴起。
根据钧窑研究的历史和现状,钧窑学研究大致分为四大流派:历史文献学派、考古学派、科技学派和跨学科综合学派。
清代以前,并无专门的钧窑研究文献,关于钧窑的见解、评议散见于文人墨客的清赏笔记,大多为道听途说,或零星所见之集合,不成体系也很不严谨。清末民初,“官钧”声誉日上,钧窑研究才随之渐热起来。对钧窑研究的各种学派或流派进行归类分析,可以理清钧窑研究的历史路线。
自20世纪50年代起,以陈万里、冯先铭、叶喆民为代表的古陶瓷学者对钧窑的历史着重进行文献考证,推出一系列研究成果[1-3],由此形成钧窑学研究的历史文献学派。该学派的学者还依据历史文献开启了钧窑历史的田野调查,实际也显示出,钧窑学早期的研究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历史文献的考证,而是带有综合研究的色彩。
后来,政府主管的文博部门的研究人员开始大规模参与到钧窑史的研究中。如以李知宴*参见李知宴:《钧瓷的艺术成就》,载河南省文物考古所编《河南钧瓷汝瓷与三彩》,紫禁城出版社1987年版;《关于钧瓷几个问题的探讨》,《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1998年第2期。、李辉柄*参见李辉柄:《钧窑的性质及其创烧年代》,《故宫博物院院刊》1982年第2期;《钧窑系的形成与分期》,载河南省文物考古所编《河南钧瓷汝瓷与三彩》,紫禁城出版社1987年版。为代表的北京文博学者,以晋佩章、苗锡锦等为代表的钧瓷原产地民间文博学者,他们开启了田野调查与钧窑历史文献相结合的研究思路。这些研究继承传统方法,以图录、鉴赏和历史文献研究为特色,近年来更是出现一种综合性趋向,开始关注钧窑考古资料和钧瓷科技分析数据。曾任神垕镇政府官员的苗锡锦,由于工作关系,参与编写并主持出版了《钧瓷志》,之后又出版了《中国钧窑考》*苗锡锦:《钧瓷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中国钧瓷考》,中州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并撰写了大量回忆性钧瓷史料,也常常参与钧瓷工艺技术研制实践,积累了很多珍贵的钧瓷文献资料和素材。钧瓷原产地地方文化官员也积极参与钧窑研究,如钧瓷原产地禹州市从事地方志工作的以孙彦春为代表的地方文博学者不仅整理了对钧窑史研究意义重大的地方历史方志,整理出版了系统的钧窑原产地志书,而且还身体力行地开展钧瓷造型、工艺、胎釉料的研究,并不断进行实践性研制,对钧窑的研究颇为深入。还有曹子元、谢玉好、梅国建、程伟、阎夫立、王根发、李少颖等关于钧窑历史的研究在钧瓷界也颇有影响。
在此类学者中,还有一些地方学者身体力行地通过参与钧瓷烧造实践,建构起一套独具特色的钧窑史框架体系,其中以神垕已故钧瓷学者晋佩章最具代表性,在当代中国钧瓷实践中影响很大。其他像张义、丁建中等当代钧瓷一线实践者在从事钧瓷烧制的同时兼顾钧瓷工艺、文史研究,在当代钧瓷界均有一定影响。这些研究虽然学术理论性不高,但带有很鲜明的实践性和经验性,属于钧瓷文化原生态学术研究,是许多学术理论著作所不及的。尽管后来以晋佩章为代表的民间钧瓷学者的研究成果由于诸多学术上的不规范,在学术界影响有限,但对钧瓷原产地的钧瓷历史文化研究和工艺创造影响很大。尤其是像晋佩章这样,既吸纳历史文献学派理论又吸纳学院派的钧瓷科技研究成果,且积极进行钧窑田野调查,更为重要的是还亲身参与钧瓷烧造实践,大大推动了钧窑的历史研究和工艺传承创新。
在历史文献学派中,还有一类长期跟踪当代钧瓷发展实践的记录性研究,以《许昌日报》原总编李争鸣为代表,主要关注当代钧瓷的纪实性发展。
从以赵青云*参见赵青云:《河南禹县钧台窑址的发掘》,《文物》1975年第6期;《钧窑》(中国历史名窑大系),文汇出版社2001年版;《钧窑瓷鉴定与鉴赏》,江西美术出版社2001年版;《中国古陶瓷标本·河南钧台窑》,岭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版;《赵青云考古文集》(河南文物考古研究丛书),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为代表的河南省文物考古界1973—1975年对钧台钧官窑遗址的考古发掘开始,对古钧窑址的发掘持续不断。2001年秦大树*参见秦大树:《钧窑三问——论钧窑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故宫博物院院刊》2002年第5期;《破解宋代钧窑之谜》,《收藏界》2002年第7期;《钧窑始烧年代考》,《华夏考古》2004年第2期;《宋代陶瓷礼器的生产和生产机构》,《文物》2005年第5期;《论“窑系”概念的形成、意义及其局限性》,《文物》2007年第5期;《陶瓷上的那抹彩霞——神垕镇钧窑遗址》,《中华遗产》2009年第10期;《探寻钧窑之路——2001年神垕钧窑发掘追忆》,《许昌学院学报》2010年第1期;《河南禹州闵庄钧窑遗址发掘取得重要成果》 ,《中国文物报》2012年3月2日第8版。另见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镇刘家门钧窑遗址发掘简报》,《文物》2003年11期;《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镇下白峪窑址发掘简报》,《文物》2005年第5期。秦大树、赵文军:《钧窑研究、发掘与分期新论》,载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编《2005中国禹州钧窑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大象出版社2007年版。等对禹州市神垕西南白峪河刘庄窑、下白峪窑等唐至元古窑址群的考古发掘,2004年郭培育*参见郭培育:《禹州市钧台窑址新发现》,《文物天地》2005年第6期;《禹州钧台窑考古新发现与初步研究》,载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编《2005中国禹州钧窑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大象出版社2007年版。等对原禹州市制药厂钧窑遗址的考古发掘,2011年秦大树、赵文军等对禹州市鸠山镇闽庄钧窑遗址的考古发掘,2013年孙新民、赵文军等对禹州神垕镇建设路金元钧窑遗址的考古发掘,等等,发现、出土了许多钧窑实物证据,发表出版了一系列发掘报告、论文和论著,主要以考古学范式研究钧窑及其发展历史,形成了钧窑研究的“考古学派”。毋庸置疑,古窑址考古是还原钧窑史的基础,但是由于考古学材料的物质性、破碎性以及理论方法上的不足,考古学科在钧窑史研究中的局限性越来越突出,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成了钧窑史研究进一步深化和发展的阻碍因素。长期以来,相当一部分考古学者局限于考古资料的发掘与梳理,局限于僵硬的漏洞百出的“类型学说”和“地层学说”深陷不拔,不仅无力为钧窑史研究提供科学客观的考古素材,而且实际上我们会发现,这些学者的史学过程分析及研究结论或无视“大历史”“大文明”的演化逻辑,或陷入狭小不可靠的些微“证据”而谬误迭出。进而,由于钧窑古遗址的历次考古发掘无不引发或促动不少文史学者、民间古陶瓷学者加入钧窑历史悬疑的论战,这就使钧窑成为古代中国名窑中悬疑最多的窑口或窑系,钧窑研究也成为中国古陶瓷研究悬疑和争议最大的领域。不少在古窑址考古发掘现场之外的学者会根据考古发掘新资料,结合历史文献和科技检测,试图还原钧窑历史真貌,反过来常常会促动或动摇“考古学派”钧窑史研究结论。如深圳文博学者任志录*任志录,曾任山西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深圳文物考古鉴定所所长,2006年因在深圳文物考古鉴定所主持“官钧”瓷器研究项目引起古陶瓷界关注。、郭学雷*参见郭学雷:《钧窑瓷器类型比较及相关问题研究》,《中国古陶瓷研究》第7辑,紫禁城出版社2001年版。、刘涛*参见刘涛:《钧窑烧造源流考》,《文物》2002年第2期。等根据2006年初收集到的一批钧台窑遗址流散的“官钧”瓷器标本,结合历史文献,批判官钧“北宋说”的立论基础,建构其官钧“明代说”;上海博物院的陈克伦*参见陈克伦:《钧台窑“北宋钧窑”产品时代的再探讨》,载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编《2005中国禹州钧窑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大象出版社2007年版。、陆明华*参见陆明华:《钧台官钧瓷烧造时代考证》,载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编《2005中国禹州钧窑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大象出版社2007年版。则通过对2004年钧台窑出土钧瓷标本的热释光测试结论给予“明代说”以声援;北京大学考古学者秦大树,故宫博物院学者王光尧,中国台湾学者余佩瑾*参见余佩瑾:《略谈宋钧窑瓷器》,《故宫文物月刊》(中国台北)1994年第10期;《钧窑研究的回顾与展望——从故宫收藏的钧窑瓷器谈起》,台北故宫博物院编辑委员会编《故宫藏瓷大系 钧窑之部》,台北故宫博物院1999年版;《钧窑研究的回顾与展望——从故宫收藏的钧窑瓷器谈起》,《故宫学术季刊》(中国台北)2000年第3期。、罗慧琪*参见罗慧琪:《传世钧窑器的时代问题》,《美术史研究集刊》(台湾大学)1997年第4期。以及部分日本、欧美学者等,也以考古学法则支持官钧“明代说”。古窑址考古素材在建构钧窑史的同时也在不断颠覆传统的钧窑史框架。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钧瓷现代物理化学研究首先出现于欧美、日本等国。20世纪50~60年代,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开始以科技手段对钧窑的历史进行研究,遂成为钧窑科技研究的一个重镇,以周仁、李家治以及后来的李国桢、郭演仪、陈显求为代表*参见陈显求、黄瑞福、陈士萍等:《河南钧窑古瓷的结构特征及其两类物相分离的确证》,《硅酸盐学报》1981年第3期;陈显求、黄瑞福、陈士萍等:《宋元钧瓷的中间层、乳光和呈色问题》,《硅酸盐学报》1983年第2期;陈显求、黄瑞福、陈士萍等:《刘家沟钧釉中的金属铜》,《硅酸盐学报》1988年第3期;郭演仪、李国桢:《古代钧瓷的科学分析》,《中国陶瓷》1992年第4期;李家治、陈显求主编:《89古陶瓷科学技术国际讨论会论文集》,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版。,逐渐形成钧窑研究的“科技学派”。钧瓷研究的“科技学派”中又分“实践派”和“学院派”。“实践派”以山东省硅酸盐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刘凯民*20世纪70年代末刘凯民首次发现钧窑釉的化学组成特点和“液液分相”现象,阐明钧窑釉乳光蓝色的呈色机理。 其主要钧釉研究文章见于:刘凯民《钧窑釉的研究》,《山东陶瓷》1981年第1期;《钧窑釉的研究》,《山东陶瓷》1981年第1期;《钧窑釉的进一步研究》,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编《中国古陶瓷研究》,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为代表,侧重于对陶瓷物理现象的研究,提出钧瓷是一种分相乳光还原釉的观点,强调“液液分相”对钧瓷呈色的独特作用,其钧釉研究成果借重神垕民间文博学者晋佩章*参见田松山、晋佩章:《从禹县九十六处古钧窑遗址的调查浅谈钧台窑的艺术成就》,《景德镇陶瓷》1984年第S1期;晋佩章编著:《钧窑史话》,紫禁城出版社1987年版; 晋佩章编著:《中国钧瓷艺术》,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苗锡锦等的传播,深刻地影响到钧瓷一线烧造实践,推动了钧窑的传承和创新;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开创的钧瓷科技的“学院派”研究风格随后也影响到中国科技大学的王昌燧、陕西科技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的许昌1期等。20世纪90年代以后,郑州大学的李国霞、孙洪巍、赵维娟,武汉大学的李清临*参见李清临、徐承泰、贺世伟:《化学成份在钧瓷胎釉反应层中分布模式的线扫描分析》,《化学学报》2011年第8期。,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主任、古陶瓷科学研究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主任苗建民及其团队的学者*参见王芬、苗建民、侯佳钰、林营、朱建锋:《钧瓷天蓝、天青釉色中氧化铁的呈色作用》,《故宫博物院院刊》 2012年第3期;李媛、贾翠、王芬、苗建民:《钧窑月白釉及其中间层显微结构与艺术外观》,《中国陶瓷》 2012年第11期;李媛、苗建民、孙新民、冯小琦、贾翠:《古代钧台窑钧釉“蚯蚓走泥纹”的成因探析》,《故宫学刊》2013第6期。,继续深入研究钧釉的呈色机理和工艺基础,并获得进一步的突出成就。近年,苗建民、王芬依托古陶瓷科学研究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在既往钧瓷科技研究的基础上不断取得突破性研究成果,并向综合研究的趋势发展。
近年来,基于系统正规现代人文社会科学训练的部分历史学、考古学学者在钧窑史的研究方法和策略上,逐渐摈弃传统的文博学派的研究套路,但又陷入相关人文社会科学或自然科学的学科框架局限中难以自拔,其钧窑史研究的学科局限性显而易见。与此同时,超越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专门学科局限的跨学科综合性研究渐渐兴起。综合性研究已经不再局限于钧窑史的单纯的历史或工艺研究,而是期望运用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艺术学、现代陶瓷科学等综合性研究方法,在梳理钧窑史事实逻辑的同时发现钧瓷发展所蕴含的学理逻辑、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当然上述钧窑学研究的几大流派并非互为疏离的关系,也并非全然单向度的研究,学术流派之间相互交叉、融合是钧窑学术史研究的基本特点。钧窑历史知识主要在上述几大学派的坚持不懈的探索中生产和再生产出来,基础逐渐夯实起来,但是不可避免地,在钧窑历史知识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由于各自学科理论方法或知识的局限性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钧窑学正是在反思既往钧窑史学研究困境和危机的基础上,致力于拓展钧窑史学研究的范式和理路,以促动钧窑研究,开创钧窑学研究的新局面。
钧窑学的学科化建设正是在上述钧窑历史研究的学术流派的基础上的理论自觉和学术提炼。
那么,何谓钧窑学?在笔者看来,所谓钧窑学,即以钧瓷器物及其相关文化、经济、社会背景及空间属性为研究对象的综合性交叉学科。通过学术回顾发现,钧窑学学术史经历了从雏形到逐渐成熟的五个发展阶段,并形成历史文献学派、考古学派、科技学派和跨学科综合学派等四大学术流派。
从学科体系上来说,钧窑学二级学科包括钧窑美学、钧窑工艺学、钧窑文化学、钧窑地理学、钧窑经济学、钧窑人类学、钧窑社会学、钧窑语义学(“钧窑”“钧瓷”“神垕”“钧州”“窑变”……)等。不同的二级学科实际上为钧窑学开启了一种崭新的研究视角或研究方法。
目前,钧窑学还是一个简约的理论框架,其主要内容包括:钧窑文明的起源、形成、发展及影响,钧瓷工艺基础,钧窑匠师群体结构研究,钧窑学的学科构建设想,钧窑学研究的方法论体系,钧窑仿古及文明史意义,钧窑窑业信仰,钧瓷原产地研究,钧窑文明的现代性转型,等等,还包括钧窑历史研究(文献、考古)、钧窑工艺技术研究、钧窑人文研究(美学、文学、艺术风格)以及其他综合性研究。
在明了钧窑学的框架体系及研究内容后,钧窑学研究的核心就是“如何钧窑学”的问题,也即钧窑学研究的方法论问题。在研究方法上,针对钧窑学的综合性交叉学科性质,笔者主张钧窑学可以运用现代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所有理论方法,推动钧窑文明的知识生产。可以说,钧窑研究的学科化努力凝结着笔者及其学术团队独特的理论自觉和文化复兴理想。
通过研究方法上的创新,多元视角切入,聚焦式深度挖掘,推动钧窑学乃至相关钧窑文明的知识生产和文明再造,由此在更深层面上推动以钧窑文明为代表的中国陶瓷文明乃至华夏文明的历史传承,丰富对中国文明普遍性、规律性或一般性的知识再生产,必将会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人类文明的细节和内在机理。
如前所述,即使作为学科化方向的钧窑学,依然是一个看似综合交叉的边缘学科,作为研究对象的钧窑文明实际上有着丰富多元的核心内容,而钧窑的学科化旨在通过对研究对象的概念化、理论化确定钧窑学的学科边界,实际上在一些理论家看来这会大大压缩研究对象的范域。在反学科化者看来,正是因为钧窑文明的丰富性,通过提炼问题意识,以多元视角针对钧窑文明展开分析和考量,更有利于发现钧窑文明自身的历史和理论逻辑,为一般性的陶瓷文明或中国文明历史及理论逻辑提供经验借鉴和理论论证。实际上,学科化和反学科化都是相对的,太漫散的钧窑文明如果无边无际地去研究分析,没有一定概念或理论方法的梳理,可能永远难以厘清其中蕴含的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而概念或理论框架的提炼形成就为钧窑学学科化奠定了知识生产的学科化基础,钧窑学学科化之历史意义和理论意义由此可见一斑。
中国陶瓷门类有数百种之多,何以提出钧窑学?在笔者看来,钧窑学提出和构建的历史意义主要在于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钧窑位于中国陶瓷起源地的环嵩颍汝地带,钧窑学的提出对于以点带面研究中国陶瓷的起源具有特别的历史意义。
第二,在中国诸历史名窑中,尤其是后世誉称的宋代五大名窑中,当代传承创新最好、产业规模最大的当属钧窑,钧窑历史及当代转型的透彻性系统研究对整个中国历史名窑乃至中国陶瓷文明的历史演化及当代转型具有非比寻常的历史和时代意义。
第三,钧窑学学科化努力的凝聚性研究,主要还在于作为钧窑文明核心的钧瓷的丰富窑变的工艺美学独特性,由此形成极具覆盖性的钧瓷色彩体系,钧瓷工艺技术的独特性使其形成了最具中国艺术特质的意象美学。
第四,在中国陶瓷史以及世界陶瓷史上,钧瓷工艺特别具有全球化或世界性特质。自创烧以来,钧瓷工艺不断地从源发的颍河、汝河流域向东亚大陆南北传播。晚清之后,钧瓷工艺技术进一步向海外传播,由此形成世界范围内最具广泛空间性传播力的陶瓷门类。钧窑学的构建也有助于探索中国陶瓷文明在世界传播的路径及其变化情况,由以探究中国与世界的交融性互动问题。
第五,从美学和文明特质而言,钧窑文明是最具中国性的陶瓷文明形态,尤其是在原产地神垕或禹州陶瓷产区,这样一个微缩的空间标本里观照“中国”,钧窑原产地“瓷区”极具代表性,对于有着悠久而丰富的历史名窑的中国陶瓷文明形态来说,具有相当的典型性和代表性。
首先,从现实意义来说,钧窑学的提出,或者说钧窑学的学科化构想对于中国历史名窑研究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可以说,钧窑是中国历史名窑工艺技术传承和创新最为成功的代表性历史名窑,由此可以纵贯性地由钧窑这样的微观性历史线索勾勒中国陶瓷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并为中国传统陶瓷文明的现代性转型提供经验和理论支持。
其次,钧窑原产地禹州和神垕也是诸多中国陶瓷产区中现代性转型走在时代前列的一个历史名窑原产区。钧窑学一开始就将研究对象置于宏大的文明史框架里观照钧窑历史及其现代性转型问题,这将为诸多中国历史名窑传统产区的现代性转型提供实践样本和理论典范,钧窑原产地现代性转型的经验性总结和理论提炼对于中国历史名窑的整体研究具有极大的启迪意义。
最后,在中国陶瓷学术史上,钧窑起源、官钧年代和性质等热点问题使钧窑成为近年来中国陶瓷史研究的显学,钧窑历史研究不仅积累了更多的学术经验,而且也积累了最为丰富的学术成果,更重要的是,与钧窑历史和理论相比,当代原产地钧窑的实践发展更趋繁荣,而众声喧哗的当代钧窑实践问题对理论研究的期待更具急迫性。钧窑学的学科建设势必为原产地乃至全世界范围的钧窑文明实践提供强大的理论支撑。
钧窑学学科化建设不是一蹴而就的,不仅需要前期丰富而有成效的研究成果支撑,还需要做好可持续性的学术愿景规划。
钧窑学学科化的提出并非空中楼阁的学术妄想。近十年来,笔者及其学术团队其实已经围绕前述钧窑学的研究内容进行了大量的基础性研究。
首先,近十年来,以笔者为核心的学术团队申报国家级、省部级相关钧窑学课题项目十多项,分别为:2008—2009年度中山大学人类学系“中国田野调查基金”项目“传统文化的经济隐喻:神垕钧瓷历史变迁的社会人类学考察”,2009年度河南大学校内科研基金一般项目“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现代性转化:禹州神垕钧瓷文化历史变迁的社会学研究”(2009YBZR038已结项),2010年度河南省社科联调研课题“传统文化资源现代性转型:基于禹州神垕钧瓷文化核心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发生逻辑和发展机制的政治经济学研究”(SKL-2010-718已结项),2010年度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课题“传统文化资源现代性转型:黄河流域唐宋传统名窑历史变迁的社会学研究”(2010-JZ-016已结项),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华夏文明流传的脉路:基于钧窑系历史演化的文化地理学研究”(10YJCZH149 已结项 ),2010年河南省博士后项目“传统文化的空间生产与华夏文明‘连续性’生成的逻辑机制:基于钧窑系历史演化的文化地理学研究”(2010011已结项),第51批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华夏文明‘连续性’生成的逻辑机制:基于中原传统名窑演变的历史社会学研究”(2012M511097已结项),2012年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项目“华夏文明‘连续性’生成的逻辑机制:基于中原传统名窑演变的历史社会学研究”(2012-ZD-020已结项),2014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一般项目“历史与前景:建设中原陶瓷文明传承创新区的艺术地理学研究”(2014BYS023已结项),2015年度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钧窑通史——以文明史为核心的跨学科综合性研究”(2017年4月已出版),2016年度河南省社会科学普及规划项目“钧窑简史”(663),2017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传统的再造——基于中原历史名窑演化变迁的艺术地理学研究”(17BG136)。由这些课题可见,笔者前期都是通过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政治经济学等视角对钧窑史及现代性转型展开研究的,这些实际上都是钧窑学研究的核心层面,也均为钧窑学学科化进一步努力的研究方向。
其次,从笔者近十年公开发表和出版的学术成果来看,这些研究基本上也是围绕前述钧窑学的研究框架展开的。在学术专著的出版上,笔者先后出版了《传统文化隐喻——禹州神垕钧瓷文化产业现代性转型的社会学研究》《中国钧瓷艺人录——政治、市场和技艺框架下传统手工艺人的社会学叙事》《另一种钧窑史——钧瓷技艺的手工艺人口述及地方性知识想象》《钧窑通史》[4]等代表性专著。在学术论文上,近十年来先后发表了 《从传统到现代:中国钧瓷史的社会学叙述》《传统文化隐喻:神垕钧瓷历史变迁的社会学考察》《“政治惊扰”与“市场窄化”:传统文化资源现代性转型的结构性困境——基于钧窑历史变迁的政治经济学分析》《如何表述传统技艺——基于钧窑科技史述实践》《铜系青蓝釉:钧釉技艺的划时代革命》《神垕炉钧烧造简史:一种科技工艺史的视角》《钧窑研究的史学困境及方法论反思——一种学术史的考察》[5-6]《从传统到现代:钧窑现代陶艺的嵌入》《浪漫雄浑的生活美学: 基于唐代花瓷的图像学研究》《建构以器物为中心的钧窑史述》 等代表性学术论文,在中国陶瓷史及相关学术界引起一定反响,极大地推动了中国陶瓷史研究的方法论反思和跨学科研究,为钧窑学学科化建设奠定了一定的研究基础。
最后,为了不断推进钧窑学学术研究,近十年来笔者依托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创建了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并任首任所长,由此搭建起钧窑学学科建设的重要学术机构平台,还联合河南大学和禹州市人民政府牵头共建黄河文明传承与现代文明建设河南省协同创新中心钧窑学与华夏文明协同创新平台*在2017年9月9日举办的“《钧窑通史》新书发布会暨钧窑学术研讨会”上,黄河文明传承与现代文明建设河南省协同创新中心常务副主任、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苗长虹教授代表河南大学,禹州市人民政府市长范晓东代表禹州市人民政府签订《共建黄河文明协同创新中心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着力建构政、学、研、产一体化合作体系,深化“钧窑学与华夏文明”研究,并在第十届禹州中国钧瓷文化旅游节开幕式上启动河南大学“钧窑学与华夏文明”协同创新平台建设,全方位推动钧窑学理论体系的深化。,并担纲负责人,以学术机构建设推动并加快钧窑学的学科化建设。与此同时,近十年来,笔者多次组织当代钧窑实践界、艺术界、学术界的相关陶瓷和学术活动,通过内引外联和创意策划,以学术和艺术活动推动创建既贴近钧窑实践又走在国际学术界前沿的“顶天立地”钧窑学学科体系。
黄河文明传承与现代文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常务副主任、河南大学黄河文明与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苗长虹教授说,钧窑学的提出使钧窑文明研究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使学术研究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结合起来,使高校学者、地方政府、钧窑工匠形成更紧密的知识和学术共同体。河南大学与禹州市签署共建黄河文明传承与现代文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并共同组建钧窑学与华夏文明协同创新平台,对于推动钧窑文明研究的深化和禹州钧窑文化产业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笔者关于钧窑学学科化的学术构想提出后,在陶瓷学界、学术界都引起很大反响。教育部长江学者、中山大学社会学和人类学院教授周大鸣认为,《钧窑通史》是钧窑学的标志性、里程碑式著作,其出版对钧都禹州的钧窑文化产业具有很强的理论指导意义。中国人民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赵旭东教授认为《钧窑通史》正因为大量运用了人类学理论方法,才使钧窑史的研究更为深刻、更为细腻、更具有当下感;钧窑学研究只有具备跨学科、跨领域的视角,才能提出新问题、产生新知识。著名经济地理学家苗长虹教授认为,笔者基于钧窑文明的系列研究提出构建钧窑学的学术设想,对于凝练研究方向、打造文化高地、服务于钧窑产区的经济转型和社会发展具有深远的学术意义和现实意义。许昌市政协副主席苏建涛认为,钧窑学建设必将为钧瓷文化的传承发展和钧瓷文化产业发展注入新动力、新活力,钧窑学和华夏文明协同创新平台建设必将为加快华夏历史文明传承创新区建设做出积极的贡献。景德镇陶瓷大学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陈宁博士高度评价了钧窑学的理论构想,认为“钧窑学”研究是中国陶瓷史研究史上最值得关注的学术现象。《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文化报》《河南日报》《大河报》《郑州晚报》《许昌日报》、河南电视台等学术媒介平台对“钧窑学”思想的提出都给予了全方位的报道,在中国陶瓷史学界内外引起巨大反响。以上说明,钧窑学的提出和构建具有坚实的学术和社会基础,是适应钧窑研究和时代发展的应势之举,这也坚定了我们进行钧窑学学科建设的信心。
钧窑学提出之后,为了推动钧窑学的学科建设,笔者酝酿组建更具学术互补性的钧窑学学术团队,主要依托河南大学相关学术机构平台,凝聚海内外学术界、艺术界同仁,通过申报各级各类相关学术课题,发表相关学术成果,以及钧窑学学术界与钧窑原产地地方政府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促进产、学、研政携手并进,致力于将钧窑学打造成为真正的中国陶瓷文明研究的“显学”,将钧窑本地经验和钧窑学理论方法推及人类陶瓷文明史研究,并以钧窑学研究典范为中国陶瓷研究提供经验和借鉴。与此同时,站在国际前沿,策划在地性和国际性融合的陶艺展览和学术活动,将禹州特别是神垕打造成为中国陶瓷艺术创作的圣地,并以原产地钧窑的当代发展为中国历史名窑和传统陶瓷产区的现代性转型提供样板,催发禹州神垕钧瓷产区成为中国陶瓷创意文化产业的高地,使钧窑学能够成为中国陶瓷乃至世界陶瓷研究史上一朵日渐盛开的学术奇葩。
首先,钧窑学研究及其成果预期。除了继续申报相关钧窑的国家级、省部级等各级科研项目,争取政府科研基金支持,发表相关钧窑学学术论文外,酝酿出版“钧窑学丛书”,推出钧窑学学科建设的标志性成果。目前最为迫切的是在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出版《钧窑简史》《钧窑文献典籍(历史卷、考古卷、科技卷、综合卷)》《华夏文明连续生成逻辑机制——基于钧窑系历史演化的文化地理学研究》《神垕影像民族志(两卷)》《禹州陶瓷史》《国家与社会——神垕瓷区民间信仰表述》《海外馆藏钧图录(官钧卷)(民钧卷)》《钧瓷工艺手册》《钧窑铜系青蓝釉》《钧窑铁系玉青釉》《钧瓷工艺手册》等学术专著,与此同时推出部分钧窑艺术家艺评专著,并配合相关钧窑艺术特展。
“钧窑学丛书”的学术理想在于:其一,“钧窑学丛书”怀着这样的一种实践追求,即不仅仅贯穿性地记述中原阔大腹地的钧窑文化遗产,更浓墨重彩地深度分析、解释钧窑文明历史及其当下形态的现代性转化,建构迈进丰富多元时代的钧窑学理论方法体系。丛书诸篇以综合研究方法,拆除日益精细化的现代学科之间的屏障,以面对当下和未来的“问题意识”为出发点,从最少污染、最具中国文明积淀厚度的底层手工业、民间艺术研究为突破点,穿梭于历史和当下,带着敬畏整理、发掘和梳理我们的钧窑历史资源,带着反思和批判关注我们赖以寄托的当下“田野”,感受和把握整体性的“钧窑中国”。其二,“钧窑学丛书”更秉持这样的一种理论雄心:以延续传承而来的“钧窑文明”实体为切入点,通过对“传统资源”和“中原经验”内在运作机制和变迁规则的挖掘性梳理,达致“认识中国”“凝练理论”的研究宗旨;以充分的“文化自觉”和“理论自觉”,着意从中国传统钧窑文化资源的现代性转化线索里提炼本土性的社会科学概念,开创中国社会科学理论研究的新局面。
其次,从钧窑学的学科学术战略上考量和构思。在钧窑学研究团队的打造上,不仅广泛吸纳纯学术的基础研究学者,也引进和培养应用对策研究的学者,既包括地方文博学者,也包括一线陶艺家。在研究方针上,钧窑学将秉持跨学科综合性研究,并提炼总结钧窑文化现代研究的学术实践经验,以学术机构的完整建制推动钧窑文化产、学、政、研结合,从理论高度上打造钧窑学的国内国际学术影响力。在研究的组织架构上,在前期研究机构组建的基础上,立足于钧窑原产地中原地区的诸类钧窑博物馆、艺术馆,展示中原地区钧窑历史文化古生态;举办诸类钧窑艺术主题展、个人展,以期推动和提升钧窑艺术的当代影响力;着力建设或借重有关现代钧窑科学测试分析机构,以对钧窑技术创新提供现代科学支持,推动当代中原钧窑文化艺术、产业的现代华丽转型。此外,在以钧窑学跨学科研究为主题组织学术沙龙、学术讲座、学术研讨会基础上,邀请海内外杰出艺术家走进钧窑原产地,运用传统和现代钧窑材质及工艺,创造艺术品,推动钧窑艺术国际化、现代化水平的提升。
作为综合性的交叉性边缘学科,钧窑学不会沉浸在历史的考证和想象里,钧窑学的构建决不是一场纯粹打捞钧窑历史、挽救钧窑传统意味的学术行动。钧窑学更关注钧窑的当代境遇,应当站在当代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方法前沿,走向钧窑历史田野对悠久的钧窑文化艺术、科技、产业及代表性创作群体展开深入、宏大而又细微的综合性跨学科再研究,不仅追求学理至真,也指向经世致用,弥合对策性、操作层面的建言立策与学理性、思辨性的理论阐释之间长期沿袭的鸿沟,共同推动钧窑研究的长足发展。
作为一个新兴学科,钧窑学亟待实现下述几种研究转向:第一是“跨学科转向”。与传统学科相比,钧窑学必须以“问题意识”为着眼点,推动方法论创新,打破现代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学术屏障,以“问题意识”拓展钧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第二是“社会科学转向”。钧窑学亟待超越传统意义上历史学、考古学及自然科学对中国陶瓷史的单向度研究,以现代社会科学理论方法重建钧窑学理论体系。所以钧窑学研究亟待加强现代社会科学研究的取向。第三是“当代转向”。长期以来,钧窑学研究执着于钧窑起源、历史阶段及工艺技术机理的研究,然而,钧窑原产地禹州神垕历经千余年的发展,尤其是近30年来的跨越性发展,已经走到新的历史阶段,钧窑学研究要具有时代担当和未来责任,迫切需要“当代”视角。 第四是“田野转向”。传统文博学者一向以追求陶瓷的年代、性质和工艺特点为研究重点,尽管也从事“田野”研究,但终归是为上述学术目标服务的,而现代社会科学研究则需要以更宏大的视野探寻陶瓷史的文化逻辑和社会规则,因而钧窑学必须走向 “历史田野”。第五是“发展转向”。钧窑学研究亟待从对历史逻辑的研究转向对当代钧窑工艺美术及其产业发展逻辑转型的研究。
从愿景而言,钧窑学研究从中原地区钧窑研究起步,但不局限于中原乃至黄河流域,而是放眼全国、全世界,对钧窑及其衍生门类的研究,采取整体推进的原则,打造整体、系统的钧窑学研究体系,构建中国陶瓷文明研究新范式,为中国陶瓷史乃至世界陶瓷史研究确定新典范,使钧窑学真正成为中国陶瓷研究的显学,并将钧窑本地经验和钧窑学理论方法推及人类陶瓷文明史研究。
[1] 陈万里.禹州之行[J].文物参考资料,1951(2):53-56.
[2] 冯先铭. 有关钧窑诸问题[M]∥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编.河南钧瓷汝瓷与三彩.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87.
[3] 叶喆民.河南禹县古窑址调查记略[J].文物,1964(8):27-36.
[4] 王洪伟.钧窑通史[M].郑州:海燕出版社,2017.
[5] 王洪伟.钧窑研究的史学困境及方法论反思——一种学术史的考察(一)[J].许昌学院学报,2014(1):34-45.
[6] 王洪伟.钧窑研究的史学困境及方法论反思——一种学术史的考察(二)[J].许昌学院学报,2014(3):3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