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露珊
(华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10574)
马修·刘易斯(Matthew Lewis,1775-1818),英国小说家,剧作家,生于伦敦。1796年出版小说《僧侣》引起了巨大轰动,《僧侣》也译作《修道士》成为18世纪最受欢迎、最畅销的经典哥特小说之一。作者因此获得“僧人”刘易斯的绰号。《僧侣》如此有名,使得马修·刘易斯被打上了哥特小说家的烙印。他还著有剧本《古堡魅影》(1797年上演)、《东印度人》(1799年上演)、《鞑靼帖木儿》(1811年上演)等,并于瓦尔特·斯哥特、罗伯特·骚塞合作,出版诗集《神怪故事》。他写的一些歌谣对司各特的早期诗歌创作产生了影响。
《僧侣》当中充满了恐怖死亡和奇幻魔鬼的元素,“人面兽心”的主人公阿姆布罗瑟被看作一个典型的哥特恶棍形象。修道士阿姆布罗瑟是一个处处恪守教义的人,他居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修道院里。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和堕落,他认为世俗的人都在玷污上帝的神圣,只有他们在教堂里低头赎罪的那一刻,灵魂才算得上纯洁。可是当他面对玛蒂娜真诚的表白的时候,他却无法把持自己性欲的召唤。神圣的修道士一朝便堕入无法自拔的坟墓。他现在需要的只是肉体上的满足,爱就变成了占有本身。当体内的恶因和雄性激素一旦被唤醒,理智、道德和教义便不堪一击。在魔鬼的力量的“召唤下”,他看上了前来为母亲祈祷的安东尼娅,为了占有这个纯洁的姑娘,他不惜杀掉了她的母亲。 玛蒂娜也变成了他施暴的帮凶。在用药酒使安东尼娅沉沉睡去之后,将她带到了修道院的地下室奸污了她,最后为了免除祸患将她刺死。后来阿姆布罗瑟的暴行被一个青年贵族发现,他也锒铛入狱。当宗教裁判所准备豁免他的时候,他却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魔鬼告诉他,阿姆布罗瑟杀掉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的妹妹。最后,魔鬼将阿姆布罗瑟抛弃在了山谷里,被虫子折磨致死。
弗洛伊德早期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潜意识。意识是一个人在任何时候所具有的觉察力;前意识指无法立即意识到但能通过有意识的努力而唤起的记忆或情感;潜意识是指人的心理结构的深层,它是人的生物本能,是欲望的结合,不受知觉控制但经常影响有意识的行为。意识面向外部世界,主要功能在于从心理结构中把来源于潜意识的。先天的、兽性的本能消除。潜意识因为受到前意识和意识的抵抗和压抑无法进入意识被个体察觉。潜意识本能服从快乐原则,满足欲望发泄不快。
弗洛伊德还提出了人具有两种本能: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 弗洛伊德认为,生的本能包括性本能和自我本能。性本能是人的行为内在潜力,促使人通过各种方式获得满足。自我本能则是与躲避危险、保护自我不受伤害相关的。性本能和自我本能虽然目的不同,但它们都表现为生存发展和爱的一种本能力量,最后都指向生命的生长和增进,可以合为生的本能。 他认为性欲是人性的基本组成部分,因此它与我们感受快乐的能力联系在一起。性欲在世俗社会里还被分为正常和不正常的行为,性行为制定的规定构成了我们的超我。弗洛伊德还提出了男性会拥有一种阉割焦虑,女性则会产生阳物嫉妒心理。例如,当小女孩得知男孩有阳物时就会产生阳物嫉妒心理,或者说,当小男孩得知小女孩没有阳物时,他就会产生阉割焦虑,即担心自己会失去阳物。在这里,阳物嫉妒是指权利嫉妒。
在晚年,弗洛伊德对心理结构的理论做了调整,把人的人格分为三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欲望的体现,在“本我”中充满着被压抑的本能、欲望和冲动,它是最原始的主观实在。本我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本我按快乐原则行事,他不受社会道德、外在的行为规范束缚,只为了满足自我的欲望和享受。“超我”是禁忌、良心、道德、伦理规范的遵循者,是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通过内化道德规范形成的。“自我”是按社会可接受的方式去满足“本我”。自我是面对现实的我,它是通过后天的学习和环境的接触发展起来的,是意识结构的部分。自我是本我和外界环境的调节者,它奉行现实原则,既要满足本我的需要,又要制止违反社会规范。
传统上,文学批评界把写作于18世纪后半期至19世纪上半期饱含恐怖情节或气氛,以描述爵位篡夺。财产继承和宗教迫害等中世纪题材的英国小说称为哥特小说。马修·刘易斯著名的作品《僧侣》是一部经典的哥特小说,文学批评界对于《僧侣》的研究大多数集中在与18世纪其他有名的哥特小说一起比较来研究哥特小说的创作特点。这部小说在西方很长一段时间饱受批评,处于西方学术研究的边缘地位,但是从20世纪0年代开始《僧侣》就不断被推崇和研究。有从道德和恐怖元素研究的,也有从欲望和叙事角度来分析:如Peter Brooks的“Virtue and Terror: The monk,” 和Wendy Jones, “Stories of Desire in the Monk”。
近年来国际上掀起哥特小说的研究热潮,国内的研究也紧随其后,尝试用形式主义、结构主义、结构主义、女性主义、精神分析、读者反应批评等现当代文学理论阐释哥特小说文本揭示其审美特征。《僧侣》、《欧权托城堡》和《尤多尔佛之谜》这三部小说通常被放在一起看哥特小说的创作特征,其中共同点都反映了18世纪英国社会转型矛盾之际中产阶级和旧贵族阶级之间的矛盾;描述封建社会的专制、野蛮和残暴,反衬现代启蒙运动的基本价值。小说中的正反人物的冲突一般是封建思想与做法现代观念的性格或意志而不是个人层面的冲突。反派角色有个特有称号“哥特恶棍”,恶棍身上带有18世纪工商业资产阶级的诸多特征,影射当时的中产阶级暴发户。他们身披贵族外衣,地位显赫,却往往身世不明,他们沉迷于阶级爬升,视财(地位)如命,为获取权利和财产往往不择手段。
国内专门针对《修道士》的研究很少,北大教授苏耕欣的专著《哥特小说——社会转型时期的矛盾文学》中分析哥特小说的几个章节写哥特小说与中产阶级再生产及历史、现实与自我,使用了《修道士》这部作品作为例子揭示了哥特小说表现的恶棍形象,对本文有借鉴意义。李伟昉教授的“试论《修道士》的哥特式特征”对恶魔的人物塑造和情节结构的设置以及心理描写的扩展做了详细介绍。李伟昉教授的学生吴紫霞在其硕士论文“修道士的多重主题与叙事策略探究”从死亡主题,善恶主题,女性主题和鬼怪主题四个角度分析《修道士》的主题思想,还有比较丰富的叙事策略的探究。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分析《修道士》的主角的心理变化过程,所以本文尝试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分析这部作品。
《修士》一开头描述了的阿姆布罗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形象,这位马德里天主教方济会修道院的狱长以虔诚和纯洁闻名。据说阿姆布罗瑟自小进入修道院后,除了每周教堂布道外,几乎从未出过院墙,日日潜心研读经书,已经而立之年却不知男女有别。严苛的天主教教规倡导极端的禁欲主义,虔诚的信仰与男女性欲极端对立。修道士阿姆布罗瑟的潜意识里早就有对性的渴望,可是身为一个品行道德出众的修士,在外人面前他必须压抑自己的性欲望,装作清高的样子。所以当他独自一人在房间看到墙上挂的圣母画像时,他独自一人想入非非。
“难道我不是一个男人吗?”“我是否应该进入到我一直不涉足的社会中去,去见一见一些可爱的女人,可爱得——就像你,玛多娜一样!说话时,他双眼紧盯着挂在他对面的贞女的画像:两年来,这个画像越来越令他感到好奇和崇拜。”
这说明,他对女性的情欲幻想一直藏在深深的脑海里,这个画像作为阿姆布罗瑟的性启蒙老师,他每天对着的画像,心理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性冲动。这种性冲动是人天生的也是正常的,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本我”是人的性本能冲动——心灵和肉体的需要。修道士在性爱本能的指引下表现的对性的好奇和渴望体现了本我遵循的快乐原则,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性欲是人性的基本组成部分,它和我们感受快乐的能力联系在一起。这种本我的欲望一直藏在修道士的内心深处,但是他受到道德化的超我的影响,自我压抑内心的欲望,不敢表露在外人面前,因为天主教的禁欲主义规定这些男女性欲是不道德,不虔诚。
但是他由极力不愿承认自己的道德堕落,因为这种情欲违反了天主教的教规,对他来说这种念想是巨大的诱惑,不想让自己三十年来辛辛苦苦守护的道德崩溃。在这里代表着天主教威严的禁欲主义的“超我”对他的欲望影响很大,迫使他不去想本能的欲望。本我和超我的矛盾指宗教责任和肉体欲望的冲突,本我和超我的两种矛盾一直在修士内心作斗争。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话:
“三十年苦楚,我是否可以换回一个拥抱呢?我是否应该放弃……我有多傻啊!是不是对这个画像的爱慕让我的欲望膨胀了呢?快走吧,污浊的想法!
“不是女人太完美了,让我满腔热情,而是这些画家的技术太精湛了,让我羡慕。是神,让我崇拜!我胸中的热情还没有熄灭吗?我还受人性脆弱意志的影响吗?”
但此时修士不愿承认是人性的弱点使得他受诱惑,把责任推到神的身上,怪画家的技术太好。根据弗洛伊德提出的心理防御机制,他将压抑认定为最基本的心理防御机制,是自我对本我的压抑。“当个体体验到一种超我认为应该加以斥责的本能冲动时,意识可能将它推开,把它压抑入无意识。自我运用这样一种防御机制来调和本我和超我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以避免内心的冲突和痛苦。但本能冲动是不可能被彻底摧毁的,被压抑的只是它的表象,它本身仍然完好地存在于潜意识中,仍然可以对意识施加决定性的影响,通过口误、梦呓等形式显现出来,甚至引发神经症。这一压抑的根源在于内部的超我。当然外部文明的超我也可以通过内化而起作用。”(於鲸,2008:4)修道士阿姆布罗瑟由现实原则的自我调节他对女性的欲望这一不能被宗教教规接受的本我,把内心渴望压抑到无意识中,避免宗教与肉体欲望的冲突。
在罗萨里奥(玛蒂娜)袒露她的女性性别时,向修士示爱并大力夸赞阿姆布罗瑟,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快乐和兴奋充斥着全身。“他装出一种威严的姿态,把手抽了回来。你被发现的危险太大了,我不能把我自己放在那么危险的诱惑里。”修士被宗教道德左右,恪守教规,担心如果接受了玛蒂娜的诱惑,让她留在修道院里,被发现只有死路,他是没有办法完全出自于本我的需求的。他同时受到外部世界的宗教法则——超我的束缚,中间调解者——自我,出现并调节欲望和道德。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欲望,只得在表面装得道貌岸然,不然就无法现实出他道德的高尚,这是一种自我伪装。但是当玛蒂娜假装自杀露出洁白的乳房时他就受不住诱惑,无法一忍再忍,受教规约束的超我只得向本我的欲望投降。
“噢!那样的胸!月光完全照在她的胸脯上,使阿姆布罗瑟可以看见它耀眼的白光。他色眯眯的眼睛贪婪地盯在她胸前那那美丽的椭圆体上。一种莫名的感情混杂着急切和欢喜充满着他的胸膛。全身每一处都是难耐的欲火,血液在血管中沸腾,无数个野性的呼唤使他意乱情迷。“等等”,他赶忙急切的喊着,“我再也受不了了!等一等,你这小妖妇。等着我去毁灭吧!”
修士说道这里,他不屈从天主教会禁欲教规这个“超我”的束缚和控制,禁欲了那么久,他作为男性的本我欲望支撑着他勇于打破教规,享受现实眼前的片刻温柔。面对玛蒂娜看似情真意切的示爱,他开始动摇了。在离开玛蒂娜后,修士独自一人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考虑要不要把玛蒂娜留下来,一方面,他是贪婪和自私的,为了占有美丽和可爱的玛蒂娜它可以放弃自己的宗教忠诚;另一方面,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会很危险不能完全利用理性抵制玛蒂娜的女性诱惑,所以他想尽快把玛蒂娜赶出修道院,因为修道院不容许有女性的存在。玛蒂娜女扮男装混进来被发现的话,修士他自己也会被牵连受罪。玛蒂娜其实是魔鬼的代言人,她到修道院里来就是为了诱惑阿姆布罗瑟,使他毁灭。
“修道士中暗示了两种欲望——我称之为“好欲望”和“坏欲望”。这种二元对立出自弗洛伊德作品里对性欲的评判价值。好欲望是被允许的存在于年轻夫妻身上,但是坏欲望就如阿姆布罗瑟的淫欲。坏欲望是被压抑的欲望,掩藏其真正的目标和不能满足。当压抑被打破,被压抑的力量就会以暴力和变态的形式出现;打破限制会导致毁灭的后果。就如阿姆布罗瑟身上体现的坏欲望,原始的冲动导致他强奸和谋杀了安东尼娅。”(Wendy Jones,1990:133)
在现代社会看来,阿姆布罗瑟和玛蒂娜的性爱只是普通男女青年的正常两性交往,并没有什么大过错,修士的欲望也算是正常的欲望,不存在坏欲望之说;但是放在18世纪宗教制度苛刻和无情的修道院里,这样的行为是无可饶恕,罪大恶极,破坏社会秩序的行为。
阿姆布罗瑟与玛蒂娜第一次初试云雨之欢时他感觉到自己充满了男性活力,而且还十分享受这种本性的欲望。“他忘记了他的誓言、他的圣洁、他的名誉。除了快乐,他什么也不记得”没有什么宗教的惩罚和训诫能阻止他的男性的冲动和需求。”他们不断地重复这种激情和欢乐,“这种感情方式已经让十分熟悉什么是性爱,他心理也不觉得这是德行的一种污点。”“很快他对她女人的魅力习以为常了”,“他的天性和他天生的变化无常都使他厌倦了目前这种单一的目标,急于寻求更多的变化。”他已经厌倦了玛蒂娜的情感,越来越发感觉自己不满足,这种不满足是作为一个男人天生的征服感——做为男性的霸权“父亲的法则”。根据弗洛伊德,他认为男性会拥有一种阉割焦虑,当小男孩得知小女孩没有阳物时,他就会产生阉割焦虑,即担心自己会失去阳物。在这里,阳物嫉妒是指权利嫉妒,他担心失去自己作为男性的优越感,男权统治世界,女人扮演的角色是服从的地位。女性只能作为他者,是男人的附属品,一种占有。但是修道士阿姆布罗瑟从小是孤儿被送进修道院,他对父亲的权威的感受从何而来?充当他父亲角色的是抚养他长大的一群修道士,他们用严苛的教规来规范他,只要犯一点错就用宗教刑法来整治他;同时也激励压制他作为男性的天性,压抑他的世俗欲望。这种强烈的父权压抑感来自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并深深受父权制的影响。
当玛蒂娜主动追求自己,并且享受了肉体的欢愉之后,他并不满足自己被征服的感觉,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的失败。阿姆布罗瑟也产生了一种男性权利的阉割焦虑,所以他要恢复自己作为男性的一种主动强硬的霸权做派。更要自己掌握追求的主动权,在感情的双方表明优势的性别话语,害怕丧失男权制的中心地位。于是他对玛蒂娜十分厌恶,每次想起和她在一起都觉得恶心。当他看到前来为母亲祈祷的天真少女安东尼娅时,他又燃起了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开始密谋占有安东尼娅。这一次的占有带有纯真爱情的美好期待,不同于与玛蒂娜的虚伪和敷衍。“现在他感到的是一种温柔、爱慕和尊敬交合在一起的感情。一种柔和的甜美的忧郁渗入他的灵魂。与玛蒂娜做了那么多的欢乐之事,这简直让我作呕,她总是把我强拉入怀,像猿一样做爱,享受她的淫乱堕落。真让人恶心!”,这是他内心自我的“检讨”,这都表现了修士男权的阉割焦虑。“尽管阿姆布罗瑟是个纯粹由性欲驱使的色鬼,但妇女于他的象征意义多于实用价值;他在她们身上寻找的并非仅仅是性欲的满足,而是一种身为男人的良好感觉。”(苏耕欣,2010:170)
没有接触别的女人前,玛蒂娜给阿姆布罗瑟一个男人前所未有的性的快乐;但快乐总是短暂的 ,尤其是有更好的目标出现后,他对安东尼娅产生强大的兴趣,有了对比就形成强烈的落差感,欲望只能不断地填补,不会有停止。“决定生活目的的只是快乐原则的意图。这个原则从一开始就支配着心里器官的活动。最严格意义上的幸福产生于那些受到高度压抑的需要的满足(最好是突然的满足),而且在本质上,这种幸福只可能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当快乐原则渴望任何状态得以延续时,它就只能产生平和的满足感。我们天性如此,强烈的享受只能在对比中获得,而无法在事物的状态中获得。”(弗洛伊德,2003:81) “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修士,到霸占民女的强奸者,三个女人成全了阿姆布罗瑟的‘性成熟’和‘心成熟’。”(苏耕欣,2010:171)阿姆布罗瑟的欲望被激发后,淫欲永无止境,不断走向道德的悬崖。
故事中阿姆布罗瑟总共杀了两个人,他犯了杀人罪和强奸罪。在企图强暴安东尼娅之前他被安东尼娅的母亲埃尔维拉发现,由于害怕她揭发自己的罪行,也害怕全马德里的人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大坏蛋,情急之下修士把她给杀死了。之后他又把安东尼娅带到地下室墓中完成他的终极犯罪。在占有了安东尼娅后,他又残忍地杀害了她。
“在犯罪心理学的研究中,弗洛伊德的“生本能”观点居于很重要的位置。弗洛伊德认为人的自卫本能组成“生本能”,这种动机成为生命最原始的倾向。一个罪犯作案后,往往会由于自私的求生欲望,而对侦查人员的追查感到紧张,无论预先策划多么周密,也无论是多么老奸巨猾的罪犯,他总会疑心自己有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有没有人发现或出卖自己?这样就使罪犯的心理变态进一步发展。”(凌宁,1982)
根据弗洛伊德在后期对提出了死亡本能,即桑纳托斯(thanatos),死亡本能派生出攻击、破坏、战争等一切毁灭行为。当它转向机体内部时,导致个体的自责,甚至自伤自杀,当它转向外部世界时,导致对他人的攻击、仇恨、谋杀等。阿姆布罗瑟明显把死亡本能外化,把仇恨转向埃尔维拉和安东尼娅这两个人,他的谋杀都是在突然的状况下发生的,并不是蓄谋已久的,当外部危险向他靠近,他不愿受到死亡的威胁他只得把危险反射到其他人身上。非道德的情感虽然不符合世俗社会规范和宗教教规的约定,但是阿姆布罗瑟的贪婪和残忍不能阻止犯罪的决心。他的心已经远离上帝,良心已被驱逐,恶棍形象颠覆了他之前虔诚圣洁的伟大修士外表。
最后阿姆布罗瑟和玛蒂娜的恶行还是被众人发现了,修士面对酷刑,身体上的痛苦远远没有精神上的痛苦大 。因为害怕恐惧,修士接近疯的边缘,精神已经麻木,没有了思想,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很绝望。即将面临火刑的晚上,生的本能在他身上表现得很明显。根据弗洛伊德的生的本能,人对死亡有一种恐惧,当面临死亡时,大多数人还是会倾向于生而不是死。自我本能驱使阿姆布罗瑟躲避危险、保护自我不受伤害。被判了死刑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抓住最后的稻草,把灵魂卖给了魔鬼。把灵魂永运卖给魔鬼,他就可以得到魔鬼的保护,免于火刑。在道德和灵魂面前,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他为了保命不惜与魔鬼签订合约。但是故事的最后,魔鬼将他丢到了山谷,从悬崖上摔下来摔得血迹模糊又被虫子爬满全身折磨到死。悲惨的结局算是对罪恶多端的阿姆布罗瑟的惩罚。
修道士阿姆布罗瑟的心理变化过程是一次去宗教化过程,他由神圣的修道士堕落成作恶多端的淫魔,宗教的责任也是分不开的。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拥有性欲是十分正常的,但是严苛的教义和道德却不允许他这样的行为。过多的欲望是导致他最终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他身上体现了宗教禁欲和肉体欲望的矛盾,自我不能同时满足本我和超我,所以最终偏向社会规则倡导的惩罚。代表超我的——理智、道德和教义无法抵制他的肉体欲望和需求。人具有的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在阿姆布罗瑟的身上也有体现。“阿姆布罗瑟实际上由两个截然相反、互为对立的自我组成,并且每日来回穿梭其间。他的所作所为搅乱了社会固有的体系和善恶分界线,在18世纪的人们看来面目可憎。”( 苏耕欣,2010:117)在魔鬼的力量下,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魔鬼告诉他,他杀掉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是他的妹妹。这样的安排也令读者震撼,同时也加剧了他死亡和犯罪的悲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