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开,孙媛媛
(天津城建大学城市艺术学院,天津300384)
汉朝是继秦朝之后的大一统王朝,分为西汉和东汉两个时期,历时400余年。自秦统一中国后,原战国时各国的文化便相互渗透融合,到西汉时中华地区在典章制度、语言文字、文化教育、风俗习惯多方面都逐渐趋于统一,构成了共同的汉文化。
表1 汉代出土竹器简表Tab.1 Summary of the unearthed bamboo articles of Han Dynasty
根据该研究对相关出土文物资料的梳理,发现中国汉代出土有竹器实物的汉墓较多,出土的竹器数量和品种都比先秦时候要多。该文列举了18个有竹器出土的汉墓进行了统计,共出土竹器10万余件,如果不计算竹简的数量,出土的竹器约310多件。汉代出土的各类竹器的数量很大,品种较齐全,其涉及时间轴贯穿整个汉朝400 a历史,地域跨度极大,幅员辽阔,南至广东、广西,西至新疆。
通过本文对《说文解字》竹部文字的统计,逐一分析,研究得出在《说文解字》中共有115个表示竹器的文字。从而揭示了中国汉代时期对竹器的界定已经很系统完整,竹器的使用非常丰富。结合汉代出土竹器的研究,为准确描绘汉代竹器灿烂的历史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和研究对象。
马王堆汉墓(前206-前163年之间)位于中国湖南省长沙市芙蓉区境内,是中国目前发现的出土文物最丰富,保存最完整的一座汉墓群。其中随葬的竹制品数量众多,种类繁杂,工艺精奇,涉及生产、生活、工艺制品、书籍、乐器等多个领域。
2.1.1 出土竹器数量大 汉马王堆共出土竹器500余件,其中不乏首次发现的竹勺、竹熏罩等竹器。另外大竹扇也是发现最早的大型竹扇。除去出土的312枚竹简外,墓中共出土了竹篓40个,竹笥48个,还有竹夹、竹勺、竹扇、竹席、竹筷、竹熏罩、竹制乐器等若干件。是出土竹器最多的一次。
2.1.2 出土竹器品种多 在马王堆出土的各类竹器中,至少有竹篓、竹笥、竹夹、竹勺、竹扇、竹熏罩、竽、竹笛、竹席、竹筷、竹串、竹简、竹律13种竹器。这么多竹器在一个墓穴中同时出现,使我们对汉代竹器的利用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2.1.3 涉及生活文化等领域 在出土的众多竹器中,涉及生活领域的主要有竹篓、竹笥、竹勺、竹席、竹筷、竹扇等竹器,涉及文化领域的主要有竹熏罩、竹简等竹器,涉及音乐领域的有竽、竹笛等竹制乐器。虽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生产领域,但是从竹篓、竹夹等竹器中仍然能看到生产竹器的痕迹。
表2 马王堆汉墓出土竹器简略表Tab.2 Summary of the unearthed bamboo articles of Mawangdui Han tombs
2.1.4 制作工艺精湛 在竹器制作工艺上,马王堆竹器体现出高超的原竹制作、装饰、连接工艺,如漆绘龙纹勺就是典型代表,竹编工艺也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特别是在竹笥、竹扇上的细密编织与编织纹样的处理中体现出精密的竹编工艺效果。
马王堆汉墓可说是汉代竹器的“地下展览馆”,展现出来汉代以竹材为原料,通过不同的生产方式,制造生产生活用具,印证了汉代竹器使用的普及,也是对《说文解字》记载相关竹器文字的一个佐证。
谢家桥一号汉墓(前184年)位于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荆州市博物馆于2007年对该汉墓遗址进行挖掘,发现了竹笥、竹篓、竹席、竹竿、竹简、竹牍等竹器。出土的竹器种类丰富。
2.2.1 竹篓 谢家桥一号汉墓共出土竹篓12件,造型很有特点,均为弧边角长方体,娄内盛有作料、水果或鱼等食物。标本M1北室:68竹篓篓孔呈六边形,长19.8 cm、宽11.2 cm、高5.2 cm。是一个较小型的竹篓。其实出土的竹器更像是1个长方体的竹编袋,与马王堆出土的竹夹等有类似的功能。不像是日程生活中使用的竹器,出土的竹篓看不出明显的开口,存取应该不是很方便。这种竹篓似乎专为祭祀、陪葬等使用的小型竹篓,同马王堆中用来装食物的竹笥应是同一用途。
2.2.2 其他竹器 谢家桥一号汉墓出土的其他竹器中,由于竹笥、竹席等均有不同程度的腐烂,不能提取完整的器物。另一方面,出土的竹笥和竹席没有不同于其他汉墓的不同特征或造型。出土的竹简与竹牍则保存的比较完整。
图1 谢家桥一号汉墓出土的竹篓Fig.1 Bamboo basket unearthed from Xiejiaqiao Han tomb
图2 谢家桥一号汉墓出土的竹简与竹牍Fig.2 Bamboo slips unearthed from Xiejiaqiao Han tomb
刘毋智墓(前194-前155 a之间)位于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该墓中出土的竹器有竹雕和竹装饰片各1件。虽然出土的竹器只有2件,但是因为在此之前出土的竹器中还没有发现单独的竹雕件,因此显得很珍贵,是中国出土的最早的竹雕实物。
图3 竹雕构件Fig.3 Bamboo carving
图4 竹雕片饰Fig.4 Bamboo decoration slip
2.3.1 竹雕构件 该墓中出土的竹雕构件截取毛竹筒的三分之一制成板瓦状,一端凸出方形榫,另一端中心有一圆孔。此饰件应是一件完整器上的一部分,在构建的右端可以看到插接结构的接口。采用浮雕的手法,精致的雕刻了山峦、松柏、野兽等,出现在西汉早期,把中国竹雕的开始时间直接定格在2 100多a前。通过对竹雕构建的分析,其结构形式及表面浮雕装饰技艺已颇为成熟,因而推算竹子用于雕刻工艺做装饰用品及器具应该始于更早的时期。这也说明汉代竹器已经不仅仅是满足生产、生活需求的基本功能器物,而上升到具有装饰美的“艺作”,拓展了竹器的适用范围,提升了竹器的工艺性及审美性。
2.3.2 竹片饰 另外,墓中出土竹片饰1件。该竹片饰呈椭圆形长竹片状,截面呈弧形。竹皮面用朱漆与青褐色漆绘饰勾连云气纹,竹背面墨绘勾连云气纹。残长11.6 cm、宽2.3 cm。该竹片饰采用绘画的手法,在竹片上绘制了装饰纹样。虽然只出土了一件竹片饰,但是说明西汉早期在竹材上绘制纹样进行装饰的手法已较普遍,这可以从汉代出土的各类漆器中看到一斑。特别是在同时期的汉马王堆中出土的彩绘竹勺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周家寨墓地位于湖北省随州市曾都区。2014发掘,共清理了汉墓24座。其中M8出土了一批重要的漆木器和简牍,出土的竹器有笥、筒形器、竿、笔管和成卷的简册(共566枚),以及成捆的细长竹竿和竹片等。
2.4.1 竹筒形器 出土竹筒形器6件。由竹筒削成,以竹节为底,上端削出半环状缺口,多有一小穿孔。器身黑漆为地,两端绘成组的红彩三角纹和网状纹,彩绘装饰是典型的汉代漆器的装饰特征。筒径约3.4~3.8 cm、高分别为50.8~16.8 cm不等,功能不详。但根据出土竹筒的彩绘装饰来看,能把竹筒装饰的如此精致,这6个竹筒应该不是简单的实用工具,更像是“礼器”或占卜抽签用的竹筒。
2.4.2 竹笔管 竹笔管1件。仅残留下半段,下端经削整。残长8.8 cm、杆径约0.9 cm。根据考古发掘报告,未发现竹笔。
2.4.3 竹签牌 出土竹签牌3枚。竹签牌是用竹简加工而成,可能与出土的木俑配合使用。竹签牌的使用更像是对竹简功能的直接延伸,竹签牌一端的尖头,应该是用于插在器物上或器物周边,对器物有一个说明。在汉马王堆出土的竹笥中也出土过类似的竹笥牌,用于说明竹笥的用途。
2.4.4 竹简 此卷竹简保存的较为完整,对竹简本身无需多解释。但该卷竹简出土后,可以发现西汉早期在竹简上除了单一的书写功能外,还有图形图像的功能。如下图所示的部分竹简中利用连在一起的竹简绘制了图案和相关联的表格。其他出土的竹器因发掘报告中没有提及具体的说明,应该是出土的相关竹器基本上和同时代的竹器类似,没有太多的典型特征和特色。
图5 竹筒形器Fig.5 Bamboo tube product
图6 竹笔管Fig.6 Bamboo writing brush tube
图7 竹签牌Fig.7 Bamboo stick card
图8 竹简Fig.8 Bamboo slips
图9 竹筒Fig.9 Bamboo tube product
睡虎地墓地(约前157-141年之间)位于云梦县城西部的睡虎路,2006年挖掘。出土文物中共有竹器竹筒4件、竹笥1件、带笔竹笔筒1件,竹简牍2 137件。出土的竹器中竹筒和竹笔筒有很强的代表性,特征鲜明。
2.5.1 竹筒 出土的竹筒,分盖和器身两段,用一节粗竹制成,上部截下一小段为盖。筒口外壁凿削成高约3.8 cm的子口,制作方直规整,盖内壁整齐地削薄,与器身扣合严密。通高约36 cm、直径约11 cm、盖高约6.2 cm。
该竹筒的制作精致,虽然没有彩绘的装饰与纹样等,但在制作上十分讲究,除了做上下与中间的变色处理外,还专门制作了隐没细绳的浅槽。该竹筒共出土4件,发掘报告中并没有发现竹筒内有其他事物或食物。因此,推测该竹筒应该是盛装酒或水等用。
2.5.2 竹笔筒 竹笔筒(毛笔附笔套)。为细竹筒制成,尾端为竹节,中段两侧对应地镂空一截,镂空段两端外弧,从镂空处可见内有竹质毛笔竿,长约29.5 cm。毛笔在东周出土的竹器中已经有所发现,此外,在云梦睡虎地秦墓中也出土过带笔筒的竹毛笔。不过此墓出土的竹毛笔直径只有0.4 cm,显得十分纤细。
另外出土的竹笥和竹简牍为汉代普通的竹器,无明显特征。
图10 竹笔筒Fig.10 Bamboo writing brush and tube
《说文解字》是一部中国东汉许慎编著的文字工具书,该书完成于公元100年,是中国现存最早字典。根据对《说文解字》中有关竹器文字的梳理,该书中共说明的竹器有115件,涉及到生活、生产、军事、文化、乐器等各方面。从而展现了在汉代时期,在1 900多a前,中国对竹产品的利用已经系统化,涉及方方面面。
表3 《说文解字》竹器文字各类别数量Tab.3 Categories and number of words on bamboo products in Shuo Wen Jie Zi
《说文解字》中有关竹器在生活方面的所涉及到的共有46个字,包括了衣、食、住等生活的很多方面,由此也向我们展示了两汉时期竹器的在生活应用方面的重要地位。其中服饰佩戴方面的竹器8种,饮食相关的竹器13种,居住休息的竹器16种,日常用具的竹器9种。生活方面的竹器占到了全部《说文解字》竹器的40%。可以看出生活竹器在当时竹器利用中占有相当大比例。
由此可以看出,在两汉时期,竹与人们的衣、食、住等生活动态密切相连,服饰,制衣工具,盛饭器皿,竹席,竹帘,竹屋等,基本已经渗入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并广泛普及,某些使用方式一致延续至今。
《说文解字》中涉及竹器在生产工具方面应用的共有37个字,占《说文解字》所有竹器文字的32.2%。包括了渔猎、农耕等生产的很多方面,如不同功能的竹笼、竹鞭、筛子等,充分展现出汉代人民认识与利用自然的智慧、勇气和理想。
生产方面,用于渔猎的竹器有3种;用于牧养的竹器有9种,特别是用于饲养牛、马、羊的竹器就有、篼、策、棰、、笍、笘等7种;用于农耕的竹器则达到的25种,是生产用竹器中数量最多的竹器。如籭、簁和箄为3种筛子;籓、箕和簸为3种簸箕,扬米去糠;簋和簠,为装黍、稷的方形竹器;和篅,为装谷子的竹器;篝,为竹笼,可用来烤火、烤衣物;籯,为一种竹笼;和筒,为竹筒;筊和筰,为竹索;笼,为装土的竹器;,为首绳子的竹器;箝和籋,为夹取竹器;簦和笠分别为有柄的斗笠和无柄的斗笠。
文化类相关的竹器文字共有9种,占《说文解字》所有竹器文字的7.8%。大都是用于书写的竹器,如简、篇、籍、符、笺等,算、筹则是一种计数的竹制品,笏为古代大臣上朝拿着的手板,筮则是占卜用的竹片。
文化方面,从商代末年就开始使用的竹简,占卜,计数等,人们还将竹材质本身的特性拟人化,赋予坚贞不屈、超然脱俗的人格品质,因此也有了朝臣所拿手板这样具有象征性的使用方式。
《说文解字》中涉及竹器在军事方面应用的共有5个字,主要应用在弓箭方面,这源于竹材质本身的特性,质坚韧,易取材。籚为矛、戟的柄;籣为装弓箭的竹器;箙为盛箭的竹器为揉制弓弩使其成形的工具。商周时期,中国就已有将竹材质制造弓箭的记录,秦汉时期,弓箭的便携性提升,加之竹资源的丰富易得,使之使用更为广泛,因此,《说文解字》中关于竹制武器的记载,基本为都为弓箭及其衍生品。
《说文解字》中涉及竹器在乐器方面应用的共有17个字,《说文解字》所有竹器文字的14.8%。竹作为古代制造乐器的重要材料,汉代社会经济的繁荣、多民族的融合,促进了竹制乐器的的发展。
竹被列为古代音乐分类的“八音”之一,甚至常用“竹”代表管乐,“丝竹”代称音乐,足以说明竹对音乐的重要性,而竹乐器也丰富了音乐的内涵,通过《说文解字》可以发现,打击乐器与吹奏乐器较为发达,弦乐器较少,而拉弦乐器则没有发现,这也印证了两汉时期的音乐主流。
《说文解字》作为中国第一部系统的著作,体现出了汉字的起源,演化,功能,构造等一系列问题,《说文解字》竹字部所涉及的115种竹器展示了两汉时期中国古代人民对竹的认识,对竹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已经很深入、广泛。
通过对汉代出土竹器以及《说文解字》中竹器文字的分析研究,该文得出以下几点基本观点:
汉代的《说文解字》是中国古代竹器系统的第一部历史著作,竹字部有关竹器共有115个字,涉及到生活、生产、军事、文化、乐器等各方面,展现了汉代中国竹器的利用情况。而一系列汉墓出土有关竹器制品数量很大,各类竹制品(不含竹简)共有300余件,以实物印证了《说文解字》中各类竹器的存在。出土竹器以实用性为主,通过对这些字义与出土文物的梳理,不难发现,在继承先秦竹器特点的同时,汉代竹器快速发展,进入中国竹器史上的“第一繁荣期”。
《说文解字》中共记载竹器115个,建立起了中国古代竹器使用的框架。以竹制品为代表的的中国古代设计作品,在经过近2 000年的发展演变,直至现在仍在中国广大地区使用,经久未衰,如竹筛,竹篮等,其形制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这既显示出了中国竹器的强大生命力,却也同时显示了中国2 000年的农业社会一直未和工业化接轨,虽有依托古代造物设计思想为依托,却故步自封,止步不前,未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通过对汉代竹器的分析,可以发现汉代竹器已经系统化和专门化,这在《说文解字》中表示各种竹器的115种文字中就可以看出,不同用途的竹器在汉代已经有专门称谓。并记入典籍之中。同时在汉墓中出土的竹扇、竹勺、竹雕构件、大竹筒等竹器制作精美,具备功能之上的审美和礼制要求,因此,可以说汉代竹器已经开始追求礼制上的高层次审美需求。
根据全文的分析,可知汉代竹器的品种非常丰富,《说文解字》里就记载了115种;另外,根据考古出土的竹器实物,汉代竹器种类至少也有竹篓、竹笥、竹夹、竹勺、竹扇、竹熏罩、竹竽、竹笛、竹席、竹筷、竹串、竹简、竹簪、竹片饰、竹雕、竹筒、竹箅、竹箭箙、竹杖、竹弓、竹筐、竹签牌、竹尺、竹钗、竹擿、竹笔、竹笔管等27种。
根据出土的竹器所在地的分布来看,汉代中国竹器分布的地域非常广泛,至少在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江苏、山东、江西、四川、陕西和新疆10个省、自治区有相关的竹器出土。
根据汉代出土的10万余枚各类简牍,可以推断出随着商周时代竹简的竹部应用,竹简牍在汉代的使用已经很普遍,进入竹简牍使用的普及化时代。
在汉代出土竹器的墓穴中,几乎所有的汉墓都出土或多或少的竹笥,竹笥成为汉代墓葬中盛装食物或衣服的“标配”,不论精美与否,竹笥也在汉代达到使用的普及化。
在出土的竹器中,马王堆漆绘龙纹勺、周家寨竹筒形器等的装饰都带有典型汉代漆器的红黑搭配风格;刘毋智墓出土的竹雕构件和装饰片上的纹样也体现出汉代动态、流畅的气韵风格。竹器的装饰工艺运用分割、变形的手法既体现了古拙、朴质的特点,又具有流动的气韵和遒劲的生命力。符合汉代装饰的“质”“动”“紧”“味”的装饰特点。竹雕构件及装饰片中的浮雕手法运用减地法,保留装饰的物象,剔除装饰物以外的材料,省工省料又凸显形态及特质。这一手法在汉代应用较普遍,从画像砖及石刻上均有体现,对后世的各种雕刻、剔花等工艺都具有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