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黄花菜

2018-02-23 21:08季节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8年2期
关键词:金针碗筷黄花菜

季节

记忆中的山里老家,到处都有黄花菜的影子。每年的六七月份,远远近近,墙角田头,开得艳艳的,有点招蜂样的娇艳,那就是黄花菜。

其实在农村,它不叫黄花菜,有个不土不洋的名字叫“金针花”。因为比较贱,好养,种在哪里,不用太花心思去照顾,也不用施肥,只要有老根在,来年必会抽出绿绿的一大丛。因此农村人都喜欢房前屋后种上一些。我家门前的矮墙上,就被勤劳的妈妈种上了一大圈的金针花。每当开花的时候,我每天必做的活儿,就是采金针花。

采金针花其实也算是技术活儿。那时候我至多五六岁吧,只是觉得爬墙好玩,妈妈一指派任务,便很开心地去执行了。金针花最佳的采摘状态,应该是含苞欲放的时候。可是我偏喜欢它怒放的样子,早上的时候舍不得摘掉它,总是爬上爬下的,像个野猴似的玩个够,等到它开得艳艳的才摘,每次也总会被妈妈批评说摘得过熟了。

晚饭结束,碗筷洗毕,妈妈会在灶前烧开一大锅的水,把我采的金针花倒进去,焯一下便捞出来。到如今,脑海里常常还有这样的画面浮动:昏黄的灯光下,妈妈开始缝缝补补,我坐在小板凳上,膝盖上架着个竹筛子,将烫好的金针花一根一根地捋直,整齐地码在上面。待几日后,金针花变成了咖啡色的金针干,妈妈就把它们收起来,待到冬日,特别是过年杀了猪,抓出一大把,放水里泡开,和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五花肉狠狠地炖,便是一道口水飞溅的下饭菜。農村里流传着一句话:“猪肉焐金针,吃了没良心。”话虽这么说,但农村人还是老吃这道菜,既下饭又过油瘾。

日子越来越长,生活越来越好,三高人群的增多,猪肉也不再是家常菜的宠儿,这道菜也就渐渐淡出了农村人的饭桌。只是偶尔会在山里人擅烹的姜汤面里看到黄花菜的影子。我也差不多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妈妈最后一次住院。

亲爱的妈妈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最后的几天,吃东西几乎每一口都是在艰难的吞咽下进行着。我每天绞尽脑汁地变着法子做点能让她吃下去的菜,也总是成效不大。最后的一餐,两年前的八月十五夜,窗外挂着一轮大大的圆月,我做了这道小时候一直让我大快朵颐的猪肉焐金针,满怀希望地看着憔悴万分的妈妈,艰难地嚼着这道菜。吃了几口,她便说吃不下了。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不甘心地夹了一筷子的黄花菜,硬是塞到她嘴里,要她再吃一口,好像那一口下去,便是多了一口希望。

可惜,第二天早上,她便脚踩莲花腾空而去,从此脱离了病痛折磨,却把这份难以抹平的伤痛永远留给了我。那一口黄花菜,她活在人世吃到的最后一口菜,从此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从此,不吃黄花菜!

生活中常常听到有人说,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凉了又如何?再怎么等,都等不回您的出现!

再见,再也见不到的妈妈了!

责任编辑:子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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