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意象功能探析三: 在人物塑造上的功能

2018-02-22 03:45夏侯南希
新西部·中旬刊 2018年12期
关键词:意象功能

【摘 要】 文章阐释了“三言”意象:暗寓人物命运的意象,传达人物情感的意象,展现人物形象的意象。认为“三言”意象在小说情节结构、人物塑造及思想倾向等方面具有不可忽视的功能。使小说的文学、美学和社会价值得到增强。

【关键词】 “三言”;意象;功能

二十世纪“三言”研究主要着眼于对编著者冯梦龙的生平、思想,“三言”本事与版本以及文献考证方面的研究。二十一世纪以来,主要集中于情节结构研究,人物形象研究,爱情婚恋研究,社会思潮与市民意识研究等方面,成果丰硕。小说意象研究至今并不充分。原因可能在于意象这一范畴本身有着不易界定的特点,带有多义性的特征。

本文的思路即是,暂且撇开对于意象的内涵和外延的复杂界定,立足文本,从情节结构、人物塑造及思想倾向三个方面来探讨“三言”意象的功能,并对相关意象进行细化分类,实现对“三言”意象研究的有益探索。

一、暗寓人物命运的意象

意象参与叙事古已有之,在我国悠久的叙事传统中,在纷繁的叙事话语中,我们不难挖掘出带有特殊寓意的意象。《史记·高祖本纪》叙刘邦即提到了“龙”意象:“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刘邦诞生之际便与“龙”结下不解之缘,这预示着他终将成为一代霸主的命运。与“龙”意象相仿,“三言”中多次出现的“红光”意象对人物命运也起到了预示作用。《警世通言》卷23《乐小舍拚生觅偶》描绘钱镠出世时,“红光满室,里人见者,谓之火发,皆往救之。”其实这里的红光并不是发生火灾时的火光,而是指古代帝王出生之时天空出现的异象。据说这是封建时代为了凸显皇帝九五至尊的天子气象而杜撰的夸张之语。其真实性和科学性均要打上问号,但在上至皇亲国戚下到平民百姓的庞大群体中,“红光满室”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说法。“红光”便与一代代帝王的身世联系起来,成为富贵祥瑞,吉星高照的象征,成为了暗寓人物命运的符号性的意象。《警世通言》卷40《旌阳宫铁树镇妖》中许逊出生时也是“异香满室,红光照人”。从他出生之时的情景来看,读者可能就隐约觉得他的命运异于常人。果然,长大后的他形端骨秀,颖悟过人,后来又成为群仙领袖,殄灭妖邪。可见许逊的神奇命运在他出生之时的“红光”意象中就得到了预示。此外,该意象在《喻世明言》卷21《临安里钱婆留发迹》中也有出现。

二、传达人物情感的意象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它是以虚构的艺术形象创造性地表现人性心理和时代精神的审美意识形态。”[1]艾滋拉·庞德提出意象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情感的复杂经验”。[2]古典小说中的意象“常常表示一种特定情趣和意味的艺术符号,它代表了人类的共同感情和习惯思路”。[3]有一部分意象常见于男女之间赠送礼物的情节中。礼物多是较贵重的或私人贴身之物品。男女主人公借赠物来传情,因物达情,物具有了超越其本身的功用而成为意象。如《喻世明言》卷4《闲云庵阮三偿冤债》中的“金镶宝石戒指”。陈玉兰对善于吹唱的阮三有情意,托梅香将自己的一枚金镶宝石戒指送给他。阮三想着玉兰的花容月貌而心荡神摇,遂把戒指紧紧戴在左手指上。陈玉兰将寄托着自己情欲渴望的闺中之物从手指上褪下赠予他人,是将自己的情意释放出去;阮三把获赠的戒指牢牢戴在手指上,则是对女子情意的欣然接受。陈玉兰是传情之人,阮三是领情之人,而戒指便是传情达意的媒介,成为寄托主人公情感欲望的意象。

《喻世明言》卷23《张舜美灯宵得丽女》中的“方胜”也是这类意象的代表。方胜是古代的一种饰物,由两个菱形部分重叠相连而成,其形状暗合 “同心双合,彼此相通”的意思。元宵佳节赏灯之际,刘素香故意遗下的一个同心方胜儿,被男子张舜美会意拾起。此物其实是一幅写有情词的花笺纸。素香有意遗之是希望心仪的男子知晓自己的心意;舜美立即拾之是对眼前热情女子的肯定回应。一遗一拾,情愫暗生。方胜这件赠物便承载着男女双方的情感,成为小说里传达人物细腻情思的意象。属于此类意象的还有《警世通言》卷29《宿香亭张浩遇莺莺》中张浩与莺莺交换的“绣带”和“香罗”。“从符号美学的角度看,像这类在特定的生活场景中反复出现并因此引发出某种固定情绪和习惯性联想的程式化意象,乃是一种人类感情诉诸艺术形象而形成的‘客观关系(T·S·艾略特语)或‘现成用语(详帕利-劳德理论)。”[4]这一说法与笔者对此类意象之功能的阐述是相合的。

除了上述传达男女间爱慕之情的意象以外,值得一提的还有表现朋友间知音之情的意象,比较典型的是《警世通言》卷1《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的“琴”意象。琴,弹拨乐器,亦称古琴、瑶琴,在先秦时代已成为盛行的乐器。《诗经》有云:“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后来的魏晋时期又有“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阮籍《咏怀诗·其一》)“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曹丕《燕歌行》)的吟咏。可见琴对中国人而言,不仅仅具有作为乐器的音乐功能,更承载着寄托情志的使命。俞伯牙与锺子期萍水相逢,因为一把瑶琴互认为知音。后来伯牙闻知子期染疾亡故,“割断琴弦,双手举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摔得玉轸抛残,金徽零乱。”痛呼“子期不在对谁弹!”子期不在,知音不再,瑶琴亦可不要。伯牙把对子期惺惺相惜的知音之情和知音不再的痛惜之情都寄托于这把琴上。可见“琴”意象表达出小说人物的深切情感。

三、展现人物形象的意象

《醒世恒言》卷9《陈多寿生死夫妻》中的一对银钗是朱多福与陈多寿订亲时陈家给朱家的聘礼。当陈多寿染上恶疾欲与未婚妻朱多福解除婚约时,多福坚决不同意,誓不肯退还那对银钗。朱母误以为女儿舍不得银钗,引得多福大呼“那希罕金钗玉钗!从没见好人家女子吃两家茶。”“生为陈家妇,死为陈家鬼。”“银钗”意象对于小说情节结构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却有非凡的意义。它突出了女主人公忠厚坚贞的性格,塑造了一个带有强烈封建色彩,恪守妇道,守节不移的烈女形象。

《警世通言》卷32《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百宝箱”的内容美好而丰富,价值连城,但由于外面紧锁着而无人知晓。杜十娘流落风尘,却善良纯真,精明干练,知情重义,具有难得的内在美,不幸的是无人关注。百宝箱物价至高,杜十娘的身价至高,心性亦至高。十娘愤而投江之前对李甲所说的“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这句话便道清了二者之间的某种隐喻关系。百宝箱是十娘生活的寄托和追求,更是她无比崇高形象的象征。可以说这一意象与女主人公的形象是高度契合的。

阿恩海姆曾指出,“艺术家相对于普通人的真正的优越之处是,他不仅能够得到丰富的经验,而且有能力通过某种特定的媒介,去捕捉和体现这些经验的本质和意义,最后把它们变成一种可触知的东西。”[5] “三言”中的意象就是这种特定的媒介,说书人或作者通過它们把自己赋予文字的深层内蕴释放出去,传达给听众或读者。意象便被赋予了某些功能。本文分别论述了“三言”意象在小说情节结构、人物塑造及思想倾向等方面的功能。分开论述并不表明一个意象只有一种功能,而是为了方便论述以求表达明晰。小说中有些意象兼具几种功能,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百宝箱”意象,既推动了小说情节 ,又象征着杜十娘的美好品质,还表达了追求自由爱情的思想倾向。综上所述,“三言”意象在小说中具有重要的功能,值得进一步探究。

【注 释】

[1] 陈文忠.文学理论(修订版)[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29.

[2] [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84.202.

[3][4] 陈植锷.诗歌意象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53.

[5] [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夏侯南希(1991.06—),湖南长沙人,任职于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基础课部,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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