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波
房东夫妇来好几回了,他们要把房子收回去。我和爷爷在这间40多平方米的一室户里,相依为命住好多年了,以前房东太太都是笑盈盈地来收租,但这次来时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不行,最多再住一个星期!”房东太太的话毋庸置疑。
“也不能把人逼太急了……”房东若有所思。
“老头子最近老往医院跑,也没个人照看,万一在房子里……就太晦气了。”房东太太轻声嘀咕,见我迎了出来就将话头打住了,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
爷爷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日子已经托了好几家中介,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退租看来遥遥无期,房东太太毫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牒,一个礼拜后必须搬掉,否则就报警。
爷爷租房子时,我也是跟着一起去的,与其说是没有合适的房子,不如说是没人愿意将房子租给我们。中介说房东们一听爷爷这个岁数,就连连摇头,连进门看房的机会都没有。后来终于找到个二房东,定下租个群租房,一整套房子隔了十几间的那种,那二房东点着定金钞票时一脸的坏笑。
搬家时,我们也没什么行李,爷爷逢人就说一家一当都给了儿子。“还好意思说儿子在国外发展呢!”房东太太神色鄙夷地向丈夫使了个眼色。
爷爷的儿子,好多年前出了国,爷爷说当时为实现儿子的愿望,卖掉了市区的房子。这个故事從原先租住的小区,流传到了群租房的邻居间,爷爷逢人就讲有个在国外发展的儿子。
但是群租房里的小年轻根本没时间听爷爷唠叨,走过都是一副和房东太太相似的鄙夷神色。春去冬来,爷爷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没人理睬爷爷,爷爷只有和我诉说,一遍又一遍地讲他曾经辉煌的过去,讲先他而去的老伴,讲他那照片上的儿子……讲着讲着,爷爷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来。我不断地叫唤,爷爷却没有任何反应,叫唤随即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房门被打开时,我已经饿着肚子守了爷爷三天。爷爷被抬出群租房时,围观的人都掩着鼻子。
“宝宝,你受苦了,跟我回家,噢!”消息传开,大家都说我是条忠犬,闻讯而来愿意收留我的人一大拨,这中间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房东太太。她摸着我的头,搂着我的颈,亲着我的毛。
我看准了这走出牢笼后的唯一的机会,虽然绝食了那么多天,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挣脱了绳索,一路狂奔跑出大门,奔向滚滚车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