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瑶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近几年,国家大力推动媒体融合,以技术变革为先驱力,从文化和经济两大体制改革中为广电营造出较为理想的融媒体环境,无论是央广还是地方广电,都在融媒体进程中积极寻找自身的变革时机。广电对媒体融合如此重视正是由于其与技术变革、政策规制、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存在深度的内在关联,有助于从根本上推动广电突破发展瓶颈、加速创新发展,本文将从以上四个方面进行探究和阐述。
技术变革在媒体变革发展中发挥着关键的驱动作用,是媒体融合自生动力,更是广电发展的第一生产力。数字化技术则是媒体融合的先驱力量,打破了以往不同传统媒体之间的行业壁垒。数字化技术将大量复杂多样的信息转变为0、1型数字串,成为计算机、多媒体及互联网的共同技术基础,也是三网融合的重要前提。在传输方面,数字信号抗干扰能力强,比模拟信号具有更高的稳定性,且具备双向传输功能。不仅如此,作为信号转换中心的机顶盒从一开始简单的收视终端逐渐演变为“收视终端+多种智能服务”智能方盒,标志着家庭“数字+智能”时代的到来。
媒体融合下互动电视成为热潮,IPTV、OTT、TV迅速进入市场,《流媒体》网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末,我国IPTV用户数达到1.22亿户,全年净增3 545万户;有线电视用户达2.45亿户,数字电视用户共计2.09亿户[1]。除此以外,网络视频、手机电视也发挥技术优势争夺受众市场,多屏传媒环境已然形成。
在媒体融合的大趋势下,广电业中各大主体纷纷寻求融合时机和技术变革。2016年10月人民日报中央厨房启动“融媒体工作室”计划,在大数据、人工智能、云服务等技术支撑下,构建起强大的技术平台,开启了新一代媒体内容生产和传播体系。“一次采集、多种生成、多元传播”运营模式成为技术支持下高效利用资源的媒体融合典范。
2014年湖北广电利用云计算、大数据技术打造出“长江云”平台,搭建起“媒体云+政务云+行业云+产业云”的云服务系统。
湖南广电于2014年推出的互联网视频平台芒果TV,与湖南卫视进行资源、数据的双向互通,实现了渠道融合,打造出“一云多屏”的战略体系,即电视机、平板电脑、手机客户端的多终端传送。平台独立用户已将近3亿,用户覆盖全球240个国家。芒果TV成功的背后以技术驱动为重要支撑,它的技术团队通过研发调度编排系统驱动芒果TV的Redis集群,实现了毫秒级的扩容和缩容,并引入云服务助推平台发展。在产业链方面,芒果TV同样注重技术质量,与多个科技公司合作推出OTT机顶盒、激光电视和投影产品等。
无论是央广还是地方广电,大数据、云服务成为广电业界寻求媒体融合平台构建的主要技术支撑。而具体到节目采编制作环节,HTML5应用技术也迅速普及。
媒体技术高速更迭的同时也造就了新一代媒体受众,这类受众不仅可以快速适应智能应用的加速更新,而且对新媒体操作具有较强学习和运用能力。他们习惯于多类型媒体终端产品的使用,能熟练运用于日常工作与生活中。智能语音、智能手表、电子支付,逐渐成为大众化产品。这一现象说明,在融媒体进程中,技术变革是从媒体和受众两方面共同驱动的。
从全国看,融合技术普及呈现区域差异,无论是固定宽带还是移动宽带,家庭普及率目前皆呈现出“东部显著高于中西部”的特征。融媒体理想案例主要以央广、SMG、芒果TV等为主,地区融合进程参差不齐。即将到来的5G时代也会给媒体融合注入新能量。
从三网融合到媒体融合,广电业的发展与国家政策规制息息相关。三网融合过程中,一方面,广电业在与电信业融合竞争中激烈角逐集成播控权,由于渠道的限制,广电不断强调自身对内容和意识形态的管理职能;而另一方面,广电也深刻意识到技术与创新对产业发展的重要性,觉察出媒体融合蕴含的巨大能量,借助国家政策引导和产业规制牵引,在三网融合的过程中积极推进媒体融合,实现自身的创新发展。
2014年是“融媒体元年”,8月份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提出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在内容、渠道、平台、经营、管理等方面的深度融合,着力打造一批新型主流媒体及媒体集团,形成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意见》的审议通过极大推动了媒体融合速度。2014年广电总局发布的144号文件和2015年的97号文件,在推动三网融合战略的同时为媒体融合奠定了基础。2016年广电总局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快广播电视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意见》,在2014年《意见》的基础上,重点从完善法规、行业准入、内容建设扶持、行业秩序规范等多个层面支持广播电视媒体融合发展。
国家对广电的规制类型主要分为经济性规制和社会性规制。经济性规制包括进入与退出规制、投资规制等。制播分离改革背景下,电视台与制作公司之间逐步建立起持股关系,依靠资本纽带连接,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2]。其次,国家通过三网融合规制打破了广电内容运营、电信渠道运营的垄断,放松广电媒体进入规制的管理,形成可竞争的市场化结构,广电总局通过管控集成播控牌照和内容服务牌照的方式对市场准入和竞争者数量实现控制,但市场退出机制仍有待完善。此外,国家通过投资规制推动媒体融合,2017年9月,国家广电总局印发《新闻出版广播影视“十三五”发展规划》提出设立国家引导资金、带动社会资本,强调以“资本为纽带”推动媒体融合;创建包括中国广播云平台、“中华云”、中央电视台新媒体工程等在内的多项央视媒体融合发展工程[3]。
社会性规制主要针对外部性问题,对广播电视节目的内容质量及侵权行为进行规制。针对三网融合进程中呈现出电视节目泛娱乐化和低俗化现象,广电总局频频下发“限娱令”,并且以量化的管理思维和否定式的政令语言为主要特征[4]。由于新媒体高速发展和部门利益,泛娱乐化和低俗化现象在媒体融合进程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公共利益受到严重损害,引起了广电总局的高度警觉,对其规制也就越发严格。2015年至2018年,广电多次通过下发规范性文件对融媒体过程中呈现的泛娱乐化和低俗化问题进行多方位管控,宣扬正能量导向,强调节目的公益和文化属性,对综艺娱乐、真人秀节目继续量化管理模式。同时,整改活动也未曾停顿,2016年4月文化部举办新闻发布会整治违规网络直播平台,对涉嫌提供含有宣扬淫秽、暴力、教唆犯罪等内容的多家直播平台进行查处;同年8月,广电总局要求各大牌照机构对互联网电视内容进行整改,整改内容主要包括严格控制盗版以及直播出现的“涉黄涉暴”问题;2018年4月,针对“今日头条”“快手”两家网站播出有违社会道德节目等问题,广电总局责令两家网站立即执行整改措施,特别是涉及低俗、暴力、血腥、色情等问题的节目要求立即下线。由此可见,国家在推动媒体融合的过程中同样注重社会效益,对泛娱乐化、节目供给结构失衡进行规制。
从整体上看,国家通过政策大力支持媒体融合,财政投入、融媒体工程的推进都发挥着积极的促进作用,经济性规制逐步放松、社会性规制逐步加强,为媒体融合营造了较为理想的政策规制环境,但一直作为广电内容规制的主导者的广电总局,其对融媒体的规制主要为规范性文件,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法制力度的缺位,媒体融合进程下的融合规制也有待构建。
体制作为广播电视产业的生产关系,一方面由广电业的生产力所决定,另一方面对生产力起着巨大的反作用,当其与生产力所适应时,会促进产业的发展;当两者不再适应时,生产关系会对生产力发展造成束缚或阻碍。当下,随着技术的蓬勃发展和经济社会的繁荣兴盛,广电业的生产力发展迅速,然而体制改革进程缓慢,严重束缚了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如何加速体制改革成为广电业发展的焦点之一。
我国目前广播电视事业格局仍然遵循的是1983年提出的“四级办”方针,其弊端随着社会发展逐渐显现。首先,按行政区划和行政级别设立广电机构,导致机构跨区域发展受阻;其次,金字塔式的结构分布,底层电台堆积泛滥,资源的同质化和竞争的无序化越发严重;此外,上述两种格局特征加上高度集中式的管理体制以及整合机制的缺失,使得众多电视台之间缺乏有机联系,整体呈现出“散”“乱”“杂”的局面[5]。不仅如此,广电管理体制还面临诸多问题。每个广电机构在层级上接受国家广电总局及其上级广电局的领导,同时作为国家宣传主阵地又必须接受当地党政部门的严格管理,这样多重管理主体不仅造成管理的高成本和低效率,并且由于政府和广电两大部门之间微妙的利益张力,政策常面临跑偏或落空的窘境。“多层管理+多重领导”已然成为广电发展的体制累赘。
随着国家文化体制改革和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广电体制改革也在逐步推进,但进度较为缓慢,关键在于改革的驱动力不足。虽然制播分离、集团化管理和三网融合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广电的体制改革,但对生产关系的调整力度皆有限。一波三折的制播分离长期受制于网络分散、产业链不健全和市场不成熟等困境,而媒体融合很好地加速了这些障碍的破解,多元化的媒体应用和节目制作需求最大力度地推动制播分离,间接助推市场化,延伸广电产业链,加速体制改革进程;行政干预过度造成的机械管理使集团化步步维艰,媒体融合促进市场化高效管理机制的完善,使集团化发展加速;三网融合将广电与电信两大产业间的壁垒打破,而产业融合运作必然需要媒体融合的进一步推进。由此可见,媒体融合为体制改革营造了
()()良好契机,从多方面直接或间接地推动体制改革,成为改革的理想突破口,是当下广电体制改革的必然要求。
除却作为第一生产力的技术因素,机制同样是广电业的重要生产力所在,左右着广电的发展方向和速度。并且,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广电体制最终的成功变革必然需要广电机制的全面创新。近几年,广电业一直在寻求机制创新,一些代表性的中央和地方广电机构已取得较大突破,深入探究会发现,成功案例的背后离不开对媒体融合的探索和应用。
机制创新是每个广电机构都在思索的问题,但整体突破并不明显,关键在于如下几个方面:首先,广电的机制与体制的关系未理顺,不能正确认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辩证关系,将国家层面的管理体制与机构自身的管理机制一概而论,导致缺乏逻辑、科学性的机制创新路径多样化呈现,例如混乱的商业模式;其次,意识形态管理和产业管理被混为一谈,尽管存在来自宏观体制的羁绊,但这无疑是广电机制最主要的弊病所在,其结果就是规制高压下“擦边球”现象频发,同时市场化运营不理想、生产力发展受限;再次,运营僵化直接导致用人机制的僵化,人才流失不断困扰着传统广电机构;最后,从机制表征来看,普遍存在粗放型经营、同质化的渠道竞争、内容与经营相脱离等问题[6]。
以上问题皆显现出广电机制创新的急迫性。在媒体融合背景下,一些中央和地方广电机构积极探寻机制创新路径。2018年3月,中共中央印发的《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中将中央三台合并,以频道融合加快媒体结构和节目内容的融合,从资源共享、节目制作、人才联合等多方面深入推进媒体融合,打造“电视+广播+网媒”的全媒介多终端视听频道。地方广电也不乏机制创新的先行者:2014年,上海广电通过台团融合完成了转企改制和去行政化改革,通过资源的深度整合实现自我优势的提升[7];江苏广电通过构建合作机制激励传统记者向融媒体记者转型,培育良性竞争和风险机制,成效突显[8]。众多广电分别从内容生产机制、渠道整合机制、人才融合机制等方面入手,促进机制的创新发展。显然,媒体融合为机制创新指明了方向,满足了机制创新的需要。
本文从四个方面对广电发展的融媒体环境进行探究,研究发现,技术变革驱动媒体融合效果显著,成为当下广电发展的第一生产力;国家通过政策规制的牵引积极推进媒体融合,经济型规制放松、社会性规制加强;媒体融合为体制改革营造了良好契机,成为破解体制障碍的理想突破口,是当下广电体制改革的必然要求;同时为机制创新指明了方向,满足了进一步解放生产力的需要。媒体融合已经成为广电发展的必然趋势,国家的文化和经济体制改革、广电融媒体成功案例都印证了这一点,融媒体大环境已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