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耀
面对腐朽的封建统治和疯狂的帝国主义入侵,不屈的中国先烈们一次次向西方寻求解救之道,然而结果却是一次次失败了,没有找到适合中国文化和现状的思想。直到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我们才找到摆脱危难的途径,才找到引导人民走向幸福、国家走向富强的道路,从此中国革命和建设的面貌才焕然一新。这不仅源自马克思主义科学的理论,也因其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有着相似的理论品格,适应了中国民众内心深处的文化追求。这种相似的理论品格就是要求面向现实问题,从人民群众的利益出发,对现实社会进行积极改造。这不仅是马克思主义能够中国化的文化基础,也是传承和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本方向,是二者之间的契合点。
在西方哲学中,现实与本质始终都是二元对立、相互脱离的,哲学家们总是在追求绝对真理中忽视了现实问题。其中宗教尤为突出,教义始终是在宣扬抛弃肉体以拯救灵魂、放弃现实以追求天国的幸福。即使到费尔巴哈那里,虽然突出地批判了宗教,并把神的本质还原为人的本质、把天国生活还原为现实生活,但仍然停留于抽象的直观的形式中,没有真正地关注现实。马克思主义实现的变革首先就是对这方面的批判,要求直面现实问题。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从源头开始就是面向现实的,没有对天国彼岸世界的幻想,没有太多玄之又玄的理论。立足于现实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第一个契合点。
对现实的关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起点。为了引导人们关注于现实,马克思深入地批判了宗教是“颠倒的世界”、是“人民的鸦片”,因为“一个人如果曾在天国的幻想现实性中寻找超人,……他就再也不想在他正在寻找和应当寻找自己的真正现实性的地方”[1]。正因为宗教对现实人民的欺骗和麻痹,所以马克思对宗教的批判就是要引导人民从幻觉中醒来,认清现实,深化对现实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是对苦难尘世的批评的胚芽”[2]。马克思对宗教批判的最终目的也就指向了人们现实的幸福,“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3]。除了对宗教批判之外,马克思也从哲学上纠正哲学家们玩弄概念以致忽视现实这一根本错误,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把哲学引向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上。马克思目睹了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残酷压迫和剥削之后,不仅从根本制度上批判资产阶级的虚伪性,而且深入无产阶级生活实际,捍卫受压迫的贫困群众利益。对现实的关注是马克思主义不同于其他哲学并且能够超越其他哲家的基础,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卓越品格。
对现实的关注同样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从开启人文理性精神的周文化开始,先贤的眼光始终落在对现实生活的关怀上。商朝末年的统治危机让西周统治者看到其在崇拜上帝时对现实的忽视,于是改变了这种文化取向,将高高在上的“天”拉回了人间,和民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认为“天佑下民”、“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尚书·泰誓上》)、“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泰誓中》)。从此天成为现实民意的表达,敬天就要敬民,圣贤的注目点也从天而转向了现实。对现实的关注,标志着中国文化中的理性精神被发掘出来了,是中国文化早熟的表现之一,从此就深深地融在了中国人民的文化基因中。创建儒家学派的孔子从不谈论鬼怪神灵之事,“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而是宣扬仁、义、礼的道德文化,用人自身的道德和智慧来解决春秋时代的现实问题。东汉传入中原的佛教之所以能够在中华大地兴盛不衰,就在于其适应了中国文化对现实的关注,追求“担米劈柴,皆是佛道”的现实解脱境界。至于道教,其所塑造的神、真人更多的是历史上某方面有突出贡献的圣贤人物,如老子、庄子、管仲、关公等等,人们对其推崇是因现实对其精神的需求,因此道教也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
对现实的改造是关注现实问题的必然深入。正因为西方哲学更关注于解释世界,对致力于改造现实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甚是不解并充满轻视,“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5]。然而对现实改造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却与马克思主义有着共同的品格,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奠定了文化基础,从此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不断地革旧出新,推动中国走出苦难,走向辉煌。
正如马克思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6]对现实世界的改造,是马克思主义鲜明的特点。在《纪念马克思诞辰两百周年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概括马克思的一生是“为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而不息战斗的一生”[7]。面对资本主义的残酷剥削和无产阶级的日益贫困,马克思没有选择“以昨天的卑鄙行为来说明今天的卑鄙行为是合法的”[8],而是积极投身于揭示现实和改造现实中。与庸俗的国民经济学家和神学家不同,马克思敢于真正揭示资本主义世界的黑暗:正是资本主义制度创造了不断扩大的仅剩下劳动的无产阶级,加剧了人民的贫困和苦难。马克思从唯物历史主义中找到了改变资本主义压迫、结束无产阶级苦难的科学道路——无产阶级既是资产阶级创造出来的,但又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无产阶级通过革命运动必然推翻资本主义、埋葬资产阶级。同时马克思积极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中,领导工人打破资本主义统治,如创建国际工人联合会,将国际工人联合起来,又如对巴黎公社革命给予热情地声援,支持其夺取政权。经过马克思的顽强不屈的拼搏和践行,改造现实的精神深深地融入马克思主义之中,成为其不同于以往任何哲学的特点。
对于现实的改造也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品质,而且也是从文化源头就奠定了基础。在中国历史文献中,记载的都是古人如何改造不合理的现实社会。如《尚书·禹贡》记载“禹敷土,随水刊木,奠高山大川”,这就是我们熟知的大禹治水的故事,正因为禹解决了困扰古人的水患问题后人才称其为圣人。古人对“德”很推崇,塑造了重德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然而“德”不是凭空所立的,而是深深地植根于改造现实之中。从西周开始世人皆称颂文王之德,因为周文王在其管理下拒绝了商纣的黑暗统治,创造出一个清明和谐的西周社会。春秋时代混乱的社会形势让孔子对之非常憧憬,想以其为模板再创一个同样的东周社会,“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论语·阳货》)。孔子开创的儒学派也把改造社会纳入其中,“诵诗三百,受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学习历史经典文本,必须发挥出可以应对现实的本领,这才是儒学的真知识,只知固守文本而不知现实变通的只是“小人儒”而已。这种对现实的改造始终潜藏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之中,当文化偏离了这条主线时,世人批判“空谈误国”、强调“经世致用”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坚持人民利益的立场、切实维护人民群众的现实利益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致取向,是二者之间的又一个契合点。在马克思主义公开声明他是为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服务的同时,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早已将尊重人民、保障劳动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融入到自身之中。这也使得马克思主义能够迅速在中华大地上扎下根基,指导和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向前发展。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品格”[9],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就必须要坚守马思主义的人民立场。马克思首先在哲学理论上突出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唯物主义历史观认为,人民群众不仅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而且在创造社会财富过程中创作了丰富的社会精神财富,同时还是实现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然而正是这些推动社会发展的人民群众却生活在被压迫被剥削之中,为此马克思深入人民群众之中,指导人民群众推翻资本主义旧的政权统治,最终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共产主义社会。《共产党宣言》明确地说:“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0]马克思的一生始终奋斗在维护人民利益人民解放的运动之中,即使是晚年也时刻关注着工人运动的新情况。这种精神也鼓舞着我们要始终坚持以人民的利益为取向,切实做人民群众利益的维护者。
虽然不如马克思主义那样科学地揭示出人民群众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但在历史经验的总结之下,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也始终凸显出要尊重人民、遵从人民意愿,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尚书》记载说:“皇族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尚书·五子之歌》)民众是不可欺压的,只有让百姓群众生活安定了,国家才能安宁。商朝末年的史实深化了周人对人民百姓的重视,把人民意志等同于上天的意志,甚至是排在了上天意志的前面,认为只有先满足了人民的需求,神灵才会保佑江山社稷,“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左传·庄公三十二年》)。孔子也非常重视人民群众的生活,一方面批评在政者只知敛富而不顾百姓疾苦,如痛骂冉求为季氏聚敛财富,“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论语·先进》);另一方面也要求施惠于民,“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论语·雍也》)是孔子最高的理想追求,在位者只有给民众施加恩惠,民众才会尊崇、服从统治者的管理。孟子进一步批评残暴统治者是“独夫”,拒绝承认其统治的合法性,认为只有得民心才能得天下,这一句也成为反抗残暴统治的有力武器。此外,孟子还描绘了一个非常现实可行的“黎民不饥不寒”的温馨社会,成为古人治世为民的理想目标。从此,维护人民百姓的利益就成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深深地融入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之中,谁违背了这一点,就会遭到圣贤人士的一致指责。
可以说在面对社会动荡、民众基本生活遭受侵犯时,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还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都要求直面现实问题,切实改变不合理的现状,以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这些方面一起构成了二者之间的契合点,这也是能够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传承和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当然二者之间也各有特点,可以相互借鉴补充,如以体悟式为主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虽然有着丰富而又灿烂的思想,但学人很容易迷失其中而不得真正要领,而马克思主义旗帜鲜明地彰显出自己的立场及其科学性,可以为传承和发展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指明方向;同时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对个人道德的重视和培养,可以丰富马克思主义关于个人修养方面的内容。总之,二者之间不是决然对立的,而是有着丰富的默契和联系,可以相鉴相明,共同推动我国文化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