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读时代的“网络文学+”:魅与祛魅

2018-02-20 14:34丹飞
出版广角 2018年23期
关键词:网络文学

【摘要】  “网络文学+”的崛起及其产业化刚好在改革开放40年的下半程。被人们视为互联网预言家的凯文·凯利在其著作《必然》一书中预言了人类未来的12个必然趋势,其中第四个就是屏读。网络文学自诞生之时起就与“屏”结下不解之缘——“屏”是网络文学生产的工具和载体,也是网络文学生产升级、网络文学消费和消费升级的载体和工具。因此,谈论“网络文学+”必然要谈到屏读。随着技术和人类认知方式的革故鼎新,屏读的泛化成为生活方式直至成为生活本身,屏读时代尽显“网络文学+”之魅,同时,也给“网络文学+”祛魅。

【关  键  词】“网络文学+”;影视IP;凯文·凯利

【作者单位】丹飞,丹飞文化传播(北京)有限公司。

【中图分类号】G232.1【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8.23.009

一、屏读时代“网络文学+”之魅

被人们视为互联网预言家、世界互联网教父、未来学家的凯文·凯利(Kelvin Kelly),人们习惯叫他KK,在其著作《必然》一书中预测了未来社会的12个必然趋势,即形成(Becoming)——KK模拟乌托邦造了一个词进托邦(Protobia),进托邦是一种进步、进程中的状态,变化和升级成为常态;知化(Cognifying)——未来是人工智能和算法主导的世界;流动(Flowing)——媒体、媒介的即时性提上日程,媒体叫作流媒体,人们处在信息流中,对信息的可靠性、互动性、差异化、个性化等提出更高的要求;屏读(Screening)——屏无所不在,你能接触到的一切信息、你与外界发生互联的一切手段都要借助于屏;使用(Accessing)——对于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事物,它们的使用权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拥有权;共享(Sharing)——共享是大势所趋,在共享的过程中分享者获得分享感,虚拟的或真实的满足感;过滤(Filtering)——过滤方式改变信息的到达率,也改变了信息本身;重混(Remixing)——KK认为未来重要的文化产品和媒介将是重混重镇;互动(Interacting)——虚拟现实产生的强大的存在感和体感;追踪(Tracking)——一切行为都是可以被数据化的,因此轨迹也是可以被追踪的;提问(Questioning)——最好的问题不是能够得到答案的问题;开始(Beginning)——人类共谋创生超级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与人类形成复杂的依存关系。

KK在谈未来,可他预测的12个方面却像是“网络文学+”在中国不断迭代升级的现实图景:网络文学诞生于边界模糊或者说无边界的互联网中,它自诞生之日起就不会消亡。元创作者赋予其最初的生命形态,粉丝的介入,纸质、电子、音频、话剧、舞台剧、影视、动漫、游戏、周边等(为表述方便,以下合称“文学生产端”)的生产和消费全程处于“流动”中,并且这些行为存在的基础是“共享”和“互动”,其交互的手段无一不是“屏读”,而文学生产消费链条的层层“过滤”决定了一部网络文学作品可以迭代到哪一个圈层,这个过程就是对“元作品”的重写、改写、“重混”,其轨迹是可以无限“追踪”的,决定了其有始无终,一直在“形成”。

2000年前后就有人在网上贩卖写作机,只要人们输入文类(含架空、穿越)、年代等若干关键词,就能自动生成一篇小说或其他文体的文章。被媒体曝出抄袭百部甚至两百部作品以上的作者不乏其人,再次印证了人工智能和算法早在中国网络文学界诞生和实践了多年。当然,正常的网络文学创作是最大化利用人工智能和算法成果为作者的写作导航、纠偏,是合理的“知化”,而不是“写作机”式的抄袭。人工智能和人类认知的跃迁将不断产生新的算法,“提问”无处不在,边界不断消融,过程不断重启,没有终极态,只有中间态,甚至永远都处于“开始”态。因此,坊间时不时有人宣称,要以“网络文学+”乃至“互联网+”的未来视角看中国。

“网络文学+”之魅如此盛大,是真相吗?

二、“网络文学+”的兴起和勃兴发生在改革开放40年的后半程

新华社(2017年8月14日)称,截至2016年年底,中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已达3.33亿,中国网络文学市场规模已达90亿元,并引用时任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数字出版司司长张毅君在首届中国“网络文学+”大会上的讲话:“国内40家主要网络文学网站提供的作品已达1400余万种,并有日均超过1.5亿文字量的更新。支撑上述数字的写作者超过1300万,其中相对稳定的签约作者已近60万人。”到2018年第二届中国“网络文学+”大会召开时,张毅君(他此时的身份是中国音像與数字出版协会第一副理事长)主持发布了《2017年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他表示,到2018年,中国网络文学用户数已破4亿。网络文学驻站作者已达1400万人,签约作者达68万人,其中47%的签约作者是全职写作。2017年,网络文学市场营收轻松跨过百亿大关,达129.2亿元。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成绩的获得一方面来自手机为主的终端阅读的蓬勃发展,更仰仗于网络文学向音频、图书、电影、电视剧、游戏、动漫产业输血产生的强大造血功能。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网络文学+”之魅是不争的事实。

另一无可辩驳的事实是,网络文学的兴起直至发展壮大成超百亿产业的“网络文学+”,这一历程刚好与改革开放40年的后半程重合。因此,在改革开放40年的大背景下来谈论“网络文学+”有着天然的合理性。40年是改革开放的转捩点,我们不妨将其看作新经济心态、新商业规则的元年;网络文学的第20年恰好又是网络文学被数据华丽包裹的“大IP”撕碎假面击碎泡沫,还IP市场以内容的元年。

三、科技以人文为本:“网络文学+”的工具理性

马克斯·韦伯将合理性区分为价值合理性(或称价值理性)和工具合理性(或称工具理性)。正是依托互联网技术,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技术的革命性的跃迁这一工具理性,网络文学在“后20年”从创生到如今的俨然执文化创意产业牛耳的态势才成为可能。如果梳理网络文学生长的工具理性土壤,我们可以大致勾勒出这么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1)视窗系统的诞生,真正实现“所见即所得”,这一变革对于网络文学不啻人类登月之于人类探索星外和外星文明的意义;(2)手机的诞生和普及铺垫了网络文学消费的工具基础;(3)苹果为代表的智能手机,为网络文学的消费铺上了信息高速公路;(4)“脸书”、推特、微博、微信的出现和爆发式发展,使得“互联网精神”即扁平化、即时、交互、分享真正成为现实——无独有偶,互联网精神的提炼没能跳出KK圈定的12条预测;(5)“流动”的技术升级对网络文学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吁求网络文学实现多层次立体化全方位的娱乐功能,从而引发“影动游”顺势(市)狂飙,逆势(市)也能狂飙;(6)抖音等自我展示型社交软件出现,其通过对“影动游”为主的文化产品个性化解构,制造了人人皆作家、编剧、导演、词曲作者、演员等创作者的虚幻满足感。戏仿“科技以人为本”句式,笔者首创“科技以人文为本”并以此概说科技推动人文(一个具体而磅礴的体现即 “网络文学+”)的发展演进,当然,人文也反过来倒逼科技的优化甚至革命性的进步、创生。

移动互联网再一次印证了个性化不过是从众的表象。可以说,“网络文学+”——网络文学及其背靠的“影动游”文创大产业直接受益于(移动)互联网技术,并驱动后者通过技术革新实现产品和服务迭代,以迎合和引领“网络文学+”产业链的现实、内在乃至潜在的前瞻性的隐性需求。就工具理性而言,国内还没有文创产业从业者达到过李安的高度,多数人是技术成熟之后去迎合,李安是为了获得更好的艺术表现力和艺术体验效果,去激发技术革命,甚至专门“发明”了市面上没有的装备组合构建“电影技术实验室”。

可以想见,互联网科技的每一个革命性的进步,必将引燃“网络文学+”革命性的爆发式发展。刚刚结束的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发布的15项领先科技成果:微信小程序商业模式创新、华为昇腾310芯片、蚂蚁金服自主可控的金融级商用区块链平台、破解信息孤岛的接口高效互操作技术与燕云DaaS系统、Amazon Sage Maker、360安全大脑——分布式智能网络安全防御系统、智能供应链技术服务平台、Apollo自动驾驶开放平台、Arm China AI Platform Zhouyi、特斯拉智能售后服务、supET工业互联网平台、全球首款全集成5G新空口毫米波及6GHz以下射频模组、清华微电子所CPU硬件安全动态监测管控技术、Azure Sphere-基于微控制器的物联网安全解决方案、小米面向智能家居的人工智能开放平台的(移动)互联网技术,这些技术提供了更安全、更可靠、更迅捷、更“懒惰”(智能化)的互联网产业发展之道。这些成果对于“网络文学+”的作用有的直接而具体,大多数是貌似不相干的间接作用。尽管未收入15项成果,但据说还是打动了KK的清华系研发的柔性屏等技术,对“网络文学+”的“屏读”特性的延展显得更为直观。当然,惊艳科技界、IP界、知识界的柔性屏目前尚处于实验室试验阶段,如何以平民价格实现柔性屏的量产,可能是摆在其面前的一道劫,闯过去,柔性屏的发展就有大未来,闯不过去,则只能是照不亮现实的理想之光。

四、屏读时代的“网络文学+”复魅:来自从业者和观察者的误区

一个相悖的现象是,“网络文学+”产业一边是“入坑”从业者、作品数量、IP开发程度、体量的不断冲顶;一边是各种唱衰要对“网络文学+”进行祛魅。这种唱衰来自两个层面,一个可以原谅的层面来自各类以文娱观察为己任——其实多是为现实中的饭碗和网络中的虚拟满足感的微博、公号、自媒体大V。他们博的是眼球经济,玩的是捕风捉影,这些人的网络传播语“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们唱衰甚至唱死“网络文学+”都不足为奇。另一个不可原谅的唱衰来自“网络文学+”从业者自身。做出版的动辄轻叹纸书已死,做影视的则但凡偶遇风吹草动如具体类型“网络文学+”产品的一个滑铁卢就会感冒发烧甚至自断双臂。文化自信在部分“网络文学+”从业者那儿成了文化不自信或不太自信。

笔者亲历了各种IP运作,笔者有《明朝那些事儿》《盗墓笔记》《后宫——甄嬛传》《政协委员》《百年往事》等数百本图书的运作经验,特别是《甄嬛传》,它开启了我70多个影視IP经纪成绩。笔者还孵化了《狼图腾》全资产包,也担任过院线电影《翻译家》、电视剧《大唐悬镜录》的编剧。笔者概括梳理文创产业的几个误区,以引发同业和研究者思考和进一步深研。这些误区的关键词是:纸书已死、大数据为王、“男频”已死、古装已死、大IP为王、照猫画虎只(能)拍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影视业)的春天/寒冬来了。

这里的纸书指纸质出版物,即通常意义上的图书,不是几年前曾热闹过一阵的“电纸书”。宣告纸书已死这事一点儿都不新鲜,至少从笔者2004年进入出版业时起,年年都有人唱这种论调,唱了15年,出版业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偶尔要经历一些或大或小的波动、震动或阵痛,长此以往,其实还有活得更好的趋势。目前,纸书业条件反射下的选择是向他业态跨界、融合,把手伸到别人锅里——文学生产链条的中游、下游去,比如最便捷的方式是向漫画领域渗透,抑或几乎每家国有出版社都会搞的数字出版事业部或数字出版公司。有的出版单位激活原先名存实亡的网络,个别出版社和民营出版公司、书店资本合作,谋求业务堆叠,甚至开拓了国外地产业(如凤凰出版)、影视投资(如中南博集、凤凰联动)等看起来更光鲜的行业。这种开枝散叶式的业务条线拓宽无可厚非,但值得点赞的是,他们做到了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出版本业依然在坚守耕作。随着人工智能和算法技术的升级,哪怕到了麦然(我的动画合作者,曾获共青团中央和腾讯主办的Next Idea最佳原创IP奖,莫言先生题名图书《恐龙人》创作者)在书中所称的“人” “智能人”(还有“恐龙人” “外星人”)共处的未来世界,号称人类最古老的三大职业之一的出版业必然不死。因为铅字崇拜与生本能、死本能、爱本能等本能一样,是人类的原发性冲动。手持纸书和人体机能高度节能的未来式的屏读相比,多了历史纵深感和所谓“墨香”。

笔者多次提到,具体到文创产业或“网络文学+”产业,大数据和大IP是一对伪概念。在某种程度上,作品IP和经纪、作、编、导、演、制、宣、发等创作者IP的过往业绩具备一定程度的定性意义。近几年,连连冒出一些做内容产业大数据分析的公司,它们将具体的影视项目分解成网络数据、出版销售数据、类型、故事核、主演阵容、导演等指标,逐项“打分”,在一个项目还只是一个概念之时,就可以预判其若如此这般“码”内容和阵容,几年后成品项目的生或死。匪夷所思的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还博得了相当一部分影视公司的好感。本就是创意立身的影视业,不在创意创新和内容上下功夫,却在指标、打分的庙前“求上上签”,能不被自己人和外人唱衰吗?

《武动乾坤》《回到明朝当王爷》《莽荒纪》《唐砖》等“头部IP”败北,刺激到个别以服务行业自居的自媒体偏激棒喝:“怎么改?怎么改都是死!怎么做?别做了!”这里的“改”和“做”都是指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具体到以上IP即由网络文学改编为电视剧、网络剧。论者以为所谓“男频”IP容易掉进本意是男女通吃、原著粉和影视剧粉通吃,结果却是男不情女不愿、原著粉和影视剧粉两边不买账的巨坑,两头不讨好。因为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他们建议中小公司“老老实实扎根女性市场”。实际上,蟹有蟹道,虾有虾道,红色题材、现实题材、大女主戏再显扬,玄幻、古装、大男主戏一样永远有市场。

从实践层面讲,笔者如今的主业是IP经纪,聚焦影视,出版、电子、音频、繁体等是附带。自2007年郑晓龙导演一个电话从我这买去《甄嬛传》的改编权起,笔者经纪了70余个影视游IP。2013—2014年间,笔者、安波舜先生与几个著名的投资人一起成立了一家五人合伙的IP孵化公司,安总和笔者分任日常经营的一二把手,这家公司的成绩就是将《狼图腾》除图书和真人电影之外的所有版权孵化成全资产包成功售出。就在多家大大小小的影视公司告知笔者他们公司“只敢要现实题材IP”的同时,我刚签下来一周的一部作品售出了影视剧改编权,题材就是古装,第一步是要打造一部大型历史正剧。数家影视公司也正在评估我的若干玄幻、科幻、神话题材IP。去年起,应资方要求,笔者也编剧了一部民国题材的院线电影和一部大型古装电视剧。因此,IP经济市场值得期待。

《战狼2》的逆袭,《我不是药神》成为爆款,就有人喜赞影视的春天来了。一纸文件或一点败绩,就有人惊呼影视的寒冬来了。那么,你说“网络文学+”的春天来了还是寒冬来了?一城一池的得失代表不了“网络文学+”的大势。“网络文学+”和影视业从来就没有春天,也没有寒冬,或者说,“四季轮转”才是“网络文学+”的常态。春江水暖,着眼点和着力点在内容的从业者才会先知。

五、“网络文学+”,有梦想,有未来

当技术的革新成为现实,它会引领和倒逼“网络文学+”自我革命,以回应和推动技术变得更好更人性(随着技术的级数跃迁,行业的清洗、换血甚至淘汰整个行业而有新生行业替代的频率和烈度也将急剧加大)。你是建更多的屏,霸占更多的屏,还是深耕内容,以對人心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对故事表达、接受美学的创意创新,构筑内容竞争的高坝?在瞬息“流动”的屏读时代,我们要尽力打赢一场局地战争,少输一场局地战争——少输就是赢。

当前,扁平化、共享性成为低配的“网络文学+”的未来时态,没有人能一人独吞蛋糕,或者说已经没有人会蠢到想一人独吞市场。去争论屏为王还是内容为王已经没有必要性,与“重混”的屏最契合的内容没有最佳态,一直在“形成”,一切只是“开始”,“网络文学+”的未来很现实,但也值得期待。

基于今年是改革开放40年、恢复高考40年、网络文学兴起20年,作为对改革开放40年成果和网络文学20年历程的回应,笔者发起成立了丹飞文学奖。创立这一奖项的核心内驱力是使命感。好的作品必须秉持正面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对读者、观众等内容消费者具备相当的正向提振作用。作品思想性、文学性(艺术性)、市场性不可偏废,其中,作品的思想性是底线,文学性(艺术性)是基本要求,市场性是实现作品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方式。创立此奖项意在促进内容生产者的源头——作家和编剧——及其文化产品的市场化、IP化,打通内容生产的上下游,践行强大的内容造血功能,为中国内容市场和IP市场贡献良性、正向、多层次的元IP、次生IP和IP矩阵,给内容生产者点赞加油,推动其实现内容“创富”。

截至本文结稿之时,已确定《出版广角》杂志、《科技与出版》杂志、新华社《新华每日电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文化十分》栏目、清华大学出版社、广东广播电视台马志丹工作室列为支持媒体。我们拟在首届丹飞文学奖颁奖期间举办科技人文高峰论坛“为什么IP?科技以人文为本”,期待那时,我们与你共享“网络文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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