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驱动发展中使用价值与价值的辩证关系

2018-02-20 06:12方兴起
学术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核聚变人工智能价值

方兴起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就强调指出,“改革开放这三十多年,我们更多依靠资源、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支撑了经济快速增长和规模扩张。改革开放发展到今天,这些要素条件发生了很大变化,再要像过去那样以这些要素投入为主来发展,既没有当初那样的条件,也是资源环境难以承受的。我们必须加快从要素驱动发展为主向创新驱动发展转变,发挥科技创新的支撑引领作用。这是立足全局、面向未来的重大战略。”a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要》,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25页。所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b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而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面临双重任务:通过创新突破我国发展的瓶颈制约;通过创新形成新的比较优势。a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要》,第136-137页。本文认为,完成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双重任务的关键,在于正确认识和处理创新驱动经济发展中使用价值和价值的辩证关系。

一、创新是使用价值的创造过程

近年来,创新一词在我国使用的频率很高,并成为顶层设计的关键词。要正确理解习近平提出的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必须基于马克思的商品两因素或二重性理论,弄清楚使用价值和价值在创新过程中的辩证关系。

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当前,从全球范围看,科学技术越来越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力量,创新驱动是大势所趋。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孕育兴起,一些重要科学问题和关键核心技术已经呈现出革命性突破的先兆。……变革突破的能量正在不断积累。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以来,世界主要国家抓紧制定新的科技发展战略,抢占科技和产业制高点。这一动向值得我们高度关注。”b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要》,第126-127页。不难看出,习近平讲的创新,既不是熊彼特的广义创新,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技创新,而是指新一轮科技革命或工业革命引发的创新。这是一种颠覆性的创新,它将创造出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以取代社会原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在世界历史上曾因科技革命或工业革命,出现过三次颠覆性创新。这三次颠覆性创新都变革了社会原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形成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

颠覆性创新的过程,是新的使用价值的创造过程。马克思认为,“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但这种有用性不是悬在空中的。它决定于商品体的属性,离开了商品体就不存在。”c《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8页。这意味着,新的使用价值的创造过程是从认知物的属性开始的。也就是说,颠覆性创新必须从物的属性的“基础研究”开始。所谓“基础研究”,主要是为了获取有关物体或物质的重要基础原理的新知识而开展的实验性或理论性研究,这项研究不以任何特定的应用或使用为目标。以2015年我国发射“悟空”卫星探测宇宙中的暗物质为例,宇宙中看不见的物质总量远远超过看得见的物质(据推测宇宙中看得见的物质不到5%,看不见的物质占95.1%),这些看不见的物质就被暂时称为暗物质。发现暗物质,并为获取它的重要基础原理而开展的实验性或理论性研究,不以任何特定的应用或使用为目标。这就是基础性研究。“进行基础研究是为了分析特性、结构和关系,从而形成假说、理论或规律并对此进行测试”。因此,其研究成果通常发表在科技类期刊上,成为公开可得的公共知识,而不可能在市场上出售。d奥利弗·索姆等主编:《德国制造业创新之谜》,工业4.0研究院译,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16年,第8页。

一旦在基础性研究领域对某种物体或物质的重要基础原理的认知取得突破,就为开发大量广泛应用的研究奠定了基础。这样,创新过程就可以从基础研究领域进入到应用研究领域。应用研究是为了探索基础研究成果的可能用途,从而其直接目的不是为了创造价值,而是为了创造出新的使用价值或新的产品,以及工艺或生产方法。也就是说,应用研究过程是为了获得新的使用价值而不是价值,而为了获得新的使用价值,必须不计成本地投入大量的资源。新的使用价值或新的产品不是为市场生产的,而是为探索新的用途而生产的。因此,新的使用价值虽然是人类劳动的产物,但不是商品。要生产商品,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为别人生产使用价值,即生产社会的使用价值”。也就是说,“要成为商品,产品必须通过交换,转到把它当作使用价值使用的人的手里”,e《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第54页。而应用研究一般只创造单个产品或样品,且由于耗资巨大而不可能直接投放市场。因此,必须对应用研究所创造的新的使用价值或产品进行商业性开发,使之符合成本收益原则才能成为既具有使用价值又具有价值的商品,从而才能为交换而进行大规模的生产。

由此不难看出,颠覆性创新创造的新的使用价值在成为具有使用价值和价值二重性的商品之前,经历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商业性开发三个阶段。显然,这三个阶段导致了研发周期长,耗资巨大,不确定因素多,且无利可图。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多么有经济实力的单个企业,都不可能独立完成颠覆性创新的三阶段研发工作。以核聚变能研究为例。1950年第一颗氢弹成功爆炸,标志着人类实现了将核聚变产生的能量用于军事目的。自1950年至2017年,少数国家一直在商业性开发核聚变能用于发电。2007年11月,由中国、欧盟、印度、日本、韩国、俄罗斯、美国等共30多个国家共同出资,合作推进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反应堆(简称ITER)计划。其目的是通过建造反应堆级核聚变装置,验证和平利用核聚变发电的科学和工程技术可行性。ITER计划对从根本上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能源问题、环境问题和社会可持续发展问题具有重大意义。根据ITER的部署,2007年至2025年为建造阶段,2025年第一次点火,2035年进入运行阶段,最终在2050年前后实现核聚变能的商业应用。这表明,即使不算核聚变的基础研究和军事应用研究所花费的时间,仅计算核聚变能的商业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所需要的时间就长达一个世纪,而且,在2050年实现核聚变能的商业应用目标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是,实现核聚变能的商业应用是人类开发清洁、安全和可持续能源方面的颠覆性创新,因此,作为一种新的使用价值,核聚变能如果成功地实现商业应用,则将改变人类长期依赖高污染与不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和生活方式。

另外,以人工智能为例,20世纪50—60年代起,人工智能的应用研究和商业性开发,创造出具有类人脑的新的使用价值,即大型计算机、软件以及计算机之间互相通信,从而开启了世界第三次工业革命。如果说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共同特征是人手延伸的机械化生产的话,那么,第三次工业革命则是人脑延伸的人工智能的问世。虽然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人工智能以芯片的形式嵌入许多的产品中,并形成开放性的互联网,改变了商业模式和社交模式,但是人工智能的应用研究和商业性开发主要局限在流通领域和社交领域。当前,随着人工智能的应用研究和商业性开发在深度学习和自主思维功能方面的突破,打破了人手延伸的机械生产与人脑延伸的人工智能之间的边界,从而开启了以智能化与机械化融合的生产系统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2016年的人机围棋大赛,采用具有深度学习和自主思维功能的阿尔法软件的电脑,戏剧性地战胜了人脑,使人们看到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曙光。正如机器不能取代人手而只是人手的延伸,但机器可以代替人的体力劳动并远胜过人的体力劳动一样,电脑不能取代人脑而只是人脑的延伸,但电脑可以代替人的脑力劳动并远胜过人的脑力劳动。工业互联网(或称物联网)将汇集人手延伸的机械生产与人脑延伸的人工智能的优势:将延伸人手的机械生产所带来的无数机器、设备组、设施和铁路、公路、航空、海运、管道等运输系统,与人脑延伸的人工智能所带来的传感器、控制装置和软件应用程序相连接。从而各种机器设备可以相互自动传递信息并进行即时调整,自动控制中心则能够收集并分析整个生产体系中每个环节及其环节之间的海量数据,用来改进各种机器的性能和产品质量,以及调整产品种类和数量,实现真正的高效的自动化生产。

在这里,之所以以核聚变能与人工智能为例,是因为这“两能”显示出新一轮科技革命或工业革命的标志性和本质性的特征。任何一个大国实现了“两能”的商业性开发,都必将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或工业革命,从而改变全球经济、政治和军事格局。

由此不难看出,颠覆性创新不是任何一个市场主体或多个市场主体合作有能力承担的,从而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也就难以发挥。因此,在颠覆性创新过程中,政府应该发挥主导作用,“不能‘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a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要》,第128页。即不能市场失调,政府缺位。实际上,面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世界主要国家都在抓紧制定新的科技发展战略,抢占科技和产业制高点。例如,面对第四次工业革命,德国产业经济研究联盟及其工业4.0工作小组于2012年10月提出了他们关于《确保德国未来的工业基地地位——未来计划“工业4.0”实施建议》的报告草案,并在2013年向联邦总理呈交最终工作报告。数年以来,德国“工业界一直处于一场重大而根本性的变革之中”,“变革的核心在于工业、工业产品和服务的全面交叉渗透。这种渗透借助软件,通过在互联网和其他网络上实现产品及服务的网络化而实现。新的产品和服务将伴随这一变化而产生,从而改变整个人类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这一变革在德国被称为工业4.0。德国政府已经宣布工业4.0为其高科技战略之核心部分,旨在确保德国未来的工业生产基地的地位”。a乌尔里希·森德勒:《工业4.0——即将来袭的第四次工业革命》,邓敏、李现民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5年,第2、1-2页。

习近平高度关注这些科技战略新动向,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要抓好顶层设计和任务落实。顶层设计要有世界眼光,找准世界科技发展趋势,找准我国科技发展现状和应走的路径,把发展需要和现实能力、长远目标和近期工作统筹起来考虑,有所为有所不为,提出切合实际的发展方向、目标、工作重点。”b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要》,第128-129页。为此,我国政府不失时机地在2015年提出制造强国战略第一个十年的行动纲领,即《中国制造2025》,并力争通过三个十年的努力,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年时,把中国建设成为引领世界制造业发展的制造强国。另外,鉴于人工智能作为新一轮产业变革的核心驱动力,将进一步释放历次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积蓄的巨大能量,并创造新的强大引擎,重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经济活动各环节,引发经济结构重大变革,国务院在2017年7月公开发布《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规划》提出新一代人工智能的发展分三步走:第一步,到2020年人工智能总体技术和应用与世界先进水平同步;第二步,到2025年人工智能基础理论实现重大突破,部分技术与应用达到世界领先水平;第三步,到2030年人工智能理论、技术与应用总体达到世界领先水平。

二、价值决定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

综上所述,在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中,重中之重是实现核聚变能和人工智能的产业化。这“两能”目标符合习近平提出的我国科技创新的“三个面向”中的两个面向,即“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和“面向国家重大需求”。而要符合第三个面向,即“面向经济主战场”,c习近平:《为建设世界科技强国而奋斗》,新华网,2016年5月31日。则在创新过程中巨额投入所形成的新的使用价值或样品,必须成为商品。因为在经济发展的主战场上,产品普遍采取商品的形式,社会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而商品是一种二重的东西,即具有使用价值和价值。d《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第54页。但是,在创新过程中巨额投入所形成的新的样品,具有使用价值,也是人类劳动的产品,却不具有价值,因为按巨额耗费定价的新样品根本不可能进入市场,因而不是商品。

在创新过程中,通过应用研究和商业性开发产生的样品,只有通过大批量生产,使单个产品的耗费降至“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或者说,必须按“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生产,样品才能转变为既具有价值又具有使用价值的商品。这里讲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指“在现有的社会正常的生产条件下,在社会平均的劳动熟练程度和劳动强度下制造某种使用价值所需要的劳动时间”。而“只是社会必要劳动量,或生产使用价值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该使用价值的价值量”。e《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第52页。

总之,在创新过程中,为了追求一种新的使用价值,可以不必,也不可能按“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生产该种使用价值。但是,新的使用价值一旦产生之后,必须通过一定的方式实现按“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生产,才具有价值,从而才能转化为商品,才能进入市场,面向经济发展主战场,为人民创造更多财富。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的使用价值是商品价值的“物质承担者”,“没有一个物可以是价值而不是使用物品。如果物没有用,那么其中包含的劳动也就没有用,不能算作劳动,因此不形成价值”。而商品的价值则是商品使用价值的“社会性承担者”,如果商品没有价值,商品的使用价值就失去了社会性,从而不为社会或市场接受的使用价值就成为无用之物。由此,形成了商品使用价值与价值的对立与统一的辩证关系。统一体现在使用价值与价值不可分割地存在于商品体内,对立体现在使用价值的物体属性与价值的社会属性之间的矛盾,体现在只有增值价值才能生产使用价值,而使用价值的增加不一定导致价值增值。因此,“使用价值总是构成财富的物质的内容”。a《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第49、54、49页。而价值总是通过价值形式,即货币构成财富的社会形式。

马克思对商品二重性的本质分析可以通过价值的表现形式,即货币转化为现象分析,也就是人们所熟悉的:商品必须基于收益大于成本的市场原则进行生产和交换,才能增加社会财富。也就是说,创新过程中形成的新的使用价值只有基于收益大于成本的市场原则进行生产和交换,才能面向经济发展主战场,为人民创造更多财富。

新一轮的科技革命或第四次工业革命加速了创新形成的新的使用价值面向经济发展主战场的进程。为了说明这点,可以对比一下第一次工业革命中机器的制造过程。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翰·希克斯作了这样的描述:第一代机器是靠手工、并辅以水力制造出来的。它们都很昂贵,因为缺乏制造它们所需要的技术高超的劳动力,而且也欠精确,因为它们还须依靠人的因素。“我们注意到詹姆士·瓦特发明冷凝器——蒸汽机演进过程中的转折点——时,是格拉斯哥大学的‘数学仪器制造匠’”。1765年,瓦特在修理纽可门于1705年发明的蒸汽机时做了重大修改。但蒸汽动力在当时并不比水力有多大优势。甚至到1835年,英国的兰开夏郡和约克郡的西区仍有水轮866架。“直到用机器制造的第二代机器问世成本才下降,精密度才提高”。b希克斯:《经济史理论》,厉以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148-149页。因为有了机器工具,就有可能对体积庞大的金属物体进行加工,并使金属成形时达到用手操作所不能达到的精度。此外,用机器工具进行加工速度很快,这就使某些加工工作在商业上行得通,而用手工加工,即使在机械学上是可能的,但做起来却很不经济。

与手工制作机器到用机器制造机器的过程相类似,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先是靠手工编程产生了人工智能。手工编程会出现书写错误,算式问题,程序格式出错。如果靠人工来检查这些错误是非常困难的,既费时又费力。使用过第一代人工智能电脑的人们,感觉不会是轻松愉快的。当人工智能产生于自动编程后,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自动编程是借助计算机及其外围设备装置自动完成从零件图构造、零件加工程序编制到控制介质制作。其可信度高,数据准确,多用于加工复杂工件。手工编程则用于加工简单工件。

正如希克斯所说,科学的进步需要各种科学互相补充而相得益彰。由于吸收了脑科学和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当下的人工智能已具备深度学习和自主思维的功能。另外,量子计算利用量子特有的“叠加状态”实现并行计算,具有颠覆性的计算能力。也就是说,量子计算在理论上的计算速度比世界上性能最强的超级计算机还要高出若干个数量级,从而超过了传统的计算机。因此,争相领先的激烈竞逐近年来正在量子计算领域上演,美国的主角是英特尔、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谷歌等高科技巨头。中国政府2017年在合肥市投资兴建世界最大的量子计算研究中心后,互联网三巨头百度、阿里巴巴和腾讯目前正在量子计算研究方面,为各类项目提供经费,以便使它们在这项被称为所有超级计算机之母的技术的商业开发中获得立足之地。

相信量子计算机和量子通信系统的商业性开发成功,将大幅提高人工智能深度学习和自主思维的功能,进而将加速推进智能化与机械化融合的生产系统的形成和核聚变能的商业性开发。值得一提的是,麻省理工学院等离子科学与核聚变中心与美国联邦核聚变系统公司这家私有企业合作,计划在未来15年内开发出利用核聚变产能的技术。该合作团队2018年3月8日宣布,用3年时间将几年前才实现商用的新一代高温超导体,变成一个高性能的大型电磁体,然后用10年建原型反应堆,使其产能大于耗能。接下来,建一个200兆瓦的试验性发电厂,向电网传输电力。相比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反应堆计划(ITER)项目,该合作团队使用新一代高温超导体就可能会提前近20年的时间生产出体积更小、成本更低以及更易于建造的反应堆。如果我国能利用高水平的“人工智能+”,突破有限空间內核聚变过程所需的极高温度这一难题,我国热核聚变实验反应堆项目的商业性开发也可能会提速。

高水平的“人工智能+”必将在我国许多产业和领域产生“链式效应”。而核聚变能能够用于发电,将给我国带来清洁和可持续的能源。当然,前提条件是颠覆性创新形成的这“两能”,必须是既具有使用价值又具有价值的商品。

三、思考与分析

因国内外的种种原因,我国失去了三次工业革命的历史机遇。当我们在改革开放初期打开国门时,面对的是一个西方发达国家不仅垄断了高科技产业,在传统产业也拥有绝对优势的世界经济格局,同时也面对西方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的历史机遇。我们不可能再关上国门,靠自己的力量去取得西方发达国家通过几个世纪的发展才取得的那些经济成就,而是必须与资本主义生产所统治的世界市场联系在一起,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舍此没有出路,我国政府正确地选择了外资直接投资的方式,来吸收、消化和发展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成果。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经过40年改革开放,使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从而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尽管我国经济从总体上讲,仍处在从全球产业价值链的中低端向中高端发展的过程之中。但是,我国在许多传统产业部门拥有了全球比较优势,甚至绝对优势。而在高科技领域,我国或处于追赶者,或处于并跑者,或处于领跑者的位置。总之,我们现在的主要竞争对象不再是发展中国家,而是西方发达国家。

显然,一个近14亿人口的发展中大国有能力在世界市场上与西方发达国家竞争,是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世界500年未曾遇见的。具有信奉自由竞争传统的西方国家的政客,现在却个个成为了好龙的叶公。原来他们在过去500年能够形成信奉自由竞争的传统,是由于在现代工业领域,西方发达国家一直拥有绝对优势,而几乎所有的发展中国家处于绝对劣势。这样,自由竞争就意味着西方发达国家的工业制成品可以自由进入发展中国家,而发展中国家几乎没有生产工业制成品的能力,故自由竞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古希腊神话。如今神话变成了现实,西方的政客惊慌之中采取了过激的反应:一方面指责中国的发展是占了西方国家的便宜,搭了西方的便车,悔不该让中国进入世界贸易组织;另一方面西方发达国家拒绝履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第十五条规定的对华反倾销中采用“替代国”做法,自2016年12月11日起终止义务,以反补贴反倾销及维护国家安全为借口,征收高额的惩罚性关税,限制中国具有优势的传统工业制成品进口,并限制高科技产品出口中国,还限制中国留学生进入相关实验室,更限制中国企业并购发达国家的企业,以遏制中国科技创新,维护其在高科技领域的垄断地位。在这方面,美国特朗普政府干脆撕掉了贸易自由的遮羞布,祭起贸易保护的重商主义大旗。

实际上,“中国的发展成就,是中国人民几十年含辛茹苦、流血流汗干出来的。中国人民深知,想发展就要靠自己苦干实干”。美国从来没有像中国现在这样大度地“欢迎各国人民搭乘中国发展的‘快车’、‘便车’”。a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共促全球发展》,新华网,2017年1月18日。想当年中国在与美国就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双边谈判中,切身感受到美国坚持的贸易规则完全是为美国产业的需要而量身打造的,但为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我国不得不作出很大的让步。正如朱镕基在1999年3月31日会见美国国会议员代表团时所说:“中国在恢复关贸总协定缔约国地位和加入世贸组织的谈判上作了很大让步,连美国贸易代表都认为这些让步三五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中国就加入世贸组织问题已谈了13年。这些让步对于美国贸易代表已经是足够了,他们认为是可以接受了。”“昨天,我和巴尔舍夫斯基谈了一下午,原来想会很快达成协议,但昨天下午她的调子改了,又变得很强硬。为什么?”是因为“受到国会的压力,指责他们用原则做交易,所以他们又变得很强硬,越谈越难,用中国话来讲叫‘得寸进尺’”。b《朱镕基讲话实录》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49页。谁占谁的便宜,谁搭谁的便车,明眼人一看便知。

其实,对于一贯敌视社会主义国家的一些西方政客的各种言行不足为虑,因为“有一种力量胜过任何一个跟我们敌对的政府或阶级的愿望、意志和决定,这种力量就是世界共同的经济关系。正是这种关系迫使它们走上这条同我们往来的道路”。a《列宁专题文集——论社会主义》,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87页。值得关注的是,我们的一些企业长期与直接投资的外商合资经营,对外商拥有的核心技术、品牌和全球销售网络形成了依赖性,从而失去了创新的动力和能力。一些地方政府则基于“你发财(外资),我发展(GDP)”,“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的错误观念,出台的相关政策和措施助长了企业的这种依赖性。这才是令人堪忧的。

虽然颠覆性创新需要政府主导,但落到实处还是要靠企业的研发人员而不是政府行政部门的公务员。况且非颠覆性创新的主体是企业,只有企业基于非颠覆性创新生产品种和数量更多的高价值和高科技含量的产品,才能使我国制造业向全球产业价值链的中高端发展,从而推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增长的转变。客观地说,我国过去、现在和将来都需要外国直接投资,在这方面即使是发达国家也概莫例外。问题在于地方政府不能鼓励一些企业长期依赖直接投资的外商的核心技术、品牌和全球销售网络。

显然,企业投入资源开发高附加值和高科技含量的产品,是存在很大风险的,因为这种投资在一定期限内得不到回报是确定的,但成功与否则是不确定的。成功了则企业既可以获得新的使用价值(高科技含量的产品),又可以获得高价值。而一旦失败,企业就可能面临破产。但是,“中国近代史上落后挨打的根子就是技术落后”,“我们不是输在经济规模上,而是输在科技落后上。由于技术创新和工业制造落后于人,西方列强才得以用坚船利炮轰开我们的国门”。b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第126页。从现实来看,改革开放40年,我们更多依靠资源、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支撑了经济快速增长和规模扩张。改革开放发展到今天,再要像过去那样以这些要素投入为主来发展,已没有当初那样的条件,也是资源环境难以承受的。也就是说,无论是历史教训还是现实情况都决定了我们必须加快从要素驱动发展为主向创新驱动发展转变,发挥科技创新的支撑引领作用。

为此,政府应该创造条件,鼓励更多的中资企业与外资企业合作制造而不是合资经营。在这方面最为成功的例子是我国的高铁产业。世界上掌握成熟的高铁设计和制造技术的企业是德国西门子、法国阿尔斯通、日本川崎重工和加拿大庞巴迪。这四家外资企业都希望通过与中资企业合资的方式,来分食中国高铁市场的蛋糕,但是,我国高铁企业既没有与外资合资经营,也没有靠自己的力量去重复国外高铁公司开发高铁技术的过程,而是通过购买外企关键技术,使用中国的品牌,并引进外企合作制造。也就是通过技术引进、吸收、消化和创新,中国高铁产业在短短的6年时间里,就开发出高于外资企业技术水平的原创性核心技术,拥有自己的品牌,并成为相应标准的制定者。然后凭着自己的竞争优势走向世界,使得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都愿意购买中国的高铁产品,成为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一张名片。

类似中国高铁这样在全球同行业中处于领跑地位的企业,在我国其他行业中也有,他们发挥着“雁行效应”,是实现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希望所在。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无论在革命时期还是在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都是一个勇于直面问题,敢于创新的政党;都是一个有能力作出长期战略规划,掌控未来的政党;都是一个有着强大动员和组织能力实现战略规划的政党。因此,我们深信: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定会实现从要素驱动发展为主向创新驱动发展的转变,从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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