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小识》成书考

2018-02-13 00:18马天祥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达赖喇嘛西藏

马天祥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西藏小识》清末单毓年著,现存光绪三十四年抄本,全书四卷,共二十篇(含序)。1995年中国藏学出版社对该书进行影印出版,而后2003年北京学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西藏及甘青川滇藏区方志汇编》,以及同年兰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西南文献丛书》皆影印收录该书,但三者所录版本不同,《中国西藏及甘青川滇藏区方志汇编》所录《西藏小识》抄本于正文之外皆有订正和补注文字,而《中国西南文献丛书》所录《西藏小识》抄本除正文外只有少量文字订正。

《西藏小识》是清末西藏方志的典型代表。伴随着英俄等西方列强入侵的加剧,“抵抗侵略”与“振兴西藏”成为清末西藏方志的时代主题,可以说“寓时务于地志,系热忱于边疆”是该类方志的显著特点,因此,我们可以称该类方志为“时务策方志”。《西藏小识》20篇皆是契合以上两个时代主题,针对清末光绪年间西藏重大历史事件,以及西藏发展建设的若干问题展开分析讨论,其中颇多真知灼见,至今仍不失借鉴意义。如《藏防之与国防》篇在充分分析西藏山川地理特点的同时,就预见到了将来英军必以哲孟雄为跳板入侵西藏。又如《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篇所规划的进藏铁路线竟与今日青藏线不谋而合。

正是由于该书有着诸多可取之处,在细细翻检该书的同时,经过严谨地梳理与考证,可以证明《西藏小识》20篇并非成于一时,而是集中于一个相对较长时间跨度中的几个重要时间节点。并且这20篇也并非成于一人,而是出于若干人之手。

一、各篇写作时间考

《西藏小识》20篇,写作时间不一,大多数篇目中皆有能够揭示其写作时间和背景的语句。列于各卷之首的《西藏论序》,篇末落款直接交代了写作时间为光绪三十四年下元,即1908年11月左右。

卷一诸篇:

《西藏险要考》篇末有“今哲孟雄、布鲁克巴诸部落,将尽归于英之印”之语。翻检相关史料可知,此篇实为黄沛翘所作,且哲孟雄与布鲁克巴均系英国发动第一次侵略西藏战争关注焦点。战争从1888年3月开始,至1888年10月结束,1890年驻藏大臣升泰与英印总督兰斯顿签订《中英藏印条约》将哲孟雄纳入英国管控之下。故据此推断《西藏险要考》当作于此役隆吐山之战与捻那、都那之战相继失利之后,《中英印藏条约》诸条款确定之前,故推断此文当作于1889年左右。

《论藏防之与国防》篇末有“英人窥我西藏,由廓尔喀不如由哲孟雄之便益。自廓尔喀来,而我宗喀、济咙、聂拉木三城早收掎角之势,严于防卫尚得限戎马之足。惟由哲孟雄来,则雅鲁藏布河既无高山穷谷足以阻限,而全藏命脉则纯系乎雅鲁藏布”之语。据此可以推知,此段文字意在于英军入侵西藏之前,就西藏山川形势,提醒清政府应当重点于哲孟雄处多加防范,实为未雨绸缪之计。且考诸史料,英军第一次、第二次入侵西藏皆以哲孟雄为跳板,并未由廓尔喀入侵,故可推断此文当作于英军第一次入侵西藏前夕,即1887年左右。

《论西藏之危》篇中有“前岁辛丑,达赖喇嘛遣使报聘至乞俄皇保其自主,事之真伪虽不可知,而其有意暱俄已可概”之语。考诸史料,1900年(庚子)至1901年(辛丑)期间达赖喇嘛确有私自派遣使者觐见俄皇之事。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1年(辛丑)之后两年,即1903年左右。

《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篇末之处有“乃乘日俄相持之时,以一远征队入西藏,一战而有全藏之半,今且乘破竹之势长驱入拉萨,不知藏人何以御之”之语。考诸史料,此为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之事。“今且乘破竹之势长驱入拉萨”即为1904年7月英军侵入拉萨一事,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4年英军入侵拉萨之后。另外,经过大量翻检清末西藏相关史料,发现《西藏小识》中的《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与清末1908年11月23号《时报》“译从栏”刊载的《英藏交涉沿革小史》实为同源之作,两者虽在语言表述上风格不同,但皆译自同一篇报道。《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共分为五个部分:1、哲孟雄属英之由来及英国与不丹之关系;2、英藏交通之由来;3、英藏之战役;4、噶尔噶达之条约;5、亚东税关。而《英藏交涉沿革小史》同样也是五个部分:1、哲孟雄隶英始末及英国与布坦、廓尔喀之关系;2、哈斯丁与后藏大喇嘛之关系及麦卡莱之使节;3、英藏战争;4、噶尔噶达和平会议;5、亚东税关。两文经过逐章逐节地认真比对,唯有少数专有名词的翻译存在区别,如《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第二部分主角作“哈士丁”而《英藏交涉沿革小史》第二部分作“哈斯丁”等,以及一些翻译习惯上的不同。除此之外,两篇所述之时间、人物和历史事件皆无差别。然而此篇文章究竟作于何人之手?经过爬疏史料,发现此文实系曾亲自游历西藏、深入了解西藏地理人文、且于暗中时刻关注英俄动向的日本人成田安辉所作,且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就在英军攻入拉萨后不久。

《论英国经营西藏之政略》篇首有“天下事有谋之数十年以前,其发端甚远,初若无与于此事,及其效已著而又不知其所以然者,则甲辰年(1904)英兵入侵西藏之一举是”之语。篇末又有“自缅甸之亡于英也,英之印度政府驻兵于大吉岭,将以拊扼西藏,而至今二十年,兵端始著,此其布置之次序”之论。大体看来,文章是针对1904年英军第二次侵藏展开议论的,故其写作时间当不早于1904年。另文中言及“自缅甸之亡于英也,英之印度政府驻兵于大吉岭,……,而至今二十年。”考诸史料,1886年《缅甸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清政府将缅甸主权让与英国,且就在同年英人将铁路铺至大吉岭,在此屯兵为入侵西藏做准备。那么,距此20年之后,也就是1906年。当然,原文中的“至今二十年”也可能是约略而言,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6年左右。

卷二诸篇:

《论英藏私约之损害》篇中有“岁甲辰,英人遣兵要挟西藏立约八条,后增为十条,先后电知我国外部,各报多称为‘甲辰英藏新约’,然未经我国驻藏大臣签字与我外部认可,不得云‘约’,故曰‘英藏私约”之语。此段文字即为1904年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攻入拉萨强迫西藏地方政府与其签订条约一事。《论英藏私约之损害》即对此事展开论析,故此文之作当不早于1904年。且文中有言“立约八条,后增为十条”考诸史料,英军侵入拉萨强迫西藏地方政府“立约八条”在1904年9月间,“后增为十条”当系同年11月英国单方面修改条约内容一事。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5年左右。

《译论俄国之谋西藏》篇末有“北德《东亚报》论曰:‘昔闻达赖喇嘛通问于俄,我德人既言其事至有关系,近又遣使纳贡,更可异矣。’德且如此,奚怪英人之举国震骇乎?俄廷乃辩之曰:‘达赖喇嘛遣使来聘,与政治无涉。彼虑俄国宗教传入藏地,或于佛教有碍,故欲议定界限。是彼所自愿,非我之计诱也。’”此段文字所述为达赖喇嘛拒绝英国请求交往的同时,于1900年和1901年两次派遣使者,携带其亲笔书信和礼物晋谒俄皇之事。然通篇只言达赖喇嘛亲俄拒英,而并未言及1904年日俄战事及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之事,且俄国就英国质询给予外交答复又在1901年,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1年左右。

《译论俄人窥藏》篇中有“四年前,俄帝尝以其国宗教总监之织金礼服,介张尼根摩以遗西藏教主,且赠以宗教总监之名号。”考诸史料,西藏与俄国私下往来从1898年至1911年共有六次,其中1900年至1902年间的两次往来堪称“蜜月期”。文中俄帝赠达赖喇嘛以宗教总监织金礼服之事,以理推知,当在此“蜜月期”之中,而此文又是作于此事件之后的四年。另外,文中大谈俄国对于西藏贵族拉拢之殷勤、手段之高妙,却丝毫未言及1904年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打破了英俄在西藏的均势,以及身陷日俄战争泥沼,俄国颓势已经显露无遗的事实。且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的军事行动从1904年1月就已开始,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3年左右。

《论西藏不能自守之故》篇首有“日俄开战于辽东,英人以兵入藏,达赖喇嘛于英兵到时业已避往他处。”此文就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达赖喇嘛出逃为背景,专门针对江孜保卫战等一系列战斗的惨败,就“全藏虽有马步额兵六万人而莫能一战”的尴尬现实,深入分析了西藏兵员战斗力低下以致“不能自守”的深刻原因。考诸史料,达赖喇嘛离开拉萨为1904年7月,达赖喇嘛离开三天后英军便攻入了拉萨,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4年下半年左右。

《论西藏大势》篇中有“今政府已派赵尔丰为驻藏大臣”之语。考诸史料,此事即为光绪三十四年二月(1908年3月),清政府任命赵尔丰为驻藏办事大臣,仍兼川滇边务大臣之事。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8年3月之后。

《整顿西藏条议》篇首有“我国之处西藏,本多失策,无怪外人之生心,但以往之事不必言,所冀者,此次藏约订立以后,补牢之计及时施行,则此后西藏将仍属中国之完全领土矣。”之语,且篇末又言“前次英人乘日俄构兵之际,派兵入藏,俄人不暇兼顾,敢怒而不敢言。”综合两条线索,可知此文所言之“约”即1906年5月中英在北京订立的《中英续订藏印条约》,此文所作当不早于1906年《中英续订藏印条约》签订之时。此外,还需要注意的是,该条约签订的第二年,也就是1907年,这年春季张荫棠在西藏推行多项改革措施,并刊行《藏俗改良》、《训俗浅言》改良西藏风俗,又向朝廷奏陈《西藏善后十六条》作为系统补救方略,这应当就是文中所言的“补牢之计”以及彼时士人心中“此后西藏将仍属中国之完全领土矣”的信心之源。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7年左右。

卷三诸篇:

《论中国对于达赖喇嘛之入觐》篇末有“今中国预备立宪,事事取法欧西,要当尊重主权,植宪法之根本,奈何一任达赖骄恣而不措意是非?”考诸史料,1906年9月清政府颁布《宣誓预备立宪谕》标志着预备立宪的开始。而达赖喇嘛进京则是在1908年10月,另据《西藏小识》篇首的序文《西藏论序》的写作时间是1908年11月左右,故据此推断此文当作于1908年左右。

《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篇首有“自英兵两次入藏后,其地位已岌岌可危。今者既与印英立约通商”之语。故此文当作于英军第一次、第二次入侵西藏及1906年《中英续订藏印条约》签订之后。当然,《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历述中原地区与西藏人文、地理、种族之关系,最终直陈治理西藏之法,与卷二《整顿西藏条议》关注焦点相同。以理推之,此二文当同属于1907年初张荫棠在西藏推行改革、重整藏政大背景下的产物,故据此推断此文亦当作于1907年左右。

《论达赖喇嘛与西藏之关系》篇中有“戊申春间,达赖喇嘛入山西,驻五台,全晋骚动,万夫侧面,官吏莫敢禁,百姓无所告,一似达赖喇嘛之尊严有神圣不敢侵犯之势”之语。《论外人干涉藏务之宜防》篇中亦“即今日达赖觐见,我虽优加礼遇而彼乃狡黠倨傲,无恭顺诚挚之”之语。《论西藏乱事》篇首更有“我国二百年来优礼藩属之君王,未有逾于此次达赖来朝”之语。此三篇文章皆是针对1908年达赖喇嘛进京一事,就达赖喇嘛与西藏关系展开论述,与同卷《论中国对于达赖喇嘛之入觐》写作时代背景相同,故据此推断此三篇文章亦当作于1908年左右。

卷四篇:

《上驻藏大臣治藏条陈》最早发表于1909年2月9号的《时报》,《时报》一连几天刊载了这篇文章,这篇文章的作者系日本法政大学毕业生陈赞鹏。这篇文章与卷二《整顿西藏条议》和卷三《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皆是逐条陈述兴藏之策,其写作背景同样是在于1907年初张荫棠在西藏推行改革、重整藏政之后,故推断其写作时间当在1907年左右。后来,因为这篇文章在社会上引发强烈反响,故1909年4月的《北洋法政学报》及同年的《东方杂志》都刊载了此文。既往相关研究中,有学人仅据此文便大肆阐发单毓年的治藏思想,殊不知此文作者并非单氏而另有其人,更不知《西藏小识》一书大半篇章实为单氏汇编成帙而非其亲笔所作。

综合上述考证结果,《西藏小识》中17篇的写作时间最早为1889左右,最晚为1908年左右,前后跨度长达二十年之久,文章写作时间主要集中在三个关键历史时期,即1888年英军第一次入侵西藏;1904年英军第二次入侵西藏;1908年达赖喇嘛入京觐见。

二、各篇论证主题考

《西藏小识》诸篇除写作时间主要集中于三个历史时期外,其写作主题也主要集中于若干关键问题。

《西藏险要考》与《论藏防之与国防》两篇皆是由讨论西藏山川地理入手,进而展开关于西藏地区边防与国土安全的讨论。

《论西藏之危》《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论英国经营西藏之政略》《论英藏私约之损害》《译论俄国之谋西藏》《译论俄人窥藏》《论西藏大势》《论外人干涉藏务之宜防》八篇皆意在揭露英俄侵占西藏的野心。

《论西藏不能自守之故》《论中国对于达赖喇嘛之入觐》《论达赖喇嘛与西藏之关系》《论西藏乱事》四篇皆由西藏积贫积弱的现状入手,指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实为西藏政教合一的制度。

《整顿西藏条议》《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上驻藏大臣治藏条陈》三篇皆为革除旧弊、整顿藏政的建议性文章,分门别类、逐章逐条地陈述兴藏之策。

《译述西藏拒绝耶教之历史》和《读〈大秘密国探险记〉》一则为西方传教士进入西藏传教的历史经过;一则为针对日本僧人河口慧海所著《大秘密国探险记》的读后随感。

从上述各篇主题的归纳分析,可以看出《西藏小识》各篇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以上各篇如若为一人所作,是没有理由就某一问题少则两篇、多则八篇不厌其烦地作文论述。并且,通过认真研读文献,还会发现不同篇章针对某一问题的观点不尽相同,甚至完全相反。

如西藏地理与边防问题。《西藏险要考》认为“后藏札什伦布东北行至江孜,泛西南行至定日,泛皆孔道,而定日距边较近,尤为四通八达,是均宜重兵镇守者。”可见该篇的边防思想较大程度上承袭了《卫藏通志》和《卫藏图识》中载录清中期前的边防经验,意在防范来自廓尔喀的威胁。而《论藏防之与国防》则已经注意到了中国西南边陲外部形势发生的巨大变化——“英人占据五印度,窥伺廓尔喀,兼并哲孟雄诸地。”所以,提醒清政府“自廓尔喀来,而我宗喀、济咙、聂拉木三城早收掎角之势,严于防卫尚得限戎马之足。唯由哲孟雄来,则雅鲁藏布河既无高山穷谷足以阻限,而全藏命脉则纯系乎雅鲁藏布河。”其关注的防御重点已经由廓尔喀转向了哲孟雄。后来英军第一、二次入侵西藏的路线亦确如此文所述,足见斯文作者远见卓识。

又如西藏设立行省问题。《西藏论序》中明确指出“论者或归咎于当时未设行省,其实非也!”即西藏的治乱与是否设立行省并无关系。而《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却持相反观点“故今日改建行省,其势至順在彼,喇嘛与蕃民皆决,不容有异议者也。”不仅认为西藏设立行省是大势所趋,更应强力推行。另外,更有《整顿西藏条议》持第三种观点——“分设川西巡抚以董理之而仍受成于总督。庶精神得以专注,呼应亦可较灵,所有兴革事宜,亦可与驻藏大臣声气想通,藉收指臂之效,此为整理藏事第一者。”即西藏不必设立行省,而是应当将四川西部划出一块独立区域设立行省,仍归四川总督辖制,以为川藏间的联系和纽带,并全力服务西藏事务。

再如进藏铁路建设问题。《论西藏大势》与《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在规划进藏铁路路线问题上出现了明显分歧。《论西藏大势》认为“宜令川都将川汉铁路并日课功,由打箭炉迤行而西,经过他念他翁山脉以入前藏。”即应当沿着自古以来的川藏旧路,将铁路通入前藏。而《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则认为“今后若修铁路,经里塘、巴塘以入藏固为正途,然工艰费巨必不得已,则筑由西宁、历青海蒙古入藏之一线,此线虽甚迂曲,然尚平坦易修,此故今所宜究者也。”考诸史料,清末讨论铁路进藏线路问题上,绝大多数学人乃至政府都持修建川藏铁路之论,然此文并未为外部舆论所动,而是客观地对川藏、青藏两条线路进行了比较,最终认为青藏线路可行性较大,且其大致方向竟与一百多年后我国修建的青藏铁路铺设线路基本一致!而另一篇《上驻藏大臣治藏条陈》则并不执拗于入藏铁路的线路规划问题,而是认为“无论藏地之铁道未能即时敷设,固须布设马路以便交通,就使铁道既通之后,亦须敷设马路以为辅助。”在陈氏看来西藏地广人稀,且政府财力有限,于是广修公路不仅于“军政、民政、财政皆受其莫大之便利!”也可以为日后兴修铁路打下基础。在战略层面,也是没有选择时下热议的铁路,而是着眼于实际,认为西藏改善交通的首要任务是兴修公路,建立完善的公路交通体系。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西藏小识》多数篇目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而是就西藏地区的若干焦点问题,集诸子之论、汇百家之说,以期为振兴西藏之一助。

三、各篇内容及用语规律考

上文已考定《西藏小识》实为单毓年就西藏地区若干焦点问题对各家之论的汇编。那么,《西藏小识》中究竟有哪些部分为单毓年所作呢?目前,能够作为判断依据的只有位于篇首的《西藏论序》,因为此文落款明确交代其为单毓年所作。目前只有将序文提供的信息和文句中呈现的用语习惯作为推断依据。

《西藏论序》所提供的有价值内容包括:1、已经注意到英俄侵占西藏的野心;2、不赞成西藏设立行省;3、指出《卫藏通志》的缺点和时代局限;4、指出我国西藏游记太过简略,并称赞日本僧人河口慧海的《大秘密国探险记》;5、认为驻藏大臣制度及朝廷管控西藏策略并无过失,而是缺乏坚强有力的执行者;6、认为清朝管理西藏的各项制度犹如古罗马管理属国一样优越;7、指出达赖喇嘛于英俄二强,更亲近俄国。

首先,因单毓年已经注意到了英俄侵略西藏的意图和野心,所以在西藏防务上断不会承袭《卫藏通志》重点防范廓尔喀的传统做法,故《西藏险要考》当非单毓年所作。其次,单毓年对西藏设立行省持否定态度,故大谈设省之利的《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与《整顿西藏条议》当非单毓年所作。最后,因单毓年在序文中盛赞《大秘密国探险记》,又《西藏小识》中唯有《读〈大秘密国探险记〉》一篇为纯然读书有感之文,与通篇所有主题明确的政论之文格格不入,且《读〈大秘密国探险记〉》文中亦就西藏地区诸多陋习久而不改的问题,指出“此则驻藏大臣不能奉宣德意,牗启愚蛮之过也。”认为这是驻藏大臣有法不行、荒政懒政造成的。这与序文中“法必待人而行,仅有其法而无能胜其任之人”的观点高度吻合,故《读〈大秘密国探险记〉》当为单毓年所作。

此外,还应立足《西藏论序》的内容要点,并与其行文用语习惯相结合,对除《西藏险要考》、《中国国民宜助政府经营西藏》、《整顿西藏条议》、《读〈大秘密国探险记〉》之外的15篇进行逐一考察。《西藏论序》的用语习惯主要包括:1、在使用程度副词表达“更加”之意时,用“益”不用“愈”;2、表达时间年代使用传统的年号纪年法,如“光绪十四年”。

通过逐一比对和筛查,只有《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和《译论俄人窥藏》两篇符合此条件。《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分为两部分,即译者引言和原文翻译两部分。此文同样用“益”而不用“愈”,且由于所译之文为外国人所作,故年代时间皆用公历纪元,而译者引言部分每遇公历纪元之年代,皆会以传统年号纪年作注。此外,《西藏论序》论述西藏危局时有“英扼其吭,俄拊其背”的形象之语。《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历史》译者引言部分亦有相似之论“西藏入于外人,犹枕扬子江流域之臂而扼其吭也。”综上所述,保守地讲,这篇为日本人成田安辉所作的《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其译文版《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至少篇首的译者引言部分当为单毓年所作。而《译述俄人窥藏》因文献证据相对薄弱,故暂不能推断其是否为单毓年所作。

四、结 论

《西藏小识》所录二十篇,并非一时一人之作,实为单毓年围绕西藏若干焦点问题,辑录众家之说以成此书。经考证,书中唯有《西藏论序》、《读〈大秘密国探险记〉》及《译述英国与西藏交涉之历史》译者引言这三部分为单毓年所作,因此《西藏小识》单毓年著,当作单毓年编。而针对《西藏小识》某些篇目的思想内容乃政略政策研究,则要将其意义与价值、缺憾和不足归功于清末心系边疆、胸怀豪情的士人们,而非单氏一人。

[参考文献]

[1]西藏小识[M].单毓年著.光绪三十四年抄本.

[2]中国方志丛书[M].台北:成文出版社,1968.

[3]西藏研究丛刊[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

[4]中国地方志集成[M].成都:巴蜀书社,1995.

[5]中国西藏及甘青川滇藏区方志汇编[G].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

[6]中国西南文献丛书[G].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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