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无畏著,韩敬山 校注整理
(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 北京 100081)
我国的边境,被邻邦蚕食去的不知多少。这本书上所记的达旺[3]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当年英国经营他的印度帝国的时候,把西藏只是当作印度的一个土邦,为他并吞的第二目标。所以英国在印推行的边界政策,一贯要把印度东北的边界推到希马拉亚山[4]以北去。于是锡金(即哲孟雄部)被并吞了;本来是中国藩属的尼泊尔,在名义上独立,实际上却做了保护国了;不丹早被统制,在印度独立后,也由印度划入他的版图里去了!我们更不可忘记,就在我们抗战结束期间,英军官带领印兵侵入我康境的察隅、科麦两地。这是与印度开拓阿萨姆(Assam)省的四年计划有密切关系一件事。
我们从欧阳无畏先生的这本书中,看见邻邦侵略达旺的步骤及其最后目的,能不怵目惊心。
像这样的大事,早应该由政府负责机关派大批干员去踏勘或密查,但是以前既无人注意,即注意亦不过官样文章的叫附近省县查报,从不去有效的行动,也没有肯吃苦的人员实地去查。结果倒是一个研究学术的大学,鼓励一个有志的青年,还得到这点可靠的成果。想起来不胜感概。我希望以后政府对于边境的事件,断不可像以前这样含糊。
我还有一句话,不能不在此附带唤起舆论界的特别注意,就是一切有关边界主权的报道。应当非常小心……
罗家伦[5]
1952年10月10日,台北
这是我在藏第二次旅行的记实。由于旅行方法的不同,得来经验亦异。
前次旅行尼泊尔,多赖噶厦的马牌,沾些官派儿,一切都感觉便利。这次完全步行,途中的困难,只有身历其境的人始可领略。
我觉得前次居然能在加德满都住两月,这次连不丹的边界也没福望到,可算是很痛苦的失败,但是所收获的教训,是比前次丰富得多了!
我又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寄食社会半僧半丐的人,自然不够旅行的资格,还会有人请我到一个区域里去特任调查的工作,[6]说来是很惭愧的!
调查的结果,可说是毫无所得,又有什么可以值得公开发表的呢?
不过是一个痛苦的经验,我愿意我的朋友们,知道一个西藏旅行的痛苦的经验。写在这里,让大家晓得某人曾经有这样一回事,说我愚蠢也好,同情我也好!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除夕[7]行署[8]三楼
此次决定前往亹达旺[9]地方调查英军侵扰事情后,即于七月十七日自拉萨乘皮船启程,十九日抵札塘[10],为雇向导耽延四日,二十三日自札塘发,二十五日抵孜塘[11]。因徒步负重疲劳,休息二日。二十七日自孜塘发,八月三日抵翠南[12],因事耽延六日,九日发,十一日抵达旺。借住达旺寺[13]方丈中凡四日,曾两赴英军营房遗址勘查,并询当地土人关于英军一切侵扰实情,暨达旺通各地道路情形等,皆于迅速中完毕调查任务。
为避免奸细耳目及保持行动秘密计,不便再事逗留,爰于十五日动身返拉,十七日抵翠南。为遣发向导及等候脚力耽延四日,二十一日发,未循原路,取道马匝拉山、直古湖[14]一带荒山野岭。二十七日抵札塘,二十八日渡江至札,二十九日翻越札拉山,三十日安返拉萨,综计来回时日共四十五天,扣去沿途耽延,实在途三十日。
查此次调查,系属秘密性质。一切准备,皆未在拉萨办理。自出拉萨后,所经皆僻村冷镇,交通不便,无处觅雇代步,除自拉萨至札塘一段乘坐皮船外,来回全系步行,故需时三十日之多。如照普通牲口脚程计算,自拉[15]至达旺只需十一日,西藏政府驰送公文,拉萨、达旺间只需六日耳。
兹谨将此次调查行期开列如上外,并将(一)沿途道路情形;(二)沿途重要地方情形;(三)达旺情形;(四)英人今后对藏边之动向;(五)我国之对策,分为五项详述于后:
查自拉萨至翠南道路共二:
甲、自拉萨渡卫曲河[16],经由德庆,翻郭喀拉山,至桑耶寺[17],渡藏江至孜塘,南逾雅堆札拉山后,经噶尔康、格惹、森必,或于逾雅堆札拉后,稍东绕逾学巴拉山,经热塘寺至森必合路后,沿雅拉容湖东岸,过登学至翠南。此为西藏官道,曾经修理,然年久失养,仍感峙岖。
乙、由拉萨渡卫曲河,翻札拉山至札,渡藏江至札囊峪,或于拉乘卫曲河皮船,经业塘[18]、曲水,入藏江,至札囊峪,由此南逾萨保拉山、桑拉山、札则拉山、东勒拉山、贯热拉山、直古湖、起家拉山、将姑拉山、马匝拉山,沿雅拉容湖[19]西岸,行经登学后山,以至翠南。此路沿途皆荒山野岭,高坡不生草木,夏季尚可通行,冬日则冰雪封山,无有人迹。
又翠南赴达旺亦有二途:
甲、自翠南南逾点灯山、格尔钦山[20],至夏武,又南逾朋拉山、千人山、蜜腊山[21],至达旺。
乙、自点灯山口赴勒卜[22]、邦钦,至达旺,道较远。惟冬令夏武之途冰雪封山后,始由此道。
1、业塘位拉萨西南约五十里,正当堆隆河、卫曲河交点之下,农利丰富,藏、印大道由拉萨赴印之第一站宿。古迹有复兴西藏佛教之阿提沙[23]大师庙塔等。
2、曲水位卫曲河与藏江交点之北岸,北距业塘约百里,南去江孜需四日,东下孜塘需五日。据藏江之中流,握卫藏中、南、西三部交通之枢纽。除农产外,稍有网鱼之利。
3、札囊峪西距曲水三日,北面栏江,于孃喀涉渡翻札拉山至拉萨才三日,东赴孜塘二日,南去尽高山荒岭,然东南赴翠南,正南赴拉康,西南赴羊卓雍湖,皆有路可通,为西藏中部农产最富区域之一。至其用手工织成之氆氇、褐疋等物,有大量出产,驰名全藏。峪中之绛巴林寺[24],浮图建筑宏美,堪与江孜大塔[25]比并伯仲。每年正月、六月间,举行庙会,商贾辐辏,彼时自拉萨转运来之茶、布京货,锡金人转运来之英印杂货,远如藏北之羊毛,三十九族[26]之酥油,不丹之米,皆会集于此,而不丹人来藏经商者,惟此时可见。营业最大者,乃吾汉滇商世顺和[27]云。
4、孜塘位藏江中流之南岸,与桑耶寺隔江相望,北逾郭喀拉山距拉萨三日半,东沿江而下三日至达布,南通翠南才六日程,为西藏中部第一农产区域,其所出手工毛织特利吗,柔软光洁,紬滑耐久,质美量多,制成衣服,中外艳羡。商务亦有内地村镇风,滇商世顺和、平商兴记[28],于此皆设有分庄。前清时,汉民来此经商者伙,就地购产落籍有六七十户。壬子变后,汉人散失逃亡,产业并为藏人吞占,劫后遗黎,仅存五六户。虽未向西藏投诚,然生活艰难,受尽压迫,子女多不晓中原音韵,几与藏族同化,但其内向之心,无时或已,自治团结,犹知挣扎。每遇对外事件,輙由此五六户中推举乡约办理,而每年九月,当地全体汉人,犹聚集公酌于关帝庙中。查此庙[29]建于嘉庆年间,现仍完好,且因历年积累,庙会本金约有五千两藏银,存母动子,故九月公酌,得以年年继续举办不绝。赖此,当地汉人得以联络互识,不至沦于华夷莫辨之境,情况殊堪哀悯。
5、翠南位喜马拉雅东段聂拉阳河之东源头,海拔在一万四千英尺以上,四季皆冬,田地都用以种牧草,居民于冬季恒迁往他处避寒,仅余空屋,但此地之重要,不在出产,乃在于其对于不丹及亹隅[30]之商业。查翠南东通贾隅之觉髯[31],南下达旺以通不丹、亹隅及印度,西通董噶[32]、拉康,北赴孜塘、拉萨,为商贩四集之地。贸易以盐、米为大宗。西藏政府每年阴历正月,在大招[33]布施三大寺之粥米,皆由此运往。是故,每年逢五、七、十一月三个月之集期,四方商贾云集,藏政府除在此设立宗官外,并由拉楞羗锥[34]设立米栈收买不丹、亹隅之米。其收买办法,系先由藏北盐池,将盐驮至存贮,然后将盐换米,通常价格每盐二斗,换米一斗。该栈除执行盐米政策外,并稽查过往负贩,不得私运盐米及行商货物、检验征税等职,盖兼缉私与厘金二者之职务者也。又查盐米政策,初创于嘉(庆)、道(光)年间,揆其初意,原为利用藏北出产之盐,以易尼泊尔、瓦龙[35]、锡金、不丹、亹隅等处之米,以充实驻藏制营兵丁粮饷之用。张荫棠[36]氏查办藏案时,更确立盐票制度,严属执行官产、官运、官销政策,以防私商居奇垄断及抬高价格之弊。但自壬子变后,前清一切设施,落于藏人之手。初时为姑息省务计,每假手商人代运代销,积久渐至竞争营谋米栈职务,一旦到手,假官运、官销之名,行包运、包销之实,浸至以乌拉[37]运盐,以劣盐换米,官吏垄断商业,而商人反无事可为,成法大坏,流弊无极,至拉萨米价奇昂,而喜马拉雅南麓反有淡食之民。
藏江自过孜塘后,南岸称为达布,东北岸称为工布,江流南折内弯处称白马岗[38],对岸称波密。波密之南为察隅,察隅之东南为滇缅未定国界北段之江心坡。江心坡之西乃藏江流注入普拉马普特拉江[39]之下游三角洲,尽系野人居地。稍西北乃匝日山及贾隅,正西及西南为亹隅。亹隅之正南与印度阿三省[40]交界,西南与不丹之扎什岗交界,西及西北为西藏之南边。此一整个区域,全属于藏江之下游,因其能从藏江口及喜马拉雅南坡之海拔较低之山峰罅口,吹入印度洋北进之暖气流,故此地带中稍洼之处,皆较西藏内陆为温暖,且此种气流挟有丰富之水气,故区中雨量特多。有此自然之优厚天赋,区内常有森林地带。若藏江口之三角洲、察隅、亹隅、贾隅南部及匝日山之南麓等地,皆属喜马拉雅南坡之地,海拔平均不到一万英尺,全部皆为完好之松杉、桦柏林木。稍低之处,且植稻米,即远如工布、达布、波密等地,亦有茂密之灌木林。此等地方虽较察隅、亹隅等地为寒,然其农产仍丰富于中部之卫河流域。
张荫棠氏且曾计划于波密栽植稻米,移植四川过剩人口,其地之富厚[41]可想而知。至于地下的富藏如何,未经调查,未可妄事猜度。英人年年劳苦之成绩,素守秘密,从未宣布,故外人无从得悉。但此整个区域之中心,即自白马岗起,迤南直至藏江口,包括匝日山[42]大半在內,全为未开化之野人区域。调查探险,时有生命之危,迄今犹为地球上最难探险区域之一,历年英人调查探险于此地带者,虽络绎不绝,然皆不敢直接由印度阿三省行藏江口以上溯。唯一应遵守之条件,为极端避免通过野人地带。因此,出入其地者,皆须绕道。东面则自江心坡入察隅,西面则自亹隅赴贾隅,于是亹、贾之地,最近乃现重要。
查亹隅全部在北纬二十七度至二十八度,及东经九十一度四十分至九十三度之间。东以拔热力河至藏江西岸之达夫喇及热波尔族野人地,南以鄂多拉古利与英印阿三交界,西以拔儿得河与不丹为界,北自蜜腊山顶迆南至鄂多拉古利间,海拔从一万四千英尺落至五百英尺左右,坡度陡急,全境山峰丛簇,溪涧兜绕。因雨量与温度之充足,在一万英尺左右之山坡,森林密茂,多为圆针杉、油松阔叶丹玛树及桦树林木等类。稍下一二千尺,则稻田遍布,果木成林,桃、杏、石榴尤多。至于药材、矿产之情形如何,则不敢妄拟。然南邻印度边境,野象、毒蛇、虎、豹时常出入,土人每年捕猎所获,亦属不赀。
土著属支系藏族,普通呼为亹巴[43],形态与正统藏族有别者,为皮肤白晰,眼微凹,胸平厚,腿部作螺旋弯曲,亦信佛教,语言除少数名词、动词不同及稍变更其读音外,纯为藏语,盖与锡金语、不丹语同属藏语中之南方方言系也。[44]
服装男多衣红色大领短袄,襟在左边,短发髠髠,不似本部藏人之辫索垂垂也。女则亦大领左襟,短袄,下罩褶裙,仅覆膝头,发总掠向后,挽髻,亦有别于本部西藏女子之分垂双辫也。
风俗良善,遗物途中,立石作记,则从无发箧私窃之事,至于杀人劫货,更从不闻。历史上有名之风流达赖六世沧漾嘉错,即生于此区内南距达旺一日程之小村中,地灵人杰,信有然矣![45]
但近年来出入此区中之本部藏人渐多,人众品杂,时有寺院逃僧、拉萨流囚,混居于此。于是杀掠偷窃之事,层见叠出,因此亹巴对藏人皆存嫉视仇敌之心,复加藏政府每年在此征赋木板、酥油、米,既无定制,官复贪婪,更增亹巴叛离之念。若不早时设法收揽人心,诚恐英人朝夕挑唆,则畛畔堪虞矣。
达旺位蜜腊山阳之半腰坡上,海拔九千七百五十英尺,北距翠南百里余。东经绛隅、塞拉、僧格宗[46]、岭、提郎宗,折向南,经谢尔、独秉、阿巴达拉至印度之鄂多拉古利,共约八日。南经木垜、萨丹、密髯、绛岭底、戒琼,入不丹境之札什岗,再经荣不拉、背什、空不则、锁波拉、嘉翠直噶,以至印度之古丹,约十二日。西经达巴、南策仁、桑康隆、琫同、勒登、婆隆嘉,五日渡拔尔得河入不丹界,七日至中萨[47],又七日至不丹首城之布那克[48]。但夏秋间因雨水过多,沿途桥梁冲毁净尽,不、印两道皆绝,秋后修复始通,为西藏与不丹、印度通商除帕里外之唯一要道。
地方分为两部:上为达旺札仓,乃隶属于哲蚌寺罗塞林院之寺院;下为雪,为一二百余户民居之村镇。
达旺寺有僧约五百名,全是亹巴,平日居寺者,不及半数,余皆出外营商,僧人多不守戒律,尤喜酗酒滋事。藏人饮料以茶为生命食粮,但该寺僧人全以米所酿成之烧酒为主要饮料,其资望稍久者,可得为拔夏尔!拔夏尔者,乃寺中派出赴雪中民家巡查过往客商,勒征金钱之名,而美所征之钱之名曰地税,实乃变相之劫掠也。
至于讽经、追忏等事,更不学习,蛮横霸道,以之鱼肉人民则有余,宏法利生则从未之见,官府不敢禁,僧官不敢问,寺中堪布虽由罗塞林选放,然无实权,僧人视之,不过如供奉神龛中之偶像而已。且自英人年年来此调查,挟其万能之卢比势力,购物雇工,所付恒过当地值价数倍。又复联结寺僧,挑激其民族情绪,暗中勾结,早已堕入于其利饵中矣!
雪中居民,尽系由西藏本部所移植者,多以经商为生。雪之东坡为乌坚林,乃为纪念沧漾嘉错而建之小寺。坡下则为绛喀,为最初见稻田之农庄,至其庄中始见亹巴住屋。此庄有二庄头,藏语称为喜湼尔,归翠南营官[49]任放。此二庄头连同达旺寺堪布、达旺寺公众及达旺寺商上管事二人,合称达旺六座。凡遇亹隅境内一切公众事宜及对藏政府呈禀转发公文,皆由此六座集议解决。
此外,距达旺五日程之提郎宗亦受其管辖,提郎寺之堪布,须经此六座公同议定选放。提郎宗南二日程之塔克郎宗[50],每年冬全由六座委派该宗头人,轮流前往印境之鄂多拉古利,提取地税卢比五千元。据云:该地原属藏辖,英人蚕食后,诡称代当地土人完缴赋税,藏方以年年有地税可得,遂不过问。积渐侵略,有由来矣!
翠南宗在达旺设有米栈,其职务与翠南米栈相同。而达旺寺之商上,则主管该寺钱粮寺产及僧人布施、熬茶、舍粥等事。
查英国自中英藏森姆拉会议[51]后,大西藏计划无形搁浅,然其野心招揭,举世诟议,深知非计,于是转而谋其次者,遂移其工作重心于康、藏、滇边境之野人区域,而亹隅恰当门户,历年派遣地理、地质、气象、动、植、探矿等专家学者,人数之多,无法计数。调查测绘,不遗余力。
民国十三年间,即诱引藏方夏札伦钦[52]与之订约,将亹隅、贾隅连带藏江口一并割让与英,以为扶助西藏叛我独立之报酬。但当时地理情形不熟,进行未力,迄今已积十余年之成绩。颇具经营把握,始于民国二十四年,由英驻拉萨委员[53]威廉孙向藏政府积极交涉割让事宜,但经蒋参议致余暗中设法极力阻止,且电告行政院转饬外交部令驻英郭大使泰祺向英外(交)部抗议后,幸未实现。[54]但实际英人对此区中工作益力,并未丝毫放松。
民国二十六年春,且派员深入匝日山之嘉曲岗,集合村人教以种稻技术,开垦荒地,建筑临时住屋,直至八月新谷登场时始回。彼时,亹、贾两处地方官吏,曾呈报噶厦,噶伦等以条约系由夏札手订,不干已事,具存退让之心,而现夏札已死多年,更无人出头负责交涉,如此损失土地辱国丧权之重大案件,竟秘不外宣,推诿了事,可谓昏瞆糊涂已极!
英人见藏方默然不理,知更可欺,于是变本加厉,愈来愈凶,今春乃有率兵侵入达旺,公开声明正式占有之举,事态扩大,噶厦初犹颟顸隐秘,但拉萨市街早已家传户晓,无人不知,但噶厦则视若无睹,仍思姑息不理听其自然变化,后祸诚不堪设想。
查此次英人来达旺者,计英官一名,学者若干,无线电台工作人员二名,医生一人,尉官一人,兵士八十余人,皆武装齐备,苦力二百余人,全体约近三百。自印度高亚答出发,经鄂多拉古利、亚巴达拉、独秉、谢尔、提郎宗、岭、僧格宗、塞拉、绛隅,于藏历二月三十日抵达旺,五月初二日循原路回去,计逗留六十三日。驻帐于达旺雪坡下之平洼处,伐山作柴,辟地练操,每日工作不过纵令兵士捕杀禽兽、采集花草制成标本外,无非摄影、绘图,参观寺院跳神,呼令民妇歌舞,其最令人注意者,厥有三端:
1、召集当地头目人等,公开宣称英国占有自达旺迤南之全部亹隅境地。
2、集数日之力,详细询问亹隅全境每年对藏政府所缴纳支应之赋税差徭账目。
3、馈送达旺寺僧众以糖、酒、纸、烟、电筒、电池及其他杂物,凡十余大箱,极尽其狰狞、阴险、狐媚之能事。当地头人所谓达旺六座者,于英国人来后,曾数度举行会议筹谋应付之方法,终以列席者意见纷岐,或竟有意投诚英人甘作奴隶者,会议毫无结果,仅由达旺寺堪布派人会同翠南宗所遣人员一同急马驰赴拉萨噶厦报告,均不得要领,颓然而返。英人于临去时,复宣称今岁秋后九十月间仍复再来。无人之境,谁复能阻之不来!
又查,此次统率英官名罗噶尔卜提斯,彼于民国二十五年冬,曾率六七十人一同到达旺驻营,此乃其再度骚扰也。
藏江下游诸地,为全藏精华所在,英人之朝夕窥伺者,不仅止在于其利源,尤因其地对我之国防关系,一旦英人囊括斯土,则左而工布、太昭、嘉黎、硕督,进扰三十九族,以高屋建瓴之势,控制昌都、玉树,威胁青、康。中路由江心坡入察隅、波密、贡觉、乍雅,据澜沧、金沙之上流,以扰西康中部。右而逾野人山,经滇境之片马、维西、中甸,阿墩子,以向巴塘。
计划在切断中国本部经由青、康、滇三方面至西藏之联络,永久置西藏于其保护之下!陷我国西陲国防于万劫不复之境,则其侵占亹隅、贾隅,实为其预定初步计划之一,复与其自缅甸方面侵入尖高山[55],通过滇、川中区以出扬子江上游之独占长江经济利益之计划相呼应,则中国不亡而自亡,阴狠毒辣,莫此为甚。
查民国二十二年冬,英人侵占班洪[56];二十四年夏,向西藏政府交涉割让亹隅、贾隅;今春迳悍然率兵侵入,一切皆似从整个计划中之一根线索而来,则亹隅、贾隅势在必得。今后惟有更加积极侵略,加紧完成其吞噬步骤,预料最近之将来,其侵略动向有如下数者:
1、今秋[57]九、十月间,仍统率军队进驻达旺,其人数及武装必更多、更精,甚至于就此长驻不归,实现其永久占据之野心。[58]
2、同时撤换其现驻拉萨办事人员,调回锡金人髯以巴都[59],所易新任,必为高级干吏。来后必向藏政府严厉交涉割让事宜,以求取得法律上之根据,或竟有无理要求,以威胁利诱手段,逼令西藏宣布脱离我国而完全承认英之保护。
3、或竟出兵江心坡[60]、片马[61],侵入滇、缅北段未定国界内之我国境地,如班洪故事。
4、如以上三者经我国预筹对策防范得宜后,英人或将挑唆廓尔喀重提民国十八年及其他藏、尼间悬案,煽动藏尼战争,以增我西陲纠纷,而坐收渔翁之利。
现我国已进入抗战建国最严重关头,对于西藏,有不得不兼顾,不得不勉力行之者,有如下数端:
1、外部令驻英大使向英提严重抗议,以待抗战结束后作交涉时之法律根据。
2、同时严令西藏政府不得擅自签订任何丧权辱国条约。
3、代筹历年西藏积欠英方一切债款,但须撤退金沙江西岸藏兵为条件。
4、协助西藏划亹隅、贾隅、波密、察隅为特别边区,官吏由西藏政府任命,中央给予经济技术及训练区内武装实力之援助,以开发藏江下游之野人区域。
5、令滇省派兵占领维西以西未定国界中之可能地带,以防英兵来侵,并分兵驻扎藏、滇商路,以控制察隅。
6、令川、康军由巴塘[62]渡河,进驻贡觉、乍雅[63]一带,以遥控波密。
7、组织一大规模之科学考察团,包括各种必要之学科,以调查特别边区内之一切自然及人事之情形。
8、以精锐武力护送新近由青海方面觅得之第十四世新达赖入藏。[64]
二十七年十月一日珠玑密参[65]
达旺调查游记
净地吉祥匝日灵尬举本师本尊天
敬请佉屣罗护法净坏业孽障加持
寂灭坏缘及阻碍请降最上大悉地
宗喀巴匝日绕山偈
西藏地理区域,随处而异名。各区域中的情形,英国人比土著的西藏人还要知道得清楚些。我们内地,除了工布和达布两个名词外,很少人对于藏江南折下游诸地的方向和位置弄得清楚的。
自从赵尔丰[66]经营西康时征讨波密后,才渐渐地引起人们对于这块地方的注意。可惜我们对于这方面的工作,中间停顿了三十年了,现在要是拿起人家孜孜不息的成绩来看,真是羞死了也没有地缝可钻!
藏江南折的地方,名为白马岗(Pad me-gang译作莲花陂),折度差不多是个直角。未折以前,北岸是工布,南岸是达布。既折处,和工布迤连而隔江和白马岗相望的,就是波密。
波密之南,一直连到印度阿三[67](Assam)省的边界的整块区域,就是赵尔丰派程凤翔[68]去调查过的察隅。察隅的东边,正是南北行脉的野人山,接到云南的北界,所以程氏能由那条路走到云南的维西县。
南折后的藏江的西岸,有一个重要的山峰,名为匝日[69](Tsa-Ri),这是黄帽派佛教徒的一个圣迹。我读《宗喀巴传》,知道他老先生曾在此处修成“无上瑜伽之乐轮”。围绕这个峰的道路有三条,就是顶周、腰周和麓周,藏话分别叫做Tse-Kor、Bar-Kor、Rong-Kor。峰顶和峰腰,平时都有路可通,所以朝礼灵迹修佛事功德的人,想在峰顶和峰腰绕转多少周,都有机会能办得到。惟有山麓的一周,却困难甚。因为山麓的周围,延袤很宽广,并且东南两面,尽是野人巢穴[70]。西藏人名这种野人为猡巴(Lo-Pa)。我记得一本外国书中说他们是独立猡猡的一支,血统很近印、缅种族,我想或许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是不能和川、滇边界的黑白骨头混为一谈的。
绕行匝日的人,就拿野人的残杀不计,这山麓的周围,尽是深密的森林,简直无路可走!西藏政府每逢申年[71],就须预先集中牛、羊、布帛、食盐、铁器等等,于阴历四月间赶到野人交界处犒赏他们,必满其欲,然后才由野人开路,拦阻的树木尽行砍倒,迎面的崖壁凿梯缒绳,真是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样才能使十二年一遇,而久渴待等的成千成万的善男信女跟随野人们一绕这匝日之麓!
听说野人们每搭成一座桥,就拦据桥头,伸手向这些随来的绕山男女要买路钱,不给钱的不让过桥,这些好容易十二年一望而得修大功德的人,敢说不给钱吗?只得忍气吞声的奉献了。
野人等给了钱的人完全渡过了,便立即把桥拆毁,为的是怕落后的人不出买路钱过桥而白捡便宜!所以一年过去了,这条路的桥梁,仍是和未来以前一样的没有一座,这样野人便可每个申年饱拿买路钱!
十二年中,这条路上的树木又长满了,路仍就没有了,崖上的梯绳都劘蚀了,无论怎样都绕行不通,所以必须期待到第二个申年。地理情形既是这样的荒弃,旅行的机会又是这样的困难,所以我敢武断地说,内地人竟无人曾经绕行过这一周匝日之麓呢?——除开三个哲蚌寺的汉僧[72]:山东了空、北平大月、康定永楞[73]。他们曾于民国二十一年(壬申)去绕过一回,上面关于野人的那些话,还是三人中的一位亲自述给我听的。抱歉的是,没有见到他们的详细文字记载,希望民国三十三年(甲申)时,我们有福拜读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文字。
言归正传,匝日的东北直抵藏江,从折点角心迤南的一条江岸地带,这个区域就是白马岗。它的西邻,也是匝日正北,这个区域是达布。匝日南麓和偏西一个区域,就是贾隅(Jayul)。匝日的西边,较东部的地势要高,一部分是达布;一部分是业(Nye);一部分是这隅(Treyu1);一部分是贾隅。匝日的东南麓,直抵藏江,尽是野人地带。这个地带,或说是属于贾隅的一部分,或说是一个独立区域应另予名称,这倒不管它。可是匝日峰[74]是正处在达布、白马岗、野人区和贾隅四个大区域的中心点了。
虽然,匝日峰在藏人眼光中,不过觉得峰顶有一个上乐宫(Dem chopodrang)无非是一个圣迹或修道所在,但我觉得如果置身峰尖,左向一望,那条浑浑灏灏的藏江流出国境,南下注入印度之普拉马普特拉(Brah maputraR.)江。江东岸的察隅,边界上闻说很有些自由进出国境的藏、印负贩贸易,东南迤连的正是久已瓯脱的野人山脉[75]。英国人的势力,是可以随随便便冲进来的。右向一望,西南迤连到贾隅的,正是后户大大开放了的亹隅(Monyul官书上有写作麦隅的)。挨到亹隅的,又是一个久已瓯脱的不丹属国,英国人的势力,也是可以随随便便冲进来的。在左右两股侵略势力平行冲进的交点,就是这个匝日峰。所以匝日峰成为藏江西岸的重要山峰的原因,就是这点。
现在英国人图谋西藏的鹰犬是哲孟雄[76]人,焉知将来的鹰犬非不丹人和野人呢?况且边界上的野人最是祸胎,此捕窜彼,彼逐逸此,滇、缅边界上,我们已经吃了几十年的苦亏和教训了,现在我们不能不在这些边界上预先加以密切注意!如果我们预先把这些野人治理不好,没有办法时,他们不像哲孟雄人仅仅为祸于西藏,他们能够替英国人作向导,直接祸我滇北和康中[77],那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呢?
如果我们的算盘有远大的打算的话,我们要保康、滇,就必须要力谋藏江下游的安全。要谋藏江下游的安全,就必须要认识匝日山脉[78]在这段国防上的重要,我们要经营这个匝日山脉使它成为良好据点,不但可以使英国从野人山和不丹冲进来的左右平行侵略势力永远得不到联络,并且还是保障整个西藏领土的最高根据地!除开经营这个根据地,同时重要的还有两件事:“在内政上,对于野人要有良善和彻底的治理办法。外交上,要誓不承认英国保护不丹的非法现状”,愿同胞三复斯言。
我很沉痛地说,我们失败的原因是很多的,由于历史的,经济的,政治的,国防的,心理的……一切,一切,虽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亦不能一一举而尽言之。
我曾经听到过几种办藏事的成功要诀:有些人说:“从前的失败是因为办藏事的人,都是犯官革吏,以后我们再不能派遣这种人去驻藏办事了!”有些人说:“只要中央调遣一师人开进藏境,藏事就能立刻解决。因为西藏人是最欺软怕硬的!”有些人说:“应当好好研究藏文、藏语,因为这样就可以容易通达藏情,办理自然顺利了!”
这些主意,合拢来都要得,一个个分开来干,都要不得!
因为都是一偏之见!
偏偏藏事败坏得最无法收拾的时候,正是这三个条件都齐备完在的时候。谁都知道藏事的一败涂地,满清的末任的驻藏钦差大臣联豫是要负百分之百的责任的。但是,第一,联豫不是犯官革吏;第二,钟颕驻藏陆军全部,加上钦差大臣卫队和乾隆末年以后驻定永不调防的绿营制兵,三股合凑也不下一师人数;第三,钦差大臣幕中的“藏文专家”真是满坑满谷,学识渊博,哪里是今日这些后生小子所可仰望于万一的呢!
然而,我们究竟是失败了!
我很沉痛地说,五十年来的这种关系,只可以拿一个极简单的比喻来形容,可以说是卖淫的寡嫂管束小姑不许偷汉,当然是越管束姑嫂越反目了!好是现代社会是不重贞操的,依照分工合作的社会学原理,我主张我们现在的政策要卖淫的尽管卖淫,只要不生烂疮;偷汉的尽管偷汉,但不准丝毫倒贴!这个名堂叫做各取所需,也就是分工的干法。寡嫂要帮助小姑成人自立,小姑要服从寡嫂的教养训练,大家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这个名堂叫做各尽所能,也就是合作的办法。那么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疮烂的赶紧医治,贴失的设法找补。从此以后,再不蹈从前的覆辙。有希望的前途,实大有可为呢!
现在我要举些事实,来说明这个比喻。
满清政府是一个最无贞操的政府。鸦片战争的失败,就染上了第一个被强奸的毒疮。从此,就慢慢地烂开了!
太平天国不失是一个革命的潮流,极力地在禁止鸦片。然而太平天国的失败,中国人说是异端邪教,违圣弃道;外国人说是窜改《圣经》,故天父弃之,天兄殛之。其实这些都是伪善的士君子们任性诬加的考语。
太平天国失败的真正原因,还是清廷签订的一纸《天津条约》!这一纸条约的背幕,就是允许外国有贸易的自由——包括鸦片贸易在内——从此就有洋兵吃天朝的俸饷,洋将戈登就花其翎而黄其褂的当上了提督。太平天国亡了,中国的鸦片毒素从此更深,无法湔浣,中国的主权损失,从此渍烂得不堪收拾,这不是满清政府自动卖淫的结局吗!
如果是一个有贞操的,鸦片战争的中毒,是因为鸦片而起,以后就要不共戴天地禁绝鸦片,然而满清政府竟是忘弃大仇,所以《天津条约》就公开地允许外人有鸦片贸易的自由,我们还能说她不是自动卖淫吗?从此以后,满清政府就蔑弃贞操了!
卖淫之例一开,以后接接连连地一次对外战争,就添一个疮,就多一层毒,就更溃烂一次。直到庚子之役的《辛丑条约》的卖淫情形,可算是来者不拒,大肚包容!一纸《中俄密约》,简直是一根淫筹。卖淫卖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办法!
上樑不正中樑歪,中樑不正倒下来,这是千古不磨的名言。于是多尔吉夫[79](Dorjiff)来了,荣赫鹏[80](Yong husband)来了,柏尔[81](Bell)来了,你难道有力量去禁止西藏不偷英、俄两个大汉吗?
什么凤全,什么张荫棠,什么赵尔丰,什么联豫,你越逼紧,她越和你反目。结果钦差跑了,军队遣散了,类伍齐失了,昌都失了,德格失了,希姆拉会议召集了,英国大叔作了保姆,西藏人感激英国人没齿不忘,买了英国人的军火,付不起价,英国就伸手要亹隅和贾隅两个区域作抵价。于是西藏人才觉悟到哲孟雄贴出去了,不丹贴出去了,英国人胃口大了,开始懊悔起来了!
朋友呢?俄国要建设,中国要抗日,廓尔喀太渺小,大批英国人到了达旺扎营了!一齐恐慌了!
这就是我走亹隅的机会来到。
(未完待续)
[注释及参考文献]
[1]欧阳无畏(1913-1991),又名欧阳觉猛、欧阳鸷,法名君庇亟美。辽宁沈阳人,祖籍江西兴国,被官方视为民国时期入拉萨佛教寺院为僧的第一位汉族人。“其出生年份尚存争议:台湾‘蒙藏委员会’2000年印行的《欧阳无畏教授逝世八周年纪念论文集》标明其生于民国三年(1914年);同样是台湾‘蒙藏委员会’印行的《蒙藏季刊》第21卷第4期《欧阳无畏对国民政府时期的西藏边务之见》,开篇即写其生于1913年。本文采用1913年为其出生年,证据有二:一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人事登记卷》(台北‘国史馆’藏,档案号129000102909A)人事考核组写明其当时年龄为32岁,盖章时间为1945年4月;二是国民党败退台湾后,启用新的人事档案袋,笔者在其新的档案袋(台北‘国史馆’藏,档案号129000056938A)中看到1953年5月1日存卷的‘革命实践研究院研究员结业成绩表’,欧阳无畏填写的年龄是40岁。综上可知其出生时间为1913年。1934年,欧阳无畏随黎丹率领的西藏巡礼团入藏抵拉萨,后留藏进入哲蚌寺果芒扎仓研习藏学,同年被国立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聘为中央大学驻藏研究员。其精研藏传佛教密教经典,将宗喀巴著作译成汉文,深为哲蚌寺数千喇嘛所佩服。但书稿毁于‘八一三’淞沪炮火,此后没有再重译,为其终身遗憾。欧阳无畏1941年返回重庆,在国立中央大学与中央政治学校教授藏文。1945年抗战胜利后,兼任国防部边务研究所藏文教员。此后受国民政府国防部第二厅的委托,以少将军衔的身份批准入藏收集情报。1948年6月再度经青海入藏,并于1950年考取格西学位候选人。1951年4月,西藏和平解放前夕,离藏到印度噶伦堡,最终辗转去了台湾”(欧阳无畏著、韩敬山整理:《藏尼游记(一)》,《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第75-76页)。1971年6月22日,任台湾“国史馆”纂修,1979年10月在台湾“国史馆”退休。1991年10月10日在台北病逝,终年78岁。2005年9月,台北法光佛学研究所主办的第192期《法光》杂志刊载萧金松《缅怀师恩绍继绝学——君庇亟美喇嘛圆寂十五周年追思》一文,对欧阳无畏的评价是:“现今在台藏学人才,大半出其门下,培养了许多藏学及佛学人才,对台湾藏学与西藏佛学之传扬贡献极大,堪称为台湾藏学之父。”
[2]萧金松:《欧阳无畏教授(君庇亟美喇嘛)的学术贡献与影响》,《中国藏学》2011年第S1期,第35页。
[3]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于1962年中印边境东段开始自卫反击战,暂时收复达旺地区。中国主动宣布停火后,将军队撤至“实际控制线”。1987年印度宣布成立所谓的“阿鲁纳恰尔邦”,该邦基本是由三块属于中国的区域构成——门隅、珞瑜、察隅,约9万平方千米的土地。2017年11月19日,印度总统拉姆·纳特·科温德在7月份上台后首次窜访我藏南地区。次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指出,中国坚决反对印度领导人在有争议地区活动,现在中印关系发展处于关键时刻,希望印方避免采取让边境问题复杂化的举措。“迄今为止,中印就边境问题进行了19轮对话,最新一轮于2016年4月进行。通过对话,双方同意边境和平与安宁是印中关系持续发展的基础。中国认为科温德访问破坏了边境和平与安宁。更糟糕的是,科温德对阿鲁纳恰尔邦立法会议的讲话听起来也对中国不大有好。他在讲话中鼓励阿鲁纳恰尔邦与除了中国之外的邻国开展贸易,特别提出该邦要根据印度制定的东向行动政策与东盟国家积极开展合作”(夏洛特·高:《印度是否又在边界争端问题上考验中国?》,美国外交学者网站,2017年11月21日)。
[4]今译为喜马拉雅山。从地理上讲,横亘东西的喜马拉雅山脉,数千年来并没有阻碍中印两国人民的交往交流。中印两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由于共同的命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这两个新生民族国家友好互动,印度是最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合法政府。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于1954年成为首位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非共产党员政府首脑,访问期间同中国领导人毛泽东和周恩来共同倡导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后来成为公认的战后外交学说之一……尽管中印两国在最近几十年里的交往远比过去更广更深,但随着它们在前不久再度陷入军事对峙,由来已久的边界问题和根深蒂固的战略疑虑再度成为焦点。”(黄忠清:《中印能恢复兄弟般邻国关系吗?》,香港《南华早报》网站,2017年9月19日)。
[5]罗家伦(1897-1969),字志希,浙江绍兴人。早年积极投身新文化运动,1928年任清华大学首任校长,1932年任中央大学校长。1943年担任国民政府监察院新疆监察区监察使,1945年派任联合国教育文化会议代表。1947年2月28日特任国民政府驻印度特命全权大使。罗家伦1952年为《达旺调查记》书写序言时,担任台湾地区考试院副院长。笔者2016年在台期间,发现了1951年7月欧阳无畏与时任台湾当局“驻印度大使”罗家伦交往的四封信件,得知其在印度以及去台均得到罗家伦的大力帮助与协调。其自述“作为国防部二厅派遣人员”,他在一封信明确报告罗家伦:“事势危迫,无法继续潜伏,避匿至四月十六日,秘密离拉,冒充青海省籍安多藏族,变为藏名群丕寂然,进入印境,五月九日平安抵达噶伦堡”。
[6]对藏开展深度调研是欧阳无畏的强项。笔者在台湾搜寻到一份标注“耿字第687号”的“国防部”给罗家伦的公函,显示欧阳无畏在完成达旺调查任务13年后的1951年8月4日,“国防部”希望欧阳无畏“设法留印继续担任对藏边调查工作,如无法留印,可准来台”。
[7]1939年2月18日。
[8]欧阳无畏所述行署,其全名是“特派致祭护国弘化普慈圆觉大师达赖喇嘛专使行署”,于1934年2月9日由印铸局刻印关防、牙章,2月22日首次以“特派致祭达赖大师专使行署”名义向国民政府文官处发出公函。1934年11月28日,黄慕松入藏致祭任务完成返京后,所呈请“酌留人员继续驻藏办事”得到“行政院提出国防会议通过”(《国民政府为留藏办事人员经费业经审查通过事给行政院训令(1935年3月14日)》,行政院档案,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十三世达赖圆寂致祭和十四世达赖转世坐床档案选编》,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1年1月,第125页),但对外始终采用“行署”名义,并没有使用“驻藏办事处”这一名称,直到1940年4月1日,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正式成立。
[9]亹达旺在民国时期简称达旺或塔汪,今称门隅(门域)或达旺。“达”藏语意即达尊,“旺”藏语意即讲经。“解放前的汉文史料上,多译为‘闷域’。关于门域,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泛指西藏所属的喜马拉雅山中高山深谷地区(在喜马拉雅山脉主岭以南),‘门’含有低热之地之意。另一说法,指错那宗南部以达旺为中心的门地区”(林田:《门域历史沿革及印度侵占经过(内部资料)》,拉萨: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室编印,1989年9月,第1页)。新中国成立后,行政区划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人口主要以门巴族、珞巴族、藏族为主。达旺曾是门隅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清代西藏地方政府错那宗委派官员和宗本长期驻守。1947年,印度独立后即开始非法侵占门隅达旺地区,印度称达旺为TO WANG,译为塔湾。其把所谓的麦克马洪线以南的我国领土,划为东北边境特区,东北边境特区之下,又分四个边境区,“把门域划为卡门边境区,设一政治专员驻邦迪拉,即地图上的波的山口之下。卡门边境区之下设塔湾区,即达旺区,管理门域北部。在达旺设一行政官(有的译为警察局长),有两个助手,管理户籍、治安等,境内驻军参与一些行政管理”(林田:《门域历史沿革及印度侵占经过(内部资料)》,第33-34页)。由此可知,“印度侵占我国领土门域及其他地区,是下定决心要继承英国的侵略遗产,而这份‘遗产’,第一,是完全非法的;第二,就这份‘遗产’的绝大部分来说,英帝国主义也没敢和没有能够抓到手。而印度在独立以后,一步步地把这片我国的领土抓了过去,甚至超过了这份非法的空头的‘遗产’”(林田:《门域历史沿革及印度侵占经过(内部资料)》,第43页)。1949年底,达旺及印度阿萨姆省区域遭逢大地震,“印度政府为救灾善后,历时两年,封锁阿萨姆省实施航空测量,不准任何外人旅行”(欧阳无畏、程发轫、柳长勋等:《中印国界研究》,台北:中山学术文化基金会,1976年5月,第66页)。值得一提的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就出生于此。
[10]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市扎囊县扎塘镇。
[11]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市乃东区泽当镇。
[12]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错那镇。错那,藏语意为“湖边”,曾用名错拉、翠南、翠納、满摄納、们错拉、崔纳等。
[13]今称达旺寺,全名为达旺甘丹朗杰拉孜,是门隅地区最大的寺院,历史上由拉萨哲蚌寺委派堪布予以管理。该寺由哲蚌寺学经活佛梅惹·洛卓嘉措奉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之命于1680年创建。此寺所在行政区域历来由西藏地方政府直接管辖。1694年西藏第司桑杰嘉措撰著《达旺甘丹朗杰寺寺规》,明确要求寺院“保卫边境领土不受侵犯和维护政教地位昌盛吉祥”(阿旺朗杰著、俄日才让、陈金钟译:《达旺甘丹朗杰寺寺规》,《中国藏学》2007年第4期,第71页),被视为保边之寺。达旺寺主体是“一高大的白色建筑群,规模宏大,布局完整,僧舍林立,平时可容纳僧人500名,多时可达700名”(陈立明:《藏传佛教在门隅的传播和影响》,《中国藏学》2006年第1期,第44页)。达旺寺内“主供为五世达赖喇嘛所赐的莲花生大师五替身之一的塑像和五世达赖喇嘛以自己的鼻血绘制的吉祥退敌圣母唐卡一幅,还有约二层楼高的释迦牟尼镀金铜像。该寺拥有佛像、佛经、佛塔之多在门隅所有的寺庙中极为罕见”(西藏自治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总编、西藏自治区错那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撰:《错那县志》,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3年1月,第724页)。
[14]今译为哲古湖,海拔4600米,面积约66平方千米,位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美县哲古村,距措美县城北50千米。哲古藏语意为“弯刀”,因湖的形状像一把弯刀而得名,为古代苯教朝圣之地。
[15]即拉萨。
[16]即拉萨河。
[17]藏文意为“无边寺”“存想寺”,寺院融合汉、藏以及印度三种建筑风格,因此又称“三样寺”。该寺集西藏古代文明、中原文明、印度文明之大成,是藏族文物古迹中历史悠久的著名寺院。该寺的建成,标志着西藏第一座集佛法僧三宝齐全的佛教寺院横空出世。寺院存有长92米的《西藏史话》,绘制了从罗刹女与神猴成婚到九世达赖喇嘛的业绩,是西藏壁画宝库中的精品。
[18]今译为聂唐,位于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曲水县。
[19]今称拿日雍措,曾用名奶子雍木错、乃热宇错,1989年定现名。藏语意为“碧玉湖”,海拔4900米,面积58平方千米,湖中有月牙形小岛,位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
[20]今称康格多山,海拔7060米,位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为错那县境内最高峰。
[21]今称白拉山。
[22]今称勒布。1988年后,行政区划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麻玛乡、勒乡。
[23]今译为阿底峡。
[24]今译为敏珠林寺或敏竹林寺,位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市扎囊县扎期乡敏竹林村。该寺初建于10世纪,面积10万余平方米,为藏传佛教宁玛派六大寺院之一。该寺僧侣在宗教学术和书法艺术上有着较高的造诣,除了学习佛教典籍外,还要学习医学、天文、历算、藏文、梵文。“敏珠林是前藏宁玛派的两个著名寺院之一,因两座寺院所传的伏藏不同而形成宁玛派的两个小支派”(西藏自治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总编、《西藏自治区志·文物志》编纂委员会编撰:《西藏自治区文物志(上)》,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2年11月,第614页)。值得一提的是,“原噶厦政府僧官学校的教师,按惯例由该寺委派。因此,敏珠林寺又有西藏‘第一座学府’之称”(罗绒占堆编:《山南》,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0年1月,第72页)。
[25]即江孜白居寺,藏语全称“吉祥轮上乐金刚鲁希巴坛城仪轨大乐香水海寺”,简称“班廓德庆”,始建于1427年,位于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江孜县江孜镇。欧阳无畏所称“江孜大塔”即白居塔,亦称菩提塔或十万佛塔,该塔高42.4米,108门,77间殿堂,共9层,是西藏境内最为雄伟的建筑珍品。此佛塔的建筑设计“采用曼荼罗坛城式构造,这种以严密的佛教宇宙观为依据而建的寺塔,完美地传达了佛教抽象的哲学思想,这在西藏佛教建筑史上并不多见”(文藏藏主编:《西藏的白居寺》,北京:中国工信出版集团人民邮电出版社,2015年9月,第23页)。
[26]又称霍尔三十九族,亦称藏北三十九族,简称“三十九族”。“今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东部与昌都市西北部一带三十九个部落的总称。清朝中央政府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后,为了分散蒙古诸部在青海一带的实力,加强中央政权的统治,采取分区设置、渐次招抚的办法,将原来青海蒙古七十九族一分为二:青海玉树四十族部落归西宁办事大臣,藏北三十九族部落划归驻藏大臣管理”(陈渠珍著、韩敬山校注:《艽野尘梦——关于西藏的生死回忆和一场旷世绝恋》,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2017年5月,第62页)。
[27]汉商在拉萨经营的商号主要有裕盛永、世顺和、兴纪、文发隆,其中“云南商人有二十来个,都是经营茶叶的,以陀茶数量最多”(韩修君:《北京商人在拉萨经商略记》,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1984年2月,第96页)。
[28]平商即北平商人的简称。1940年,随同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吴忠信入藏主持十四世达赖喇嘛坐床事宜的朱少逸曾在拉萨做过调查:“拉萨有北平商店七家,各具资本数十万元,经营绸缎及瓷器等物……资本雄厚,生意鼎盛,店房既极堂皇,店友服饰,亦甚整洁,拉萨世家官吏,乐与往来”(朱少逸:《拉萨见闻记——西藏第十四辈达赖喇嘛坐床典礼纪实》,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年6月,第107-125页)。欧阳无畏1939年所述北平商人所创“兴记”,在1945年前后“生意最为兴隆,因有柳霞作东家,本钱大约都在一万品藏银(每品为五十两)。其他北京商店也各有本钱五六千品左右,本钱不够时,可以通过关系向西藏地方政府借款”(韩修君:《北京商人在拉萨经商略记》,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1984年2月,第94-95页)。
[29]欧阳无畏所述的关帝庙位于今西藏自治区山南市乃东区泽当镇,“该庙系早年随驻藏大臣进藏后留居当地的30多名汉地军民于18世纪中后期集资修建。寺庙基本为汉式,殿堂结构为抬梁式,屋顶为硬山式,但墙体结构及附属住房则采用藏式建筑”(陈崇凯:《藏传佛教地区的关帝崇拜与关帝庙考述》,《西北民族研究》1999年第2期,第190页)。“拾级步入圆拱形的小庙大门,便进入第一个方形院落。院子前部左右两侧各一便房,房内各塑一马。两厢为看管人卧室、厨房、厕所等建筑,院内植花草,院落最后地平抬高,建土地神殿,殿内塑土地诸神。院侧还专修一寺院看管人住房。土地神殿后部亦有一空院落,穿过这个院落,再拾级而上,便是关帝庙正殿。正殿和其后的度母殿皆居于第三级地平上”(索朗旺堆、张仲立主编:《乃东县文物志》,西藏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1986年12月,第72页)。关帝庙“正殿为四根明柱,前墙整个为窗棂,窗前南角有一木栏,栏内悬挂架式铜钟、木鼓各一,与内地左右分列不同。由于当地汉藏民族世代友好,频繁通婚,亲如一家,所以每年藏历九月十三举行关帝庙会时,当地汉藏混血后裔及藏族群众同汉族一起,到关帝庙上香叩头、求签卜卦”(陈崇凯:《藏传佛教地区的关帝崇拜与关帝庙考述》,《西北民族研究》1999年第2期,第191页)。值得一提的是,“关帝庙‘文革’中被毁,此庙原有三幅汉文楹联,亦随着关帝庙的毁灭,不知去向了”(索朗旺堆、张仲立主编:《乃东县文物志》,西藏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1986年12月,第73页)。
[30]今译为门隅,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门隅是藏语“低凹”之意。
[31]今译为觉拉,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觉拉乡。
[32]今译为洞嘎,属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曲卓木乡。
[33]今译为大昭寺,属西藏自治区拉萨市。
[34]亦称拉章强佐,拉章指活佛的居住处,强佐在清代多译为总管,此处以官职名代机构名,即“西藏政府的金库所设立的米栈”(房建昌:《西藏盐史研究》,《盐业史研究》1995年第1期,第33页)。
[35]今译为瓦弄,地处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察隅县下察隅镇南,为高山峡谷密林地区,地形异常复杂,隘口陡壁,悬岩绝壁,昼夜温差极大。其在非法的麦克马洪线南侧,为印度侵占。1962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瓦弄发起自卫反击作战,这是新中国成立后为保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进行的第一次边境自卫反击作战。
[36]张荫棠(1864-1937),广东新会人,著名外交家。他是清代最后一位驻美国、墨西哥、秘鲁、古巴公使。中华民国成立后,其接受孙中山的任命,担任驻美国外交代表。值得一提的是,1906年10月张荫棠受清中央政府之命以副都统衔入藏,其弹劾驻藏大臣有泰成功后致力藏政革新,提出《善后问题二十四条》《治藏刍议十九款》。正当其实施新政之初,张荫棠“本人在藏仅半年,即被清廷调离西藏,其事业遂尔中辍,未得善终”(郭卫平:《张荫棠治藏政策失败原因初探》,《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1期,第56页)。
[37]免费运输摊派的差役制度,主要保障旧西藏地方政府的喇嘛或官员出外所征发的人、马、牛差役。
[38]今称为白马冈,“藏译老卡止。《林芝县志》称这里是‘西藏僧俗罪过十年者,皆留军于此,经酋长分配乡间,囚于树上,其囚粮由土人供济,期满放回。如有窃逃者,被土人拿获,格杀勿论,受剥皮、剁手之刑’”(陈渠珍著、韩敬山校注:《艽野尘梦——关于西藏的生死回忆和一场旷世绝恋》,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2017年5月,第153页)。
[39]今译为布拉马普特拉河,位于雅鲁藏布江下游。
[40]印度事实上并没有“阿三省”,欧阳无畏所述的“印度阿三”其实是中国人对印度人约定成俗的特定描述。它出现于近代时期,并与上海出现的印度籍巡捕有关:一说近代印度由于沦为殖民地,在半殖民地的中国部分人眼中,其地位低于巡捕中的“西巡捕”和“华巡捕”位列第三,称之阿三;一说是上海方言“阿SIR”的谐音;一说是英国巡捕用“I say”作为训话开始,印度籍巡捕听此词汇立即保持敬畏站姿,闻声的上海百姓将此音口语为“阿三”,而“三”字在上海方言中极具贬义。不管何种说法,有一点是肯定的,欧阳无畏当时对印度采用如此称呼,是对其的“厌恶与讥讽”(王汝良:《“阿三”考》,《东方论坛》2017年第4期,第88页)。
[41]欧阳无畏所述实有远见,今天这一区域被称为“西藏粮仓”。
[42]今称为匝里山。
[43]门巴是藏族对他们的称呼,意为门隅地方的人,今称为门巴族,于1964年经国务院批准确认,主要分布在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错那县勒布办事处及曲卓木乡一带。时至今日,“我国门巴族的绝大部分还生活在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以南印度占领下的广大地区。由于非法的麦克马洪线的分割,尚不能对门巴族总人口进行精确统计,估计有5万余人,根据2010年我国第六次人口统计数据,分布在我国实际控制区以内的仅有7475人”(吴楚克、更尕易西:《门巴族:从遥远的历史走来》,《中国民族报》2016年6月10日,第8版)。
[44]欧阳无畏所述有误,门巴族有自己的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门巴语支,但其方言复杂,分为“勒布话、里话、德让话、达旺话及外迁到墨脱的门巴人使用的仓洛话、八米巴话等方言”(吕昭义、红梅:《门巴族——西藏错那县贡日乡调查》,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7月,第211-212页),无文字。
[45]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出生在今门隅夏尼玛错松之色如措宇松地方。
[46]今译为申隔宗,此宗在民国时期属于错那宗派代表管理。
[47]今译为通萨宗,位于不丹中部。
[48]今译为廷布。
[49]即一僧一俗两名管家。
[50]今译为达隆宗,此宗在民国时期属于错那宗派代表管理。
[51]今译为西姆拉会议。该会议英人唆使西藏地方伦钦夏札提出一系列要求,遭到中央代表驳斥。英遂与伦钦夏札私下交易,夏格巴在《藏区政治史》藏文版中公开写明:麦克马洪在西藏代表们准备的每本资料卷首都签注了“这些材料为条约提供了旁证”的字样。“从这些片段中,已可看出英帝国主义策动夏札等人搞‘西藏独立’对付中国中央政府方面,其预谋是何等细致、具体而阴险”(王贵、喜饶尼玛、唐家卫:《西藏历史地位辨——评夏格巴〈藏区政治史〉和范普拉赫〈西藏的地位〉》,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年9月,第247页)。他们炮制出“麦克马洪线”,将属于中国西藏地方管辖的9万多平方千米的土地划给英属印度。袁世凯政府的代表并没有在条约正式文本上签字,并声明中国绝不承认这一条约,一直拖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西姆拉会议宣布无限期休会。“西姆拉会议是当年大英帝国一手操纵西藏分裂主义势力掀起‘西藏独立’的一个又高又大的恶浪……在相当危急的情势下,最终顶住了这一恶浪的冲击,没有被它掀倒,使西藏未能从祖国分裂出去。其后‘西藏独立’的浪潮仍时有涌现,但从政治分量上看,似乎均未超过此浪。西姆拉会议后的中华民国在西藏地方三十五年的历史,就是中国政府继续抵制西姆拉条约、竭力保住中国在藏可能丧失的主权而最后没有丧失的历史”(王贵、喜饶尼玛、唐家卫:《西藏历史地位辨——评夏格巴〈藏区政治史〉和范普拉赫〈西藏的地位〉》,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年9月,第270页)。
[52]藏语意即“大臣”。
[53]欧阳无畏所述不准,实际是哲孟雄英行政官。
[54]笔者2014年6月在台湾“国史馆”查询到“侍从秘书号次A1929-023”的档案,即蒋致余于1935年8月24日电询蒋中正是否在英官等抵拉萨前派人欢迎再视其等如何应付免碍中英邦交等文电日报表,蒋致余的电报考虑得非常全面,并得到蒋中正的照准。蒋致余的电报请示是:“西藏为我领土,职属中央官吏,应否与之酬酢?似应先期请示。职意在该英官等到拉(萨)日,拟派人欢迎,先尽地主之谊,且看该英官等如何应付,倘情势不佳,好在职在病中,即托病重谢客,度此难关,保全国家体面,且免碍中英邦交”。该电报抄送的相关人员就有刚刚就任三个月的中国驻英印大使郭泰祺。欧阳无畏所称的威廉孙在蒋致余的电报中称威廉逊。
[55]今译为高黎贡山。
[56]又称班洪事件,是民国时期英缅殖民当局于1934年无理侵占中国领土,制造边界冲突的事件。1937年4月27日,中英滇缅南段未定界勘界委员会发表报告书:中英争执中之领土,经中立委员判归中国者有五分之三,著名之班洪在内。详见1937年4月30日《大公报(天津版)》第二版。班洪位于今天云南省沧源佤族自治县。
[57]1938年。
[58]1937年、1938年、1939年英国三度派遣军官,从印度阿萨姆省深入“门隅之达旺,作永久占领的准备”(欧阳无畏、程发轫、柳长勋等:《中印国界研究》,台北:中山学术文化基金会,1976年5月,第66页)。
[59]多译作饶依巴都。
[60]1926年秋,英国派出300余人入侵位于片马之西的江心坡,十余个村寨被焚毁,景颇族、傈僳族民众奋起反抗,前后延续十余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英军始从江心坡撤军。
[61]1911年1月,英国侵入此地,激起中国人民的强烈抗议。宣统三年八月十四日(1911年10月5日)在天津出版的《顺天时报》刊文呼吁“占我片马实为亡滇先兆”。
[62]今处四川省西部边缘,为川滇藏交界。
[63]今译为察雅,属西藏自治区昌都市。察雅藏语意为“岩窝”,西藏自治区最大的格鲁派尼寺——角克寺位于此地。
[64]欧阳无畏希望“以精锐武力护送新近由青海方面觅得之第十四世新达赖入藏”,所述不准。一是他还没有经过金瓶掣签或中央政府批准坐床,只能称为是十三世达赖喇嘛转世候选灵童入藏;二是中央政府最终并没有用精锐武力护送候选灵童入藏,“青海幼童之送藏,乃属当然之事,毫无问题,更不因达赖转世牵涉其他政治问题,中央不另派人随同进藏,可见中央政府的坦诚,此于藏有百利而无一害”(韩敬山:《再转金轮——近代中央政府关于达赖喇嘛转世决策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哲学流动站博士后出站报告,2018年1月,第242页)。
[65]密参即密村斋舍,欧阳无畏在拉萨所居住的地方。
[66]赵尔丰(1845-1911),字季和,今辽宁省辽阳市人,清汉军正蓝旗人。曾任川滇边务大臣,后改任驻藏大臣。1911年,署四川总督,镇压保路运动。武昌起义后,被迫让权于“大汉民国”四川军政府,但仍据总督署企图反攻,军政府擒赵尔丰后,《颁发捕杀赵尔丰奖状文》,称“如山催卵,如汤沃冰,指顾之间,赵逆就擒”,随即为都督尹昌衡所诛杀。
[67]今译为阿萨姆。
[68]程凤翔,清末将领,其于1909年受驻藏大臣赵尔丰的指派,率部进军西藏,并在察隅中印边界树立界碑,宣示主权。
[69]今译为匝里山。
[70]所称“野人”等,系欧阳无畏沿用旧时不当说法,请读者注意分辨。
[71]就是猴年。欧阳无畏所说的猴年离他书写此日记最近的应是1932年。
[72]从欧阳无畏的记述中可知,这三位法师应该是1930年代前后在藏,但目前记述最为翔实的是1940年代后的汉僧档案,如2006年9月,台湾地区“蒙藏委员会”印行驻藏办事处档案选编之汉僧卷。笔者仅在杨嘉铭《民初游学西藏的汉僧及其贡献》(张骏逸主编:《欧阳无畏教授逝世八周年纪念论文集》,台北:“蒙藏委员会”,2000年2月,第68-69页)一文中查询到关于永楞的只言片语,但欧阳无畏在此文中所述了空和大月两位法师的相关资料遍寻无果。
[73]1931年10月法尊抵拉萨时已在哲蚌寺。
[74]今译为南迦巴瓦峰,海拔7756米,位于喜马拉雅山东段,有“西藏众山之父”之称。
[75]今译为康藏山脉,为中缅交界处。
[76]今译为锡金。
[77]云南北部和西康中部。
[78]今译为喜马拉雅山脉。
[79]德尔智,全名阿旺洛桑德尔智,曾用名阿旺·德尔智、罗桑古巴、佐治野夫、多吉也夫、多尔日耶夫、德尔捷也夫,阿旺德尔智堪布、参宁堪布,俄罗斯布里亚特蒙古人,出生在远东地区贝加尔湖以东,后成为沙俄政府暗中派遣拉萨的政治密使,“赐勋章,授以对西藏密策,给巨资,命往西藏留学”(黎孤岛:《俄人东侵史》,哈尔滨,1930年版,第267页,转引自朱梓荣:《帝国主义在西藏的侵略活动》,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0年12月,第48页)。入藏之后,其“煞费苦心地攻读藏语文,钻研经典,以期博得西藏上层集团的赏识和信任,一阵努力,几番装扮,德尔捷也夫露出头角。他以‘学识远超庸众’之画皮,招摇撞骗,又借助于沙俄政府提供的大量活动经费,经常散发‘布施’,进行公开贿赂,终于获取一些僧侣贵族的青睐,被推举为未成年的十三世达赖的‘参宁堪布,意为侍讲经师’。从此,德尔捷也夫利用和达赖研讨经典的殊特地位,出入布达拉宫,钻进了西藏上层统治集团的心脏”(顾祖成、于乃昌:《评沙俄特务德尔捷也夫在西藏的活动》,《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8年第1期,第78页)。值得一提的是,布里亚特蒙古人德尔智虽是个俄国间谍,但十三世达赖喇嘛此时已视德尔智为心腹,全权由其策划西藏仿效外蒙古实行独立,进而藏蒙结盟的计划。随后,52岁的德尔智有意暴露真实身份,“58岁时最终说服十三世达赖喇嘛与他化整为零的70名俄国武装团队——均为俄国蒙古族喇嘛,一起前往俄国远东地区……”(喜饶尼玛、韩敬山:《九世班禅传》,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18年3月即将出版)。
[80]荣赫鹏(1863-1942),出生于印度,1904年发动第二次侵藏战争,率领英军开进拉萨,强迫西藏地方政府与其订立《拉萨条约》,自此英国自认为确立了对西藏的特殊地位,积极策划“西藏独立”,妄图将西藏控制于英国之下。[81]今译为贝尔(1870-1945),出生于英国,“曾任职印度内务部,长期担任英国驻锡金行政长官,负责对不丹、锡金的经营以及驻西藏亚东、江孜商务代理处等侵藏机构的高级官员,是英国政界著名的‘西藏通’。1904年,其随荣赫鹏的远征军侵略西藏。1910年,十三世达赖喇嘛南遁印度期间,其充任拉拢达赖的联络员”(欧阳无畏著、韩敬山校注整理:《藏尼游记(五)》,《西藏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第83页)。1924年,贝尔在英国出版Tibet Past and Pressnt(笔者译《西藏今昔》)一书,该书附有13篇与西藏有关的“外交文件”,1929年8月30日,王光祈在德国柏林国立图书馆编译此套文件后,由上海中华书局1930年4月出版,定名《西藏“外交”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