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娅
摘 要:马丁·艾米斯的小说《雷切尔文件》通过嵌套式的敘述策略讲述了主人公查尔斯在青春期阶段的悸动与焦虑。本文有意从叙述学角度解读《雷切尔文件》中的精彩之处,分析艾米斯文学作品中不同于传统叙事的写作方式。
关键词:马丁·艾米斯;《雷切尔文件》;叙述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5--02
一、引言
马丁·艾米斯(Martin Amis)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被评论家认为是新一代小说家中的佼佼者。其发表于1974年的处女作《雷切尔文件》一举赢得了毛姆奖最佳小说奖。在这部作品中,艾米斯通过运用非传统的叙述方法与结构形式,奏响了查尔斯的青春期赞歌,其不可忽视的自传成分与其父亲金斯利·艾米斯对马丁·艾米斯的影响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所谓“经典叙述学”是指20世纪60至80年代初的西方结构主义叙述学,它的特点在于围绕文本中心将叙述作品看成一个独立自足的系统,忽略作品与社会、历史、环境、文化的关联。80年代中后期以来在西方诞生的女性主义叙述学、修辞性叙述学、认知叙述学、跨媒介叙述学等被称为“后经典叙述学”,它的特点在于把叙述作品看成是文化语境中的产物,更多的关注作品及其创作语境和接受语境的关联。本文从分析艾米斯的叙述策略入手,一方面取文本形式上的创新点从经典叙述学的角度对作品加以解读,另一方面运用詹姆斯·费伦的修辞性叙述学探究叙述话语与故事进程之间的关系。
二、经典叙述学下的《雷切尔文件》:嵌套式的叙述时间
热奈特(Genette,1990:35)明确定义过故事时间与话语时间之间的关系:“故事时间”是指“故事中事件连续发生过程显现的时间顺序”,而“话语时间”是指“故事事件在叙事中的‘伪时序”。从《雷切尔文件》的章节标题中,可以看到时间的顺序走向,全书跨越时长为五个小时,是主人公查尔斯阅读自己所写文件的阅读时长,是按照阅读的过程显现的时间顺序,属于故事时间。章节标题中冒号之后的部分则是向读者交代该章节主要讲述的内容,涉及日记中的主题。从目录中可以看到《雷切尔文件》中存在着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叙述分层,那就是对于雷切尔文件的双重认知。全书的书名为《雷切尔文件》,在这本书当中还存在一个由主人公查尔斯所写的日记式雷切尔文件,目录标题分别两次标明日记式雷切尔文件的存在,一个是“八点三十五分:雷切尔文件,第一卷”;另外一个是“十一点十分:雷切尔文件,第二卷”。从目录的安排上可以知道日记式的雷切尔文件并不是从全书开始就进行了叙述,而是在作者经过铺垫之后开始展开对故事的叙述。作为日记的雷切尔文件是整部小说当中的一个物品,它其中包含了另一个秩序的叙述。所谓叙述层次,是指“高叙述层次的任务是为低一个层次提供叙述者,也就是说,高叙述层次中的人物是低叙述层次的叙述者”(申丹,2013:65)。根据叙述分层的有关理论,每一个低叙述层次所讲述的内维故事都从属于使它存在于故事当中的高叙述层次的外围故事当中,这样一种二维叙述层往往把读者的关注点从查尔斯与雷切尔之间的主叙述层次转移到查尔斯即将度过二十岁生日的当天晚上这个时间上来。早期的超叙述层叙事讲述了查尔斯要在即将二十岁生日之际回忆过去三个月内发生的故事的行为,从叙述结构上看,这样的一个叙述行为搭建和促进了主叙述层的框架和发展。
作者向读者交代了文章当中存在着记述不同事情的日记本,“我随便拿起一个日记本”意味着不同日记本中所记录的故事内容之间可以随意跳跃,话语时间不受限制。日记本提供了某种叙述秩序,不同的日记本各自会讲述一段相对完整的故事,通过翻看日记本,使得作者对于时间的处理灵活多变。比如作者在对一本日记的叙述当中,运用了许多时间标记性词语,“九月的第二个周末”、“星期四”、“第二天”、“星期日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这些有明显时间标记的词在日记的叙述过程中跳跃出现,不存在时间上的连贯性,也造成了对故事叙述的停顿,留有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小说主要借助章节标题中所标明的阅读时间来分割对于叙述空间的转场,因此赋予了不同日记本以一种阅读时间。它的主要作用有二:一方面可以给读者一个当下时间里人物行为活动的参照标;另一方面是作为作品的时间框架而存在,让读者总是会不自觉地受制于故事时间的约束。尽管文中日记的时间是跳跃的,有些时候甚至是错乱的,但是目录章节上的标题时间总是能把读者拉回到故事时间,暗示读者日记阅读时间在故事时间当中的位置,总能帮助读者把日记时间的随意性跳跃依照阅读时间排列到相对应的位置。故事时间给《雷切尔文件》提供了情节框架,为小说中查尔斯的回忆提供了坐标。另外,在《雷切尔文件》中嵌套式的叙述层次中,体现了超叙述层次为主叙述层次提供的一系列功能,如在因果关系层面下的一种解释功能,纯主题关系下的预言功能,无任何明确关系下的阻挠功能(Genette,1990:161-162)。结合笔者之前的分析可以看到,查尔斯青春期对爱恋的渴望和悸动是整本书所要传达出的主题,而不管查尔斯的感情生活怎样,在时间磨砺下的成长和转变都是查尔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三、修辞叙述学下的《雷切尔文件》:侦破式的叙述进程与叙述判断
从修辞叙述学的角度出发,更多地探讨“叙事如何运作”,涉及作者、叙述者与读者之间的交流关系。叙述进程,是指“一个叙事建立在其自身向前运动的逻辑的方式,而且指这一运动邀请读者作出各种不同反应的方式”(申丹,2013:65)。在进程当中,一方面往往通过引入不稳定因素推动人物的行为发展,制造人物之间的冲突;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紧张因素营造作者与读者、叙述者与读者间的矛盾。
《雷切尔文件》中,随着对查尔斯日记的不断翻看,查尔斯与雷切尔二者之间的关系发展脉络可以比较清晰的划分为“相遇”、“追求”、“相爱”和“分手”四个部分。“相遇”部分较为详细地介绍了主人公查尔斯,他是一个即将从十九岁步入二十岁的少年,作者笔下的查尔斯,给读者留下不成熟的第一印象,为他后来经历恋爱过后的成长起到铺垫作用。在日记式雷切尔文件展开之前,叙述者叙述了两个存在于查尔斯与雷切尔之间的不稳定因素格洛丽亚和德福瑞斯特。格洛丽亚是查尔斯的情人,德福瑞斯特是雷切尔的男朋友,这两个人是查尔斯与雷切尔所发生的故事层面的不稳定状况,属于人物之间存在的冲突、矛盾。在进程“追求”的部分叙述查尔斯与雷切尔分别到各自的家中互访的情景,情景之中都谈到了贯穿全文的第二个不稳定因素德福瑞斯特,进一步描画和丰富了查尔斯与雷切尔的关系。叙述者在叙述查尔斯与雷切尔互相做客家中的时候,两次都被德福瑞斯特的造访打扰,第一次在雷切尔家中出现不稳定因素,接着在查尔斯的家中将不稳定因素变得复杂化。第一次三个人的见面,查尔斯像是一个客人,他看见德福瑞斯特紧挨雷切尔坐着,一会儿和雷切尔的妈妈低声耳语,一会儿又和雷切尔缠绵亲昵。这一个时间段,查尔斯与雷切尔的关系仅仅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层面上,但随后叙述者表明查尔斯想要与雷切尔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和机会,有意将两个人的关系有更进一步发展,直到文本的“相爱”部分,查尔斯终于得到了雷切尔的爱情,但隐含作者利用查尔斯对雷切尔所喜欢的东西的态度,表明了查尔斯矛盾的性格特点。“雷切尔不在房间,我在床上坐下,周围摆放着不值钱的蛋形娃娃、泰迪玩具熊和各种洋娃娃。我便假装自己也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而且是因为雷切尔喜欢它们,我更喜欢她”(马丁·艾米斯,2016:166)。叙述话语邀约读者关注对人物内心刻画的词语色彩,“不值钱”、“假装”等词说明查尔斯对这些小玩意儿的厌恶感,但是因为喜欢雷切尔,就代表喜欢她所喜欢的一切,意味着查尔斯在对待爱情方面很在意对生活细节的把握,同时也暗示读者,查尔斯或许总有一天会厌烦他其实并不喜欢的东西,甚至会连同雷切尔一起厌烦。叙事进程“分手”已经到了全书的结尾部分,虽然说篇幅不多,但二人分手的结局几乎在预期读者的意料之中,从某种层面来讲,可以看得到作者对待读者的尊重,他相信读者可以辨识查尔斯与雷切尔了解进程中感情的微妙变化,也同样能够考虑到对雷切尔人物刻画时的紧张因素并对其进行伦理判断。因为在文章最开始第一次提到雷切尔的时候,查尔斯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承认,这个夜晚我已经等待了好几个月。半个小时前,雷切尔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她要毁了这一切,可是她及时地走开了。我需要很有礼貌地、温文尔雅地迎接人生之路的改变,还要再体验一下青春的尾巴。因为在我身上肯定发生了某种变化,我急于知道到底是什么变化。比方说,如果回想一下过去三个月的过往”(马丁·艾米斯,2016:166)。雷切尔以要毁坏查尔斯·海威二十岁生日的身份出现在文章当中,作者通过叙述者之口从进程开始便进行了明显阐释。如果说查尔斯仍然深爱着雷切尔的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读者由此可以预见到青春爱情的悲剧结局。那么为什么查尔斯与雷切尔的感情会发生裂痕?作者在文本起初就给读者留下疑惑,吸引读者继续通过阅读寻找答案。而在之后的故事叙述中,叙述者的功能更多的是被框定在报导功能方面:叙述者阐述查尔斯的想法与行为,描述雷切尔的行为,但都没有对其有进一步的评论。之后直到进程“分手”,叙述者才谈及查尔斯的变化在于他对雷切尔的个人判断逐步走向瓦解,在追求过程中对爱情的概念化的亵渎是查尔斯最终选择放弃的原因,分手看起来似乎也是他更加深入思索的过程。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查尔斯对人性的认识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在马丁·艾米斯的叙述中,查尔斯最初对人性的完善抱有希冀的思想一点一点地崩塌了,崩塌的过程虽然缓慢,却十分彻底。
四、结语
通过叙述学视角解读《雷切尔文件》,这部小说中最明显也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它对于章节的把握,都是以时间进行命名,作者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跨度去回忆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交错的时间让读者进入时间的迷宫,区分过去与现在。“嵌套式”时间交替的叙述方式增加了文本阅读的趣味性,而“侦破式”的叙述进程与叙述判断则激发了读者的好奇心。对主人公查尔斯的形象和他的处境进行判断过后,可以预估马丁·艾米斯叙述故事时展现出的伦理原则,尤其是对作者构建出的他与主人公和与读者关系的审视。作者一方面以男性作家和男性主体展开叙述,另一方面也展示出查尔斯对于自己即将二十岁的人生充满了期待与主动意识。文本在结尾处,雷切尔在收到分手信后与查尔斯的第一次见面是乘着德福瑞斯特的车一起过来的,这一点更毫无疑问的给隐含作者的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在叙述进程完结的这一刻消解了紧张因素的影响,也同时丰富了对雷切尔的人物形象刻画,告诉读者,在这段感情关系中雷切尔未必就是弱者,给整本书带来了某种程度上的叙事进程结束体验。
参考文献:
[1][法]热奈特,杰拉尔.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2][英]马丁·艾米斯.雷切尔文件[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
[3]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