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丽
作为选修内容,《〈史记〉选读》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地位微妙:一方面其是中国传统文史材料中的典范,有着重要的教学传承意义;另一方面其全部是文言文本,学生学起来相对吃力,要解决许多字词句义等工具性问题,要理解其中的人文性也不容易。因此,如何教,教到什么程度,常常成为语文教师比较纠结的问题。笔者的思考是:可以本着“组块”(一个基本的心理学概念)的思路,选用串读的方式,来让学生完成对同一主题的文本意义的构建。本文就以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史记〉选读》中的“《史记》的理想人格”这一主题为例,谈谈笔者重构教学的思路、实践与反思。
《〈史记〉选读》中的“《史记》的理想人格”这一主题有三篇文本:《孔子世家》《管仲列传》《屈原列传》。这三篇文本归于同一个主题,在教材编写者那里肯定是有缘由的,但对于教师的教学而言,这种主题能否为学生所明察,则是教师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笔者在重构教学中,尝试让学生自主去寻找文本主线,以为串读奠定基础。
在实际教学中,解决了基本的工具性问题,即保证学生在阅读的时候能够较为顺畅地阅读后,文本主线的寻找就开始了。
有学生说:我读《孔子世家》一文,感觉孔子在心目中不再是一个高不可攀、只能仰视的人,“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贫且贱”说明孔子的出身甚至不如我们同学中的绝大多数人,当然今天我们也能接受这样的现实(生窃笑);但英雄不问出身,其后“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对这段文字特别感兴趣,因为景公本是问“政”,孔子却答“人”及“人与人的关系”。看似答非所问,但实际上却体现出孔子的大智慧,因为“政”本就是“人及人与人的关系”,我豁然开朗了。
有学生说:我读《管仲列传》,也看到管仲虽然出身贫寒,但却“贤”,待鲍叔牙不计前嫌而将其推荐给公子小白,其终于可以一展才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文中管仲对自己的一番“解剖”,尤其令我动容,他自知自己的缺点,且知鲍叔牙对自己的宽容,甚至准确地判断自己“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从而得出那句传到今天的“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我从中看到了胸怀大志的一介平民应有的样子。
有学生说:我读《屈原列传》,看到的则是一个“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的一介书生满怀救国之志却不得舒展,最后抑郁投江的故事。我在比较这一文与其它两篇文章的时候发现,本文没有介绍屈原年轻时的贫苦,但我猜想他这样经不起挫折,可能与年轻时没有经历管仲、孔子那样的挫折有关,做不到百折不挠。
最后一个学生的观点引发了学生的热烈反响,也是一个绝好的将三文结合在一起理解的机会。在这个时候,笔者意识到,文本解读的线索产生了。这个线索,就是三则文本中的三个人的思想抱负与个人经历之间的关系,而其与“理想人格”又恰恰是相关的。
于是笔者跟学生明确:基于三则文本进行串读,看孔子、管仲与屈原三个人的理想抱负有何异同?在理想抱负得到实现或未得到实现之后,他们三人的表现又是如何?为什么又会有不同的表现呢?
这样的问题确实激发了学生研读文本的热情。因为这样的问题线索,实际上让学生在无形当中将三个人物联系在一起进行关注,三则看似不通的文本忽然之间似乎就相通了起来——在对人物的比较中相通了起来。于是课堂上出现了下面这样的情形。
有学生说:我觉得屈原和管仲更具可比性,他们都是辅佐一方诸侯,都想成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屈原“为楚怀王左徒”,在内“出号令”,在外“应诸侯”,但其成功的前提是“王任之”,待到“王怒而疏”之后,只能“疾王听之不聪”;而管仲则不同,其“任政相齐”,以其卓越的管理才能而“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遂成霸业。两个人相同的抱负而结果却截然不同,这与屈原太过“小气”可能有关,因为他应该知道上官大夫的习性,上官大夫见宪令“而欲夺之”却“不与”,自然是得罪人的举动,若洞察其性,以一假宪令使之夺,然后再以真宪令驳斥于王前,或许就不这么被动了。
这样的见解在课堂上引起强烈讨论,一个正直的人如何与一奸侫同朝为官,原本就是官场上永恒的话题。这个话题在学生的视野中,成了一个谈论的热点,而热点的形成,又反过来驱动学生更深刻地重读文本,于是文本理解也就更为深刻了。
无独有偶的是,有学生在《管仲列传》中读到:“太史公曰: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自然就对孔子的判断产生质疑:何以一个世所谓贤臣的人,孔子要“小”之呢?深读发现乃是“王道”与“霸道”的理念有所不同,孔子信王道而管仲使齐称霸。再回去读《孔子世家》一文,尝试其中的“王道”思想,于是串读又发生了。
在这样的教学实践中,三文之间的串读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串读所依之主线也决定了学生的思维更多的是围绕三文中的主人公而展开的:先研读人,再研读事,再研读史并从史的角度去认识人与事,此时学生对三文所形成的印象,就成为一个大的组块,这促进了学生对文本的记忆,也促进了学生对《史记》的理解,课堂教学效益的提升自然蕴含其中。
在《〈史记〉选读》的教学中,笔者常常采用这种串读的方式来提高教学的效益,而在此过程中笔者也扩充了对效益这一概念的理解。《史记》本是大部头巨著,择其要而形成《〈史记〉选读》一本薄薄的册子,需要的是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以一“点”突破一个“面”,形成一个“体”,也就是说需要教师就其中的文本解读,让学生形成对“史”,对“文”的认识。而文本常常是孤立的,需要教师将同一主题的文本“串”起来,以让学生在互文解读中形成认知,这就是串读的意义所在。
其实,“串读”的意义不仅在于 “读”,更在于“串”,因为有效的“串”需要教师认真研究文本之间的联系,预设可能的联系点,然后在教学中有意引导。故而串读其实是需要串问、串讲作为辅助的,在此教学情境中,课堂是立体的,学生对文本的理解也是有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