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龙
(南昌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1)*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事业对一个国家发展所起的作用十分重要,它不仅关系到战后恢复重建的目标能否实现,更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长远发展。所以,战后,国民政府主导推行了教育复员计划。与此同时,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简称“行总”)从1945年底开始,在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简称“联总”)的帮助下,克服种种困难,在一定范围内开展了教育善后活动。教育复员与教育善后两大活动,并行不悖,共同推动中国教育事业的战后恢复与重建。关于抗战胜利后中国教育善后复员的问题,截止目前,学术界关注得不多,目前仅有温敏的《战后湖北中学教育复员》、夏军的《略论抗日战争时期我国教育文化事业的损失》及慕景强的《1937年—1949年我国医学教育发展情况述评》等文章有所涉及。但它们不够全面、系统和深入。有鉴于此,本文拟对此做一专题研究,以求教于学界同仁。
与其他事业一样,历经14年抗战,中国的教育事业也受到了严重破坏。校舍、图书、教学仪器及其他财物或被炸,或被烧,或被抢,亟待恢复。对教育事业的破坏,有的是被猛烈的战火无意间摧毁所致;有的是被日寇蓄意破坏,以达到彻底摧毁中国思想文化、永远占领中国之目的。
此次日寇对中国教育事业的破坏,“蒙受损失最大者为高等教育机关,敌人轰炸破坏,亦以高等教育机关为主要目标”。[1]198据统计,战前全国共有各级、各类高校108所,战时遭受日寇破坏的多达91所,损毁严重的有25所。不少高校因受损严重,一时难以修复而被迫停办,“此项损失,实为中华文化之浩劫”。[2]57-58
一是校舍损毁严重。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后,北平首先沦陷,北京大学首先遭受蹂躏,不少校舍被毁。另一著名高等学府——清华大学也很快被敌人占领,“遭受了空前的破坏”,据时任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于1938年6月27日向教育部的报告,“校产因平校现为敌军占领”,仅校舍损失就超过350万元;在此之前,即同年4月,该校长沙校舍也被敌机猛烈轰炸,所受损失在5万元左右。[3]334昔日美丽的清华园,“变成满目疮痍,无人问津之所了”。[4]3位于天津的南开大学也遭受到敌人的轰炸,炸毁教学大楼3座,接着,日寇又出动骑兵100余人,对校园内其他十多栋建筑用煤油进行焚烧,其中包括秀山堂和思源堂等教学大楼、芝琴楼等女生宿舍、教授宿舍楼及木斋图书馆等。“烟火十余处,红黑相接,黑白相间,烟云蔽天,翘首观火者,皆嗟叹不已”,数日内,“火犹不息”,房舍损失共计超过300万元。[5]“从前一片美丽的学园,立刻变成了沙砾废墟,八年来,废墟上长了一片野草”。[6]121937年8月,淞沪会战开始,上海很快沦陷。该市共有14所高校受损。其中同济大学、上海法学院等4所高校校舍全部被毁;复旦大学等2所高校校舍大部分被毁;大同大学等3所高校局部被毁;上海商学院等5所高校被日寇完全占领。同济大学“校舍等各项建筑现几悉遭破坏,尤以大礼堂、实习工厂、学生宿舍、理学院等项工程巨大之建筑,破坏殆尽”。[7]复旦大学“体育馆已夷成平地”,5栋宿舍“已俱焚毁”,以致“学校内外,尽成丘墟,无瓦全可言”。[8]在南京,日寇也对南京高校进行轰炸。中央大学的图书馆、大礼堂、教学楼、女生宿舍、生物馆等遭到破坏,并炸死教工6人。[9]21939年7月,已内迁至重庆的中央大学再次遭到日寇蹂躏。1937年12月,南京沦陷后,日寇占领国立中央大学并将之作为其陆军医院。1942年6月,日寇又侵占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很快将其南京防卫司令部迁入校内。在杭州,日机轰炸百年老校浙江大学,迫使该校4次内迁,1939年2月,日本侵入广西后,对内迁至此的浙江大学投弹近120颗,学校损失较大,并于1940年12月被迫内迁至贵州遵义。在广州,中山大学自1937年8月至1939年6月,先后10次遭受敌机轰炸,致死教工5人,致伤10多人。在长沙,1938年4月,日寇向湖南大学投弹30颗,造成多栋校舍和图书馆受损,并造成师生3人死亡,40多人受伤。
二是图书等受损严重。战前,北大图书馆拥有各类书籍多达24.5万册,报刊430种,是当时中国高校藏书最多的图书馆。日本侵略者派宪兵进入北大后,对这些书籍先是查封,然后抢走。南开大学“图书设备亦已荡然无存”。[6]13据1945年9月湖北省政府的统计,湖北各高校图书因战灾共计损失6.96亿元。[10]383-384对于这种情况,蒋廷黻在联总成立大会期间,发表谈话时指出:战时,“日军肆意破坏中国之文化中心”,许多学校的教学设施遭损毁,“天津南开大学及北平清华大学图书馆之被毁,皆为最显著之例子”,它们均“亟需于战后复兴”。[11]
除高校外,全国中小学也因战灾受损严重。在上海,共有12所中学被完全摧毁,包括复旦中学、吴淞中学等名校,部分被毁的则更多。据不完全统计,仅黄泛区20个县,共有246所中心国民学校、2 281所一般国民学校和250所其他学校校舍受损,遭毁坏的房屋共有4.2万间。[12]湖北共有110多所中学受损。抗战期间,在湖南,仅“遭受寇灾之县市立、私立、联立中等学校为275所”,各级、各类小学则更多,达到8 350所,主要直接损失达196.6亿元,至于间接损失更是无法估量。抗战前,湖南有不少著名的私立中学,它们历史悠久,教育质量优良,例如明德中学、周南中学、广益学校、雅礼中学、楚怡学校等。抗战期间,这些学校均遭受了程度不同的损毁,总计损失超过60亿元。全省共计约185.2万名儿童因此失学。在江西,“高安、上高两县,无一完整及十分周全之小学,故失学儿童为数甚多,影响地方教育,至深至巨”。[13]10据台湾省当时的教育部门调查,全省因战受损学校共计46所,其中绝大部分“亟待修复”。[14]43
总之,全国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因战灾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多达96.6亿美元。[15]3可见,日寇对中国教育事业的破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正如当时媒体所说:“敌军此种蓄意破坏文化建设之行为,实不啻对整个世界文化宣战,狰狞面目,暴露益显。”[16]
客观地说,国民政府对教育事业一直比较重视。抗战一胜利,国民政府即着手教育复员工作,以尽快恢复教学秩序。1944年6月,抗战的胜利已指日可待,教育部便着手战后教育复员的准备,并很快出台了《教育复员计划工作计划》,为教育复员计划的实施指明了方向。1945年8月16日,教育部长朱家骅发表公开讲话,要求各省、市教育部门准备开展教育复员工作。当天,教育部即下发《战区各省市教育复员紧急办理事项》,共计14条。几天后,为确保教育复员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教育部又出台了《教育复员及接收敌伪教育机关等紧急处理办法要项》,共计13条。这两个文件对教育复员的原则性政策作了初步规定。
1945年9月下旬,教育部在陪都重庆教育部机关大礼堂召开了为期7天的“全国教育善后复员会议”,与会人员来源广泛,包括教育界各方人士,与会人数众多,共计100多人。综合起来看,他们由四部分构成:(1)教育管理机构负责人,包括教育部机关各部门及其附属机构负责人、各省、市教育行政管理机构负责人等;(2)国民政府其他有关部(署)、办、委、局负责人、学(协)会负责人和其他与教育相关的民间机构负责人等;(3)各知名高等院校的校(院)长;(4)部分著名教育家、专家学者等。值得一提的是,蒋介石对此次会议的召开,也给予了高度重视。会议期间,他专程看望并设宴招待了全体与会人员。席间,他发表了《建国时期教育复员第一》的重要讲话,要求教育部门、各学校迅速行动起来。会议中,大家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为教育复员献计献策,大会共计收到有关教育复员的提案129件,就如何全面接管日伪教育机构、改革教育体制和学制等问题做出了9项重要决定,取得了丰硕成果。全国教育复员工作由此全面展开。
为开展教育复员工作,教育部特在北平、天津、武汉、沈阳、广州和台北等重要城市设立“教育部特派员办公处”。在各地招聘一些热心教育事业、熟悉当地教育情况且在当地有一定名望的人,成立“教育辅导委员会”。其职责是主持或协助当地教育机关开展各级、各类学校特别是中小学教育复员工作。
为使教育复员计划顺利实现,教育部采取了多种措施。比较重要的有:(1)积极争取各级财政拨款。为使教育复员顺利开展,教育部恳请行政院多方努力,筹集教育复员经费共计600多亿元,其中,教育部拨给各省市中学设备维修费57亿元,其余大部分用作校舍修复等大项支出,与此同时,教育部还要求各地自行筹措教育经费62亿多元,“以促进初等教育复员”。[17]33在教育部的主导下,全国各地利用财政资金修复了一大批各级、各类学校的校舍。(2)对大、中学生开展以“政治素质教育”为特征的“训育”。为此,教育部专门成立了“教育部训育委员会”,颁布了《教育部训育委员会条例》。“训育”大体从三民主义、“精神讲话”和“国民情势”等方面入手。对学生开展思想教育,无疑是正确的;“国民情势”教育内容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是其三民主义,教育部特别强调是“蒋氏三民主义”,并规定“是否膺服蒋氏三民主义是关键”。[18]其“精神讲话”实则蒋介石的一系列独裁、专制讲话精神,这就是要求学生学成后为蒋介石的独裁专制统治服务。教育界有识之士主张教育民主化改革,并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改革措施,一致认为,只有这样,战后教育复员才有希望,但这一正确建议遭到拒绝。一些教育家因此批评国民党当局“徒呼教育第一,而不切实求教育民主化”的错误做法。[19]4(3)经与交通部协商,教育部调配大批车辆,以帮助各校广大师生尽快返校复课。(4)添置各类设备和图书。教育部斥资从国外购买了大批图书,仅从美、英两国购买的图书就分别达到1 687箱和179箱,另外还接受了美国一些图书馆及部分热心人士捐助图书621箱。[20]教育部在1946年至1947年共出资4 000万美元为大部分工科高校购置实验设备数百套。为各医学院、助产学校分别购置各型医疗设备8 023件、1 105件。接受欧美各国红十字会捐赠医疗设备1 528件,并迅速配发相关学校。[20](5)提高教职员工待遇。1945年10月中旬,教育部下发《切实提高中小学教员待遇办法》,要求各地教育机构对教员工资必须“按月发”,并“不得拖欠或克扣”。[21]383-384战后三年内,教育部先后3次提高各高等院校教师工作、生活待遇,到1947年底,教授、副教授、讲师和助教每人每月的标准(包括薪资和生活补助)分别是15万元、12万元、9万元和6万元。[22]
在教育复员事业实施过程中,同样以恢复中国教育事业为目的的活动即教育善后活动也在逐步展开。1943年11月联总成立之初,并没计划在教育领域开展善后活动,正如蒋廷黻在其《善后救济总署之性质与任务》一文中所说:联总大会有关的决议案之一是“教育文化事业不在联总范围之内”。[23]后来在蒋廷黻及行总其他成员的坚持不懈的游说下,联总终于同意对中国的教育善后事业给予特殊照顾。1945年11月30日,联总驻华办事处负责人凯石受联总委托,在重庆正式郑重通知行总署长蒋廷黻:联总已经决定,可以对中国教育文化事业开展救济善后活动,并告知其教育善后援助的项目种类,主要有,与救济善后密切相关的医疗卫生、农林牧渔、工矿运输、科学普及读物等方面的图书、期刊、仪器、设备等,其总价值以不超过400万美元为原则;为全国部分遭受战争严重破坏的大、中、小学的校舍的善后修复工作供应相关物资。1946年春,教育部向行总递交了想要接受教育善后援助的单位名单及所需物资的清单。至此,教育善后事业终于可以举办了。
1946年4月26日,行总署长蒋廷黻签署第1738号《善后救济总署训令》,向全国15个分署颁布了《教育善后备忘录》,以此规定了行总开展教育善后的一些基本政策。
在训令中公布的《教育善后备忘录》,规定了行总在开展这一善后事业时的主要政策,包括:
第一,关于教育救济善后的方式。备忘录规定,联总对中国教育善后的方式分两种。分别是,一方面,书籍及刊物的援助。行总在联总的帮助下,计划拨付专款用于购置一定数量的专业书籍及其他出版物。这些读物的服务对象及目标主要有4个方面:其一,促进国家对于善后救济物资的生产及应用能力;其二,保障智力和体格有某种缺陷的人以及孕妇、儿童的健康发展与恢复的需要;其三,对广大民众普及传染病知识;其四,推进卫生福利机构的建立、维护及日常管理等。另一方面,与教育善后有关的其他物品、器材的援助。主要有,用于善后救济品制造技术研究的实验用品,便于所制造的物品符合有关标准的器材,用于培训制造或使用新式设备人员的实验器材,用于促进疾病准确诊断的仪器,医务人员接受专门培训所需的器材。另外,对于其他“欲使其教育机关获得复员所适用及有利之其他各项器材”,联总亦可通过行总向其提供。[24]81
第二,关于教育善后的范围。备忘录规定,其一,凡联总提供的教育救济善后援助书籍及其他物资只能用于与联总、行总在中国开展的善后救济行业相关的教育工作。其二,所接受援助的教育机构必须符合下列条件之一者:教育机关所在地区已经从日军的占领中获得解放;抗战时内迁的教育机构且已返回原来所在地的;实验室被日军空袭毁坏的自由区教育机构。[24]82
第三,关于受援机构申请援助的要求。备忘录规定,各受援单位在向行总申请分配书籍或其他物资时,应该明确说明其用途和计划;若诸如校舍等建筑物被毁,需要申请建筑物修理费和建材物资时,必须说明其使用方法及预计竣工的日期;校舍的修缮经费,联总另行适当提供给行总修缮经费,所需建材则从原来计划提供的建材援助物资中划拨,联总不再另外提供,修缮方式通过以工代赈雇用具有一定技能的灾民修建,工赈所需粮食等物资从联总原来计划提供给行总的救济物资中支付,联总不再因此而另外提供粮食等救济物资。[24]83
如前所述,战时全国许多学校图书和仪器设备损毁严重,为弥补这一损失,一方面,教育部请求国民政府出资购买;另一方面,行总向联总申请援助。向中国提供图书、仪器设备等教育善后物资的任务,联总交给了美国政府,由美国负责购置上述物资并运抵中国,然后分配给全国相关学校。美国方面接此任务后,即向行总署长蒋廷黻提出,希望行总尽快将中国对图书、仪器设备等物资的需求提出详细计划与清单,以便其确定这些物资的生产及采购规模。
据此,1946年,联总、行总和国民政府教育部在上海联合组建负责协调教育善后的机构——“三方联合委员会”,该委员会成立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编制统一的图书、设备申请单,并由行总分发给各分署,各分署又将其发送给拟申请图书、仪器设备等教育善后物资的单位,各单位按要求填写完申请单后,再由行总各分署统一收齐上报“三方联合委员会”,作为在物资到达后进行分配的凭证。为了使各单位特别是大学顺利办理申请事宜,行总署长蒋廷黻还专门指示各分署抽调人员进入拟申请援助的单位特别是一些大学,宣传相关政策,指导他们进行正确申请。
1946年7月,行总将各地申报的实验室设备、其他技术设备及各大、中、小学在医药、农业与工业善后方面有关的书籍清单送交联总华盛顿总部,这批教育善后援助物资的总价值达400万美元,但是,由于所需学校太多,这批物资难以满足分配,故联总、行总与教育部协商,对于超过400万美元以上的上述物资需求,由教育部拨专款购买,教育部随即同意了此方案,愿意承担超过400万美元以外的物资采购经费,总计121.5万美元。[25]7961946年秋冬之际,实验室设备、专门课本、参考书及定期刊物等有关援助物资陆续分发给各地的大、中、小学使用。
抗战胜利后,原来为躲避战火内迁的高校大部分陆续返回原来的校址,继续办学。然而,还有一部分大学却不能回迁,其原因是校舍受战争破坏严重,无法正常使用。其中,最突出的是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行总署长蒋廷黻答应将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列入大学校舍修复的两个主要对象,进行重点协助。
第一,协助修复清华大学校舍。抗战一结束,清华大学就成立了“保管委员会”,负责办理校舍修复工作。1946年3月,行总冀热平津分署与清华大学“保管委员会”就修复校舍的具体问题进行数次磋商,决定签订“校舍修复合约”。该合约规定,校舍的修复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进行;修复的项目主要有科学馆、男女生宿舍、图书馆、食堂、礼堂、体育馆办公楼、各学务处等42个建筑工程。为此,需要144.4万个工人工作日。对参加修复工作的工人工资,由行总发给面粉代替。行总共配发面粉83.5万磅。[4]4-5教育部因此也拨款12亿元法币,用于部分建材的购置。
校舍修复工程开始于1946年3月21日,同年9月7日完工,历时半年。后来,又在行总的协助下,全校的卫生设备、住宅、围墙、道路等设施也进行了大规模兴修。经过前后两次修缮,清华大学焕然一新。至此,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清华大学终于在1946年11月4日在北平重新开学。行总对清华大学的教育善后援助使其“足以广被天下英才,恢复当年的光荣”。[4]6
第二,协助修复南开大学校舍。南开大学也效仿清华大学,请求行总协助校舍的修复工作。不久,行总署长蒋廷黻在其请示报告上批示:“凡系战前原有校舍因受战争破坏而从事修复者可酌拨工人以面粉。”[6]13教育部也拨款8亿元法币用于购置部分器材。
冀热平津分署与南开大学签订了协修校舍的合约。行总协修校舍范围包括南开大学本部,男、女中学与小学共四部分。修复项目有教工宿舍、实验室、教室、学生宿舍和校内道路等。四部校舍修复工程,总计用去技工211.9万个工作日,普通工5.1万个工作日。[6]14-15
修复工程从1946年6月29日开始,冀热平津分署与南开大学共同成立了“工程管理委员会”,负责工程管理事务。所需工人由冀热平津分署的劳工事务所征用,全部工程完成于11月底,共历时5个月。通过行总的教育善后援助,“这个学校又要复兴起来了”,“南开未来的发展该是更辉煌更伟大的”。[6]15
行总其他一些分署也协助当地高校修复校舍。行总浙江分署主要帮助浙江大学修复校舍。1946年7月8日,为了得到行总援助,时任浙江大学校长的竺可桢亲自致信行总浙江分署署长孙晓楼。信中强调,“本校自战事以来,杭州校舍大部分遭到破坏”,鉴于学校经费“殊感短绌”,故“拟请贵署按照平津清华、南开及南京中央大学”之办法帮助修复浙江大学校舍。[26]1
7月24日,孙晓楼便向竺可桢给予答复:“贵校7月8日公函,嘱以工代赈拨给贵校建筑校舍工人面粉及其他物资等由。查以工代赈方式协助建筑校舍原则同意。”[27]2浙江分署除了向浙江大学提供建筑工人面粉外,还先后向浙江大学的华家池农场和湘湖农场以配售形式提供了一批柴油抽水机,给其航空工程系提供了一批教学、实验器材。
此外,行总河南分署还协助河南大学整修了该校第二院至第三院公路,共用工2 366个,拨付25袋188市斤装的大米作为工赈的工粮。[28]行总鲁青分署协助山东大学修复楼房5座,教室222间;另外还为山东其他5所高等学校共计修复楼房6栋,教室共计212间,修筑院墙超过7 000立方米,修建马路约25公里,下水道超过300米。[29]7行总后来还计划协助其他大学进行校舍修复。例如,国立北洋大学,预计需用工108万个;北平工学院,预计需用工26.4万个;国立北京大学,预计需用工23.8万个;国立师范大学,预计需用工9.1万个;河北省立女师学院,预计需用工11.4万个。[30]31但是,由于申请学校太多,加之联总所拨工粮有限,水利、交通工赈活动全面开展之后,用于工赈的粮食基本上用于水利和交通工赈了,因此,这些学校得到教育善后的援助不多,原来的协助计划被大大地打了折扣,其由行总协助修复的计划未能完全实现,修复工作后来主要是教育部的拨款与校友等社会力量的帮助完成的。还有一些大学在教育善后即将结束时也向行总提出了申请,但是,由于援助力量不足而未获批准,比如,燕京大学、唐山工学院等。
教育善后开展之初,联总只同意对各地的一些大学修建校舍提供援助,中小学的校舍修建不在联总的教育善后范围内。后来,蒋廷黻署长多次向联总领导层反映,战后中国的中小学校舍损毁也很严重,有的处于关闭或半关闭的状态,这些中小学校舍的修复任务同样十分繁重,联总应该将中小学校舍的修复也纳入教育善后范围内,以加快中小学校舍修复的进度,使各地的中小学教育尽快走上正轨。联总很快批准了这一要求。
行总对各地中小学校舍的修复工作大部分也是采取工赈方式进行的。各分署根据当地中小学校舍损毁的实际情况,开展善后工作。比如,冀热平津分署对所辖地区的宛平县第二中心国民学校、河北省私立育德中学及其附小、保定女子师范与附小、保定穆德小学、密云第二中心学校等314所中小学的校舍进行了修复。广东分署对所辖地区的广州市立第二小学、第四小学、第十一小学、增城沙头乡中心小学、顺德中心学校等102所中小学进行了修复;1946年,广东分署为提高本地百姓文化水平,还在广州创办了一批识字班,共分3期,每期分别办68个班,共计204个班,其教育业务事宜,分署委托广州市教育协进会办理。江西分署对所辖地区的吉安、泰和、万安等地的28所小学进行修建。浙江分署帮助毁损率超过80%的72所中小学修复校舍,面积共计7 315平方米。湖北分署先后协修了省会第一小学、武汉市第八小学、第十八小学、省会实验小学等14所学校,可容纳学生1万人以上,还协修了公教人员宿舍2所,可容纳200人。广西分署筹集0.43亿元先后分两批修复了23所小学校舍。[31]湖南分署拨付1.32亿元用于中小学校舍的修复,共计修复校舍902所,但学校类别仅限于私立学校,公立学校很少;地区仅限于长沙、衡阳及其他久负盛名且战时损毁严重的地区学校。而广西则拨款2.93亿元用于修复中小学校舍,学校类别集中于公立学校,私立学校较少;地区范围几乎包括所有受灾地区的学校。鲁青分署为青岛崂东区灯瀛小学等8所中小学修复教室共计134间,院墙超过2 840立方米。[29]17-18相对而言,安徽分署在文化教育上的援助力度不大,仅帮助各地修复了区区几所中小学校舍。[32]96
总之,行总利用联总援助的物资及经费在全国各地协助各级、各类学校修复校舍的工作取得了较大成绩。据统计,全国“计已修复大中小学校舍3 000所以上”。[32]96各地大中小学校舍的大规模修复,为当地的大学生、少年儿童及早入学创造了有利条件。
除了修复校舍,有的分署还向一些学校核发其他物资进行援助,以解决实际困难。比如,1946年9月,湖南分署分别向省立津市高级农校、省立安江农校、私立益农学校等5所学校分配了2台抽水机,以解决师生的用水问题。1946年10月,行总福建办事处分别向华南女子文理学院、福建省立女子师范与协和幼稚师范分发了100台缝纫机,以作学生缝制衣服之用。鉴于各地许多学校的学生营养不良,“为增强其营养起见”,行总署长蒋廷黻还要求各分署对他们“酌予救济”,这样,各分署迅速开展了向各级学校配发营养物品的活动。比如,河南分署就率先在交通比较便利的开封、郑州、安阳、新乡等13个县进行,对这些地区的中小学校学生按每人每月6磅的标准配发,共向他们发放了罐头20.46万磅,牛奶92.54万听,奶粉1 800磅,汤粉51.7万磅。各学校受益学生24.4万人。[33]为了帮助学生抵御寒冬,行总还对各级学校的学生、小学教职员工发放冬衣,例如,河南分署共为此安排了3 517包冬衣进行发放。[34]
战时,许多儿童因为父母死于非命而流落街头,沦为乞丐。1946年7月,行总署长蒋廷黻决定设立专门机构探讨解决丐儿的流浪问题以及将来的前途问题,推行“寓教育于救济之中”的新理念。为了稳妥起见,蒋廷黻计划采取试点的办法,先在一地创办,待取得经验后再向其他地方推广。
试点工作放在天津。行总与天津一慈善机构合作,设立了一模范丐儿习艺所,专门收容流浪孤儿,其目的,一方面是让其得到生活救济,另一方面教育他们一些基本技能,贯彻蒋廷黻确定的“寓教育于救济之中”的新理念,最终使他们学会一技之长,自食其力,成为社会有用之才。习艺所开办期间,其所需物资全部由行总提供,并配备有各种新式设备。初期,该习艺所仅收容了76名男女丐儿。他们被收容后,首先由保健老师为他们注射防疫针并检查其体格,每天除向他们供应普通的食物外,还定量供应牛奶和其他营养品,以帮助他们尽快恢复健康。该所聘用了不同门类的专业教师,老师们每日按照早先确定的课程表进行授课。他们所学的课程与普通小学的课程完全不同,主要着重于谋生技术的培养,包括理发、缝衣、补鞋、编篮、碾米、珠算和习字等科目,根据儿童的兴趣教会他们一种手艺。天津的一些慈善人士专门对该所进行了实地考察,对该所的一切生活、教育设施“备加赞许”,认为“盖以其寓生活教育于救济之中,法至美善,富于积极意义”,并明确希望行总“大加提倡与推广”。[35]可见,试点得到了社会认可。
在此情况下,1947年初,当时的行总署长霍宝树决定扩大习艺所的规模,在汕头、重庆、上海、武昌等地依据天津的经验,创办了5个习艺所。这些习艺所的创办,一方面,可使丐儿既可得到暂时救济,亦可学到一技之长,将来出所以后,即可成为社会上有用之人,自食其力;另一方面,可减轻社会救济负担,对社会稳定、进步和发展也大有裨益。
另外,台湾分署会同台湾省社会事业协会创办托儿所;协助台北市教育局建设林间学园等教育机构。苏宁分署还与“世界学生服务社中国分社”联合创办义务夜校,对青少年灾民进行免费教育。其办学场所主要是在原有的高等院校及中、小学校内。共计办学23所,53个班,先后有1 605人接受此教育。
综上所述,战后,中国教育事业亟待恢复,必须将之摆到重要位置,这似乎成为当时中国朝野的一种共识,因为“在善后工作中,学校是相当重要的一项,因为教育是立国之本”。[6]13为了使中国教育事业尽快得到恢复和发展,中国在战后几乎同时启动了两大活动,分别是教育复员和教育善后。从规模看,前者是主体,后者是补充。教育善后活动的开展,推动了教育复员的开展,促进了教育事业的恢复与发展,但教育善后的规模与范围十分有限,这一活动的成效与教育事业的完全恢复乃至发展还相距甚远。
具体说来,教育复员和教育善后活动的开展,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恢复和新建了一批大、中、小学,同时为它们添置了不少图书、教学器材,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办学条件。恢复了抗战爆发后停办的山东大学、北洋大学、安徽大学和上海商学院等高校。将因战灾内迁的一些高校回迁至原址,其中国立大学、学院32所,省立大学、学院37所。在原敌伪政权创办的高校基础上创建了5所高校,如台湾大学、沈阳医学院、长春大学和长白师范学院等。截止1947年底,全国专科及以上高校数较战前有了大幅度增加;在校学生人数较战前更是成倍增加。高校分布也更为合理。此外,还在国统区恢复、新建一大批各类中小学校,不过尚未达到战前水平。
尽管如此,教育复员、教育善后的不足之处也不容忽视。(1)教育复员经费不敷使用。虽然战后国民政府对教育复员是重视的,所拨教育经费相较于其他支出为多,经费总额仅次于军费。但总体看,教育经费仍然捉襟见肘。以1946年度为例,财政性教育拨款占当年全国财政总支出的比例是,中央级仅为3.62%,各省、市级为6.8%,各县级也仅为5.39%,不到当年军费的10%,甚至“尚不足湖南一省之需”。[36](2)师资力量总体缺乏,素质不高。1947年,在国统区的一些中小学,一个年级仅一个教员上课,在一些高校,由于师资力量严重不足,学校被迫选聘许多外籍教员,如北平大学一个下属研究所就留用了不少日籍教员。不仅如此,在校教员业务水平也是差强人意,难司其责。(3)学校设施严重不足,教育质量低劣。虽然教育部、行总想方设法为部分学校添置了一些急需的教学器材和书籍,但无疑是杯水车薪。一些学校,校舍仍然“残破不堪”,设施“也极简陋”,还有相当多的学校几乎没有添置教学器材和书籍,有的高校甚至“黑板桌椅全无”,如同“战前之野鸡大学”,这样,很多学校被迫“因陋就简,勉强课业”。[19]14在此条件下,其教学质量之低劣似乎在情理之中。在部分学校,农学专业的学生不能准确辨别五谷,工科学生从未见过机械,文科学生从未接触过二十四史。(4)教育腐败问题严重。国民党当局不少政客混迹于教育界,他们“既无声望,更无学识,对于学术界、教育界尤茫然无知,莫识泾渭”。他们对待教育工作,敷衍塞责,“讲课则窃诵他人讲义”;在生活上,贪图个人享乐,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课后则酒肉征逐,聚赌猎艳,无所不为”;他们或肆意挥霍公款,修建豪华楼堂馆所,“用办党做官的故伎办学做师,把有限经费用在大兴土木,造堂皇的办公厅、室上”;或安排亲属吃空饷,“本无其人而虚报名额,或人他去而薪津照支”。总之,他们“串通作弊,欺上瞒下”,其“贪污糜费,不减官场”。[19]11-12由于教育界在教育复员、善后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特别是通货膨胀、贪污腐败问题,导致国统区师生生活条件每况愈下,“观一大学教授之所得,往往不足一家五口十日之需”,一些学校教员“往往乏米断炊,告贷于乡保长之间而不能稍得”,[19]7因为提高后的教授薪资每人每月有15万元,但仅相当于法币流通之初的1935年的3元左右。由于生活所迫,教员工作积极性大受挫伤,离职现象也屡见不鲜。在一些地方的学校,经常出现无法选聘到合适教员,即使选聘到了不久又逃走的情况,就连校长亦是如此。这些学校往往因缺乏人手而使得工作大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