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压迫下女性的自我迷失:托尼·莫里森《最蓝的眼睛》的研究

2018-02-09 17:24于雯馨赵欣悦封雪媛吴岳欣王梓伊
中国校外教育 2018年21期
关键词:科拉双重白人

◆于雯馨 赵欣悦 封雪媛 吴岳欣 王梓伊

(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一、前言

作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性,托尼·莫里森在文学造诣上颇为显赫。其黑人和女性的天然身体特性,使她十分关注黑人女性的身体特征和社会建构身份之间的紧张关系。其处女座《最蓝的眼睛》的问世,受到了女性主义学者的高度关注。该书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年仅11岁的黑人女孩佩科拉·布里德洛夫及其家庭在白人至上的社会中所受到的来自各方面的排挤,暴力与压迫。佩科拉生来就被灌输着黑人是卑劣人种的思想。一方面,她的压迫来自于主流的白人社会,另一方面这种压迫还来自于自己的家庭。连她的黑人父母都漠视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对她施暴以泄私愤。在不断的误导和折磨下,佩科拉·布里德洛夫开始讨厌自己,并一步步从接受直到信奉白人的审美标准。最终,她彻底屈从于白人的审美标准,并导致了毁灭性的结果——精神失常。透过整部小说,莫里森超越了种族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局限,对种族问题和性别问题进行了升华。

“身份困境是黑人女性长期蒙受文化、性别、阶级与种族等多重压力下的产物。否定自我固有的黑人身份,想方设法地追寻白人的生活方式,白人的生活方式是他们的参照物,结果导致心理变态,夹在非黑非白之间,陷入了身份困境,带来了自我身份的迷失。”深刻剖析了当时种种压迫对黑人女性心灵造成的伤害,以及这些伤害给黑人女性带来的痛苦与迷茫。

本文不仅深刻呈现了种族与性别的双重压迫给黑人女性带来的重负,折射了白人文化霸权与种族歧视对黑人女性的压制。还着重强调了双重压迫与黑人女性自我意识丧失的因果关系。意在深入两大现象的同时,理清两者的逻辑关系。

二、黑人女性受到的双重压迫

黑人女性生活在白人社会所确立的霸权环境中,白人霸权的施加主要体现在文化霸权的侵蚀,白人的价值观及标准通过各种方式渗透到他们的意识之中。除了白人霸权,非裔美国女性还生活在父权制环境中,收到男性的压迫,处于次要的从属地位。即黑人女性同时受到来自白人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

小说中的黑人女性生活在以白人为主流的社会的大背景下,她们长期蒙受着种族歧视带给他们的压力。这种种族歧视主要体现在肤色上。小说的主人公佩科拉因为拥有黑色皮肤,要在学校时刻忍受着来自老师和同学的凌辱和刁难。“一群男孩子围成一圈,堵住一个可怜的牺牲品,那是佩科拉·布里德洛夫”“他们完全陶醉在自己的雄性气味中,因人多势众而兴奋尽情地捉弄着她”“小黑鬼小黑鬼,你爸爸睡觉光屁股”……而新转来的女生莫丽恩·皮尔——一个有着“浅褐色皮肤的混血小美人”——则因为她的漂亮外表和穿着打扮像最富有的白人孩子一样,使得全校都为她神魂颠倒。“老师点她的名字时,脸上总带着鼓励的微笑”“男人男孩从不给她使绊”“白人男孩也不朝她扔石子”“在餐厅里吃饭时,她从来不用找什么人一起——大家都会围聚在她选中的餐桌旁”……种种区别对待,仅仅因为肤色的不同,虽然肤色相差不多,但是佩科拉和莫丽恩在学校的地位可谓天壤之别。“白人肤色意味着美丽与特权。而且这一概念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也不会被质疑。”

除了种族歧视外,黑人女性还要遭受更重的一层压迫——性别歧视。佩科拉的父亲乔利就是向黑人女性施暴的惯犯。然而,这个男人是施暴者的同时也是一位受害者。他刚刚出生便被亲生母亲抛弃,被年老体衰的吉米姨婆收养。这就导致了他对女性身心本能的厌恶。在吉米姨婆死后,乔利去寻找他的亲生父亲,但他父亲对他表现出的冷漠与不耐烦,让他产生了男性可以继寻欢作乐后对家庭、对伴侣不管不问,对家庭的漠视以及对女性的歧视便深深刻在了年轻乔利的脑海中,这也是之后乔利与宝琳婚后不幸福的关键因素之一。他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由于从小被双亲抛弃,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温馨的家庭氛围,亲情的缺失导致身为人父的他不知道如何去爱自己的女儿。从未被父母抚养过,他甚至无法理解这种关系。他也曾奋起过,一度努力挣钱养家。但是,来自社会对黑人的歧视以及生活的艰难,逐步削弱了他为生活而奋斗的意志。苦难的生活经历,以及消极的人生态度导致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失去自我。然而乔利对白人无力反抗,他的愤怒只能一直压抑,直到在妻子宝林和女儿佩科拉身上最终爆发。“他仇恨那个制造现在一切状况的人,那个让他深陷失败和无能的人,但他同样仇恨和他一样感到无助的人。”当他看着女儿洗碗时的年轻背影,“内疚和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曲狂暴的二重奏般升腾起来。他能为她做些什么——曾经又做过什么?能给予她什么?能对她说些什么?一个贫困潦倒的黑人能对着自己十一岁女儿弯曲的脊背说些什么呢?”手足无措的乔利便把对佩科拉的愧疚与爱怜表现在了行动上——他强奸了自己的女儿。似乎佩科拉该为这一切负责,而他仅仅只是需要发泄私愤,感受自由。乔利对女儿这种病态畸形的爱以及自私放纵的表达方式,只会加重对女儿的伤害。

由此可见,黑人女性不仅遭受来自白人的种族压迫,同时也是男权制度下的牺牲品。

三、黑人女性的自我迷失

女性意识是女性自我觉醒的产物,是女性通过后天的学习萌发出的自我意识,是女性在对自己性别认同的前提下,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人。通常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于社会强加给自己的性别特质及责任会进行思考、辨析,有选择地接受。然而,在托尼·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一书中,在白人主流文化和黑人文化的大冲突下,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使得黑人女性的自我意识淡泊成为必然,其主要表现为迷失、分裂与自我否定。深刻反映了在白人霸权文化的冲击下黑人女性心灵的扭曲和困惑,追捧他者文化的同时产生自我厌弃的意识,虽然有少数个体奋起反抗,但最终仍使黑人女性走向无望的境地。

小说的主人公佩科拉,作为生活在一个以白人文化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中的黑人女性,便是在白人文化的包围、冲击及影响下,开始了漠视本族文化传统并崇尚白人文化所宣传的审美标准及价值观。因为人们总是对浅肤色的孩子们喜爱有加,却总是刻薄的对待黑肤色的佩科拉和她的同伴们,并加以无情的无止境的嘲讽,佩科拉也感受到了来自周围、乃至整个社会的冷漠,并对自己的丑陋视为事实来相信,坚信不疑。曾一度想要抛弃自己的眼睛,将它们变成蓝色的。用一个简单的洋娃娃举例,全世界公认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把那种蓝眼睛、黄头发和粉皮肤的娃娃当宝贝,由此便可以确认大众的审美。也正因此,每天晚上,她从不间断地祈祷,为拥有一双蓝眼睛。她狂热地祈祷一年。尽管有些挫折,她仍然没有放弃希望。要让这样的奇迹发生,那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她就这样陷在紧紧束缚着她的信念中,只有奇迹才能将她解脱,如此她将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美。他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别人的眼睛。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被白人主流文化所同化了的佩科拉,已经完全依赖于白人的审美标准,迷失了自我。她不能正确且客观地看待自我,认识到自己身上的特质和美丽,反而将其完全忽视和淡漠,变得自卑起来。这加深了她对自我的否定,无法树立原本属于黑人女性的自信和自尊,最终走向自我迷失的深渊。并将自己的美丽与否和自己与白人的不同之处——即自己所没有的一双蓝眼睛联系在了一起,并寄托全部希望。

同样地,性别歧视也造就了黑人女性的分裂与迷失。由于男权至上是社会主流价值观,所以在佩科拉的家庭中会经常上演夫妻相除不和谐的一幕。佩科拉的父亲乔利不仅未为自己的家庭承担相应的责任,始终一事无成,还是每天酗酒成瘾,并将自己的不良情绪发泄给家庭,主要表现为殴打自己的妻子宝琳,还曾一度失误将自己的房屋致烧毁。而宝琳也因为乔利丢掉了自己的赖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她为之工作的女主人也曾对她说她不该被男人利用,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付账单是丈夫的职责,如果他没本事,就应该离开他。然而,宝琳并未真正认同或是思考女主人的劝告,“我离开乔利,她才肯留下我。我觉得一个黑女人离开自己的黑男人,这事恐怕有点不明智。他确实没用,尽管如此,我想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难看出,宝琳潜意识里对女性依附男性是表示赞同的。她从没想过要离开乔利,更没想过去改变这种婚姻现状。她从不鼓励乔利努力挣钱养家,反而一味地羞辱丈夫的现状,以此来徒劳地提升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由于宝琳不懂得在性别歧视的大趋势下女人如何自尊自重,奋起反抗。只会消极忍受,漠不关心。这也就不难理解她与乔利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

再有便是乔利对佩科拉造成的永久伤害,他在醉酒后神志恍惚的状态下奸污了她,他的亲生女儿,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却影响了她的一生,最后她成为了邻里口中傻乎乎的女孩。成为了一具有血有肉也能行走的尸体,只是有些呆滞,灵魂空洞,自我迷失。由此可见,在白人霸权与男权社会的双重打压下,黑人女性对自我身份的茫然与迷失。

四、黑人女性遭受双重压迫和自我意识淡漠的内在联系

从《最蓝的眼睛中》,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在当时的背景下黑人女性所遭受的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双重压迫和其自我意识的丧失。黑人女性是在白人和黑人男性的双重压迫下生活,她们必须同时反抗来自两方的压迫,其悲惨处境是显而易见的,尽管黑人男性和黑人女性都是种族歧视的牺牲者,但后者遭遇的要远远多于前者,她们要接受黑人男性将压迫她们作为逃离种族压迫希望的想法。因此黑人女性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我意识从此丧失。

佩科拉作为整个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黑人女孩,从小就浸染在充满歧视的生活环境之中,正如文中所描述的,“她还知道,当学校里某个女孩想狠狠侮辱某个男孩,或者要他立马作出答复时,她会喊‘鲍比喜欢佩科拉!鲍比喜欢佩科拉!’而这毫无例外会逗得附近听到的人发出阵阵笑声,被嘲弄者则会假装生气。”身边人也经常拿她来打趣。学校中无论是白人女孩还是白人男孩,都认为自己和黑人扯上关系就是一种侮辱,会引来无数的嘲笑。尽管那时佩科拉还小,但她更明白自己的外貌、种族使她在白人面前抬不起头。在种族歧视的压迫下,佩科拉丧失了自信,甚至自卑。于是,她将这一切因果只简单的归结为是自己缺少一双蓝色的眼睛,她为一双蓝色的眼睛疯狂,迷恋大众白人的文化,毫不掩饰的向我们展示了她对白人价值观的渴望。佩科拉的校园生活,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折射出了整个社会的状况——以白人为主导,歧视现象严重。而佩科拉则是广大黑人女性的一个缩影,种族的歧视使得黑人女性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被主流的白人文化所支配,她们的自我意识消失殆尽。

在黑人这个大群体中,女性还要遭受更重的一层压迫——性别歧视。佩科拉的父亲乔利有着根深蒂固的酗酒恶习和暴戾性情。“在他厌恶的事物当中,佩科拉是为数不多他触手可及且可以伤害的一个。于是,他把无名的怒火和无法实现的欲望通通发泄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他可以恨着她,自己却毫发无损。”黑人女性在自己的家庭中,毫无尊严可言,她们仿佛是男人的附属品,在她的大半生的生活中,她们逆来顺受,任劳任怨,只是被动的接受性别歧视对她们的身心摧残,不做任何反抗,自我意识处于麻木状态,黑人女性彻底沦为了“第二性”。而正是由于女性沦落为依附于男人的第二性,才使得女性的自我意识也随之丧失,这也注定了黑人女性的悲剧。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在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下,黑人女性的社会地位是边缘之边缘,她们被剥夺了基本权利,自我主体意识的发展受到重重阻碍,进而丧失。

五、结论

综上所述,身在以白人文化为主流的社会中的黑人女性已经被“白化”了。体现在她们接受并认可了白人的审美观念和价值观。加之其本族文化的缺失,黑人女性原本的自我意识就比较薄弱,导致她们在种族上受到歧视。另一方面,因为黑人女性的无性别意识,使得她们在受到性别压迫时也无意识反抗。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黑人女性自我意识的丧失是对白人文化及价值观的认同、对本民族文化的忽视,和本身的性别意识不强的一种体现。同时其女性自我意识的丧失,是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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