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装备的阶段性发展

2018年8月25日，在北京市平谷区召开的第五届ITE平台峰会上，名为“聚焦教育装备现代化”的沙龙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主席台上的各位嘉宾根据他们的理解和工作经历阐述了各自的观点。笔者在此想针对这个非常有意义的题目说明自己的认识。

一、教育装备现代化是一个过程

教育装备现代化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个发展过程，这涉及对“现代化”的理解。其中“化”是“使之成为”的意思，“现代化”就是“使之成为现代的”，教育装备现代化就是“使教育装备成为现代的”。“教育教学装备是教书育人的必要条件”[1]，所以人们普遍认为教育的现代化依靠教育装备的现代化。但是，如果问什么样的教育装备才是现代的，则是一个没有量化指标、无法进行科学测量、不好做出客观评价的问题。因此，它不能成为一个目标，而只是呈现出不同发展特点的发展过程。

现代的事物应该具有现代性，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社会现代性的本质在于它的理性化。而理性化又可以分为工具理性或科技理性、历史理性与人文理性三方面。其中，工具理性是从科学技术发展的角度反映事物的现代性，历史理性是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反映事物的现代性，人文理性则是从人性发展的角度反映事物的现代性。以下我们从这3个不同的角度描述教育装备的现代化发展进程。

二、教育装备现代化的发展进程

无论从哪种理性化角度分析教育装备的现代化发展，都可以将它分为3个阶段，分别描述如下。

从工具理性出发，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可以分为3个阶段。(1)教育装备现代化1.0，也可称为教育装备的电气化阶段，其代表性事件是“三机一幕”(录音机、电视机、光学投影仪、投影幕)进课堂以及计算机辅助教学 (CAI，Computer Aided Instruction)。(2)教育装备现代化2.0，也可称为教育装备的信息化阶段，其代表性事件是基于互联网(Internet)的远程教学或网络教学，MOOCs、微课程、翻转课堂等新科技和新模式都是这个阶段的典型产物。(3)教育装备现代化3.0，也可称为教育装备的智能化阶段，其预期的代表性事件是教学软硬件智能机器的出现，大数据、云计算、智能终端教学设备等将会在教育教学中发挥重要作用。

从历史理性出发，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也可分为3个阶段。(1)教育装备前现代阶段，它对应教育装备现代化1.0时期。(2)教育装备现代阶段，它对应教育装备现代化2.0时期。(3)教育装备后现代阶段，它对应教育装备现代化3.0时期。这一阶段划分的方法仅是在概念上的操作，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真正能够反映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本质的阶段划分应属于人文理性的现代性描述。

从人文理性出发，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体现着其人本主义的渐进过程，它仍可分为3个阶段。(1)简单教育装备阶段。该阶段的典型教学装备代表就是黑板与粉笔，它们结构简单、容易掌握，可以很快地与使用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整个教学过程中它们显得渺无痕迹。该阶段，人们在观念上并没有必要将这些简单装备加以重视。(2)复杂教育装备阶段。该阶段的最大特点是由于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大量电气化、信息化的教学装备进入校园，它们功能强大但结构复杂，对使用者的要求高，使用时必须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才能够熟练操作。同时，为了能够使它们在教学中真正发挥作用，人们花费了大量心血，对教师和学生提出了装备与教学整合、融合以及高度融合的要求。教育装备的复杂性也给它的配备采购和日常管理人员带入了困境，人们在为学校教育装备的建设、配备、采购、使用、管理等各个方面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这个阶段的教育装备显然不是以人为本的，因为它们的出现不是立刻适用于人，而是要求人要主动适应它们。该阶段，人们在教育装备发展的观念上出现了混乱，将大量教学装备闲置和不能充分发挥教学作用的问题归咎于教师和学生的应用水平以及管理者的管理水平。从人文理性角度考虑，这样的教育装备不是人本主义的，而是表现出以物为中心的思维观念。目前，人们开始从这种观念中逐渐脱离出来，教育装备发展正在走向更加高级的阶段。(3)高级教育装备阶段。它对应着教育装备现代化3.0，也可称为教育装备后现代阶段，该阶段可以视为教育装备发展的最高境界。本文第三部分专门对这一阶段的问题展开较为详细的讨论。

三、教育装备发展的最高境界

对教育装备发展理论的研究可称为“教育装备之论道”，即从人文理性上对教育装备做出概念与价值界定。“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一个事物发展的最高境界必然是使其处于“无形”之中。教育装备的发展也是这样，它发展到最高境界的“无形”主要表现在两方面：(1)性能上的“了无痕迹”；(2)功能上的“智能涌现”。对教育装备的质量要求包括性能质量、功能质量和安全质量，高级教育装备阶段的产品质量除了安全性方面的一致性要求外，在性能上和功能上必须具有本质上的改变与提高。

性能上的“了无痕迹”是指此时的教育装备在日常的教学和教师的备课中，就像简单教育装备阶段对待粉笔、黑板以及课桌椅一样，使用者不必顾及它们的存在，不用时时考虑粉笔怎样使、黑板怎样擦、课桌椅怎样摆放等问题。与复杂教育装备阶段不同，教育装备与教学课程的整合、融合以及高度融合不再是对使用者(教师与学生)提出的要求，而是对教育装备产品的开发者、设计者、生产者的标准规定，是对产品性能的标准规定，教育装备产品必须能够经受教育教学过程的严格考验，它们的功能得到充分体现，但在性能上就如不存在一样处于“无形”的状态之中。这样的教育装备才能称得上是“以人为本”和“以学生为本”的，才是人文理性现代化发展的最高境界。

功能上的“智能涌现”是教育装备构成智能化系统的最突出要求和表现。人类大脑是一个复杂系统，复杂系统具有非线性、自组织、功能涌现(Emergence)等特点。人的每一个行为(语言和行动)都是受到大脑支配所产生的，但是人们却无法溯源那个支配行为的指令，不知道它是从哪个脑细胞或神经元发出的，这一智能效果是整个大脑系统的整体作用，该现象被称为大脑的功能涌现。20世纪，德国心理学家创立了格式塔(Gestalt)理论，称为格式塔学派；其理论强调经验和行为的整体性，认为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而是“1 + 1 ＞ 2”。功能涌现在军事装备上有一个非常典型的实例：在中央电视台的一档军事节目中，几个军事装备专家谈论各国武器装备的特点，他们认为美国武器装备的各个组成部件都是制作精良的，其系统整体表现同样是十分精良的；印度武器装备的各个组成部件也都是制作精良的，可整体表现却十分拙劣；而俄国武器装备的各个组成部件显得十分粗糙，但是其系统整体功能和性能却表现得十分优秀。俄国武器装备反映了复杂系统功能涌现的特点，是系统化思维范式的具体体现。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到高级阶段，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为教育装备的系统化设计奠定了基础，人们开始有条件、有机会设计、开发、制造出具有功能涌现特点的辅助教学装备系统。教育装备系统的这一功能涌现同样是产生于“无形”之中，因为人们无法分辨该系统中具体是哪一个部件发挥着作用实现这一功能的，系统的功能是该系统的整体表现。

实现性能上“了无痕迹”与功能上“智能涌现”的教育装备并不是天方夜谭，它正在被人们关注和研究。其实，2018年春季在北京昌平一次名为“集结 再出发”的ITE平台企业交流活动中，各个分论坛的众多企业介绍了自己的新技术，具有上述性能与功能的教育装备软硬件产品已经开始出现，高级教育装备春天的气息正在临近，教育装备现代化3.0时代即将到来。

四、一些相关问题的讨论

在第五届ITE平台峰会的“聚焦教育装备现代化”沙龙论坛上，嘉宾们还提出了一些与教育装备现代化发展相关的问题，这里对其中的部分关键问题展开讨论。

1.教育装备现代化与教育信息化的关系

前文的讨论提到“化”是“使之成为”的意思，那么教育信息化就是“使教育成为信息的”，但这样解释似有不妥。教育的两大功能是“教人做人”和“教人做事”，其本身就包含着信息传递的意思，若使它们成为信息的，则句子在语法上不成立。《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第十九章第五十九款对加快教育信息化的具体内容被人们简洁地解释为“三通两平台”的实现，它们是信息技术硬件与软件的建设内容，所以对教育信息化的正确理解应该是：使教育(教人做人)教学(教人做事)手段或工具成为信息的，或者可进一步理解为使教育装备和教学装备成为信息的。于是根据前文的讨论，教育信息化其实是教育装备现代化的一个重要内容，是教育装备现代化2.0阶段或复杂教育装备阶段的重要组成部分。

2.教育装备配备采购的专业性问题

学校的教育装备配备采购面临一个棘手问题：即目前设备的专业性与复杂性对采购人员的专业知识水平要求较高，人们希望相关专业人员参与采购；但相关专业人员对采购的政策法规与运作流程并不熟悉，而且各个专业知识差异性巨大，他们并不能胜任正常的采购工作，于是两者之间产生了矛盾。随着教育装备发展进入高级阶段，其性能上的“了无痕迹”与功能上的“智能涌现”使得人们无须对专业性进行掌握，配备采购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只要对采购政策与采购流程熟练即可，采购人员选择矛盾问题迎刃而解。

3.教育装备生产企业的职能性转变

教育装备的现代化发展开始将学校装备与教学整合、融合以及深度融合的任务从教师与学生的身上逐渐转移到教育装备生产企业面前，企业的职能正在发生着本质性的转变，真正为教育教学设计、开发和生产的技术装备即将成为标准化产品。第五届ITE平台峰会“聚焦教育装备现代化”沙龙论坛嘉宾中的教育装备企业家已经认识到这一点，开始论述这一职能性转变的必要性与必然性，提出了一切为学校用户着想、使产品应用简单化(“无形”化)以及逐步消灭产品的用户使用培训等口号。教育装备实现性能上的“了无痕迹”与功能上的“智能涌现”已经成为生产企业奋斗的目标。

4.教育装备现代化与教育现代化关系的进一步讨论

说教育的现代化依靠教育装备的现代化是从逻辑理性与历史理性两方面论证的。从逻辑性方面考虑，“教育教学装备是教书育人的必要条件”，这里强调了必要性而不是充分性，这意味着对于教育现代化来说没有教育装备的现代化是不行的，但是仅有教育装备的现代化也是不行的，教育现代化除了教育装备这个条件外还必须具备其他条件。对必要条件的解释就是“没有它不行，但有它不一定行”，只有当必要性和充分性都具备的情况下事物才具有了完备性。从历史理性方面考虑，则存在一个非常典型的案例：中古代东汉时期中央集权，当时只有官学而不存在民间学校。到西汉时期诸侯割据，作为当时教育装备的兵器、乐器、礼器、车马等器物散落民间，民间学校具备了办学条件，民办教育兴起，于是才有了孔子办学和此后中国的教育发展[2]。教育的发展必须依靠教育装备的发展，教育的现代化也必然依靠教育装备的现代化，这是个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