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凡,杨辰宇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中唐是唐王朝风雨巨变的转型期,对于文学来讲,也在发生着重要转型,诗歌作为唐代文学的代表,尤其彰显出这一特点,从大历才子们的称道隐逸,到韩孟的求新求异、元白的写实尚俗、到李贺开创出“长吉体”,体现出唐代诗歌艺术的审美转型。刘言史是中唐时期声名并不显赫的诗人,诗风“美丽恢赡”,被认为是“昌谷之流”[1]1390。但长期以来,对于中唐诗歌的研究,学界更多地将目光聚焦在孟郊、韩愈、白居易、李贺等著名或特点鲜明的诗人身上,对以刘言史为代表的诗人重视不够,对他们的艺术成就和诗史地位考察不足。因此,本文以刘言史为研究对象,以其现存诗歌为文献底本①本文所引刘言史诗歌,主要以清代彭定求主编,中华书局编辑部点校,中华书局1999年出版的《全唐诗(增订本)》卷四六八所收录的刘言史诗歌为底本,其中涉及的其他诗人诗作,若无特别注释,皆依据《全唐诗》此版本。,尝试通过对其作品风格的考察和艺术成就的归纳,对中唐一流大家之外的诗人进行个案研究。
刘言史(?—公元812),赵人(今河北邯郸附近)[2]249-250,是中唐时期大历向贞元诗坛过渡的诗人之一,其诗歌曾被孟郊赞誉:“精异刘言史,诗肠倾珠河。”[5]4289晚唐皮日休称赞道:“所有歌诗千首,其美丽恢赡,自贺外,世莫得比。”[3]38刘言史早年寓居乡里,后期出仕遭贬,行迹遍布山西、河南、陕西、湖北、湖南、浙江、江苏等地。随着阅历的增长和外在环境的变化,诗人的心境也在发生着转变。诗歌风格呈现出前期美丽恢赡、错彩镂金,后期古郁苍凉、淡泊超诣的变化特征。
刘言史早年耕读乡里,受邯郸地区的风俗民情影响较大,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谈及此地民风云:“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4]。故其笔下多华采词章,加之正值青年,志得意满,字里行间难掩壮情。如《春游曲》:
花颔红鬃一何偏,绿槐香陌欲朝天。
仍嫌众里娇行疾,傍镫深藏白玉鞭。(其一)[5]5355
喷沫团香小桂条,玉鞭兼赐霍嫖姚。
弄影便从天禁出,碧蹄声碎五门桥。(其二)[5]5355
“花颔红鬃”、“绿槐香陌”可见作者出行时的满眼朝气,“欲朝天”之语,大有诗仙初仕时“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5]1792的慷慨与自信。以“碧蹄碎桥”形容名马,流露出作者对前程的踌躇满志。全诗用词华美,气度恢赡,与后来羁旅时的复残霜雪、委病时的暗虫衰草相比,气格迥然不同。
刘言史生活于贞元前后,早期诗风难免受到大历诗坛影响。以十才子为例,其笔下诗歌多吟咏升平,看重形式上的技巧。刘言史的一些诗作受此影响,注重修饰而用笔精致,如《看山木瓜花》其一:“裛露凝氛紫艳新,千般婉娜不胜春”[5]5356,其二:“柔枝湿艳亚朱栏,暂作庭芳便欲残。深藏数片将归去,红缕金针绣取看”[5]5356,用词错彩镂金,皮日休评其为“雕金篆玉”“百锻为字”[3]39,实不为过。但此类作品也有流弊,或因过度修饰而湮没了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如《乐府杂词》三首,其一曰:“紫禁梨花飞雪毛,春风丝管翠楼高。城里万家闻不见,君王试舞郑樱桃”[5]5356。末句虽用“郑樱桃”之意讽君,但在前文“梨花飞雪”“丝管翠楼”层层铺垫下,主旨表达似有喧宾夺主之嫌。其二:“蝉鬓红冠粉黛轻,云和新教羽衣成。月光如雪金阶上,迸却颇梨义甲声”[5]5356。其中的“蝉鬓红冠”与“雪月金阶”异曲同工,诗人本欲以乐曲暗警君王过度享乐导致的祸国后果,但在层层修饰下,感情被越隐越深,极易让人误以为单纯应景而无心托喻,故引后人诟病,吴师道批评刘言史诗歌云:“铺张甚富,而咀嚼少味”[8]612,可见并非空穴来风。
一些诗歌还颇具宫体意味,如《赠陈长史妓》:
宝钿云和玉禁仙,深含媚靥袅朱弦。
春风不怕君王恨,引出幽花落外边[5]5361。
本诗题下注:“陈长史妓,本内宫人。”诗人结合女妓的昔日身份为其赠诗,首二句极尽修饰之词,以“宝”“仙”铺衬妓人的出身,以“媚”“袅”摹写妓人的艳丽。后二句说春风不惧君王的嫉恨,引来幽花以应景,暗指曾为“内宫人”的女妓。此种赠酬诗作,虽雕彩镂金,深意暗藏,但更多凸显其社交功利的一面,实难真正打动人心。诗中的一些刻画词语,如“深含媚靥”等,对比元白诗句,如白居易诗:“郁金香汗裛歌巾,山石榴花染舞裙。”[5]4891元稹诗:“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5]4655-4656等,更有绮艳题材之嫌。从中也可看出,在这些诗人群中,诗歌从盛唐到中唐渐入“伤于轻艳”“力渐柔而采渐缛”的变化特征。
刘言史被贬时间约在大历十年(公元775年)前后。被贬后思想产生巨大波澜,隐逸思想渐占上风①从《偶题二首》其一:“金榜荣名俱失尽,病身为庶更投魑”;其二:“得罪除名谪海头,惊心无暇与身愁”;以及《长门怨》“暂时恩去亦难留”等诗,可见诗人在官场失意的心境变化。,风格上表现出苍凉古郁、淡泊超诣等特点。大历十年以后,他曾漫游多地,写下了许多记游诗作,其中寄托了归隐思想,如《登甘露台》:
偶至无尘空翠间,雨花甘露境闲闲。
身心未寂终为累,非想天中独退还[5]5356。
诗人游览庙宇中的甘露台,联想起当年佛祖说法,“天降众花”,如今却人去花散,只留昔日的台子。作者联想到自身,被世俗名禄所累,身心俱疲,畅想有一天能到达无欲无求的“非想天”境界。与之前的“绿槐香陌”相比,同样是“通天”之路,前者通向的是功名利禄,后者则通向了无欲无求的境界,对比之前“众里娇行”的热闹、“玉鞭桂条”的华丽,而今替代的是古郁苍劲的“无尘”“闲闲”,作者的诗风转换,反映出时过境迁心境的改变。
这一点,在《题茅山仙台药院》中更为突出,诗云:“扰扰浮生外,华阳一洞春。道书金字小,仙圃玉苗新。芝草迎飞燕,桃花笑俗人。楼台争耸汉,鸡犬亦嫌秦。愿得青芽散,长年驻此身”[5]5352。刘言史生活的中唐,正值朝外军阀混战,朝内党争严重,诗人在这里以秦代相比,正反映出当时的黑暗现实。面对此情形,不少文人志士不耐侵扰,不再关心世事而纷纷选择了归隐,作者于文末许愿,无疑也表达出了归隐的倾向。
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作者的诗风也在发生着改变。以同是咏花的《寻花》和《惜花》为例:
寻花
游春未足春将度,访紫寻红少在家。
借问流莺与飞蝶,更知何处有幽花[5]5360。
惜花
年少共怜含露色,老人偏惜委尘红。
如何遂得心中事,每要花时不厌风[5]5363。
前一首诗中,作者可以随着人流“访紫寻红”,遍寻之后,还极有兴致地要问问“流莺与飞蝶”,是否还有藏起来的花朵,可见遍寻不足的青春活力。后一首诗中,作者开篇即讲,追逐“含露之色”是青春年少之人的事,老人更爱惜“委尘”之花,借花自比,度情于花,暗喻出心事的不可了断。从二诗的对比中,可以看到,“寻意未足”的闲情雅致在此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灵上更深层次的思考,这些即是时间与阅历在作者身上的沉淀,最终影响到其诗风的转换。
作者早年受家乡“游侠公子”之风的影响,加之仕途所求,诗中多雕金篆玉之辞,诗风美丽恢赡。后期随着仕途折翼,加之年龄与阅历的增长,心境随之改变,正如诗人《林中独醒》自叙:“向已非前迹,齐心欲不言”[5]5364。“齐”当作“斋”,“斋心”指的是斋戒之心,即祛除杂念,使身心俱寂。诗人彼时看人看物已是沧海桑田的另一番感悟。前后相较,诗风从恢赡美丽,渐入淡泊与超诣。
善于拟设情境,是刘言史诗歌的艺术特色之一。王国维曾说:“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6]。安史之乱后,文人大多自舐疗伤,目光由外聚内,意境渐窄而缺乏生气,与盛唐之雄浑意境相去甚远。刘言史虽在这一创作氛围下,诗境拓展有限,但其善于在有限范围内,通过意象组合及节奏变换,迅速设拟情境,从而达到“边幅不广,而意境已足”[1]143的效果。如《上巳日陪襄阳李尚书宴光风亭》:“碧池萍嫩柳垂波,绮席丝镛舞翠娥。为报会稽亭上客,永和应不胜元和”[5]5360。池碧、萍嫩、柳垂绿波、披翠娇娥,诗人巧妙地将种种代表春之意象的事物组合搭配,布局上由景到人、以静入动,使一幅盈盈绿色、勃勃生气的游宴图倏然于目,浑然天成。
刘言史的诗歌艺术特点,还表现在对叠词的巧置妙用上。据目前收录较全的《全唐诗》统计,其现存78首诗歌中,运用叠词的约26首,约占总量的三分之一,用叠词共32处。
叠词的使用大大增强了诗歌意象的生动性、形象性,为环境烘托做好铺垫。如《潇湘游》:“青烟冥冥覆杉桂”[5]5352,描述烟气弥漫的样子,为下文传说的引入作准备。《偶题》:“盈盈彩艇白莲塘”[5]5361,形容彩艇的繁多热闹,为后文少男少女打水嬉戏的场景作衬托。《夜入简子古城》:“远火荧荧聚寒鬼”[5]5361,形容磷火的暗光,烘衬出环境的阴森可怖。其它如形容发丝的“寥寥”[5]5358(《病僧二首》)、形容霜月的“明明”[5]5357(《冬日峡中旅泊》)、形容彩绳飘荡的“冉冉”[5]5353(《观绳伎》)等,使描绘之物更具体可感。
另外,作者对叠词的使用还增强了诗歌的音乐性,读来琅琅上口,如“风艳霏霏去,羁人处处游”[5]5355(《别落花》),“葬舆去辚辚”“营营日易深”[5]5364(《北原情三首》),“扰扰浮生外,华阳一洞春”[5]5352(《题茅山仙台药院》)等。叠字的使用有助于突破内容的局限,促进音律的和谐。
刘言史在大历诗人普遍造境浅狭的创作背景下,虽也受到影响,但他在情境拟设、意象搭配上妙心自铸,塑造出生动的艺术形象,对同期诗人存在的“促迫”[7]之气有所扭转,为唐诗艺术的转型作出了一次有益实践。
节奏上的巧妙变换与内容上的衔接自然,是刘言史艺术特色的又一表现。安史乱后,文人作诗逐渐攒意取精,风格内敛,陆时雍《诗镜总论》对此评价云:“盛唐铺张已极,无复可加,中唐所以一反而之敛也”[8]1417。“中唐反盛之风,攒意而取精,选言而取胜”,“然其病在雕刻太甚,元气不完,体格卑而声气亦降,故其诗往往不长于古而长于律,自有所由来矣。”[8]1417陆时雍指出中唐诗人“雕刻太甚”“不长于古”的弊病,刘言史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当然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说是“锻字炼字”[3]38。另一方面,他又注重自身的主观感受,真正将情感贯注于笔下,心随笔转,在节奏的变换中抒发情感,使意象之间自然衔接。如《放萤怨》:
放萤去,不须留,聚时年少今白头。架中科斗万余卷,一字千回重照见。青云杳渺不可亲,开囊欲放增余怨。且逍遥,还酩酊,仲舒漫不窥园井。那将寂寞老病身,更就微虫借光影。欲放时,泪沾裳。冲篱落,千点光[5]5353。
短短一首诗中,诗人四次换韵,利用韵脚的变化,强化了诗歌节奏。句式上,诗人采用三三七、七七七七、三三七七七、三三三三等样式,使诗歌整体节奏上读来起伏有变。在内容上,作者利用“萤(微虫)——科斗文——青云(朝廷)——园井——萤”构成一组由实到虚,又由虚入实的意象循环,意象间的推进过程正是作者的心理流程。作者在此处还借用“双关”:萤火虫有光,泪珠在光线下也会反光,故此光既指萤虫之光,亦喻诗人壮志成空、独怀寂寞的千点泪光,一语双指,将人物壮志未酬而蹉跎一生的苦闷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故《五朝诗善鸣集》评价此诗云:“哀怨极矣”[10]2191。贺贻孙《诗筏》云:“乐府古诗佳境,每在转接无端”[1]151。从体裁上看,此诗属于古风,按照陆时雍的评价,已不属于中唐诗人的擅长领域,但全诗意象间的衔接连贯,自然再现出作者的心思流转,可见其达到的艺术造诣。
刘言史的诗歌曾被明代书商黄凤池收入《唐诗画谱》中,黄凤池以“诗中有画”[11]为标准,汇集唐人绝句一百五十余首,邀请名家书写、绘画,编成《唐诗五言画谱》《唐诗七言画谱》《唐诗六言画谱》,后汇集成为《唐诗画谱》。此书传播较广,多次翻刻并传至日本,对唐诗的境内外传播与接受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刘言史的诗歌能够被本书收录,从编者的选取标准看,正源于其“诗中有画”的创作特征。
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诗中有画”[12]命题较早由苏轼提出,其指出了诗画共通的二元艺术原理。中国的绘画艺术讲求“意境”、讲求虚实,而中国的古典诗歌亦对“虚实结合”“意在言外”有所讲求,实存在着诗歌当中的“留白”。刘言史的诗歌“言浅意深”、虚实交构,这也是其艺术特点之一。另外,刘言史在色彩调用上的敏锐,也进一步为其诗歌增“色”,突出了绘画美。兹以收录进《唐诗画谱》的《竹里梅》为例,对特点进行分析:
竹里梅花相并枝,梅花正发竹枝垂。
风吹总向竹枝上,直似王家雪下时[5]5354。
梅与竹并丛而生,梅花盛开时向上绽放,而竹枝则低垂承重,表现出二者在风雪之中相依互助、共敌风雪的顽强精神。宋人曾开创松、竹、梅“岁寒三友”的群体形象,明代画家则将梅、兰、竹、菊作为“四君子”放在艺术作品中呈现,而早在唐代刘言史这里,实际已经在诗歌的画面中将梅花与竹子组合成像。
除此之外,刘言史的诗歌多有言浅意深处,常常流露出一种含蓄的美感,这也符合中国画的特点。含蓄美体现在绘画上,较突出的一点是有露有显,深意暗藏,如画家画“深山藏古寺”时并不画古寺,但画中却有一个和尚在溪涧边打水,故寓意深藏,以有形示无形。含蓄之美体现在诗歌上,即表现在“意在言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刘言史的《冬日峡中旅泊》:
霜月明明雪复残,孤舟夜泊使君滩。
一声钟出远山里,暗想雪窗僧起寒[5]5357。
这是一首诗人远离家乡,抒发羁旅之苦的诗歌,但全诗上下却看不到一句对愁思的直接表述。诗歌先以霜月、残雪、孤舟、夜滩勾勒画面,使人心中呈现出一个寒冷凄清、寂寥无声的异乡场景。一声来自远处的钟声似乎打破了这片宁静,让作者联想到此时起床的僧人或许会感到寒冷,其下暗藏的实际是作者漂零他乡的心寒,作者不言己寒而试想他人之寒,正像上述绘画之中的不画“寺庙”而画“打水僧人”,这种不言己身而言他人的“对想”艺术手法,实际更加表露出作者的有苦难言。作者不言羁旅之苦而实际“苦”已覆盖全诗,不言寂寞之痛而“寂寞”实已寓景毕现。另外,诗歌注意到虚实结合,即前两句月、舟之景为实,而后钟、僧之想为虚,可谓虚实互补,引申了诗歌的深层含义,与绘画中的“含蓄”美相契共通。
刘言史对色彩的灵活运用,进一步烘托出其诗歌中的画面美。刘言史现存诗歌涉及到色彩的词多达80余处,如形容浪头用“白头波”,形容妆饰用“妖红”;在色彩的搭配上,如“柔枝湿艳亚朱栏”[5]5356(《看山木瓜花二首》)、“银画青绡”[5]5353(《观绳伎》)、“青丝玉轳”[5]5353(《买花谣》)、“金箸红泪”[5]5355(《长门怨》)、“雪月金阶”[5]5356(《乐府杂词》)等等,可见其构色之美。
中国的古典绘画艺术讲求“意境”和含蓄之美,而刘言史在言浅意深、言外之意等诗歌艺术上的突出表现,正与之呼应,其创作中的虚实相谐亦与绘画中的“留白”艺术相契,从而成就其“诗中有画”的艺术特征。
概而言之,刘言史在诗歌创作上达到的艺术成就,一方面,可以看到其对盛唐诗人如王维等人艺术手法的继承,同时又融入了自身的组合创新。另一方面,其对色彩的巧搭妙用对其画面感的形成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而这又与后来兴起的“长吉体”相连,推动了唐诗艺术的转型。
从刘言史诗歌创作视域的宽狭变化上,可以管窥由盛唐到中唐诗坛题材风格的转变。如《竹里梅》:“风吹总向竹枝上,直似王家雪下时。”[5]5354同样以雪喻花,但已非岑参“忽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5]2656的开阔博大,意境壮狭一览而知。
同时,刘言史兼具韩孟、元白两派的诗歌特征,表现出转型期诗人身上的多元性特点。但作为韩孟诗派的早期成员,其“瘦硬不若东野,幽奇不若长吉,衲气不若浪仙”[13]。又,其《乐府杂词》云:“梦中无限风流事,夫婿多情亦未知。”[5]5356与元白诗派的绮艳类诗歌相似,其中或开中唐向晚唐闺情绮艳诗歌转型的先声。
陈寅恪在《论韩愈》一文中曾说:“综括言之,唐代之史可分前后两期,前期结束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后期开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关于政治社会经济者如此,关于学术文化者亦莫如此”[14]。刘言史位居中唐诗坛的意义,与其说在于其本身创作的成就,不如说在其承前启后的衔接意义方面。刘言史是中唐时期大历向贞元诗坛过渡的诗人之一,将其放入唐诗史及后世审美的流变中加以审视,则可更清晰地看到其在转型期中的特殊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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