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保 江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伟大进程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一以贯之的市场化改革以及逐步建立和完善起来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中国的社会生产力,使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国家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空前增强。40年来,按照可比价格计算,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约9.5%;中国对外贸易额年均增长14.5%。由此,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创造了世界经济发展史上的“中国奇迹”。
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搞市场经济,既无理论支撑,也没有成功的先例。因此,把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进行有机结合,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伟大创造。客观地讲,1978年中国提出要改革开放,要改革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但到底应该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经济体制,开始时并不是很清晰。因此,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模式,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渐进式改革过程中,通过艰辛的实践探索逐步明确的。对此,邓小平指出:“我们现在所干的事业是一项新事业,马克思没有讲过,我们的前人没有做过,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没有干过,所以,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学。我们只能在干中学,在实践中摸索。”[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58—259页。
讲没有理论依据,是因为从马克思、列宁关于社会主义制度的论述来看,他们始终认为社会主义就是搞计划经济,主要任务是消灭商品货币关系。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指出,未来社会是“一个集体的、以生产资料公有为基础的社会”,“生产者不交换自己的产品;用在产品上的劳动,在这里也不表现为这些产品的价值”[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03页。。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如果在未来社会中保留商品货币关系,那么“商品形式和货币就侵入那些为生产而直接结合成社会的共同体内部的经济生活中,它们逐一破坏这个共同体的各种纽带,把它分解为一群群私人生产者”,导致公有制瓦解[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662页。。列宁更是提出:“至于社会主义,那么大家知道,它就是消灭商品经济……只要仍然有交换,谈论什么社会主义就是可笑的。”[注]《列宁全集》第17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11页。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在1918年3月又进一步讲:要“把全部国家经济机构变成一架大机器,变成一个使亿万人都遵照一个计划工作的经济机体”[注]《列宁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页。。而西方经济学理论的主题是研究市场机制及其如何配置资源问题的。其中暗含的基本假设是资本主义制度是“永恒不变的”。也就是说,西方经济学讨论的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而从来没有意识到或讨论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即便是集现代西方经济学之大成的新古典综合派的代表人物保罗·萨缪尔森注意到“中国经济模式”,认为“世界各国经济都是一种混合经济”,但也还是认为混合经济是以政府控制生产资料的计划经济时代为起点,走向市场化的过渡状态,最终是要充分市场化的。[注]〔美〕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著,萧琛等译:《经济学》上册,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32页。他并没有明确意识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可以搞成市场经济。因为在他的脑海里,“建立在民主框架上的社会主义政府扩大了福利国家的范围,对工业进行了国有化,对经济实行了计划管理。然而近年来,这些国家大力放松管制和实行私有化,又回到了自由市场的框架之下”[注]〔美〕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著,萧琛等译:《经济学》下册,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918页。。
说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搞市场经济没有成功案例,是因为虽然当年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做了一些扩大企业和农庄经济自主权的探索,放活了一点市场,但从没有从根本上摒弃计划经济,更谈不上搞市场经济。
也正是有了“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的疑问和“我们是计划经济为主,也结合市场经济”的认识,1982年9月召开的中共十二大正式使用了“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的提法。然而,虽然承认“市场调节”,但仍强调“计划经济为主”,仍没有摆脱旧的“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的主要经济特征”的认识窠臼。随着理论争鸣和思想认识的深化,1984年10月,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正式提出了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论断,并进一步强调“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是社会主义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在“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改革目标引领下,大胆改革价格体系,积极建构“指导性计划为主”的国民经济间接管理体制,逐渐形成了“双轨制”的经济运行体制。这种体制较单一的计划体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也诱生了“官倒”和“私倒”等流通秩序混乱现象。当社会上有人因此而质疑搞商品经济,质疑发挥市场作用时,邓小平又最先喊出:“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之间不存在根本矛盾。”[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48页。因此,1987年10月召开的中共十三大进一步把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的关系概括为“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机制,认为计划和市场作用的范围都是覆盖全社会的,进而不再使用“计划经济为主”这个提法了。
然而,由于急于搞“价格闯关”,诱发了1988年的“抢购风”和严重的通货膨胀,加上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中国改革究竟是以完善计划经济体系为导向,还是以建立市场经济体制为导向的问题,再次引发激烈争论。坚持“计划经济为主”的人认为,市场经济就是取消公有制,这就是说,否定社会主义制度,搞资本主义。 搞“市场化改革”,是“资本主义和平演变”的一项内容。同时,中共中央正式文件中也重新使用了“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的提法。随后,对市场经济的批判进一步升级并上纲上线,认为“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之争”是“路线斗争”。这不仅干扰了当时的改革开放,更干扰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实践探索。
面对改革方向上的重大分歧和经济出现的速度“滑坡”,邓小平旗帜鲜明地阐明自己对“计划与市场”关系的态度,提出:“我们必须从理论上搞懂,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区分不在于是计划还是市场这样的问题。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不要以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道路,没有那么回事。”“不要以为,一说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64、367页。在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中,他又强调:“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尤其是邓小平提出了判断改革开放姓“社”姓“资”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这些论述对进一步解放思想、坚定市场化取向改革起到了重要作用。
江泽民在充分吸收邓小平南方谈话中关于计划与市场关系论述的思想和调查研究并综合各方面意见的基础上,于1992年6月9日在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进修班上发表重要讲话,首次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个提法,认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也就是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之后,1992年10月召开的中共十四大正式宣布:“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指出:“我们要建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是要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使经济活动遵循价值规律的要求,适应供求关系的变化;通过价格杠杆和竞争机制的功能,把资源配置到效益较好的环节中去,并给企业以压力和动力,实现优胜劣汰;运用市场对各种经济信号反应比较灵敏的优点,促进生产和需求的及时协调。”[注]《江泽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26—227页。
1993年11月,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第一次系统阐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顶层设计,提出了“六大支柱”的体制框架:一是必须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方针,进一步转换国有企业经营机制,建立适应市场经济要求,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二是建立全国统一开放的市场体系。三是转变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建立以间接手段为主的完善的宏观调控体系,积极推进财税体制和金融体制改革。四是建立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收入分配制度,允许资本等生产要素参与收益分配,体现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五是积极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发挥中国经济的比较优势,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发展开放型经济。六是建立多层次的社会保障制度。这些主要环节是相互联系和相互制约的有机整体,构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注]《改革开放三十年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第733、741、744页。
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到十六大召开期间,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按照十四届三中全会确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框架整体推进,大力推进国有企业、价格体系、财税、金融等重点领域改革,相应改变了政府对经济的管理方式,大大增强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完成了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任务,基本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也正是依赖这样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体制,中国经济不仅经受住了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考验,而且实现了国民经济的快速稳定发展。
进入21世纪,为了适应经济全球化和科技进步加快的国际环境,适应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要求,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决定》首次明确要按照统筹城乡发展、统筹区域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统筹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的要求,更大程度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进一步强调中共十六大首次提出的坚持“两个毫不动摇”,即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方针,提出股份制是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首次强调建立健全“归属清晰、权责明确、保护严格、流转顺畅”的现代产权制度,以保护民营企业资产。通过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国经济不仅借助加入WTO的历史契机全方位融入经济全球化并分享世界贸易自由化红利,而且成功应对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使得中国经济总量于2010年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经过二十多年实践,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经初步建立,但仍存在不少问题,主要是市场秩序不规范,以不正当手段谋取经济利益的现象广泛存在;生产要素市场发展滞后,要素闲置和大量有效需求得不到满足并存;市场规则不统一,部门保护主义和地方保护主义大量存在;市场竞争不充分,阻碍优胜劣汰和结构调整,等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好,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难以形成的。”[注]《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51—52页。因此,2013年11月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从中共十四大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以来,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都沿用了相同的提法,十八届三中全会把“基础性”改成了“决定性”。两字之差意义重大,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认识的进一步深化,是重大的理论创新。紧紧围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一新命题,《决定》从“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加快转变政府职能”“深化财税体制改革”“健全城乡发展一体化体制机制”“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等六个方面部署了新时代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路线图和时间表。
中共十九大根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和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新要求,又提出全面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新目标,进而把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的“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重新表述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并突出强调:“必须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实现产权有效激励、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企业优胜劣汰”[注]《党的十九大报告辅导读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1、33页。,从而“着力构建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的经济体制”[注]《党的十九大报告辅导读本》,第30页。。
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经成功地建立起较为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对社会生产力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和综合国力的增强产生了巨大推动作用。深入研究中国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实践历程,可以得出10条基本经验。
第一,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改革开放的成功实践,更是在党的创新理论指引和强有力组织保障下进行的。40年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之所以能够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地沿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方向前进,就是由于我们始终有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成果的正确指引。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发出改革开放的动员令,到市场化改革方向的选择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基本框架的确立,再到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具体部署,乃至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及十九大报告提出进一步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新目标,无不是在党中央统一安排和强有力推进下实现的。尤其是党中央主要领导人直接参与和果断决策,对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深入推进起到“加速器”的作用。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重视顶层设计和党对全面深化改革的集中统一领导,强调“一把手抓改革”,对进一步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方向,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起了关键作用。
第二,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市场化改革的社会主义方向。像中国这样的国家搞市场经济,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方向。邓小平指出:“中国没有共产党的领导、不搞社会主义是没有前途的。”[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95页。江泽民指出:“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这几个字是不能没有的,这并非多余,并非‘画蛇添足’,而恰恰相反,是‘画龙点睛’。所谓‘点睛’,就是点明我们市场经济的性质。”[注]《江泽民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203页。胡锦涛也指出:“我们党带领人民干的是社会主义事业,必须坚持党的领导、保证人民当家作主,必须坚持公有制为主体、按劳分配为主体”[注]《胡锦涛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61页。。习近平更明确地指出:“我们的改革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不断前进的改革,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推进改革的目的是要不断推进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自我完善和发展,赋予社会主义新的生机活力。这里面最核心的是坚持和改善党的领导、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偏离了这一条,那就南辕北辙了。”[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文章选编》,中央文献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年,第99页。他还进一步指出:“我们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大前提下发展市场经济,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社会主义’这个定语。之所以说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坚持我们的制度优越性,有效防范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弊端。”[注]《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第64页。因此,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发挥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的分配制度,更好发挥政府作用,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应有之义。
第三,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解放思想。40年改革开放的历程,就是不断解放思想的过程。没有40年前那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和邓小平《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就不会有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 “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没有1992年邓小平的南方谈话和关于计划与市场姓“社”姓“资”争论的结束,中共十四大就提不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模式。同样,没有中共十八大以来的思想解放和理念创新,也不可能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重大论断。因此,习近平指出:“没有解放思想,我们党就不可能在十年动乱结束不久作出把党和国家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开启我国发展的历史新时期;没有解放思想,我们党就不可能在实践中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有效化解前进道路上的各种风险挑战,把改革开放不断推向前进,始终走在时代前列。”[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文章选编》,第92—93页。新时期开启全面深化改革,要“冲破思想观念的障碍、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篱,解放思想是首要的”[注]习近平:《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的说明》,《人民日报》2013年11月16日。。
第四,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生产力标准和尊重人民群众的首创精神。社会主义最本质的要求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因此,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市场化改革,必须坚持生产力标准,始终把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实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作为判断改革成功与否的标准。坚持生产力标准,必然要求尊重人民群众的首创精神,鼓励人民群众进行改革探索和创新。对此,邓小平曾指出:“生产关系究竟以什么形式为最好,恐怕要采取这样一种态度,就是哪种形式在哪个地方能够比较容易比较快地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就采取哪种形式;群众愿意采取哪种形式,就应该采取哪种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来。”[注]《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23页。习近平更是明确认为:“改革开放在认识和实践上的每一次突破和发展,改革开放中每一个新生事物的产生和发展,改革开放每一个方面经验的创造和积累,无不来自亿万人民的实践和智慧。”[注]《以更大的政治勇气和智慧深化改革 朝着十八大指引的改革开放方向前进》,《人民日报》2013年1月2日。
第五,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贯彻物质利益原则。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下企业和劳动者积极性不高,慵、懒、散现象盛行,根源在于利益牵引和物质刺激不够,平均主义严重。因此,承认并坚持物质利益原则,建构与物质利益直接挂钩的激励机制,破除平均主义,就成为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逻辑支点。马克思曾说过:“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与他们的利益有关。”“‘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03页。邓小平也指出:“不讲多劳多得,不重视物质利益,对少数先进分子可以,对广大群众不行,一段时间可以,长期不行。革命精神是非常宝贵的,没有革命精神就没有革命行动。但是,革命是在物质利益的基础上产生的,如果只讲牺牲精神,不讲物质利益,那就是唯心论。”[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46页。
第六,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大力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公有制是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区别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特征,是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经济基础,是社会化大生产和保证公共产品供给的客观要求。非公有制经济在支撑增长、促进创新、扩大就业、增加税收、便利人民生活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是确保基本经济制度“效率性”的客观要求。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不仅为各种不同性质的经济成分相互补充、相互促进、平等竞争、共同发展提供了制度空间,而且为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通过股份制、股份合作制等财产组织形式,形成互相参股,互相渗透,混合生长的混合所有制经济,进而实现不同性质的“资本联合”和“劳资合作”提供制度支撑。因此,习近平强调指出:“公有制经济、非公有制经济应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而不是相互排斥、相互抵消。”[注]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4月26日。
第七,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看不见的手”与“看得见的手”并用。邓小平早就认为:“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就更能解放生产力,加速经济发展。”[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48—149页。这实际上讲的是“两手并用”。习近平更明确地指出:“在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的问题上,要讲辩证法、两点论,‘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都要用好,努力形成市场作用和政府作用有机统一、相互补充、相互协调、相互促进的格局,推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注]《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第58页。
第八,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发挥民间企业家与领导干部的积极性。如果说民间企业家是从微观层面驱动着市场化改革和经济快速发展的话,那么,敢为人先的领导干部们则在中观和宏观层面引领和驱动着中国市场化改革和经济的快速发展。政治集中化和干部政绩考核晋升机制给地方政府引进了一个“政治锦标赛”。“锦标赛”式的地方、部门的横向竞争,既有效激励了各级领导干部大胆改革创新,又有效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做大做强,从而带来改革局面的迅速展开和整个国民经济的快速增长。
第九,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始终坚持独立自主与全面开放的统筹协调。 中国的改革开放始终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努力避免在推进经济体制市场化改革和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迷失自己。同时,中国的对外开放又是积极而主动的。因为中国不仅已经饱尝了闭关锁国、夜郎自大的苦头,而且也为极左时代拒绝学习当代资本主义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拒绝商品经济和市场机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正如邓小平指出的:“现在任何国家要发达起来,闭关自守都不可能。我们吃过这个苦头,我们的老祖宗吃过这个苦头。”实践证明,过去40年中国经济发展是在开放条件下取得的,未来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必须在更加开放条件下进行。因此,习近平多次强调:“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注]《党的十九大报告辅导读本》,第34页。
第十,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建立健全容错机制。40年改革开放的成功实践表明,容错机制既是让改革者大胆改革的重要动力,也是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保障。改革开放初期,党中央多次重申“不抓辫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的“三不主义”,为改革者大胆研究和探索经济体制市场化改革,进而冲破姓“社”姓“资”的思想束缚,最终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模式提供了认识和实践前提。尤其是在市场化改革过程中出现了“傻子瓜子”事件,以及存在一些重大争论的情况下,鼓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的容错理念极大地调动了改革者勇于探索和创新的积极性。对此,邓小平说:“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像这一类的问题还有不少,如果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动摇我们的方针,影响改革的全局。”“不冒点风险,办什么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无一失,谁敢说这样的话?……每年领导层都要总结经验,对的就坚持,不对的赶快改,新问题出来抓紧解决。”[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1、372页。显然,新时期要开创全面深化改革新局面,遇
到的困难更多,需要冒的风险会更大。因为“中国改革经过30多年,已进入深水区,可以说,容易的、皆大欢喜的改革已经完成了,好吃的肉都吃掉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01页。。要啃下这些硬骨头,更需要广大干部群众敢闯敢改,大胆创新。因此,必须认真领会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三个区分开来”,即“要把干部在推进改革中因缺乏经验、先行先试出现的失误和错误,同明知故犯的违纪违法行为区分开来;把上级尚无明确限制的探索性试验中的失误和错误,同上级明令禁止后依然我行我素的违纪违法行为区分开来;把为推动发展的无意过失,同为谋取私利的违纪违法行为区分开来,保护那些作风正派又敢作敢为、锐意进取的干部,最大限度调动广大干部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注]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0日。的要求,切实建立健全容错机制。唯有如此,全面深化改革大业才能最终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