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主义的奠基之作,发表170年以来依然具有划时代的思想史意义。重新发掘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关于文化发展思想及其背后资本逻辑的相关思想,可以进一步理解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以人民为中心”,乃至对世界社会主义500年发展历程的深远影响,不断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新境界。
自《共产党宣言》正式发表以来,世界形势与社会风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其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洞察,对共产主义社会蓝图的描绘,隐含着深刻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意蕴。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的1883年德文版序言中指出:“贯穿宣言的基本思想: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1]这深刻说明,当时资本主义文化现象批判的深刻根源在于“经济生产”的内容,是破除资本主义文化遮蔽的方向。
《共产党宣言》中首次系统提出精神生产的问题,把人的精神与客观物质结合,即从人们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出发解释历史,这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对人类哲学社会科学一大贡献。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而精神生产涉及人们的思想、观念、知识等生产活动,直接与人们的物质生产生活、物质交往、现实生活交互在一起的。随着生产力和分工的进一步发展,精神生产活动成为相对独立的部门,但其存在和发展仍然受人们的现实物质生产所制约。[2]精神生产的产物是人们通过思维、借助语言符号创造出来的,依然需要到社会物质生产过程中去寻找原因。
《共产党宣言》中著名的“世界文学”思想同样是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化批判一个重要切入点。这一思想虽然表面上是说明资本主义发展对世界历史与文化的作用,实际上背后蕴含了对资本逻辑产生文化遮蔽现象的说明。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形成的世界市场不仅导致全球化的物质生产,而且必然导致了全球化的世界精神生产,“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3]“文学”泛指科学、艺术、哲学、政治等方方面面领域的文化现象与思想表现。在全球化过程中,民族性的精神产品变成了世界性的公共财产,文明在碰撞,文化在交流,资本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人的发展至少在表面上、物质上再也不是孤立的、分散的,而变成了一种世界历史意义上的人的发展。[4]可以说,“世界文学”的思想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精神生产带来的世界性、历史性影响的系统总结,构成了在文化遮蔽视角下对资本逻辑正向批判的一个重要方面。
《共产党宣言》中的精神生产与“世界文学”都逃不开背后的资本逻辑表征。资本在全球化的另一极空间中造就的历史场景是真实的历史场域的颠倒表现和空间再造,将马克思所批判的资本拜物教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资本主义生产相对过剩条件下消费取代生产和再生产成为引导,于是造成了消费社会的历史场景。消费依靠品牌,而品牌则是一种符号,符号的消费和生产,使人们对符号顶礼膜拜。而符号就是现代文化的重要因素,符号政治经济学本质上又是文化的支配,因此,文化成为弥漫性的消费社会的符号体系,能指和所指双重地再结构化为资本全球化的社会。资本本身并不是人类发展出现桎梏的重点,人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资本逻辑体系继而在发展文化上形成了遮蔽才成为了最为关键的因素。
如此看来,文化遮蔽视角凸显了马克思对资本逻辑双重批判的实质。资本通过世界市场使得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具有了世界性,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一个世界,形成全球性的资本文化现象。《共产党宣言》的相关预言“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适用于现代资本主义的全球化经营外在表现的实际”。[5]所以《共产党宣言》对资本的本质给出了明确的界定:“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6]这种强大的社会力量,虽然创造了所谓的“世界文学”,但却在另一层面使得消费成为资本的图谋,个人只要有了闲暇时间,就被迫用来消费大众文化,异质精神发展的可能性被抽象同一性扼杀,从而在根基处消除了对资本逻辑进行批判的潜力。资本逻辑的文化遮蔽造成了历史、现在、未来的发展被资本逻辑的主宰断裂成碎片,文化实际上就是追求资本逻辑本身,造就人的孤立、混乱、无关联、无逻辑,成为现代人的精神生产目的与生活存在状态。
资本逻辑的文化遮蔽使人类在技术程度、传播范围虽然造就了大众文化的推广,却使资本所推行的文化近乎等同于大众文化,并形成一种所谓“资本-文化同盟”。[7]无论这种同盟多么的隐蔽和外在表现多么的趋于以符号化、物的形式,实际上仍然没有脱离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本实质所做出的富有远见的认识,即对资本逻辑及其文化遮蔽实质的批判。资本是历史的产物,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后的经济关系,资本逻辑文化遮蔽的实质依然是社会关系的物质化的表达。归根到底,资本是一种社会力量,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所以,必须把其放在一种社会关系中进行动态的理解。
马克思认识到资本的实质是一种社会关系,或者说,是通过商品生产和剩余价值创造而导致的对社会关系持续不断的再生产,整个世界表层所体现的资本一元的稳定结构却埋藏着深层次危机。用资本逻辑来揭示文化批判问题的实质成为马克思开创的一个研究范式。资本加快全球化的历史进程也涉及从形式吸纳向实质吸纳的转变,将所有的社会都纳入资本生产的循环之中。资本作为一种“匿名”的权威,将一切统领管辖在同一性逻辑中,致使差异性变成同质性,丰富性变成了单一性,人变成商品,简化了人类的精神世界,用金钱拜物教取代了“天然尊长关系”,资本成为了“特殊的以太”和“普照之光”。[8]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警示的那样:“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9]按照他们的面貌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变成“平”的,失去了劳动和权力的地理分化。
之后资本逻辑的物质统一性便开始过渡到社会关系的统一性。在全球化进程中,资本不仅让地球处于其控制之下,同时也创造、投资并剥削所有的社会生命,根据价值的等级秩序对人施加命令。[10]所以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统治中,人受着资本文化抽象的统治,社会流行文化完全处于一种见物不见人的状态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趋向于支配整个社会的政治与文化。资本通过将自然、人、科学技术、文化全部纳入自己的体系,使其服从自己的结构,消解了人的主体地位。本初的文化受到资本异化因素的影响,成为被资本裹挟的文化。资本“物”的表现的销声匿迹,资产失去了量的差异,这是资本主义失控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只有回归到资本的社会关系视域中看待资本全球化现象,去除其中的文化遮蔽,才能真正超越资本逻辑。文化遮蔽视角下马克思、恩格斯论述资本逻辑的表征有三个层次:马克思主义是对世界文化(即资本主义文化)现状的双重批判,是对未来(特指共产主义)的一种预见,也是一种历史理论,解释历史如何进展并从而探知未来。[11]
在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环境下,需要重新驾驭并破除资本逻辑的文化遮蔽,还文化以本来面目,从而真正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尽管我们所处的时代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但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大视野来看,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12]根本的标准还在于判断人们的能力和创造力是否得到了全面的发展,即对美好生活追求的能力。人需要满足自己的美好生活需要,包括对精神文明产品的需要,从而成为自我主导、自由自觉的人。立足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解读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历史功能,就有了更广阔的理论视角。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过长期实践探索,开辟了一条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现代化发展的新路径,打破了所谓资本主义成为历史终结的神话,表现在文化领域就是发展“以人民为中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真正驾驭好资本逻辑,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过程中,必须掌控好资本逻辑对文化发展的影响。资本主义对资本的扬弃只是一种自发的消极扬弃过程,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需要走一条对资本积极的扬弃、否定之否定的道路。问题的关键仍在于,必须学会驯服与驾驭资本,限制住资本自身所具有的巨大渗透力和扩张性,对资本的无序扩张从容量和数量上进行一定的规制和管控。而回归资本本质的论述来看待这个问题,无疑具有现实意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创新,就表现在认为资本在低于全球资本生产力水平的民族国家依然具有发展生产、推动世界历史进步的作用,依靠民资、外资、国资来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国的发展始终强调体制的改革与转变,既能保证国家力量的控制有度,又能赋予大众文化力量以足够的空间和支持,使得大众文化的发展不被资本绑架。
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要使马克思主义能够在中国有生长的思想文化土壤,就要保持中国人的民族特性,能够让马克思主义真正植根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13]从而在资本全球化时代不迷失自我,祛除资本主义文化的异化元素,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服务。
新时代,文化同样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真正服务于人的需要,重新回归到人的本质和人的价值中去,走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之路。
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需要坚持《共产党宣言》的基本原理、理论逻辑,并根据人民的思想状况、需求实际,与国家时代情况相结合、相适应,不断推进与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新境界。
另一方面,“以人民为中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不仅仅需要为本国文化发展增添活力,也需要为资本主义文化批判提供现实参考,证明依靠社会主义可以走向强大,“能和平解决(资本主义全球化的)矛盾,将能引导人类蹒跚走向共产主义,避免迈向一场用网络和核武器、而不是用剑和矛打响的新伯罗奔尼撒战争”。[14]从而真正坚定《共产党宣言》中的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信念。必须把握资本逻辑的新的发展规律,包括交换和竞争规律,随着对人全面发展的追求,对文化发展模式进行有意识的归整和协调,从而增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中的文化自信。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改革开放40年以来,中国人民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开放和自由,这深深融入中国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每个人全面自由的发展也成为所有共产党人奋斗的目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体现的就是人的本性与本质,打破现代文化发展的“资本悖论”。而真正找到作为文化发展的实质内容,归根到底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是社会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的结果,最终为了实现人的美好生活,美好生活与共产主义在这个程度实现了有机统一。需要充分利用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超越资本逻辑的文化遮蔽,为资本戴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笼头”,防止资本裹挟文化和以文化融合作为遮蔽,从而在根本上克服其对文化发展束缚的一面,真正回归人自身的需要,凸显共产主义的文化所肩负的解放和发展人的历史使命。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始终坚持走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结合的道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的同时也肩负着发展社会主义的历史使命,创造一种与资本主义不同的崭新的趋向共产主义的文化发展形式与人民生活方式,不断做到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这也是对资本主义文化斗争最大的胜利,是马克思主义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