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最后一盏灯（组诗）

葛小明

迷途

走了很多年才发现

炊烟的高度是不相同的

越接近答案，越后悔最初的决定

陌生的投宿者

“他用舌尖舔黄昏的各个角落”

试探真是件可怕的事

而天黑让更多人失去判断的能力

迷途知返太难

他不得不敲打每一家升起火焰的窗子

女人的讨论

“在屋里，妇女们走来走去”

她们讨论的问题其他女人也在讨论

无非是哪个男人干活卖力

新扯的花布又蒙住了多少世人的眼睛

云云

房檐上，蜘蛛正编织着陷阱

等待不速之客的降临

女人们边走边将碎语丢出窗外

玻璃透明

有些模糊的倒影因此现出了原形

有心事的人才去看海

有心事的人才去看海

看海的人像蚂蚁，不住地搬运影子

“我把我的裤边卷起”

海水便流言般淹没了我

我的影子单薄

“在大海的一间间房里徘徊”

船是移动的耳朵

藏得下那么多秘密

藏得下金子，种子和黄昏

潮水一波一波袭来

岸上的人惊魂失措

仿佛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灾难

那只喜欢说话的鹦鹉死了

我不敢停下我的笔

我怕再也记不住此刻的场景

我怕没出嘴的话

再没有机会表达

耳朵和笔同样珍贵

毕竟世上能留下的东西太少

那只喜欢说话的鹦鹉死了

终于不用再因为嘴巴活

最后一个尾音，也

“沿着屋顶的方向消失了”

天空那么大，足以安慰整个人间

井

井水是喝不完的，尽管来取

他们说喜欢照镜子的人善于掩饰

这些年，掉进井的东西多了去了

唯一有回声的

是那只木桶

每次取水，都只装半桶

剩下的一半

自有他用

那个老人

胡子早白了

每到井边

喜欢先捋一捋自己的胡子

再提水

总能看到井里有闪闪发光的东西

警惕

写一条苍蝇能看懂的标语

简单点，就写：

“不要进来，这里危险”

但愿它们能够学会轻信

轻信扬起的手势真会落下

轻信赞美里藏有致命的毒药

轻信陌生人的善良

轻信趋之若鹜是一种信仰

真的很难，肮脏的事物

拿起与放下都如此轻松

真的很难，谄媚都是陷阱

忍受欺骗才会百毒不侵

真想告诉它们

不要进来，这里危险

毕竟生存不易

毕竟苍蝇也有美丽的时候

说了一句回家

說了一句回家，月亮就消失了

那群乌鸦告诉我

月亮是最后一盏灯

不应该凋零

你拿着半根树枝

在落叶中间哭哭啼啼

黑的是路，白的是故乡

你只是说了一句回家

月亮便没有再出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