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
——妇联服务专业化中的迂回式承认

2018-02-02 07:09陈伟杰
妇女研究论丛 2018年1期
关键词:市妇联社工社区

陈伟杰 矫 杨

(1.中华女子学院 社会工作学院,北京 100101;2.中华女子学院 研究生处,北京 100101)

一、导言

2006年以来,专业社会工作受到国家积极扶持,在若干重要文件的推动下,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从总体趋势上说,10年之中,政府支持力度持续加强,专业演进的基本格局沿着初始轨道步向纵深。这使中国社会工作的复出之路呈现出极为鲜明的本土特征,其间利弊得失,众说纷纭。这种关注热度从一个侧面说明政府与社会工作专业发展之间的关系问题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在社会工作学界,对本议题的讨论主要围绕嵌入和承认两个概念展开。

(一)文献综述

1.有关社会工作嵌入的研究

自王思斌提出中国社会工作具有嵌入性发展特征之后[1],围绕社会工作之于政府社会福利服务的嵌入格局,学界出现了冲突论和功能论两种颇具分歧的观点[2]。功能论者对嵌入格局的走向较为乐观。有的认为嵌入、建构和增能是中国社会工作发展的三个必要步骤,欲以专业方式建构服务内容和为服务对象增能,其基本前提是形成嵌入[3]。嵌入性格局的结果,要么是专业服务在一些社会政策不够完备的领域起到推动社会政策创制的功效[4];要么将促进政府管理和服务方式的转型,实现专业社会工作和政府社会工作并存的本土化格局[5][6][7]。冲突论则担心政府与社会工作机构之间权力上不对等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一些案例研究指出,在政府权力的干预下,社会工作的专业性遭到损害[8][9][10]。其结果往往是社会工作的行政化,实践公平正义的面向可能无从谈起[11]。

可以看出,这场论争中的双方共同之处是由嵌入性发展格局而争辩其结果如何,因此关注焦点最终都落在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静态特征之上。嵌入性发展格局内部的具体演变过程,则由于这种对结果的关注而多多少少被忽视了。笔者曾在关于层级嵌入与社会工作专业性关系的研究中指出,随着嵌入结构特点的变化,社会工作的专业性出现了波动[2]。这虽然初步涉及了演变过程,但并未将这一过程置于一个具有一般性的分析框架之下。因此,我们需要做系统性的过程分析,在特定的框架之下了解专业和行政之间关系的演进理路,从而更好地理解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结果本身。有关中国社会工作承认的研究,展现的其实是嵌入性发展的演变路径,回应的正是这一需要。

2.有关社会工作承认的研究

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Honneth)承继黑格尔“为承认而斗争”的思想,通过引入米德(George Hebert Mead)的社会心理学而实现对这一观念的经验转型,形成一个“主体间性理论的人格概念,其中,有可能出现一种未被歪曲的自我关系,它们都依赖于承认的三种形式:爱、法律与团结”[12](P 5)。作为一种社会理论,承认理论在早些年被援引至西方的社会工作研究当中[13]。比如,休斯顿(S.Houston)从承认形式的角度切入,探讨社会工作之于社会中个体或群体获得承认的意义[14](PP 841-857)。再如,由于社会工作领域存在个体治疗取向与社会正义取向之争,南希·弗雷泽(Nancy Fraser)与霍耐特之间就承认与再分配之关系的争论也自然而然地被引入社会工作研究之中[15](PP 1517-1533),以作为理解社会工作实务多元取向的资源。

不同于前述运用承认理论的方式,麦克劳林(K.Mclaughlin)基于公众对社会工作专业的质疑,将关注重心放在社会工作专业自身所需要的承认之上[16](PP 299-312)。与此相似,中国社会工作系在中断多年之后重获新生,作为一种尚属弱小的专业,其自身获得承认的问题亦受到关注。王思斌从学理层面尝试进行黑格尔—米德—埃里克森式连接,指出,这对于专业和事业发展来说,可以“阐释社会工作的专业地位、专业权力与合作、专业共同体和事业共同体的形成,进而推进社会工作的发展”[17]。为此,他借用霍耐特等人的承认理论,构建了一个经过本土化的社会工作承认过程框架(见图1)[17]。这个框架阐述了当前中国专业社会工作发展的理想进路,集中探讨了社会工作嵌入格局的演变脉络。

注:本图出自王思斌关于社会工作承认过程框架的研究[17]。图1 社会工作承认过程框架

这一框架首先划分了政府/社会以及社会工作群体两大类主体。在考察两大主体对于社会工作的承认过程时,王思斌区分了形式的承认和实质性承认两种存在递进关系的承认方式。其中,在政府/社会承认上,对社会工作的承认“首先是形式上的承认社会工作的价值,并为社会工作发挥作用创造现实基础”[17],也即,从认可一般概念到倡导社会工作再到出台相关政策;实质性承认则“表现为政府要为社会工作提供服务岗位,提供服务的基本条件,包括为社会工作从业群体提供适当的‘人事制度’安排”[17],也即,从开展社会工作试点演进到制度性接纳,最后到达人事与财政支持。对于加入服务的社会工作专业群体来说,对社会工作的承认链条是:在形式的承认层面,存在从符号性认同到专业学习再到专业理念树立的发展过程;在实质性承认的层面,则存在从社会服务到专业服务再到专业创新服务的递进过程[17]。

继王思斌之后,其他学者就社会工作承认问题进行了一些拓展研究。周冬霞和慈勤英综合承认理论的爱、法律与团结三种形式,以及承认过程框架中的形式承认与实质承认,指出对社会工作的承认是要经历情感上的认同、法律的“形式承认”和国家社会共同体“实质承认”三个阶段;同时,从承认过程框架中的三种承认出发讨论它们得以实现的路径,主张应大力推进专业化,使社会工作走上一条由专业的“自我承认”通往国家的“实质承认”和社会的“普遍承认”之路[18]。张芳和慈勤英在一篇回顾性论文中主张,应着重关注社会工作专业的自我承认、国家承认和社会承认三者间的互动关系[19]。李晓慧提出政府与社会工作服务机构的互构性承认概念。它指的是在政府推进改革和社会工作机构谋求自身发展的过程中,双方互相合作,而合作的积极效果建构着双方关系和相互承认。互构性承认包括工具性依赖、协同性承认和共识性承认三个阶段[20]。姜海燕和王晔安将目光转向对承认作用的研究。他们将离职倾向当作因变量来衡量承认所发挥的作用,通过对社会承认、自我效能、离职倾向与专业教育三者关系的模型建构,得出社会承认为先导,自我承认为中介,对专业社会工作者离职倾向产生影响的结论[13]。张海以承认理论为视角辨析社会工作职业化,指出这是一种“在私人领域、社会领域、价值领域不断形成和获得自我承认与他者承认的过程”[21]。可以看出,这些研究虽然有一些也关注承认的过程,但总体上更偏重于分析包括国家、社会和专业群体在内的不同类型承认间的关系。

关注社会工作承认诸类型之间的关系固然推动了社会工作承认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但值得注意的是,对社会工作承认的认识深化需要建立在每一种承认类型的内部澄清基础之上。承认过程框架采取的正是这样一种内视承认的视角,不过,从深化认识的角度看,分析框架尚有扩展的可能性。

承认过程框架的重心是辨析承认的程度(或者说,承认的深度),“承认过程”意指承认由浅及深的推进格局。这意味着,该框架其实忽略了承认的广度问题,或者说,承认的分布空间问题。在空间社会学中,空间不仅仅意味着物理空间,更重要的是社会空间。社会空间的理论意涵至少体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空间是“主体性存在的策略与场所”,“社会阶层、社会阶级和其他群体界线,都镶嵌在一定的空间里”;其次,空间是“各种权力斗争和表达的场所,隐藏其后的正是社会权力(利益)的分配机制”;最后,空间“作为一种符号体系,被诠释为一种叙事性分类、差异性的建构的场所”[22]。基于上述认识,可以说,社会工作承认的空间问题关乎对社会工作专业主体存在、权力斗争/表达及符号建构诸议题。

对承认过程框架中空间向度的缺乏可作以下理解:首先,对包含社会权力结构的空间的忽略,意味着承认过程框架假定政府/社会和专业群体等承认主体具有同质性。然而,现实中的群体内部存在异质性,矛盾与冲突是常态,因此,并不存在整齐划一的承认过程;其次,在承认过程框架中,由于缺乏空间向度,社会工作所面临的各种凸显异质性、冲突性的结构性情境就没有办法与承认过程实现有效而充分的连接,这些结构与承认间的关系因而没有办法更为充分地揭示。这样,承认过程表征的呈现将显得偏于简单化。

(二)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

笔者认为,分析现实中的社会工作承认过程可对承认过程框架进行适当的调整,建立一种整合空间向度、行动向度和结局向度的分析框架(见图2)。

图2 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

一方面,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参照了霍耐特承认理论中对承认关系结构的营造。霍耐特的承认理论强调爱、法律和团结三种承认形式使个体在实践自我关系时达成自信、自尊和自重,在人格构成上实现肉体完整、社会完善及“荣誉”/尊严[12](PP 134-135)。可以看出,他首先区分了承认的领域,并确定在每一个领域内,都存在承认形式(行动)与承认结局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同理,社会工作承认的结构也应包含形式/行动向度和结局向度在内。这种对承认行动与承认结局同时强调的思路,其实也包含在承认过程框架之中——政府/社会承认和社会工作群体自我承认之间是互为行动与结局的。另一方面,出于挖掘承认过程现实性和复杂性的需要,框架着重引入了空间向度。社会工作承认发生于物理空间之中,而其在物理空间中的分布,实则由相关场域中异质主体间的权力关系和社会互动所支配,空间因而超越物理特征而成为一种社会空间。

总体上看,这个新框架强调承认的现实过程是承认行动与承认结局在社会空间中的演变。换言之,分析对社会工作的承认过程,需要综合了解现实状态下“在多大社会空间内承认”“怎么承认”及“承认结局如何“这三大问题。在过程的展开之中,承认的空间向度、行动向度和结局向度的组合特征可能存在波动,从而凸显其形态各异的特征。

从操作化的角度讲,根据研究的需要,三大向度需要进一步作如下界定(见表1):

空间向度。这一向度考虑社会工作承认的物理空间表征以及其中所蕴含的行动主体间关系,也就是说,关注承认在包括政府、专业及社会在内的不同关联主体互动中形成的分布广度。本研究聚焦于政府对社会工作的承认,因此,侧重关注在政府各部门及层级间、专业群体之间及政府与专业群体间的互动中形成的空间范围。

行动向度。行动包含表达的层面,也包括实践的层面。黄宗智曾指出,法律的表达与实践两个层面之间既可能存在抱合,也可能存在背离,认识时需两相结合[23]。同样地,社会工作承认中的行动向度,包含对社会工作的承认表达与对社会工作的承认实践两个方面,亦需结合考察。王思斌区分了对社会工作的形式承认和实质承认两个亚类[17],正与这种表达与实践的二分法相一致。就本文所研究的政府承认而言,在表达层面上,可观察的是政府以讲话、文件、政策等不同形式对社会工作所进行的表述;在实践层面上,本文将承认行动归结为对社会工作的投入,主要从政府包括资金、人员在内的物质投入与包括信誉保证、机会赋予等在内的非物质投入两方面进行讨论。

表1 承认过程三种向度的操作化

结局向度。社会工作承认主要指社会工作作为一个专业(profession)受到承认。社会工作专业化状况可作为结局向度,用于衡量社会工作承认的实现程度。学界倾向于通过归纳各种要素特征来为专业进行定义,表述不一而足[24](P 581,PP 584-588,P 590)[25][26](PP 59-76)[27]。综合各家观点,社会工作专业可包含知识体系、伦理体系、社会需要和自主性四种要素。知识体系和伦理体系是社会工作的内在特征要素。社会需要与自主性是社会工作的外在化特征要素,其中,社会需要是指社会工作相比非专业能提供更有效的服务及具有不可替代性[26];自主性指包括专业组织和社会工作者在内的专业实践者可在无外在压力的情况下做出决定[28]。统合前述四个要素,社会工作的专业化就是指运用社会工作专业知识和伦理体系以提高其满足社会需要的能力,提升专业自主性的动态过程[29]。

(三)研究问题与研究资料

本文将在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多元分析框架之下集中探讨如下问题:政府对社会工作的承认受到哪些结构性因素的影响?承认随着过程的展开,在空间向度、行动向度和结局向度上如何变化?这些变化总体上呈现出什么样的特征?

本文以妇联为分析对象。作为执政党领导下的群众性团体,妇联的人事财政诸方面管理都在体制之内,并且承担联结执政党与妇女群众的政治职能。本文所使用的主要资料系基于北京市妇联在2011年以后藉由专业社会工作服务推进其妇女服务创新的实践。作者曾参与一个课题团队,于2014年7月进行第一次资料收集。之后,笔者又陆续通过向参与市妇联专业化服务的中华女子学院社工系学生了解情况、回访个别受访者等方式进行资料的补充收集。2017年4月,笔者又针对2016年以来妇女服务专业化的最新进展收集资料。前后三次资料收集,对包括各级妇联干部、社工、督导和服务对象在内的人士共进行了30余人次的深入访谈。与此同时,本研究还利用了与市妇联专业化服务相关的各种官方文件、统计资料、新闻报道等经验材料。

二、社会工作承认的结构性情境

政府对社会工作的承认空间、行动与结局,受到其自身内外两种结构性力量的影响。一是政府自身的体制特征,二是社会工作专业自身的发展态势。前者影响了政府承认行动的实施能力,后者决定了政府承认行动的实施可能性。

(一)政府:科层体制与行政逻辑

1949年以后,中国建立起包括党、政府和军队在内的三套层级系统[30](P 172)。科层体系具有纵横交错的复杂结构,层级和部门高度分化,易出现目标与结果之间的偏差[31][32][33]。在这种条块格局中,双重管理的存在会影响上级意图在地方的实现[34]。新中国成立之初,为便于国家实施管理,中国共产党依照行政层级设置建立起工青妇等群团组织体系[35],这使其与党政部门具有极大的相似性。整个科层体系中存在的一些困难,同样体现在妇联身上。有两类困境犹为人所重视:其一,妇联系统所实施的是“条块结合,以块为主”的管理模式,上级妇联仅对下级妇联存在业务指导关系,这就使整个体系存在形式化特征[36]。换言之,各级妇联最主要的领导是其同级党委,上级妇联对下级妇联的权威是受到较大限制的。其二,整个妇联科层体系呈现一种倒金字塔结构,也即,上层妇联人员规模较为充足,下层妇联则人员相对短缺[37]。基层妇联工作人员多为兼职,很难有效贯彻上级妇联意图。

上述科层体制的结构特征造成行政力量内部观念与行动模式的分割。因此,当我们关注社会工作的承认过程时,就不能不重视由此分割而产生的问题。本文所关注的妇联,处于如上所述的复杂行政层级体系之中,并非铁板一块。总体而言,这对社会工作承认的影响,可从妇联与政府间关系及妇联体系内部关系分别讨论。

首先,妇联是党政体系中的外围组织,一些地方的妇联工作尚未引起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在倒金字塔结构下,越往基层,这种情况越是明显。一位西部省份基层妇联主席曾指出,“必须得把党委推出来,否则好多根本的问题不行(即不能解决),没有党政推的基层问题,靠咱们一个乡镇的妇联主席推动很难”(2016年3月,中华女子学院承办“妇联参与社会治理能力建设”培训班发言)。这道出了妇联所处的不利处境。正是因此,妇联支持社会工作所需的资源并不能轻易获得。

其次,妇联内部的上下级之间、不同部门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这使得对专业社会工作的承认空间是有限的。受到传统体制的制约,北京市妇联的妇女服务专业化试点只能作为一种体制内的增量进行运作,更多地体现为其主管部门(社会工作部)的一项工作内容,而不是一项涉及妇联整体工作方式与理念变更的事务。从组织层面看,当传统妇联工作模式还占据主导地位时,在涉及行政事务与专业事务相接的地方常会存在问题;从个体层面看,尽管一般概念层面的社会工作已获承认,但一些妇联干部对专业社会工作没有较深入的了解或仍然缺乏完全的认可,工作观念没有发生根本转变,导致妇女服务专业化的运作过程出现不顺畅的局面。此外,即便是支持发展专业社会工作的妇联干部,自身也会深受行政逻辑的影响。

(二)专业:制度发展与人才瓶颈

专业发展依赖于人才队伍,人才队伍的发展则需要一套专业制度的支撑。社会工作专业制度包括职业体系(围绕职业设立及职业岗位的制度)、专业组织体系和财政制度等方面[38]。这套制度在近10年中得到了初步发展,但亦面临诸多困境,整体建设进展缓慢。在职业体系的制度里,职业评价体系已经相对完整,但人才的使用和激励制度仍相对滞后[39]。专业组织体系建设方面,社会工作机构虽有长足发展,但普遍规模偏小,多为政策催生因而使命感弱、图利者居多,价值、文化与管理方式存在明显不足,生存能力堪忧,不受社会信任[40];社会工作行业组织则行政色彩浓厚,服务意识薄弱,经费来源渠道单一[41];财政制度方面,政府购买服务已成社工机构获取资助的主要渠道,但仍存在不少问题,例如,恶性竞争使组织常以低价争取项目,导致专业服务质量差,从业者素质难保证[42]。

社会工作制度建设的不足直接导致专业人才队伍建设总体缓慢,人才流失较为严重[37]。北京市是国内社会工作发展相对较快的城市,但人才队伍方面的问题仍然较为突出。一项对北京市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现状的调查显示:截至2014年底,北京市登记在册的15429名“持证社会工作者”中,从就业分布看,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最多,占63.5%,就职于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占15.5%,在专业社会工作机构、社团/基金会工作的被访者仅占8.5%和3.8%;从专业背景看,在所有被访者中,第一专业为社会工作的仅占26.1%[43]。另一项关于北京、深圳和成都民办社会工作机构的研究认为,专业人才流失有四个特征:社工专业毕业生就业对口率低,职业定位不够清晰;在职社工职业认同度偏低;在职社工职业满意度不高;在职社工离职率和离职倾向均偏高[44]。可以说,专业机构从业者占比小、非社工专业背景占比大、从业者职业认同度低、离职率高等专业人才队伍方面的问题较为突出。

专业人才队伍的问题给在政府购买服务中选择专业社工带来了困难。正如下文所要展示的,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量与质上的约束,对北京市妇联引进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进程产生了重要影响。

以下将沿着时间轴线,展示数年来北京市妇联的社会工作专业化服务进程中空间向度、行动向度和结局向度诸方面的变动状况。

三、妇联服务专业化的起步阶段

(一)散点空间中的承认行动

1.表达层面的认可与倡导

近些年,执政党对人民团体参与社会管理、社会治理创新提出了更高要求。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妇联紧跟中央步伐,在各种场合提倡了解、引介专业社会工作。北京市则自中央明确提出建设“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社会管理格局”目标之后,于2011年6月发布《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全面推进社会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指出要发挥工青妇等人民团体和社会组织的作用,参与社会管理创新。这为北京市社会工作在群团工作中获得表达层面的承认奠定了基础。

2011年底,依据全国妇联参与社会管理及其创新工作会议和《意见》精神,北京市妇联下发了《北京市妇联组织参与社会管理及其创新推进社会建设工作意见》,指出社会管理及创新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方式方法的创新,是对人的管理和服务方法的创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做好服务*详见北京市妇联:《北京市妇联家庭综合服务项目绩效报告》,2013年。。与此相呼应,市妇联内部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推广社会工作的理念和方法,以期提升妇联的服务水平。例如,不定期开展对妇联干部的社会工作培训,鼓励基层妇女干部参加社会工作职业水平考试,等等。这些先在条件为市妇联开展以专业社会工作理念和方法为指引的家庭综合服务项目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2.散点化的承认空间

2011年起,对社会工作的承认行动从表达层面抵达实践层面。市妇联获得北京市社会建设专项资金支持,通过实施家庭综合服务项目,在城市社区从事妇女、儿童与家庭领域的服务,开启社会工作专业服务试点之路。此项目由北京市妇联社会工作部负责*北京市政府在社会管理/治理创新领域的举措之一是认定部分组织为枢纽型社会组织。作为第一批枢纽型组织,北京市妇联专门成立了社会工作部。。主要推动者为社会工作部部长,她对专业社会工作在妇女服务中所能发挥的作用较为认可,这使专业化服务实践在北京市有可能铺展开来。

社会工作专业服务试点需要市、区、社区的妇联干部能够“碰到一起”,但受妇联所处的科层体系特征影响,这其实并不容易,所以不难理解,在引入专业服务的最初阶段,市妇联只选择了三个点。

其实我们开始选择点这个问题,也是挺头疼的。必须要选择区里,(他们)必须要有积极性做这件事情,对推妇女儿童专业社工服务持比较开放的态度。然后需要点上的工作也是比较扎实,妇女之家的人最好特别能干,像区和社区碰到一起这样的点是可以选的(访谈编号:FL-009;访谈对象:社工站负责人ZXX)。

3.承认行动:物质与非物质层面的支持

在这个阶段,为使服务顺利开展,组织者采取了“无缝式层级嵌入”的举措*专业社会工作在市及基层两个层级同时嵌入,故为层级嵌入;在两个层级之间无非专业力量的阻隔,故称“无缝式”。[2]:首先,在社会工作部下面成立社会工作站。工作人员由专业社工组成,所需工资来自政府为枢纽型社会组织提供的购买社会管理岗位项目的支持。社工站承担家庭综合服务项目的策划、实施、监督和评估工作,直接与基层专业服务的开展相连接。其次,在基层建立向社工站直接负责的专业化服务执行队伍。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每个点引入两三名某高校社会工作专业高年级实习学生(后来改为机构社工)开展服务;同时,组织者借助该高校力量建立起一个专业督导团队。

市妇联这种妇女服务专业化实践模式,相比其他体制外的专业社会工作运行模式,自有其优势。社会工作参与到社会治理、社区服务当中,在体制外的运作形式包括政府购买民办机构服务(项目)和政府购买民办机构岗位两种不同的形式。不管何种形式,专业社会工作因为缺乏体制内的支撑,都会面对一系列难题:社工与政府关系不对等,政府在购买服务中职责履行不到位,政府对民办机构干涉过多,机构及一线社工、岗位社工工作去专业化(行政化)等,最终影响专业服务的开展及效果[8][10]。与此不同,市妇联社工站具有行政-专业双重属性,有助于在体制内的行政力量和体制外的专业社工之间发挥一定的协调和纠编作用[2]。比如,派驻社区开展家庭综合服务项目的社工很容易沦为行政打杂人员,工作偏离专业化目标,但作为项目组织管理者的社工站有时可利用体制内地位进行协调处理,通过包括向下级妇联明确社工专门任务、将社工办公地点移至社区之外等不同方式和策略帮助派出社工较好地投入专业服务当中。

(二)承认结局:专业化成效

上级妇联的支持,使社工部分克服了其他地方专业人员所遇到的困境,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尽管接下来我们还会谈到,这种自主性还是不可避免存在局限)。

家庭综合服务项目的实施,产生了一些积极的服务效果,这可从妇联干部和服务对象的改变中看出。在访谈中,有的妇女干部谈到工作方式的转变和专业理念的作用:“(从)让群众去做什么,到现在的群众要我做什么。这是一个工作理念的变化。”“怎么把这个激情和热情融入到有专业化理念支撑的(服务中),做一个更具体的、人性化、更加个性化的(服务),融到这个服务当中去。这个真是引入专业社工之后对我们这方面有很大的提升。”(访谈编号:FL-006;访谈对象:区妇联主席C)

另一方面,项目所服务社区的居民也发生一定的正向改变。通过参加项目活动前后的对比,一位居

民的精神面貌改善十分显著,这显示了专业化服务所具有的魅力:“这个小姑娘十八,她的变化相当大,一开始来的时候,打老太太,骂老太太,现在不仅知道干净了,而且特别知道尊重老人。”(访谈编号:JM001;访谈对象:居民SXJ)

项目的开展还促进了参与者团队精神的培育和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对于逆转当前社区的原子化趋势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起码培养那个集体观念,那叫什么火车的团队活动呀,呵呵,弄了好多次之后哈,起码有个团队的精神”(访谈编号:JM006;访谈对象:居民M)。“我们原来不认识吧,……这现在一组织,……全都认识了。”(访谈编号:JM008;访谈对象:居民W)

服务点部分居民自我组织能力也有所提升。G社区的楼门长们在大学生社工离开项目点后,自己仍然在组织开展活动;L村的老年人,原本聚会时只是玩扑克打麻将,大学生社工进驻后,帮助她们成立了艺术队,社工服务期满离开后,艺术队照常运作。这一变化尤为重要,它意味着服务的效果具有了一定的可持续性。

(三)承认的困境:人才供给、专业空间与服务层次

尽管北京市妇联社工部有心推动妇女与家庭服务的专业化,这一阶段的专业化服务仍遇到了困难。从承认行动的角度看,困境体现在人才供给的非连续性;从承认结局的角度看,专业空间的半自主性和专业服务的浅层性是其表现。

1.行动困境:人才供给的非连续性

专业服务人员选用高校社工专业实习生和机构社工都存在问题。社会工作专业服务要想获得好的效果,需要在前期有较长时间的了解社区、与服务对象建立关系的过程,但实习生的服务时间受其学校的实习安排制约,很容易出现关系刚建立,实习期就已接近结束的情况,而下一拨实习生到来后面对的又是同样的问题,如此形成不良循环,难以巩固每一期专业服务留下的成果;机构社工的问题则如前所述,流动性太高使专业服务难以有效持续,社工机构中非社工背景的一线人员过多也使得社工服务的质量参差不齐。

原先北京这种专业服务的力量本身不是特别足,很多机构在招人的时候吧,它设的门槛很低,……甚至从来没有做过服务的那种学生,也会被社工事务所招过去,那样的话我们和事务所合作,那样的学生来提供服务的话,从专业性、认真程度来说其实是差很多的(访谈编号:FL-009;访谈对象:社工站负责人ZXX)。

2.结局困境:专业的半自主性

首先是资金运用的半自主性。北京市妇联引入社会工作,缺乏自主和多元的资金来源。虽然与一些体制外的专业社会工作机构相比,妇女服务专业化实践具有相对稳定的资金来源,但是项目制下的资金运作机制与专业服务自身的需求并不完全吻合。项目制所要求的项目周期通常是一年,并且经常要求不同年度间所申报的项目不得重复,而专业化服务要求具有稳定性和长期性。尽管在操作过程中存在一些变通空间,这种情况对妇女服务专业化本身不会形成根本的障碍,然而,资金来源的不自主毕竟对专业服务的布局和推广形成了掣肘,影响专业活动依靠需求开展的可能性以及专业理念的真正贯彻。此外,项目运作过程中资金需要从市妇联层层往下拨付,延宕颇为常见,对于专业活动的开展难以起到好的支持作用。

其次是服务的半自主性。尽管项目的推动者尽力通过体制内的上级地位努力减少基层行政力量对专业社工形成干扰,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这些情况仍难完全避免,服务过程中仍会出现居委会的过度干预。这些干预往往改变了专业设计的本意,影响服务效果的实现:“她(注:指居委会主任)控制欲特别强,每一步她都参与,……本来就是我俩主持的,然后直接她就跳出来了。”(访谈编号:SG-003;访谈对象:专业社工SXT、YSS)

3.结局困境:专业服务的浅层性

试点期间,虽然专业服务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实际上,社区内的服务覆盖面仍然是偏窄的,未将更为广大的社区居民纳入进来,专业服务未能惠及原有社区之外的地方。一名街道妇联干部指出了这一点:

你想项目开展了三年嘛,活动局限性特别大。主要还是在社区内部,就像我刚才跟您说的,其实我觉得这个项目(应该)继续再做,三年的时间就是太短了。……(没有)真正扩展到我们家,带动我们周边的街镇(访谈编号:FL-004;访谈对象:街道妇联干部LJ)。

即便只关注于社区内部,服务仍有提升空间。在一些试点社区开展的社区居民能力建设服务,能培养出一些居民中能力较强的积极分子(例如,在G社区针对楼门长能力提升的服务),或者组织起较为稳定的休闲娱乐队伍,但这种自组织能力通常局限在特定的领域之内,并未扩散到社区事务的其他方面;通常也局限在原有的社区积极分子范围之内,未能在此之外扩充其他类型的参与者。这一问题并非未被意识到。G社区的一名妇联干事就指出:

以前就是专门的楼门长,后来我想把那个服务对象扩大化,就地毯式搜索这人群。最后做了一遍下来,好像还是失败。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这个。只有参加过活动的才愿意参加,没参加过我们活动的就没有积极性……(访谈编号:FL-005;访谈对象:社区妇联干事GCL)

可以看出,该社区在既有楼门长能力提升基础之上扩大服务的努力并没有成功,需要继续探索新的办法。

四、妇联服务专业化的扩展阶段

(一)扩展服务空间

基于起点阶段获得的初步成效,北京市妇联认为,这一阶段专业服务的散点式开展应该进行延伸。尽管前述人才供给非连续性、专业空间半自主性和专业服务浅层化等问题尚不能解决,但是既受服务成效的鼓舞,也因追求绩效的意识推动,北京市妇联还是继续采用原有的项目制运作、专业与行政合作开展服务的模式,其主要精力放在了试点社区数量的扩展之上。市妇联共在4个区中将20个社区纳入专业社会工作服务的试点当中。参与直接服务的社工机构和高校社会工作系数量也增加到5家。

我们在一个区里边,比如说东城原来就一个点,那现在,好,东城区我给你扩五个点,大兴也是五个点,顺义也是五个点,那这五个点是什么概念呢?我们原来有一个点已经做示范点了,就是它的东西你可以去学,可以去用了,因为第一个点是最难做的嘛(访谈编号:FL-001;访谈对象:市妇联某部长)。

然而,正如以下所要展示的,这种空间的扩展,并非建立在科层体系中各相关主体一致行动的基础之上,反而在结构性情境的约束下造成了承认行动实践层面与承认结局上的回撤。

(二)承认行动:表达层面的主动推进与实践层面的被动后撤

在承认的表达层面,北京市妇联的社会工作推进者曾试图推动发布一份关于在全市各区推进社会工作专业服务的文件,但受制于系统内部的条件尚不成熟,这个努力并未成功。尽管如此,2015年市妇联还是召开了专业社会工作服务试点总结会。会上总结了过去数年间引入社会工作的模式和效果,全市各区妇联均派出相关负责人参加。从本研究的角度看,此次会议是一次针对专业社会工作的全市性宣传,对社会工作在妇联服务中的合法性进行了再次确认。然而,承认行动和结局方面却与表达层面的这种推进不相吻合。

1.物质性承认行动:人力资源支持不足

此时,专业人才的非连续性成为必须解决的问题:社工专业实习学生受到实习周期的束缚,不能保证连续服务;社会工作机构派出至服务点的社工常常不尽如人意,且更换频繁。市妇联出于确保家庭综合服务长期高效开展的考虑,将工作重心转移至直接服务开展的上一链条,即专业人才库建设。在试点区县建立区级专业社会工作人才实践基地,开展社会工作人才库建设,尝试整合来自妇联系统外的专家、专业人士资源,加以统筹运用。

后来,市妇联在人才基地建设思路上转向系统内人才的培育,实施种子计划。这一转向主要是从人才队伍的持续稳定角度进行考虑的——毕竟基于外部人员建立的人才库变数太大。其具体目标是通过运作妇女儿童专业社工综合服务体系探索项目,延请专业师资,培育来自妇联系统内部的50名专业社工和10名专业督导。此外,在这一阶段,市妇联沿用自2011年以来的做法,持续地面向各级妇联干部及与妇联关联的社会组织人士开展年度培训,年均培训人数不下两百人。

这种持续的培训和专业种子的培育实践,从其意愿上说是一种程度较高的物质性承认行动,但事实上作用主要在于促进行政人员对社会工作的认知与认可,而不能为专业化服务提供真正的人才输送。这主要源于体系内人才队伍建设具有教育体系性不足和体制内约束之弊:首先,体系化的社会工作教育对于专业人才的成长十分重要,但妇联的专门培训虽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却因其短期性而在体系化上很难有实质性的突破;其次,即使接受了培训,这些分散在各个行政部门中的单个人也很难突破前述复杂科层结构的框架束缚;最后,接受培训的妇联干部人事权由地方掌握,不能保证长期呆在原岗位,如遇调动,市妇联其实并无好的应对办法。

2.物质性承认行动:服务经费摊薄

政府购买服务项目所提供的资金盘子是相对稳定的,对妇联这样的枢纽型组织和服务组织的财政支持也很难有飞跃式增长。另外,资金上的局限也源自妇联工作在整个党政体系当中的地位。正如S街道一位妇联干部所言:“(街道领导)对这个项目不是特别清楚,不是特别重视。……他们一般关注的比较少……妇联这块工作是一位副书记负责,因为是党群口的,他是以党的工作为重点,这块他可能觉得没有那么大的精力”(访谈编号:FL-004;访谈对象:街道妇联干部LJ)。S街道妇联工作只是由一名办事人员负责,未按标准配备副科级干部。而在街道领导层面,分管的副书记对妇联工作重视程度不够,这就使得专业服务创新实践局限于妇联内部,无法获得属地政府更有力的支持。

如前所述,在市妇联,专业社会工作服务虽经历了大幅的空间扩展,其直接的后果却是摊薄了各个社区项目点所能支配的服务经费。

原来就在一个社区,其实相当于你投入了十几万的力量在去做这些个事情,但现在它给整个区县十几万,然后辐射了六个社区。……项目的花费,像比如说我们是做六个点,六个点的话其实就是挺难的(访谈编号:FL-007;访谈对象:专业社工HXY)。

3.非物质性承认行动:服务选点难度增加

如前所述,专业服务试点需要在基层社区开展,选点是一项重要且有难度的工作。市妇联一般通过那些参与态度较为积极的区妇联选择合适社区,但形式化的层级结构之下,上级妇联并不能保证所有下级妇联及所隶属的同级政府都全力配合试点开展。家庭综合项目的实施过程中,曾出现项目点服务中断问题。D社区原为试点社区之一,与区内的Q社区相比,“活动更容易开展,因为此处居民的需求比较多,容易做出成果来”(2012年3月,家综项目D社区督导记录)。专业社会工作者进驻后,在居委会分管妇联的S副主任指引与配合下工作开展较好。S副主任为此获得了一项市级荣誉称号。然而,这却造成社区书记与S副主任之间的矛盾。社区书记因自己未从中受益,转而不支持在该社区继续开展家庭综合服务。由于上级妇联对社区居委会不具备有效制约的能力,当街(镇)、居(村)层级的行政领导对项目在当地开展的态度发生逆转时,无法进行有效干预。最终,该项目只能撤出D社区。

从上述案例可以看出妇联在基层选点之不易。如果说试点初期市妇联确定服务社区是精挑细选,而在服务规模放大的扩展阶段,则无法再延续此种做法,也就无法避免一些新参与社区的妇联干部并非全然认同专业理念和方法,加之在倒金字塔结构下不胜工作之繁杂,在专业服务方面并不投入。例如,一名基层社工谈到其所在社区的妇女干部时说道:“她在社区管计生、管团委、管妇联,原来还管着财务……整个人都崩溃了,真的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所以她说……‘我其实一直也没怎么上心’。”(访谈编号:FL-007;访谈对象:专业社工HXY)服务项目的顺利开展,有赖基层妇联干部与专业社会工作者的密切配合。如果社区干部懈怠,则整个服务效果都会受到影响。

(三)承认结局:专业性的弱化

服务空间扩展引向的承认结局是上一阶段存在问题的加剧,主要体现为基层专业管理弱化和服务浅层化的加深。

1.基层管理的专业要素消退

自空间扩展之时起,北京市妇联社工站的项目管理团队不得不开始对项目实施间接管理,而由各区县妇联的管理团队负责辖下专业服务的直接管理,两个专业平面之间出现了一个非专业的层次,这就出现了一种“隔断的层级嵌入”结构[2]。这样,家庭综合服务项目的运作转而更为深入地依赖于妇联科层体制。除了个别区县外,这些管理团队的成员通常不具备专业背景,专业理念和专业方法的掌握上有欠缺。当没有专业作为支撑时,其思维逻辑很容易回到行政框架当中。

新设中间管理层的行政化带来的是基层专业管理的弱化。例如,一些区县对基层专业服务活动开展提出的要求是组织不少于10次的活动,每次活动不少于100人,总人次不少于1000人,但对于服务的专业性本身并无相应的要求。这种简单追求数量化结局的要求与专业社会工作基本理念尚有差距。又如,市妇联服务延伸的表现之一是引入围绕家庭开展的新服务项目。这些项目在全市100多个社区当中实施。根据作者所在学校一些实习学生的反馈,服务开展过程缺乏社工元素;市妇联社工站工作人员也承认,这些服务“说实话主要是面上的,可能主要服务方式是一些讲座呀、培训呀、社区教育呀”(访谈编号:FL-009;访谈对象:社工站负责人ZXX)。这样,专业社会工作者的自主空间就被大大压缩了。

2.服务浅层化加深

对于前述专业服务浅层化的问题,扩大试点不仅无力解决,反而令其加剧了。例如,根据市妇联扩大试点的安排,前面提到的G社区所在街道增加了五个试点社区,专业工作者却未严格按比例增加,而且换了一个执行团队,这样,后续工作也就难以深入开展了。

一般而言,社区自我组织能力的成熟和稳固,需要有长期稳定的专业服务浸入。然而,在试点延伸过程中,一些既有服务成果并没有继续巩固、加强,相反因为试点社区的增加而相对停滞,甚而被冲淡了。因此,服务浅层性问题在这个阶段反而加剧了,社会需求也就难以很好地满足。

五、妇联服务专业化的转向阶段

2015年之后,新一轮群团改革开始了。2017年初北京市妇联发布的改革方案提出在以妇联干部为主导的前提下,依靠妇女社会工作者和巾帼志愿者来组建基层妇联工作队伍。这是承认行动表达层面上对专业社会工作的再一次确认。然而,前面谈到的那份在全市妇联中普遍推行社会工作服务的文件,仍未能下发。

(一)回归散点化的承认空间

尽管如此,妇联专业化服务却出现了一些新的苗头:北京市妇联支持的FH机构逐步实质化;在市妇联最初开展试点的地区中,有个镇妇联成立了社会工作机构,开展相关服务;有个区则继续探索自己所扶持的机构参与服务。上一阶段的工作逐渐被“妇联扶持社工机构开展专业服务”形式所取代,进而专业承认产生了扭转性的变化。以下用市妇联支持的FH机构为例进行说明。

早在2013年,为应对专业社工匮乏的问题,市妇联支持成立了FH社会工作机构,通过市社会工委针对枢纽型组织的购买社工管理岗位项目设置了5名员工。但是机构成立最初一两年并无实质性运作,这是因为当时市妇联聚焦于项目化的专业服务试点开展,将FH机构员工集中在市妇联社会工作部下属的社工站工作。随着专业服务扩展阶段的持续,前述服务专业性不足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2015年初,市妇联社工部开始谋求让FH机构成为一个能实际独立开展社工服务的机构,期待其未来成为市妇联专业社会工作的样板。为此,FH机构延请一名资深香港督导对机构战略进行了规划。到2016年,市妇联社工部让在社工站工作的FH员工全部回归机构。社工站隐匿到后台,在前两个阶段行使的使命逐渐终结,FH机构开始浮现于幕前。

明确未来发展规划后,FH机构开始寻找能将专业服务落地,同时其管理部门也认可、支持专业社会工作进入的社区。在此过程中,FH又聘请了一位曾经于广东D市帮助建立当地妇联主导的家庭服务中心的香港资深专业督导。在妇联、香港督导和FH机构员工的协作下,经过半年的谈判,FH机构于2016年末在北京市T区的G社区成立了一个家庭成长乐园。该乐园获得社区居委会的有力支持,免费获得了年租金原可达20多万元、面积600多平方米的办公及服务场所,为当地居民开展专业服务。

这是此时市妇联直接支持的唯一一个专业化服务点,承认在空间向度上重新回到散点化状态。不过,这个点也是能使对专业服务的承认行动与结局得到改善的地方。

(二)承认行动:物质与非物质层面的双重推进

伴随着空间散点化,相较前两个阶段而言,北京市妇联对专业服务的支持在物质层面和非物质层面都有了较为明显的推进。

物质层面支持首次体现在资金投入方面。前两个阶段,专业化服务的主要资金来源出自妇联每年度向社会工委及其他体制内渠道购买的服务项目,而此时,服务资金主要来自机构自身的资金积累,服务本身与政府购买项目第一次脱钩。

FH不是有其他的业务在里面嘛,给其他项目做评估。它会做一些项目管理,经费支援我们这边去做服务。所以,基本上我们这边服务目前是没有盈利在里面的(访谈编号:SG-005;访谈对象:专业社工SXT)。

之所以能够实现脱钩,归功于市妇联。市妇联对FH机构虽然未采取直接资金支持手段,但是却在关键时候施以援手。

FH每年都很努力地申请项目,可我们每年都申不到项目……然后我们就开始跟妇联谈这个购买服务,就是因为最开始妇联用我们用得很顺手……反正这些人之前也是我的人,那这些活就你们干。后来我们就说,我们也拿不到项目,但是FH还是要生存,所以我们就希望能够把给FH派的这些活儿项目化也好或者是规矩化也好,我们希望能够用政府购买的方式来做(访谈编号:SG-006;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

北京市妇联通过这种将多种项目评估、项目管理交给FH机构去做的方式,间接地为FH机构注资,使其较快地实现积累并用这些积累支持FH机构成立和运营所需的资金。

物质层面的支持还体现在人员投入上。如前所述,原有的社会工作站专业社工全部回归FH机构。机构人员分为三块:除了管理层以外,一部分人员从事机构的“造血”业务——筹集机构运作经费,另一部分从事直接与间接的社工服务。较之原有的“社工站—购买基层社工”的人员组合,这种实施模式的执行能力更强,因此,可以说市妇联对专业服务的人力资源投入加强了。

北京市妇联的非物质性支持也相当充分,这可从两个例子中看出来。第一个例子是,最初FH机构在G社区立足未稳,尚不能自如开展工作:“因为我们是一个自下而上的机构,虽然这个地给了,但是G地区包括乡里面对我们的机构还是半信半疑的。它到底是不是市妇联的机构,市妇联对这个机构的支持和认可的力度是多少,其实还是有很多的怀疑的”(访谈编号:SG-005;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为此,市妇联特意将中国儿童基金会主办的一个项目启动会设在了G社区,邀请全国妇联的一位副主席和儿基会秘书长出席。这一设计显示FH机构确实背后有市妇联作为后盾,助其赢得当地居委会的信任,促使其放手让FH独立开展服务。

另外一个例子是妇联为FH机构争取提升管理水平的机会。FH机构在2017年4月获得一个IBM公司CSC项目支援机会。作为企业社会责任承担的一种方式,IBM每年从全球各分公司中选拔五个由三名优秀员工组成的团队进入各机构,助其提升机构管理水平。而FH机构之所以能成为受益者之一,“就是妇联的关系喽!本身这个CSC项目就是妇联谈下来的,因为CSC项目支持的就是发展中的一些地区,北京不在这个地区之内。但是这个就是C部长比较厉害的地方……他们这三个人(注:指IBM的三人团体),在我们这边一个月的价值据说得是50万美金”(访谈编号:SG-005;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在整整一个月中,IBM团队在FH机构中与员工一起工作,围绕机构管理的大小方面,共同分析问题、寻找对策,最终形成了100多页的咨询报告。

(三)承认结局:专业化的提升

整体看去,FH社工机构的专业自主性得到较大提升,专业化服务开始进入精耕细作阶段,更多地运用专业理论与方法去开展服务。这可从该机构与北京市妇联的关系以及与基层政府/妇联的关系中看出。

市妇联在给予机构支持的同时,并不直接干预机构的事务,给予FH机构较大的自由开展空间。这使FH机构能够基于自己的规划去发展。

其实妇联没有干预太多,在开始成立这个机构的时候,妇联就给这个机构很多的空间……FH现在有比较完整的自己发展的一个路径,这个路径是越来越明确的(访谈编号:SG-006;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

此外,专业相对于基层政府/妇联的自主状况也大为改善。专业服务恢复了无缝式层级嵌入——机构一方面嵌入市妇联,另一方面自身也嵌入基层社区之中,但并非简单地回归第一阶段,因为机构相对于基层社区基本上保持了很强的独立性。

我们这个社区最开始也是特别强势,……但是我们当时就是比较好的,因为从一开始跟他谈的时候,就是这个香港的督导带着我们谈。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社区对我们的专业认同度就非常得强,我们从一开始谈时这个地位就是平等的(访谈编号:SG-006;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

这无疑得益于前面所分析的北京市妇联的直接与间接支持。受益于此,服务过程中的自主性和过去所受的限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一名社工所谈到的:“(以前)我们从原来的活动组织者变成活动的旁观者,书记在那儿指挥(注:此名社工曾参与第一阶段的服务),但如今我在这个乐园快一年了吧,你可以把社工真正的专业东西,让她自己去做,我不用受到政府部门或是其他的那些基层干部的干预”(访谈编号:SG-006;访谈对象:专业社工ZXX)。社区居委会除了接收信息报送以外,并不直接干预服务的开展;甚至日常服务过程中招募服务对象一事,也由机构自身通过微信等新媒介来实施,而不再采取传统的依赖居委会通知的模式。

机构的独立性保证了专业理论与方法的运用。机构花重金请来的某香港资深社工任专业督导,从机构选址谈判、年度计划制定、服务开展等方面展开全方位督导,帮助提升服务的专业品质。

现在没有以前的外在束缚多,因为我们开始设立的时候就在这儿,跟着督导一步一步地做……根据需求,做一个我们的年度计划,然后跟着这个年度计划去实施……而以前可能就是,政府部门说,我们购买什么样的服务,我需要你们去提供什么(访谈编号:SG-005;访谈对象:专业社工SXT)。

机构员工主要是在督导的专业意见下开展工作。当年度计划执行、日常管理及服务开展存在偏差时,督导会给予坚决纠正,而一线社工虽然在严格要求之下不免有些怨言,却仍认同督导在专业上的见地。

我觉得香港那边,和我们这边还是有区别的,可能,我觉得就是督导的一些理念啊,我很认可督导说的一些东西,他很多专业的东西,包括专业的服务,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专业的服务,事后的解说特别得重要(访谈编号:SG-005;访谈对象:专业社工SXT)。

总体上看,在转向阶段,妇女服务专业化的新模式在很大程度上绕开了其自身形式化层级和倒金字塔结构带来的弊端,并且,市妇联采取了多样化的实质性支持举措,这使FH机构能够专注于专业服务。虽然社会需要的满足程度还应在更长的时间中证明,但从专业化的其他方面来看,这一阶段的承认提升是十分明显的。

六、结论与讨论

(一)妇联社会工作服务中的迂回式承认

以多元分析框架纵览北京市妇联妇女服务中的社会工作承认过程,可以观察到起步期、扩展期和转向期三大阶段。

总体来看,由于中央对社会工作持续不断地寄予期望,从妇联正式的讲话、文件表述上看,这种表达层面的承认行动一直贯彻至今。不过,到本研究收集资料的最后时间(2017年4月)为止,如果依照王思斌对形式承认的细分[13],北京市妇联在表达层面上做的主要是对社会工作的一般概念认可和倡导,尚未到达制定在全市妇联系统中普遍推行社会工作政策的程度。可以说,三个阶段里存在平稳的表达承认。而承认的其他向度,则在三个时期中各自发生了一些值得关注的变化。

在起步阶段,妇联从表达上的承认迈向了行动上的承认,但适用的空间范围相对狭小,主要以试点形式分散在三个社区之中。此时,妇联采用项目化方式,利用政府购买服务方式实现对专业服务在人力与资金上的投入,同时,亦利用无缝式层级嵌入的结构推动专业化服务的开展,获得了一定的服务成效。从行动与结局的角度看,相比以后的两个阶段,

这个阶段实现了中度的投入,并实现了中度的专业化*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资料及方法方面的局限,本文对承认的程度判断,并非基于量化指标的精准度量,而是根据三个时期相互间的比较得出。因此,它所指出的是不同阶段之间一种相对趋势,而非绝对的方位。。但是,服务仍存在人才供给非连续、专业空间半自主和专业服务的浅层性等弊端。

到了扩展期,服务空间得到较大幅度的扩展,为此在妇联系统内部培训专业化人才以应对用人危机成为必要。虽然这一举措有助于在妇联干部中普及社会专业理念和方法,但是,来自各基层妇联的力量既无法获得体系化的教育,也不能摆脱其所栖身的科层体制影响,受培训者的岗位调动也超出市妇联的控制之外,这使人才培育计划并不能带来工作人员的实质性改变。而且,妇联获得的资金支持难有同比例增长。除这些物质层面的人力与资金问题外,服务扩展还使选点产生了更多困境。这样,尽管并非出乎本愿,妇联的承认行动还是出现了一个总体上的后撤。与此相似,从承认的结局上看,扩展过程中项目化运作方式被承袭下来,出现了隔断的层级嵌入结构,这种情形使专业服务的自主性及专业方法的运用受到影响;而且,第一阶段所存在的服务浅层化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有所加剧。换言之,这一阶段专业化程度有所下降。

直到第三阶段,一种新的思路出现了。妇联尝试依托机构的运作方式取代依托项目的方式开展业务。尽管服务空间重回散点状态,但承认的行动力度反而加强了:较之以往两个阶段,人力与资金得以更为集中地助力服务;并且市妇联给予了机构很多非物质性的支持。在新的运作模式下,市妇联一方面赋予机构更多的自主权,另一方面也帮助机构提升相对于社区政权的自主性,专业空间得以开拓,服务可由专业人士做主,在专业理论与方法的指导下开展。此时,相对于其他两个阶段,妇联服务处于一种中高度专业化的状态,可以说,是以专业承认空间的回缩换取专业承认行动与结局的改善。

至此,我们可以对妇联对社会工作承认的过程作一个总括式说明。如果说,此前的相关研究有意无意地假设了一种同步式线性承认的存在,那么,在一种社会工作承认的多元分析框架指引下,本文基于北京市妇联专业社会工作服务实践的案例指出,首先,政府对社会工作的承认过程在各个向度上可以是非同步的,具体说来,承认的空间向度并不能与承认的行动与结局向度同步增长;其次,社会工作的承认过程可以是非线性的,在本研究中,妇联对社会工作的承认行动与结局的演进,各自呈现为一条V型曲线;空间向度的演进,则表现为一条倒V型曲线。概言之,这是一种迂回式承认(见表2)。

表2 多元分析框架:北京市妇联服务专业化的迂回式承认(2011-2017)

迂回式承认的背后,是政府的复杂科层结构与专业发展阶段约束这样的结构性情境——前者影响政府承认行动的实施能力,后者则影响政府承认行动的实施可能性。正是因为这些约束的存在,在妇联服务专业化道路之中,承认在空间层面、行动层面与结局层面的演进无法呈现同步的线性发展而只能是此消彼涨。

(二)多元分析框架下的迂回式承认:理论与经验意涵

1.理论意涵

王思斌的承认过程框架提出了包括政府/社会和专业自身在内的社会工作承认,开启了基于承认理论研究中国社会工作发展之路。后续的不少研究将重心放在这三类承认之间的关系之上。而本文所提出的社会工作承认的多元分析框架,则将焦点拉回到承认的内部考察。基于此框架而得出的迂回式承认所折射的正是社会工作承认过程的结构特征。与以前的社会工作承认研究相比,多元分析框架突出了经验性、多元性和差异性。

经验性。霍耐特通过引入米德的社会心理学而使其承认理论具备了经验意涵,但始终存在事实与规范之间的照应。承认过程框架同样兼具规范与经验特征,其用意在于描绘中国社会工作发展的理想进路。多元分析框架则具有更彻底的经验性,旨在分析专业发展事实上经历了什么,这可形成对承认过程框架的一种补充。

多元性。多元分析框架强调承认过程的结构分析应该既包含对承认深度的关注——这主要通过考察承认行动和结果来实现,也应包含对承认广度(承认的空间向度)的考察。深度和广度的结合,使该框架具备了多元向度特征,有助于呈现更为丰满的承认过程结构。

差异性。多元分析框架引入空间向度的意义主要在于,空间承载着、反映着诸社会主体之间的权力关系,这使社会工作承认主体的差异性以及由此差异性而导致的合作、竞争、冲突等关系被纳入研究视野。

总之,多元分析框架强调承认过程具有三种向度共同组成的结构,或者说,承认是一种在过程的展开中空间、行动与结局各自发展又相互作用的三维结构。由于强调经验性、多元性和差异性,这一框架有助于研究者们突破当前专业发展的表层感知去认识社会工作获得政府承认之过程的迂回性,并可进一步发展有针对性的理论解释。

此外,社会工作承认多元分析框架不仅适用于政府的社会工作承认研究,也可用于分析社会和专业自身的社会工作承认。这或许是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推进的地方。

2.经验意涵

中国社会工作承认的理想状态是在政府之中形成不断扩大的承认空间、更积极的支持行动与更良好的专业化结局,但多元分析框架下的研究显示,在国家、社会与专业的结构条件未发生根本变化之前,承认过程曲线仍可能继续被塑造为背离理想境界的形态。机遇固然无处不在,但面对中国社会工作专业发展中的阻碍,专业社群和政府(妇联)中的社会工作首倡者们显然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慧。例如,在面对数量扩张和质量巩固之间不可兼顾的抉择时,应当思虑更为周全、长远。又如,尽管有一些地方政法、卫生等部门重视引入社会工作,但总体上看,当前国内社会工作发展主要依靠民政部门来推动,而与社会工作诸多服务领域相关的管理职能却分散在不同的部门之中。各部门对社会工作承认状况差别很大,如何推动承认空间的有效扩展,理应成为专业研究者和倡导者着重考虑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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