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其香,李学良
(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人文科学系,山东 淄博 255130)
在山东省淄博市的双井与杨家村,至今流传着“李半仙与狐仙”的故事,讲述了凡人与狐仙间的种种情感纠葛。
李半仙原名李世青。据说,龙王有“捉拿狐仙”的癖好,时时刻刻想通过霹雳除掉他们。而老实善良的农民李世青早就知道这个狐狸,但明白她无论如何也是一条性命,于是就设法去营救她。与龙王斗法需要一定手段,他是怎么救的呢?手里捏着一把草木灰,龙王每打一个雷,他就洒上一把灰,龙王打了一百个雷,李世青就洒了一百把灰,于是狐狸得救了。这个狐狸是个得道成仙的狐狸,为报答救命之恩,于是化作一个妙龄女郎嫁给他,俩人就此结为夫妻,据说幸福生活白头偕老。李世青与其妻据说这样相识的。
婚后的两人过着平淡恩爱的生活,并育有一子。但狐仙总是忘不了自己的修炼,就决定前往峨庄昭阳洞继续修炼,李世青则留在村里生活。李世青因为与他人发生口角不小心打死了一个人,结果在峨庄昭阳洞修炼的狐仙就知道了。在狐仙的世界中,最为朴素的原则就是“杀人偿命”。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儿子亲手劈死了,是双手分别拉着孩子的两条腿使劲往外劈死的。
李世青媳妇是一个狐仙,媳妇给他吃“参娃”,在肉眼凡胎的他看来就是一个小孩胳膊,怎么敢吃,为了应付媳妇就只喝了一点点汤。就是这一点点“参娃”汤让李世青成了“活半仙”,从此,李世青就被人们叫作“李半仙”了,而他的真实名字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李世青媳妇给他一根青皮秫秸,说道:“我要去峨庄昭阳洞,你如果想我了,就骑它找我。”说罢,狐仙就腾云驾雾而去,来到峨庄的昭阳洞进一步修炼。李半仙仍在民间悬壶济世。每天他手里拿着一根秫秸,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就装扮成要饭的样子,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只要有病人,他就去诊治,并且药到病除。
李半仙常年为当地老百姓除病消灾,人们对他感恩戴德。李半仙在人们心目中就是一个真正的神仙。为纪念他,人们盖了一座庙,这就是今天的“李半仙庙”。即使到了今天,前来拜谒、游览的人也络绎不绝,庙里常年香火兴旺,人们以期万事如意,除病消灾。
“过去人们从文学虚构论出发,局限于历史科学与小说艺术的藩篱,看不到两者间真正的互文性优长”,现代人的文学虚构观念比较深厚,往往认为文学作品或故事多是虚构的,这种观念对于现代当代文学是适合的,但对于古代文学,尤其是农村里传说性质的民间故事,就不太适合了。古代农村,老百姓的文学虚构观念非常微弱,一般不会进行虚构,即便有虚构,也不过是出于对事实的理解偏差,而非自觉的虚构。其实,“故事”这个词,其原始本意就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并无虚构的意思在其中。具体到淄川李半仙的民间故事上,其也是有真实原型的。
我们采访时有的村民信誓旦旦表示:李半仙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是一个大活人,她父亲就曾经在路上见到过李半仙。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民间传说里的李半仙确有其人,确实是有其真实原型的。无独有偶,蒲松龄最喜欢写狐仙,《婴宁》里的“婴宁”形象,一直被视为蒲松龄的虚构,但是经考察发现,不但婴宁的婆家莒之罗店古时实有其地,而且当地也确实流传着“婴宁小姐”的说法,有个村民说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山东电视台播放电视剧《聊斋》里“婴宁”那一集时,他的父亲指着电视说,“婴宁”就是我们这的人。可见很多民间传说并非空穴来风,里面固然有虚构或歪曲的成分,但多是有其“真实原型”的。李半仙的原型,当是以前双井村(或附近)一个真实存在的供奉狐仙的堂口主持(萨满巫师,民间又称跳大神的)。
《聊斋志异》是中国古典文言小说借狐来表现人情的最高典范。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指出,“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蒲松龄的《聊斋志异》468 篇( 附录15 篇不计入) 中,涉及狐类形象达 82 篇,占 17.5%,将近1/5。描写到狐女形象的计有37篇。《莲香》《阿秀》《娇娜》《封三娘》《婴宁》《红玉》《张鸿渐》《青凤》《鸦头》《小翠》《辛十四娘》等都是人们熟悉的名篇,而莲香、阿绣、娇娜、封三娘、婴宁、红玉、舜华、青凤、鸦头、小翠、辛十四娘等更是人们难忘的狐形象。她们虽然是狐,但是身上已没有了妖气:有情有义、聪明善良、活泼天真、风趣幽默,侠肝义胆、仁爱信义……同时,她们努力去追求美好的爱情和自由的婚姻,因而,她们更具一种人性的美。《聊斋志异》中这些狐的形象包藏着人世的灵魂,闪现着人性之真,怎一个美字了得!
《聊斋志异》是蒲松龄在取材的基础上精心创作而成的。作者注重刻画其外貌、行为、语言、心理等方面,让我们感受到她们的美丽善良、多才多情、敢爱敢恨、充满智慧。蒲松龄善于将这些幻化的形象,置于人类社会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寓意深远地摹写了各种人物的人性和人情。她们不仅具有普通人的形体、外貌和生活经历,而且具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和鲜明的个性特征。因此,我们可以做一个推断,这些血肉饱满的人性和人情至美的狐仙是蒲松龄在“真实原型”基础上再创作成就的。“李半仙”故事中的狐仙在人间的生活如同千千万万普通的乡民那样具体可感:家庭、丈夫、平淡日常生活。比起这种家庭的理想,她更坚守了自己的修炼理想。她的身上有着很多的无限空间让我们去想象、丰富,如果她能够让我们感受她的容貌风姿,聆听到她动听的声音、心声,走进她敞开的心扉……那么,我们的狐仙世界定会呈现别样的精彩。我们也可以大胆进行假设:如果当时的蒲松龄听说了这个“李半仙”的故事,也许今天我们看到的《聊斋志异》会再出现一个令我们难忘的狐仙形象。
围绕着李半仙和狐仙,自然会有诸多神奇而精彩的事迹传说,而这些传说,往往有一定的套路。这种套路,学术性的说法叫“母题”,“同一类型的故事通常都是由一些相互类似而又定型化的主干情节(母题),按一定顺序结构而成”。例如,俄国学者分析俄国民间英雄史诗这一文学类型,列出了英雄降生的预兆、降生时的异象、儿时的勇气或聪明、英雄获得武器、英雄的爱情、英雄与魔王决斗等等多个主题,绝大多数的英雄史诗都是由其中的多个母题(套路)所组合而成。同理,中国民间的狐仙故事,也是有多个母题(套路)组合而成。
“人参娃娃”是山东各地都有的传说,这当是源于古代老百姓对于“人参”的崇拜。因人参有补气回命之效,古时的危重病人往往灌上一碗参汤就能回过魂来乃至转危为安,所以“人参”就被赋予了神奇色彩,而这种神奇色彩的极致,就是“人参娃娃”了。据说人参娃娃是所有人参的总管,为人参精气所化,如果吃了人参娃娃,即可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云云。“人参娃娃”的传说流布很广。例如博山区茜草峪的柳沟寺,也流传有“人参娃娃”的传说,据言寺里老僧捉到了一个人参娃娃,要把他煮了吃,嘱咐徒弟好好看着锅,没想到被徒弟偷吃了,然后徒弟怕受惩罚就跑了。而李半仙的故事,也被融入了人参娃娃的套路,这也展示了民间传说往往具有一定的类型化。
山东地区民间传说狐仙修炼,500年会遭一次天劫,有良善之人的袒护,方能求得一条生路。李半仙的传说里,正是狐仙遭劫,有赖于李半仙的护佑,方得以逃生。无独有偶,《聊斋志异》里的《娇娜》篇,讲述了狐仙家族遭遇天劫,有赖孔生拼死相救,方得幸免。娇娜孔生的友情是生死之交。先是孔生胸肿,眠食都废,娇娜用狐丹治愈;后来娇娜遇雷庭之劫:“我等并非人类,实乃千年修道之狐仙。今天降灾劫,不久雷霆大作,倘无人相救,必满门遭祸……”孔生仗剑击雷鬼相救,自己反被击死,娇娜又亲以狐丹救活。当娇娜见孔生震死后大哭道:“孔郎为我而死,我何生矣!”类似的传说例子还有很多,可见“狐仙遭劫”也是民间狐仙传说中的一种套路或类型。
既然是狐仙、半仙,自然需要有神迹为佐证。在民间传说里,神迹的表现多种多样,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李半仙故事里的神迹,一是李半仙能骑在青皮秫秸上飞行;二是狐仙远在昭阳洞,能够知晓李半仙之事;三是李半仙治病灵验,他的庙宇也非常灵验,类似于《聊斋志异》之《王六郎》篇里的“后见招远人问之,其(土地爷王六郎)灵应如响云”。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狐仙可以说是法力巨大,她们能够借助神奇的仙丹等达到自己的目的。“李半仙”故事中的狐仙在离开与留下之间,选择了离去修炼,但是把自己的思念借助青皮秫秸这一具魔力的寻常物件让丈夫可以时时去实现团聚。而这一物件比起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的神迹的展示,则更加具有民间特色,寻常之物、随处可见、人人知晓,让寻常物具有神奇法力,也许这就是普通民众的梦想吧。
这里的合理想象,并非指其所想象内容是真实的,而是指其想象内容表面上合乎逻辑,比较容易受到人们信任。“民众面对眼前之物除了好奇之外,就是进而解释他的形状、来历等,这种满含民众情感的解释结果就是传说,创作传说的过程又是民众想象的过程”[7]47。
人与狐为异类,如果人与狐搅和在一起的话,需要有一定的原因,李半仙传说里,李半仙能够跟狐仙成亲,其原因被想象为,李半仙救狐仙逃离了天劫,狐仙为报恩方与其成亲。这种想象或解释确实是比较合理的,并无违和感。
如果要推论这一说法背后的真实原型,最可能的情形是:李半仙原本只是普通人,后与一个顶仙的女子(巫婆,跳大神的,据说能够与狐仙沟通,甚至自称为狐仙)结婚。民间顶仙者一般都是神神叨叨,会讲故事叙述为何要与其成亲,就编出了逃脱天劫报恩与其成亲的说法。后来这种说法就在本地流传了开来。
顶仙者这种胡乱解释的情况很常见,我们在外地调查中,曾与一顶仙的守庙人交谈,因当天早上看到庙门被人砸了几个凹坑与白点,她就说昨晚睡觉时,梦见神灵来告诉她庙里出事了云云,藉此对庙门被砸的事情作了解释。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说法,不能一概斥为谎言,因顶仙者的精神心理状态与普通人很是不同,所以完全可能确实经历了这些事情(幻觉)并将其如实说出来,不能算是说谎,当然也不必相信。
李半仙之所以灵验,与狐仙有着密切关系,是狐仙让这样一个姓李的普通人变成了李半仙。在李半仙传说里的民间想象是这么解释的:狐仙给李半仙喝人参娃娃汤,喝了就能成仙,但李半仙觉得这是小孩胳膊,不敢喝,只喝了一点,然后就拥有了神奇的能力,但因为只喝了一半所以能力有限,只能成为半仙。这里的民间想象表面上同样合乎逻辑,比较容易取得老百姓的信任。
如果要推论这一说法背后的真实原型,最可能的情形是:李某本来只是个普通人,后来娶了顶仙女子之后,夫妻俩共同从事民间巫师(婆)的职业。但作为普通人,李某的能力肯定受到客户的质疑,所以就自称其受到狐仙媳妇的神力加持,也拥有了法力,从而由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李半仙。
这里饶有趣味的是,为何传说他只是“半仙”而不是真正神通广大的神仙。其实这正是民间想象的合理之处。事实上我们在现实中发现所谓神乎其神的顶仙者,除了其行为言语比较神叨之外,其他并无特别出奇的地方,跟普通人一样,他们也要吃喝拉撒,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犯错,也有生老病死。在顶仙者活得跟常人并无太大差别的情况下,如果要把其描述为神通广大的仙人,显然无法令人信服。正是因为李某在现实中与常人无异,并无特别出奇的神迹,但是又要给他带上神仙的光环,于是就被想象成了半仙,至于为何成为半仙,又被想象为只喝了一点人参娃娃汤的结果。
总之,老百姓在对类似原型事件进行民间想象的时候,还是要尽量考虑到合乎逻辑以增强可信性,使这些传说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这里的“牵强想象”是指,老百姓限于眼界水平,做出的一些民间想象往往经不住严格的推敲,如果从文学叙事的角度来看,是不合理的,但如果仅在民间流传,老百姓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怎么深究的。
传说中李半仙当然不是坏人,但却打死了人,很是出人意料。打死了人居然也没有受到法律的惩处,而狐仙自作主张地以其孩子的命来抵罪,也是让人莫名其妙。孩子是李半仙原有的孩子还是他与狐仙的孩子,都没有交代清楚,且冤有头债有主,无辜的孩子替罪被杀死。这些都造成听众的摸不着头脑。因此李半仙亡子的情节,是不太合乎常理的。
民间传说里的这种混乱,往往来源于对真实原型的牵强想象。如果要推论这一说法背后的真实原型,最可能隐藏着一个悲惨的事实:李半仙与(自称狐仙的)顶仙女子成亲,生下了孩子,后来顶仙女子死去,再不久孩子也夭折了,李半仙自己继承了顶仙职业为人看事治病以糊口,艰难谋生。
李半仙从事迷信活动为人看事治病,不可避免会间接造成人命事故,为逃避被追究责任,或者为解释自己孩子为什么会死,于是就将原本不相干的孩子死去和人命事故这两件事捏合在一起,使其成为因果关系,这样就能搪塞别人的兴师问罪了。
狐仙离开李半仙的情况,传说里也讲得不甚了然。故事里狐仙离开了李半仙到昭阳洞去修炼,但这里出现了一个矛盾,狐仙之所以离开李半仙,据说是李半仙打死了人犯了错,所以狐仙把李半仙的孩子杀死作为惩罚,然后离开李半仙到昭阳洞修炼去了。但是又有说狐仙在昭阳洞修炼时神通广大,李半仙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她知道李半仙打死了人,于是就把李半仙的孩子杀死作为惩罚。那么,到底是李半仙先打死了人然后狐仙离弃之,还是先离弃之然后又打死了人,就显得混乱了。即便是李半仙打死了人,但已经用孩子的命偿还了,狐仙却仍然要离开李半仙,但离开了还是藕断丝连,让李半仙经常飞去昭阳洞相会。这些故事内容,从逻辑上讲,确实让人莫名其妙。
如果要推论这一混乱说法背后的真实原型,最可能的情况前面已述:(自称狐仙的)顶仙女子去世,但作为仙,当然极其忌讳说成死掉,于是其夫李半仙就称狐仙去远处颇有名气的昭阳洞修炼去了,还可以经常相见。昭阳洞在淄川潭溪山,实有其地,其中供奉了狐仙也未可知(据说昭阳洞确实有关于狐仙的传说)。就如日常生活中,对于一些名士高人的死亡,也是很忌讳直言其死的,而是采用仙去、羽蜕、示寂之类委婉的说法。同理,对于顶仙者之死,当然以狐仙回归洞府修炼说法最为合适,这样能够维护狐仙的权威,从而能够继续招揽信众。
李半仙的一些神迹,其实也是基于民间想象而成,不过这种想象还是牵强。一个是其治病灵验,其庙宇灵验。其实古语云:“有病不治,常得中医”。意思是说,有的时候,生病了不请医生,并不比请医生效果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医生多有诊断失误而施治不当的时候,如此还不如不请医生。而很多不请医生的病人也能够康复,主要靠的是自愈力和运气。李半仙给人看事治病,或者李半仙去世之后,人们去祭祀他的庙里求神问事看病,从概率上讲,总有一些问题或疾病无法解决,求助者将其归因为气数,怨不得李半仙及其神庙;也总有那么一些难题或疾病在经过李半仙诊治或神庙香火祈求后解决了,这时人们感恩心切,可能潜意识里也有炫耀自身遇仙的意思,于是把问题的解决归功于李半仙的诊治,久而久之,李半仙灵验的神迹也就名声在外了。
再如李半仙能够骑青秫秸飞行的传说,也可以归入民众的牵强想象。现实生活中李半仙形象,应该就是传说里描述的“李半仙每天手里拿着一根秫秸……要饭的样子,行走在这条路上”,其形象与一普通老农并无什么区别。但问题是有了李半仙的名声,百姓已经先入为主地以李半仙为仙,所以对其原本普通的行为也就做出了牵强解释与过度解读。其穷苦落魄的形象,被解释为“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就装扮成要饭的样子”,而其手中的青秫秸,也被脑补成骑着飞行的工具(就如西方中世纪时的女巫形象被想象成骑着扫帚飞行一般)。事实上李半仙手拿青秫秸的形象可能很多人见过,但其骑着秫秸飞行肯定从未有人见过,为了免除听者疑惑,在传说里就说成了(只有)去昭阳洞跟狐仙相会的时候才会骑青秫秸。正是因为“先入为主”而做出的过度解读,赋予了李半仙普通而落魄的形象以一股仙气,老百姓反而对其更加崇拜了。
这就如《聊斋志异》中《金世成》篇里弟子过万的“金世成”和尚一样,当被众人捧成高高在上的佛之后,其一切行为都被过度解读了。金世成疯癫,“犬羊遗秽于前,辄伏啖之”这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被当成精神病,而放在“佛”的身上,则必定被过度解读成有着非凡的意义,在民众心目中,得道高人行为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样,而是如金世成这样疯疯癫癫的“癫僧”样子;金世成被县令抓起来鞭打而毫无抵抗之力的事实,也被信众们过度解读成类似于耶稣受难的示现(佛遭难)……如果较真的话,李半仙的“神迹”,金世成的“佛行”,其实并不可靠,但老百姓或者一方面辨别能力不够,或者不愿意辨别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藉着这种牵强的民间想象,赋予了“半仙”以相当的神迹。民间想象中的这种神化行为绝非偶然,而是在民间传说里相当常见,例如闽南地区的民间故事对朱熹的神化,“共同的特点就是将朱熹想象成‘神的化身’。而朱熹在拥有神力之后……能更好地帮助百姓解决困难,甚至承担起斩妖除魔的重任……表达了闽南民众意识中对知识渊博之人的敬重和神化”。
当然,一旦“封神”,李半仙就已经成为承载老百姓精神寄托的救苦救难的形象代表,能够给予民众极大的心灵抚慰,在群体心灵的安宁方面,起到了巨大正面作用。处于不安全感下的民众,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愿意较真去探究半仙事迹的真假,他们需要的是能够抚慰他们内心的神灵,在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间对象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通过民间想象,来创造这个能给自己带来内心安宁的神灵(这就是乡野间的封神,也称淫祀)!
以李半仙故事为代表的民间传说,往往有其真实的“人物原型”与“事件原型”,并且有着一定的“套路模式”,古代劳动人民对这些原型或者进行“合理推想”或进行“牵强解释”,丰富了这些“人物”与“事件”故事传说的内容,使其承载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朴素情感依托与理想追求,因而极具文化价值与艺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