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女诗人葛文氏生平著述考

赵金丹

（大连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葛文氏，明代西安府三水县（今陕西旬邑县）诗人文翔凤之姊①明代有两个三水县，一北一南。北三水，北魏太延二年（436）设置，在今陕西彬县、旬邑一带，治所屡有迁移，蒙古至元七年（1270），因并入淳化县而废。明成化十三年（1478）九月恢复设置，治所即今陕西旬邑县。南三水，明嘉靖五年（1526）五月分置南海、高要二县之地设置，属于广东府，治所即今广东三水市。本文中文翔凤、文在中、葛文氏的籍贯，指北三水，即今陕西旬邑县。（赵金丹《明崇祯刻本〈周雅续〉三考》，《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文在中之女，明代三水乃至陕西地区著名的女诗人。少寡嫠居，守节于母家，著有《君子堂集》《幽居草》等，惜已散佚，故一直鲜为学界关注，迄今未见专文论及。钱谦益《列朝诗集》收录葛文氏诗赋十一首，赞曰“辞义典雅，称其风烈”。[1]朱彝尊《明诗综》载其诗一首，云其诗作“辞义俱雅，有古人之则”。[2]明崇祯刻本《周雅续》收录其诗赋37首②明崇祯刻本《周雅续》是一部地域性的明代诗歌总集，共收录明代82位陕西籍作者的诗赋作品多达2709首，题材广泛，涉及明代陕西地区的风土人情和社会动态。由时任陕西提学的贾鸿洙主持编纂，三水诗人文翔凤裁定，成书于明崇祯初年。（赵金丹《明崇祯刻本〈周雅续〉三考》，《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是目前所知保存其诗作最多的文献。兹以存世诗作及史志文献为基础，对葛文氏的生平著述做以考述。

一、生于书香之家，饱受诗礼熏陶

钱谦益《列朝诗集》闰集卷四载葛文氏诗赋十一首，并附小传云：

葛节妇文氏，三水人，少白先生之女，光禄天瑞之姊也。有《君子亭诗赋》三百余首，手钞书六十卷。少寡自誓，作《九骚》九篇以见志。辞义典雅，称其风烈。天瑞撰《续周雅》别载诗三十余首③此处“续周雅”当作“周雅续”。，盖有赋家之心，未娴声律者也。[1]

案：“少白”，文在中之号；“光禄天瑞”指文翔凤，字天瑞，曾任南京光禄寺少卿。据此段文字可知，文氏为明代三水人，文在中之女，文翔凤之姊。嫁淳化生员葛大受，夫早卒，守节多年，故又称葛节妇。

三水文氏乃诗书世家，葛文氏祖父名运开，字时泰。少有才思，博雅为一时之冠。然而数奇不第，万历中任汉中训导。因课士有方，升任冀州学正，后以疾归。所至则吟咏盈箧，著有《江汉集》《京野集》。文运开以诗学世其家，“三水多习诗，皆其传也”。[3]葛文氏之父文在中，是当时著名的学者、诗人，年十九中乡试解元，廷试本拟为第一名，因程文中言语触时忌被抑置三甲。历任淮安府教授、国子监博士、礼部主事、祠部郎、长沙别驾等职，壮年挂冠归里，在家乡建乐育书院，培育后学。将满腹才情倾注在诗文创作和理学研究上，著有《天经》《天雅》等理学及诗文著作八部。葛文氏之弟文翔凤、文毓凤皆善诗能文，时人曾以“三苏”“二程”比喻文氏父子及兄弟。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文氏自幼便饱受诗礼文化熏陶，其《九骚引》自述云“余少时，与姑共修阃范，王父授《论语》《毛诗》”。[4]文翔凤《女兄葛夫人祭文》称其姊“八龄而从我祖冀公即诵卢氏《长安古意》之十韵，朗朗舌粲矣”。[5]卷一三

夫亡后，文氏守节母家，每日潜心研读历代典籍，“遍采诸笥，所涉猎至百种，所钩纂至百轴。每收奇书，如获琮璋；每抄奇字，遂移寒暑。”[5]卷一三文翔凤在祭文中回忆，其居家时，姊尝以某日得一“仁”字，某日得一“敬”字，而欣然告知。其哭姊之诗云“弟叨鲤对趋庭隙，姊代回言终日频”，自注曰“大人家庭谈学，惟以姊代予，予亦师父友姊”。[5]卷三《（乾隆）淳化县志》卷二二云“父撰述《观宇》《观宙》《天经》《天雅》等书，每一稿成，氏手为编次”。[6]可见，文氏的才学志趣，与其耳濡目染的家学滋养密不可分。

二、遭有柏舟之忧，称未亡十四年

葛文氏之生平事迹，志书中也有记载，如《（雍正）陕西通志》卷六六：

……在中女，适淳化生员葛大受，称未亡人者四十年。

《（同治）三水县志》卷八：

葛文氏，少白女，幼聪明，喜读书，长适甘泉葛大受。年二十二，夫死，子在襁褓。守节母家，凡父所著《天经》等书，每一稿出，氏手为继次。教子以义方，四十年如一日。所著有《幽居草》。

《（乾隆）淳化县志》卷二二：

文氏，三水县人，父礼部郎中讳在中。氏性聪慧，善读书，适县诸生葛大受。年二十二，大受卒，子方襁褓，抚育成人。父撰述《观宇》《观宙》《天经》《天雅》等书，每一稿成，氏手为编次。教其子亲加讲究，称未亡四十年，志节愈厉。所著有《君子堂集》《幽居草》《九骚》诸篇，余兵燹略尽。

由上述资料可知，葛文氏婚后夫君早亡，嫠居抚孤，守节母家，曾有诗文集问世，惜已散佚。上述数据中均提到了文氏守节的时间，曰“未亡人者四十年”、“四十年如一日”、“称未亡四十年”，然文翔凤《女兄葛夫人祭文》中则云“称未亡人盖十四年”，究竟何者为是？进一步考察文翔凤祭文中的相关信息，可以得出确切结论。

文翔凤祭文云“维我女兄葛夫人以万历丁巳之六月十三日徂化”，可知葛文氏卒于万历丁巳，即万历四十五年（1617）六月十三日。又云“（文氏）有大功于葛氏者二……为夫子诞雏，又为保孤。甲辰而徂，孑茕相依，护此一线之嗣，又为纳妇名贤之胤，其功葛氏巨矣。苦心拟于孟仉，未髫而代夫子严，在疾而督郎君读，至而睹其少学游以塞报地下，其功葛氏又巨矣。……茹荼如荠，年止四十六也”，可知葛文氏之夫葛大受亡于万历甲辰，即万历三十二年（1604）。据此，葛文氏守节的时间从万历三十二年至四十五年，文翔凤云“称未亡人盖十四年”，符合实际。而上述《（雍正）陕西通志》《三水县志》《淳化县志》称“四十年”，显误。

又，《三水县志》《淳化县志》中提及葛文氏守寡时“年二十二”，若如此说法，即葛文氏年二十二夫亡、守节四十年，则其享年当为六十二岁，其生年当为嘉靖三十五年（1556）左右。然据《明三元考》卷十二，知葛文氏之父文在中生于嘉靖三十一年（1552）①明张弘道《皇明三元考》（《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影印明刻本）卷十二“隆庆四年庚午科解元”条云：“陕西文在中，三水人，字德充，号弘齐，治诗，年十九。”据此知隆庆四年（1570），文在中考中解元时年十九岁，则其生年当为嘉靖三十一年（1552）。，嘉靖三十五年（1556）文在中年方五岁，二《县志》之说显然不合情理。据祭文所言葛文氏卒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止四十六”，可知其生年当为隆庆六年（1572）左右。而葛大受卒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则文氏守寡时约为三十三岁。

综上，葛文氏生于隆庆六年（1572）左右，卒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六月十三日，享年四十六岁；年三十三夫亡，守节约十四年。

三、克温恭而行修，托素怀于青编

葛文氏夫亡后守节母家，每日崇德自修，诗书课子，将个人遭遇与心志情怀诉诸文字，身后留有文集。载录文氏著述情况的文献有《列朝诗集》闰集卷四：“（葛高行文）有《君子亭诗赋》三百余首，手钞书六十卷。少寡自誓，作《九骚》九篇以见志。辞义典雅，称其风烈。天瑞撰《续周雅》别载诗三十余首，盖有赋家之心，未娴声律者也。”《（雍正）陕西通志》卷七五：“《君子堂集》《幽居草》《九骚》诸篇，淳化生员葛大受妻文氏撰。”《（乾隆）淳化县志》卷二二：“（文氏）所著有《君子堂集》《幽居草》《九骚》诸篇，余兵燹略尽。”《（同治）三水县志》卷八：“（文氏）所著有《幽居草》。”《明诗综》卷八四：“（文氏）有《君子亭集》。”《历代妇女著作考》：“《君子堂集》，明文氏撰，《然脂集》著录，未见。”[7]文翔凤祭文云：“姊有《君子亭草》。”

综上可知，《君子亭集》《君子亭诗赋》《君子亭草》《君子堂集》当指同一书，即葛文氏之别集。从《列朝诗集》《（雍正）陕西通志》《淳化县志》《三水县志》的著录来看，文氏还著有《幽居草》《九骚》。然由于其别集今已失传，《九骚》诸篇是否为集外作品，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葛文氏别集今已散佚，目前所知，其存世诗赋共三十七首。《列朝诗集》载《九骚》赋九篇、《读书辞》诗一首、《悼怀》诗一首；《明诗综》载《悼怀》诗一首。《周雅续》所存诗作除上述十一篇之外，还有《春恨》《孟春晓起》《春日有怀》《戒子天儁》《久待姑不至》《穷愁》《七夕》等二十六篇，是目前所知保存葛文氏诗作最多的文献。从思想内容看，多为人生遭遇与心志情怀的抒写，可视作其个人乃至一类女性生活史和心灵史的记录，题材涉及自抒怀抱、赠答亲友、咏物等，以下分述之。

（一）自抒怀抱之作

在《九骚引》中，文氏倾吐了自己著述之初衷：“余少时，与姑共修阃范，王父授《论语》《毛诗》。嗣后执苹蘩之事，各处一方。不幸遭有柏舟之忧，与姑相继遇变。凛凛如登崎岖之阪，夙夜小心，惟德是先。仰观清都，俯窥幽冥，人生一世，如白驹之过尘。昔妫汭既徂，洽阳邈矣，女道几坠。废寝忘餐，秉炬夜览。述古人之则，掇后贤之思，悲愤不已。托素怀于青编，作《九骚》，创辞端，盖奉家大人命云。”[4]

案：这里的姑，指刘文氏，文在中之妹，刘复祖之妻。《（雍正）陕西通志》卷六七云其“幼贞慧，夫早卒，守节五十年。能诗文。著《思古斋草》三十五篇。”王父，即文运开，文氏祖父。文氏有感于“女道几坠”，遂“悲愤不已”，奉父命作《九骚》，创辞端，实亦自抒怀抱，托素怀于青编。“九骚”者，即《感往昔》《怀湘江》《望洽阳》《矢柏舟》《愀离帏》《伤落花》《临云叹》《待月愁》《抚玉镜》。《列朝诗集小传》云“辞义典雅，称其风烈”，《静志居诗话》称“辞义俱雅，有古人之则”。

《九骚》篇中常流露出对古代有德行之女子的钦敬。如“匹陶唐之二女兮，轶大汉之惠姬。慕孟母以孜孜兮，训三迁而为世师。”（《矢柏舟》）①下文所引葛文氏诗作，均见于《周雅续》卷一六。“缅二妃之清尘兮，芳草藞焉有辉光。佐重华之隆盛兮，风教垂于椒房。伊任姒之母周兮，性沈儬而淑良。”（《怀湘江》）“恸杞妻之崩城兮，赴淄水而呜咽。徽爽女之志笃兮，尸还阴而心铁。”（《矢柏舟》）诗中提到的陶唐二女、任姒、班婕妤、杞梁妻等，皆为古代有妇德女子之典范。诗人藉以抒发自己的心志，即遵女道、守内则、修古人之德。又如“慕窈窕之懿范兮，指内则以为方。”（《怀湘江》）“亲蚕桑以为务兮，性勤俭而采芣。持内则其纯备兮，克温恭而行修。”（《愀离帏》）“伤十载之鹤化兮，抚幼子而吞熊丸。”（《待月愁》）“恧贪秽之淟浊兮，诵《绿衣》而修名。”（《怀湘江》）“悲回肠而伤气兮，志柏舟而如饥。”（《矢柏舟》）“披惠姬之诫于清案兮，心朗朗而古期。托幽怀于笔端兮，聊以寄情而舒永思。”（《伤落花》）“避世途之缤纷兮，崇仁义以为懿。读先哲之遗训兮，身三省而内刺。”（《临云叹》）“端直吾之所愿兮，修性理幽惟节与仁”（《望洽阳》）“竭诚信而专一兮，忘儇媚而如痴。”（《矢柏舟》）“物贵贞而淑美兮，遵纯儬而自修。”（《临云叹》）“想窈窕之淑范兮，敦坤德而惟洽阳。仁风衍于百代兮，德业修于椒房。”（《抚玉镜》）

不惟《九骚》，文翔凤《女兄葛夫人祭文》称其姊《君子亭草》之数百篇，皆“拈吟于艰难困厄之中，而才烨烨有锋，无闺人纤媚气，自其松心桂性。”[5]卷一三今存《悼怀篇》五首，亦皆自明心志之作。如其四云：“夏日偏觉永，冬夜苦漏长。秉藜涉经史，首读关雎章。樛木惠泽下，君子福履将。两髦实我仪，鄙志同共姜。握管述前圣，规矩后贤方。学贵中黄窍，克己心体光。天道玅中极，人道始阴阳。吾生天地间，冰怀如秋霜。他日大觉后，玉座列班行。”诗人涉猎经史，管述前圣，怀共姜之志向，修冰洁之品性。其五云：“凤凰翔千仞，不集恶木阴。君子洁身处，独得跻玉岑。张灯呼倩贰，起坐作诫箴。孔乐颜斋日，千古不磨心。洪钧谁云遐，临迩慎自钦。”以凤凰自比，表明洁身自出的君子之志。

文氏诗作中常流露出中道丧偶的孤独、思念夫君的哀伤。如《孟春晓起》诗曰：“山色苍苍晓月微，疏星历乱入空帷。微寒榻上冰怀手，轻暖檐前鸟弄辉。寂寂吞声浑似梦，潸潸制泪已盈衣。伤春尽是离情处，怕到黄昏独掩扉。”《穷愁》诗曰：“年来漂泊常为客，此日穷愁恨转深。千古风流都属梦，一生苦楚揔凭琴。朱颜槁尽悲玄髪，绛蜡烧残泪绿襟。烂漫春风偏系感，苦遭相思摧肝心。”《春日有怀》诗曰：“新雨柔条一色鲜，穿帘燕子浪蹁跹。征鸿写泪垂千里，半路割雄堕九泉。石妇生前空望眼，玉萧身后尚重缘①“萧”，当为“箫”字之形近而讹。。思君漫想追欢处，只许相逢枕梦前。”《春恨》诗云：“漫教儿子诵文章，肺病只今药共将。有客问予思旧否，请看青鬓已成霜。”孤苦的嫠居生活中，抚孤成为其重要的精神寄托，然而这并不能冲淡她的“思旧”之情，读之令人动情。

每逢良辰吉时，诗人的思夫之情和身世之感愈加强烈，如《立春悼亡》诗曰：“春风又自换韶光，忽忆当时卖锦裆。佳节每逢即洒泪，良辰何处更飞觞。梅花账冷香空媚，竹叶杯浮恨欲长。回首十年成往事，向人无语转凄凉。”《七夕》诗曰：“一钩新月照明河，怕听尊前笑语歌。天上欢娱归绛汉，人间惨淡望金波。嫦娥桂殿空衣羽，织女鹊桥且住梭。守拙澄然方寸静，乞庭何用巧还多。”《重阳》诗曰：“佳节每逢气不平，愁心却怕听蝉鸣。黄花满插须三径，白发新添已数茎。对景含颦空伫目，向人无语若为情。题诗更欲发清兴，揔是思君曲未成。”

（二）赠答亲友之作

文氏诗作中有赠答亲友之作，涉及对象有文翔凤、葛天儁、刘文氏、熊节妇等。

文翔凤在祭文追忆了其师父友姊的往事，姊弟深情昭然可见。而文氏诗中亦有专为其弟而作者，如《喜天瑞弟登南宫》一诗云：“纵辔八荒喜气新，飞腾万里快精神。杏林春色千花锦，麟阁风流第一人。”

案：文翔凤考中万历三十八年庚戌科进士，文氏赋诗以庆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文氏去世后，其弟作《维扬舟中哭女兄葛大家十首》，其五云“万古伤心堪第一，风流麟阁向何人”。[5]卷三又如《梦天瑞弟握大笔绘竹，红笺上叶似“仁”字》：“一枝直干耸云高，彩凤腾空两掖翱。握笔自当参造化，分明梦里见节操。”此诗乃纪梦之作，藉以称赞其弟品性之“仁”。此外，文氏还作有《厥德》《喜文大家武生次子吟》二诗，分别为庆祝其弟得长子、次子而作。文翔凤《女兄葛夫人祭文》中言及此事，云“两侄载育，裁诗言庆，爰自襁褓，抚之玉温”。[5]卷一三

葛文氏有《戒子天儁》一诗，曰：“不知世事小儿郎，孤子从来衣破裳。谁问学书少纸笔，舅氏为汝言文章。”

案：葛天儁，即葛大受之子，字皇人，淳化人。葛文氏课子严格，尝自抄杜律二百首，“为子天儁改破式”。文翔凤《女兄葛夫人祭文》云“苦心拟于孟仉，未髫而代夫子严，在疾而督郎君读”。葛天儁曾参与《周雅续》一书的编订工作。

葛文氏《九骚引》云“余少时，与姑共修阃范”，前文已考，其姑为刘文氏，身世遭遇与文氏相似，早寡守节，亦善诗。葛文氏《久待姑不至》一诗曰：“割襟五载意忡忡，怅望玉音久不通。帘外莺花入眼异，天涯姑侄遭时同。可怜虚掷三春色，安得偕披一座风。直待于归重聚首，离怀话尽恨方终。”可见思念其姑之情深。葛文氏寄怀其姑刘文氏的诗作还有《姑氏久寓汝宁，闻近又好玄，因寄之》《立秋怀姑氏》等二首。

此外，文氏有《汝宁熊节媛寄诗赠答》一首，诗曰：“大家彩笔照时曹，鸿雁天边系足劳。玉札已惊裁雪调，银钩更喜染霜毫。劲节应与乾坤老，雅号还同日月高。莫道生前空有恨，岁寒然后知松豪。”

案：熊节媛，不详何人，然从“彩笔照时曹”“劲节应与乾坤老”“岁寒然后知松豪”等字句看，其遭遇、志趣亦当与文氏相似。

（三）咏物及其他

文氏的咏物之作往往寄托个人心志，如《落花吟》：“晨起梳头懒着簪，一腔幽恨自呻吟。残眉晓月不堪扫，素质落花那可寻。旧业已随流影去，新闻须向昔贤钦。飞红任地零千片，自古冰壶不染心。”又如《韭颂》：“青青者韭，春以荐兮。可以羞王公，亦可以逮贱兮。生则澄痰，熟则叶脾。于采于畦，用以正颐。秀于孟陬，老于秋季。韭者九乎，岂惟九刈。韭字之义，其画九也。二纵六横，八卦首也。一象太极，妙不容口也。孰谓一草一木，非道薮耶！”将“韭”之物性字形与阐发易理联系起来，别具新意。此外，文氏还有《志道吟》二首，为阐发玄理之作；《秋日即席成回文》二首、《读书辞》一首，皆清新可读。

清代彭玉麟为满族女诗人龄文《絮香诗稿》作序云：“自古讫今，能诗者谓之才女，然或有才无节，如文君、文姬、朱淑贞之流，虽有才曷足贵哉！春秋时以节见者，惟卫共姜、宋伯姬、纪叔姬。节而兼才者，盖尤难焉，惟《柏舟》二章，为共姜所作，是乃节妇而兼才女之诗，后此惟鲁陶婴之《黄鹄吟》足以嗣响。”[8]彭玉麟对女诗人的评价显然带有卫道士的苛刻，然而由此亦可看出，在“忠孝节义”观念广为接受的明清时期，“德才兼备”是评价女诗人的重要标准。当然，这里的“德”，主要指古代女子所恪守的妇德。若以上述“德才兼备”之标准衡量，葛文氏堪称为节妇而兼才女型诗人，其诗文亦可视作《柏舟》《黄鹄》而读也。

参考文献：

［1］钱谦益撰集.许逸民，等，点校.列朝诗集：闰集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2007：6504.

［2］朱彝尊.明诗综：卷八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1531.

［3］沈青崖.（雍正）陕西通志：卷六三[M].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贾鸿洙辑.周雅续：卷一六[M].明崇祯刻本.

［5］文翔凤.南极篇[M].四库禁毁书丛刊影印明万历刻本.

［6］万廷树.（乾隆）淳化县志[M].清乾隆四十九年刻本.

［7］胡文楷，张宏生.历代妇女著作考[M].增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80.

［8］震钧.天咫偶闻[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