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的脆弱性看资本主义制度逻辑的缺陷

2018-02-01 06:28项久雨刘林涵
关键词:脆弱性资本主义马克思

项久雨,刘林涵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苏东剧变后,社会主义运动在全球陷入低潮,资本主义的影响力在全球再次扩大,福山甚至断言资本主义将是“历史的终结”。随着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的扩散,以及中国经济的持续高速增长,国际上和国内学界对资本主义制度弊端的理论批判有所上升,不过,这些批判多是对现实经济后果的一种事后评判,似乎没有多少理论创新,我们需要理论上追根求源,探讨其制度缺失的根源。有鉴于此,本文将尝试再从人性角度论证资本主义制度的缺陷,不过,本文将跳出既有的人性自利/利他的二元对立思维框架,转而从人的脆弱性角度切入问题,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缺陷。本文第一部分先综述对资本主义制度人性论基础的已有批判;第二部分指出人性脆弱这一基本事实;第三部分从人的脆弱性分析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缺陷,以期丰富对资本主义批判的理论视角。

一、对资本主义制度人性基础的已有批判

近代西欧兴起的被后人称为“资本主义”的基本价值主张是自由、平等。为了证明人们追求自由、平等的合理性(或神圣性),启蒙时代的自由主义思想家将这种价值的根源诉诸人的本性,把它解释为人与生俱来的,卢梭认为“人是生而自由的”,因而对自由的追求便成为人不可剥夺的天赋人权。为此,启蒙思想家进一步假设了一个“自然状态”,洛克认为自然状态是“一种完备无缺的自由状态”,“也是一种平等状态”[1]5。这与以后使人“无往不在枷锁中”的社会(即政治)状态相对立,卢梭坦陈这只是一种虚构,但这种基于虚构的“自然状态”基础上的自由、平等口号却对广大民众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兴起提供了诱人的逻辑基础:自然权利——资本制度——个人自由(平等)。启蒙运动的自由主义哲学家,试图通过“自然状态”与“社会状态”的对比,把自由、平等确定为“自然的”和“本质的”人类特征,把它“作为社会解释和道德价值的基础”[2]193,这种非社会状态的、孤独单质的“人”的假设是其根本缺陷。所以,黑格尔,特别是包括马克思在内的历史主义哲学家都批判和否定这种本质主义方法,因为它缺乏现实基础,只是一种理论想象。

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自由主义思想家从经验角度归纳更现实的人性基础,弥补了这个缺陷。亚当·斯密认为,“最关键的不再是区分市民社会与自然状态,而是要区分社会与政府或进一步区分民族与国家。”[3]78他抛弃了“自然状态”假说,将人性基础拉回到现实社会,在社会(或市场)与政府框架下,从人性自利角度论证自由,“毫无疑问,每个人生来首先和主要关心自己……所以他如果这样做的话是恰当和正确的。”[4]101“我们每天所需要的食物和饮料,不是出自屠户、酿酒家或烙面师的恩惠,而是出于他们自利的打算。”[5]14“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6]27这里,斯密肯定了人性自利(自私)的正当性,通过工具性利用这种自私的人性,发挥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正面作用,实现社会整体利益。随着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性自利(自私)——资本制度——自由价值这套论证逻辑得到广泛承认。后来,有学者甚至利用现代生物学理论,试图从基因层面证明人的自私本性[7],为资本主义制度提供更加“科学”的人性基础。

而以马克思为代表的思想家们重点批判了自利的人性与自由放任的市场相结合纵容贪婪泛滥的不公正后果:“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8]829资本不受约束导致工人阶级普遍贫穷,整个社会贫富差距过大,尖锐冲突不断。所以,马克思指出了资本主义社会“自由”、“平等”的(阶级)片面性、有限性及其欺骗性,并追究到私有制、市场竞争这一制度根源上来。马克思也批判了私有制人性基础存在的缺陷,他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任何一种所谓的人权都没有超出利己的人……即没有超出作为退居于自身,退居于自己的私人利益和自己的私人任意,与共同体分割开来的个体的人”,这种“分隔的权利,是狭隘的”[9]185。马克思跳出自由主义人性自私论的狭隘,通过强调人性的社会属性,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立体化、多样化的人(不同的社会层级、阶级性),这是他批驳资本主义人性论的独到之处。但是,马克思并没有否定人的个体性,相反,他认为“第一个需要确定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10]67他也没有否定人性自利的现实,而是看到凡是有利益关系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10]81。尊重人的自然生命,集中讨论人的生存条件,这是他分析的前提和基础。但由于受当时科学发展程度的制约,马克思遗憾地说:“我们在这里既不能深入研究人们自身的生理特征,也不能深入研究人们所处的各种自然条件”,不过他明确表示,“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他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10]67但后人在坚持马克思人的社会性阐释过程中,不幸地忽略甚至否认人的个体性、自利性这一基本事实,将其推向资本主义理论的怀抱,置自身于不利地位,“传统的社会主义者常常无视斯密的观点,这表现在他们对市场动机的道德谴责没有谈及工具主义的正当性。”[11]73这削弱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力度。

二、脆弱性:观察人性的另一视角

“人性就是一切人都具有的属性,是一切人的共性。”[12]180人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动物性存在,所以人性中存在动物性成分,比如能够活动,有食欲和性欲等,这是人性中本能、基础的部分,是人与其他动物共有的部分,承认人的动物性就是尊重人的自然生命。当然,人是一种高级动物,身上还存在一些后天进化出来的特有的属性,那就是具有无中生有的创造能力,这是人超越于其他动物的部分,使人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人类可以超越动物性,却始终无法摆脱动物性,这是人性的一个基本事实。传统的以人的社会性来批驳自私人性(本能)虽然具有道德优势,却容易误入否定人的动物性的歧途。既然对方已经从生物学层面论证人性自私(动物性本能)的客观性,我们对资本主义制度人性基础的批驳也应该从人的动物性层面展开,这是马克思已经提到却没有机会展开论证的地方。不过,我们这里展开的论证不是针锋相对地从主张人性利他开始,而是从主张人的脆弱性开始。

毫无疑问,“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10]79对马克思这句话的传统解读一般是集中在“吃喝住穿”这一物质前提上面,就此而言,马克思的逻辑推理是:吃喝住穿是人活着的前提,活着的人是创造历史的前提,这个逻辑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以往的论证往往忽略了马克思同时提到的“其他一些东西”,“以及”这个用语表明,马克思认为,吃喝住穿只是人活着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那么“其他一些东西”包括哪些内容呢?常识告诉我们,人要活着,还必须免于受到伤害,以免生命中断,也就是说,安全条件、避免生命受到威胁也是活着的必要前提,也是创造历史的必要前提,你能想象衣食无忧的庞贝人被突然爆发的火山覆盖后还能创造历史吗?所以,本文的论证偏重于强调生命存在的“其他一些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安全前提,而不再偏重于从吃喝住穿这一物质前提出发,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对“吃喝住穿”这些物质前提的否定,而是对“吃喝住穿”条件的补充,是另一种必要条件。这两种前提都是保障人活着的必要条件,这两种条件可能有所重叠,但不是对立的,它们在逻辑上也不分先后,或许,这两个条件是对同一种前提的不同表述,安全前提是消极的表述,是防御型的需要,而吃喝住穿是积极的表述,是进取型的需要。本文强调安全前提,是因为人类是一种动物性存在,生命是脆弱的,会遭受多种多样的苦难和不幸,比如身体会生病,会受到突如其来的自然灾难的波及,特别是同类的侵害,有些人甚至终生都在残疾状态中度过,也就是说,脆弱性是人性的一个基本事实。

人的脆弱性是指,生命存续期间在遭遇各种伤害、不幸事件时的无力、无奈属性,或者反过来说,人的脆弱性就是能力的缺损程度。人的脆弱性包含两部分:一是从生理层面而言身体的脆弱性,二是从群体性而言组织制度的脆弱性,组织制度的脆弱性根植于人的生理脆弱性。人的脆弱性主要有四个特征:[13]186一是普遍性。人类的脆弱性是普遍存在的,脆弱性与生命现象如影随形,是人性中无法摆脱的一部分,它存在于每一个个体生命中,存在于每一个群体中。二是持久性。人类的脆弱性源自我们的肉体构造,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外界的危害和灾难,比如病痛、大规模传染病、自然灾害或其他人为事件的损害,一旦被这些损害击中,其影响可能是永久性的。三是复杂性。造成人的脆弱性的原因很复杂,是多方面的,人的生物性原因是一方面,人类社会的经济性和制度性原因可能更重要,个体所遭受的制度性损害会在一生中不断积累,进而加剧其脆弱性,形成恶性循环。四是特殊性。人类注定摆脱不了脆弱的命运,但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个体间的脆弱性程度在广度和深度上都存在差异。人类社会虽然不可能根除脆弱性,却可以通过各种制度设计来减轻脆弱性,这是人类文明不断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麦金太尔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以人的脆弱性为基础构建理论的重要性,他写道:“我们的脆弱、不幸以及我们对特定他人的依赖程度这两个关联的系列事实是如此明显,如此重要,以至于期望达成对人类生存条件令人信服论证的任何作者,似乎都不可避免地要将此类事实置于(其理论的)中心地位。”[14]1然而,在西方漫长的思想史上,很少有思想家关注这一基本的人性事实,西方主流的自由主义传统论述中,人人都被假定为有能力的自由个体,这是西方政治和法律思维的核心,而对人的脆弱性以及依赖性避而不谈,因为“承认人类的各种依赖性及脆弱性将撼动传统的政治理论和法律理论,令其陷入困境。”[13]200正因为如此,我们批判为资本主义制度辩护的政治理论和法律理论的人性起点就从人的脆弱性开始。

三、脆弱性视角下资本主义制度逻辑的缺陷

从人的脆弱性视角出发,西方主流的资本主义制度的逻辑缺失就更清晰地显现出来。

从人性基础看,西方资本主义理论人性基础中独立自由的“人”只是人类群体中的一类特殊部分,而不是人群的整体(我们这里的人群是根据人的生理阶段划分的,与马克思根据人的阶级地位划分有所不同);是静止的人,而不是发育变化的人,确切地说,它描述的只是一个健全的、成年人(甚至只是成年男性)形象。人的实际情况是,除了成年人,人群中还存在儿童和老人,这个成年人以前也曾经是儿童,其未来也必将变成老人。更有甚者,人群中还有为数不少的肢体、智能非健全者,而且一名从前健全的成年人也可能中途遭受疾病或外界伤害变成非健全者。从脆弱性角度看,成年只是一个人正常寿命中所经历的脆弱性最低的人生阶段,西方主流理论中“自由”、“独立”的成年人描述框架只是抓住了人生发育过程中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忽略了脆弱性较高的儿童阶段、老年阶段以及肢体非健全者,其缺陷是显而易见的。出现这种自由独立成年人性假设的原因之一在于,近代西方神学坍塌后,人的自我意识觉醒,长期匍匐在上帝脚下的“人”开始站了起来,对自己的理性能力充满了自信,认为人类自己就有能力实现自己的自由,不必再依赖于万能的上帝,而达到人生最高自由度的时期往往就是处于人生巅峰阶段的成年人。所以,西方自由主义理论就将这种人生脆弱性最低阶段的人性上升为普遍人性加以强调,这种自由、独立、利己的人性界定虽然鼓舞人心,成为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催化剂,却忽视了大多数人的脆弱性较高这一事实,西方主流的政治理论就是在这样的人性假设基础上形成了一个“自治的神话”[15]25。

既然资本主义理论主张的“自由”、“独立”的人性基础只是成年人群体的化身,是对人脆弱性最低(能力最强)阶段的乐观抽象,奠基于其上的自由交易、自由竞争等制度,其适用范围就不应该无限制放大,因为一旦超出了成年人群体,这种形式上看起来是自由、平等的交易,实质上就不会是平等的。假如同是成年者群体内部之间的竞争交易,问题尚且不大,但也存在今日所认识到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如果超出这个范围,自由竞争的诸多问题就会呈现出来。第一,在强者与弱者交易的情况下,由于自利动机的驱使,强者会倾向于“巧取”,即通过欺骗性交易牟利,童叟无欺的道德格言恰恰证明市场活动中大量存在强者对弱者的欺骗行为;第二,既然是强者与弱者间的交易,强者再肆无忌惮一点,就会直接采取“豪夺”方式牟利,垄断就属此种情形,因为即使强者如此行为,弱者也无力反抗,至多对其愤愤不平,进行道德谴责;第三,由于存在上述情形,“自由”的竞争自然导致强胜弱汰的分化后果,尽管人类社会变化的真实轨迹确实如此,但这并不等于说人类就要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结果。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人类,就在于他具有超越这种局限的意愿,并且在事实上一直行进在超越的道路上,这就是文明的进步。因此,我们不会认为下面这种竞赛结果是应该接受的:一个儿童与一个成年人在同一起跑线上进行千米赛跑,成年人最先到达终点取胜。人类群体不是单质的,但自由市场理论假设的人性基础却以单一的成年群体为基准,奉行自由竞争法则实际上就是将强者的法则普遍化,这显然是不利于社会其他群体的。所以,以保护自由竞争为意旨的资本主义制度主张的不分种族、性别、宗教差异,对所有人同样对待,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实这仅仅是规则的平等,它忽略了个体出身的不同,也忽略了个体境遇与能力的差异。

本文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缺陷,并不是否认它的历史合理性和进步性,更不意味着主张要废除这个原则,从惩治犯罪角度来说,它比起那种特权身份总是被轻罚轻判的“刑不上大夫”法律制度要公正得多,我们只是说,从对弱者的主动保护意义上讲,这种形式平等是远远不够的。在自由竞争理念下,主张者将“自我负责”“能者居之”视为理所当然,将“强胜弱汰”美化为“优胜劣汰”,强者就是优等,弱者就是劣等,似乎“自由”竞争中的弱者、失败者的贫穷无助是咎由自取,纯粹是个人能力使然,不值得任何同情和帮助;造成贫弱者的原因与规则制度无关,因而,政府只需要做消极的“守夜人”就够了,也就是只做赢者、富者的守护神,而不做贫者、弱者的救济者、扶助者,宁可为强者锦上添花,却拒绝为弱者雪中送炭。这种自由理念不要求国家积极解决或者缓和这种不平等,没有赋予国家以责任和义务去建立相关机制,保证社会资源或责任在个人、社会组织和政府机构间进行更加公平的分配,而是满足于将保护弱者的责任仅仅置于家庭内部,使得国家置身事外,“守夜人”这种政府职能定位“习惯于将种种困境归咎于个体自身,对深陷困境之人不闻不问,无视造成这些困境的不平等的制度。”[13]200可见,建立在以强调个人自治、独立而忽视人的脆弱性基础之上的资本主义制度强化了所有权分配上的不平等,正如亚当·斯密所认识到的,这种制度“实际上就是保护富者来抵抗贫者,或者说,保护有产者来抵抗无产者。”[6]227所以,期望自由竞争可以自动实现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和谐,免除政府对弱者履行保护责任的“弱政府”、“消极政府”,这种理论及其制度(即资本主义制度)已被历史证明是一种“乌托邦资本主义”。

从生物层面上说,人性是脆弱的,正是由于人的脆弱性,人生存时不可避免形成依赖关系,这种依赖性在人的童年、老年阶段以及人生病时、残障时表现得更加明显。玛莎·法曼将人的依赖性分为两种:不可避免的依赖和衍生性依赖。她认为生物性或生理性依赖属于不可避免的依赖,是人成长中的自然现象,并且这种依赖状态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这种依赖是不可避免的,不应该受到谴责。还有一种依赖,“当一个人对不可避免依赖者承担(或被指定承担)照顾义务时,‘衍生性依赖’便应运而生。……为了承担照顾义务,那些照顾者自身必须依赖资源。”[15]25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这种依赖性主要被浓缩到基于成年男女两性合作的家庭内部,比如对儿童和老人、病人的照顾责任主要由家庭主妇承担,这种自发的制度形式被证明是对抗人的脆弱性的理想途径之一。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农耕时代,家庭成员主要直接从土地获取物质资源,家庭对自然环境依赖性较高,而对外部社会依赖性相对较低,家庭成年男女共同从事非工资性工作。但对抗人的脆弱性曾经效果良好的家庭组织,在资本主义雇佣劳动环境下,成年男女获取生存资源的不确定性大增,衍生性依赖大幅上升,家庭减缓脆弱性的功能大幅衰退。随着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形式的扩张,家庭成年男性外出工作挣取工资,成为家庭物质资源的主要供给者,成年女性为了履行照顾家庭依赖者的职责,不得不留在家庭内部从事无偿的隐性劳动,失去了从外部职场获取有偿劳动的机会,使得成年女性在家庭内部也成为衍生性依赖者。在自由主义理论语境中,“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划分,依然延续传统的家庭父权制度,对于不可避免依赖者的照顾义务仍然限定在家庭而非由国家或市场来分担,从而使得市场行为可以完全不考虑衍生依赖者的需求。可见,自由主义理论的一个重要缺陷就是其对家庭的传统要求与家庭现实能力之间的脱节。在社会的繁衍和延续中,无论是国家还是市场组织都从家庭照顾工作中受益,国家和市场理应分摊对不可避免依赖者的照顾责任,而不是依旧限定在家庭内部,且指定由女性来承担,而且随着市场经济的扩展,其他社会机构或国家需要承担的责任应该逐步扩大。

四、结论

本文从人的脆弱性角度出发,指出个体在不同年龄、性别上的生理健康特征的社会性差异,这种差异是直观的,也是动态变化的。而“西方政治哲学发展的是一种平面上的、没有阶层差异的政治哲学。”[16]14资本主义制度的人性基础假设是一成不变的,它用成年人形象来假设所有人的、没有差异的人性,这显然是过分简单化和理想化了。逻辑前提假设出现巨大偏差,那么建立在这种非常片面前提基础上的制度合理性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所以,资本主义制度是“建立在一个自治与独立的神话之上,并不反映人类的脆弱性以及人类境况的依赖本质。”[17]147人的脆弱本性要求人类认清只颂扬市场竞争的正面作用而不考虑其推脱社会责任的隐含机巧,同时也要求国家摆脱只为市场经济站岗的消极定位,接过原本一直由家庭承担的某些职能,积极承担起应对脆弱性的责任,而不是任由家庭独自承担市场运行的风险。国家应该更积极作为,建立一个公正平等的制度,保证各种资源的平等分配,保证所有人(而不仅仅是强者)更积极意义上的机会平等。这与中国传统文化期待出现一个“鳏寡孤独废弃者皆有所养”的美好社会主张殊途同归。中国近代以来,从孙中山到中国共产党均不主张中国走西方资本主义道路,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它也可能同时根植于中国人的生存经验以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对人的有限性、脆弱性的深刻体悟和把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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