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面向减轻地震灾害风险的地震科普工作思考

潘怀文

新时代的地震科普工作，应面对新时代所面临的形势要求与现实条件，根据社会公众的安全需求与所处地域环境的不同条件，开展有针对性的科普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防灾减灾救灾工作“两个坚持”“三个转变”的重要论述，是开展地震科普工作的行动指南。地震科普应针对“以防为主”和有效降低地震灾害风险开展工作，实现地震科普工作的与时俱进和工作转型。

本文就地震科普工作实践中遇到的若干问题谈谈个人的思考。

1 进入新时代，地震科普的内容应当与时俱进

地震科普要立足于普及科学知识，弘扬科学精神，传播科学思想，倡导科学方法。要把对地震的基本科学认识，和最新科学成果结合在一起，融入地震科普工作，实现科普内容的与时俱进。要向公众传递科学理性的观念，培育“以防为主”的意识，帮助公众正确识别和降低身边的地震风险，采取积极正确的防灾减灾措施。

地震科普工作者要让公众理解，地震是一种自然现象，人类要学会和地震风险共处，特别是处于地震高烈度区也就是高风险区的民众，更要有这样的意识。人类对于地球内部和地震的认识有限，有许多未解之谜，大家所广泛期待的突破地震预测预报的难题还远远没能解决。但也正因为如此，要把我们所知道的地震科学知识传递给公众，以科学理性的态度来看待地震，来采取正确的措施应对地震，把降低地震风险的准备做在地震发生之前。

1.1 地震科普与地震科技创新相结合

我国比较成规模地开展地震科普工作始自1966年河北邢台地震。当时，在应对地震灾害的过程中，人们总结了“小震闹大震到”之类的谚语，开展大规模的群测群防工作，面向公众积极开展地震科普知识的宣传工作，制作了地震科普知识挂图和小册子等，并大量刊发。

几十年来，地震科普和地震科技创新工作相辅相成，彼此促进，拓展了社会公众的科学素质和科学知识，培养了大批有志于投入地震科技创新的人才。提高了公众对于地震的认识水平。以今天的地震科技成果，来审视当年流行且至今仍在传播的地震知识，则觉得有必要进行清理和科普知识更新。

早年的地震科普内容中，有很多内容已经不能适应当今的房屋建筑条件和科学认知水平，需要进行清理。比如，以床头倒立酒瓶作地震观测；过度渲染的“骡马不进圈”等动物宏观异常；过度传播的关于地震之后被埋压如何采取措施等等。

1.2 地震风险科普

要想实现有效降低地震灾害风险，首先需要向公众普及地震风险的知识，使之能够识别风险并采取措施以降低地震灾害的风险。

公众需要知道自己所处区域发生地震的风险，因此，对公众宣讲地震区划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公众需要了解地震机理、地震构造、建筑物抗震性能，自己所处的地区是否安全，自己所居住的建筑物的抗震能力，以及建筑物是否有抗震设防，是几级设防，所使用的施工材质和建设的质量等等，通过对这些知识的认知，来判断自己及家人居住环境的安全与否。了解了这些，不用请专业人士，作为普通居民也能够判断出自己房屋的质量。同时，正确的装修和使用房屋，合理摆放室内家具等，这些看似小事，却是在遭遇地震时能否保证安全的关键。平时是否掌握有防灾、自救互救的知识，是否有过防灾的基本训练等，都会在紧急状况下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平时要养成注意观察周边环境、积累有益的知识的习惯，一旦遇到地震等突发状况，就能够做到科学理性地应对。

1.3 紧急避险与自救互救知识普及

遭遇地震时，如何正确地采取紧急避险措施尤其重要。地震发生后，抢救生命最为有效的努力来自受灾群众的自救和互救。因此，普及紧急避险和自救互救知识是地震科普的重要内容。我们开展了多年的有关知识的宣传，新时代的现实条件也发生了变化，相应的知识教育也应该有所调整了。

比如，地震发生之后要不要向外跑？在室内要不要躲在桌下？存不存在所谓的“生命三角区”？“伏地护头手抓牢”的诀窍对不对？判断这些对与不对，应该说没有一定之说，我们要用科学理性的方式来分析，要从实际出发，这些取决于你对你的房屋能否经受得住地震的考验来判断，从在剧烈震动中，可能给人造成伤害的重要因素有哪些来做分析，从而采取最为有效的应急避险措施。现今人们居住的房屋已经和几十年前有了很大不同，环境变了，大家应该采取的避震措施也应相应发生调整了。

2 显著地震事件发生之后的应急科普仍是困难的焦点

2.1 应急科普及工作的难点

一次显著的地震事件发生后，社会公众予以了高度关注，对地震信息和地震知识的需求十分迫切，开展震后的应急科普效果十分明显，这是开展地震科普工作的重要时段。在这一时段，对地震科普工作者的挑战也十分尖锐。

带给全球地震学界的一个值得思考的案例来自意大利。2009年1-4月，意大利拉奎拉市发生了数次有感的小地震，有人作出了之后还将会发生较强地震的预测，并广泛宣传，造成了当地的巨大恐慌。于是当地政府组织地震学家进行了会商评估，否认了这一预测意见。地方政府在向公众作新闻发布时，引用了专家的意见，认为不会有强烈地震发生，并让居民“可以放心的在家喝红酒”，不幸的是，在4月6日，当地发生了更为强烈的6.1级地震，导致309人在地震中丧生。该市的地震科学家和政府官员也因此被推上法庭追究刑事责任。为此，全球的数千名地震科学家联名呼吁，致信意大利政府，说明地震预测之难，并希望免除地震学家的责任。其后，意大利政府对此组织成立了以全球知名地震科学家为成员的科学评估团，中国地震局地球物理研究所的陈运泰院士也应邀成为9人科学评估团的一员。虽经各方努力，最终，仍有部分地方官员和科学工作者被追究了责任，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地震预测是世界难题，而是因为，涉事者没有把之后存在的地震风险客观地告知公众。

2.2 震后趋势判断

地震发生之后，如何分析后续的地震趋势是全社会普遍关心的问题。社会需要稳定，民众急需知道如何应对当前的地震，以及需要知道后续的生活如何安排。二十年多前，当我国东部海域发生强烈地震对大都市造成影响后，地震部门果断地第一时间发布消息，认为后续不会有大地震发生，快速地稳定了社会秩序，也被当作成功的经验来交流学习。当然，与此截然相反的例子也有不少。

以中国大陆的地震类型来看，超过80%的地震属于主余震型或孤立型，也就是说显著的地震事件发生之后，没有再发生同等规模或更大的地震。因此尽快地向公众发布平安的地震趋势意见，在多数情况下，起到了积极的效果。从实际的情况看，做出这一判断成功的比例似乎更高，因为有一部分的较强烈地震，是在主震发生后快速出现的，也还有一部分较大的地震，是出现在很晚期的。因此快速的判定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发生同等规模的地震，在接近90%的情况下是正确的。但问题恰恰出在那10%左右的地震事件，其后发生了同等大小甚至更大的地震，风险也是比较高的。当然，震后趋势判定有专门的法规需要遵循，针对各个不同的地区和当前的地震序列，需要做很多专门研究和会商，会显著地增加震后趋势判定正确的可能性，但判断不正确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因此，震后趋势的判断，应该不是做“0”和“1”的非此即彼的选择，应当把地震的风险告知政府和公众，以更加科学的态度，来采取震后的对策。确实，这通常是非常困难的，政府和公众往往需要地震部门给出明确的判定意见，要么明确后续有强震可能，即将采取更为“猛烈的”方式加以应对；要么认为后续没有较大地震，安心地按部就班开展震后的处置，恢复生产生活秩序。这就使得地震工作者，在做震后科普和向政府提出应急对策的建议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但意大利同行的前车之鉴，不能不让我们有所警觉。

2.3 应急科普产品须源自平时的准备

要满足震后应急期间公众对地震科普知识的需求，必须在平时做好科普产品的准备，形成优秀科普产品的资料库，针对震后公众的紧迫需求，快速投放有针对性的科普产品。

地震科普作品也要针对今天的传播渠道，定制出形态适宜的作品。作品不再是过去形式简单的文章和图片，也要适应今天网络传播的各种媒体，特别是适宜在两微一端传播的微视频、动画、长图、短文等等，既要有快餐式的短作品，也要有深度解析地震知识的长文章。

3 我国抵御地震灾害的能力分析

当一次显著的地震事件发生后，惊恐的情绪总是容易传播，人们总在担心：地震会造成人员伤亡和大的经济损失吗？经过改革开放的多年努力，我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那么，我们抵御地震灾害的能力是否也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呢？如果再遭遇地震，我们会面临巨大的损失吗？

3.1 抗震设防突显成效

长期以来，我们存在着“城市高风险、农村不设防”的问题。随着多年的努力，这一状况也确实在逐渐的改善，这得益于抗震设防措施的普遍采取。在城市，建筑设施落实抗震设防要求愈加严格，旨在提高民众防震减灾意识的各种非工程性的措施得到实施，居民的防震减灾意识普遍提升，各种防灾的努力见到成效。在农村，房屋普遍不设防的状况也开始得到改变。在我国相当广大的区域推行了抗震农居建设，政府指导和支持农民新建抗震的房屋。例如，在新疆全域普遍实施了富民安居工程，十几年来经历了数十次五六级地震的考验，使得广大农民切实感受到了居住抗震房带来的安全与幸福。另外在华北东北等地区，十几年来经历了一系列五级地震，也没造成大的震害。而相较改革开放之前，5级地震普遍造成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的情况，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善。因此，经过多次实际地震的检验，应当对我们抵御地震灾害的能力得到明显提升具有信心。对于发生各地基本烈度的地震，还是具有相当的抵御能力的。

3.2 地震不设防的建筑仍大量存在

虽然抵御地震灾害的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但是仍然来不得丝毫大意，防灾能力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仍然十分突出。这反映在，一是农村老旧的自建房仍大量存在，根本没有考虑抗震措施，其抵抗地震的能力还很薄弱。二是城市人口密集，财富汇集，没有设防的陈旧建筑仍有不少，基础设施脆弱的环节仍然很多，风险依旧很高，一旦经受地震考验，大量的城市建筑和基础设施能否不被破坏，城市能否保持基本运行功能的韧性，仍是十分令人担心的问题。实际的震例也表明，在一些地区，小震大灾的情况还是屡屡出现。

3.3 新的地震致灾风险正在增加

在我们一方面努力减轻地震灾害风险的同时，新的风险似乎正在形成。一方面，由于经济的快速发展，土地稀缺的局面十分严重，于是我们看到新的开发区在地震高烈度区快速扩张，形成了人口和财富在高风险区的高度积聚，一旦发生强烈地震，将遭受极大的考验。另一方面，一些追求新奇特效果的城市建筑大量涌现，也在不断地挑战我们对于地震风险认识的极限。我们知道，规规矩矩的房子是具有良好的抗震性能的建筑，而一味追求视觉冲击的建筑，虽然也都按照要求在抗震设计上做了努力，在追求美感和技术进步的同时，一旦遭遇强烈地震，这些设计和建筑是否可靠，将面临极大的考验。

4 大力开展面向减轻灾害风险的地震科普

适应新时代的特点和经济社会发展环境，与时俱进地调整地震科普的内容，大力开展面向减轻地震灾害风险的地震科普，使得社会公众能够正确地识别身边的地震风险，并且学会有效地降低这种风险，掌握一旦遭遇地震灾难时应该具备的紧急避险和自救互救知识，这应当成为地震科普工作的重点。

在地震发生后的应急期开展地震科普工作事半功倍。地震专业部门关于震后地震趋势的判断对于公众影响很大，既要传播地震知识，平息地震谣言，稳定社会，同时又应该让公众注意防范地震风险。要加大地震科普作品的创作力度，特别是让公众喜闻乐见、通俗易懂、适于传播的科普精品，形成地震科普产品库，满足公众对地震知识的需求。

总之，在新的形势下，我们既可以看到多年来减轻地震灾害风险的努力正在显现成效，但面临的巨大风险也必须引起极大的重视。有效地引导城市发展规划，加强抗震设防监管，减轻地震灾害风险，提高抵御地震灾害的能力，防震减灾工作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