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曦滢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33)
城市是一个共同体权力和文化的最大凝聚点,城市的实质就是人类的化身,对城市问题进行研究不亚于对人类文明及其宏观进程的一种特殊研究。城市是多样性、异质性、开放性的空间聚集,在资本主义的诞生与发展过程中,城市是最重要的载体和表演场。城市承担着资本积累引擎和社会斗争场域的双重角色,城市的政治功能对资本主义的扩张和消亡都至关重要。城市空间与政治权力融合发展有着久远的历史,“人类文明的每一轮更新换代,都密切联系着城市作为政治孵化器和载体的周期性兴衰历史”[1]。整个人类世界的弃旧图新,离不开城市的进步与根本性变革。20世纪70年代以来,城市空间与政治融合发展的明显趋势是与“新马克思主义”结盟,世界的空间图景和政治生态发生了剧变,结盟与分化、多样与单一、封闭与开放等诸多矛盾表征了当代城市空间正面临深刻的康德式的政治冲突与风险。因此,本文试图通过梳理半个世纪以来城市空间政治理论的发展历程、主要议题与发展趋势来说明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已经成为当今经济政治实践的重要形式。现有的城市化面临发展理念与路径的转型,既需民主政治的转型也需时代语境的“进化”。一方面,需要对城市空间构建进行政治层面的反思,为城市化厘清和重构政治维度;另一方面,也要对政治进行空间化反思,为政治系统澄清和确立城市底蕴。
反思城市发展史,城市一般都与政治需求直接相关。在城市文明出现早期,城市与政治就息息相关。在《全球城市史》中作者认为,城市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带有共同的属性——安全、神圣、繁忙是所有城市共同的特征。历史上出现过的名城无一例外地具备了精神、政治、经济三个方面特质,三者缺一不可[2]。学者普遍认为,马克思的研究存在着空间的“空场”,并未将城市空间与政治的关系研究提上议程,这一工作是在20世纪70年代“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兴起以后才开始的。需要明确的是,本文提到的“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一词指的是当代西方国家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进行城市研究的思想家或学者的著述或观点[3]。这一理论的优势在于它拥有一系列全面系统的、详细阐明的关于整体历史发展主要道路的概念和假设[4],在城市研究方面具有一些可供参考的观点。但“新马克思主义”也是一种成分复杂的运动,其不同成分之间的裂缝也像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同学派之间的裂缝一样宽[5],包含了范围极其广泛的各种理论。因此,对其进行研究要本着批判性继承和创新性吸收的原则,采取审慎的态度。从发展历程看,“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经历了三个不同的发展阶段。
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受到重视和发展始于20世纪50~60年代,政治冲突和权力分配的理论在传统政治科学和城市社会学中受到重视。1961年,美国政治学家罗伯特·达尔(Robert Dahl)出版了名为《谁统治——一个美国城市的民主与权力》的著作,深刻剖析了具有多元本质的地方政治制度,迅速成为城市政治研究的主导分析范式。达尔以多元主义民主理论之父著称,该理论认为自由民主体制下的权力并不受单一的团体或联盟支配,而是广泛分布于政党、社会组织和城市市民之间[6]。这种观点发展了民主政治的模式,也有力地反驳了自由资本主义的精英理论。战后时代的政治冲突也表明,政治制度是竞争和开放的新利益集团之间的角力场。城市社会学以生态范式为基础,提出了基本非冲突的城市生活观,这种观点反过来又以自然和物理科学的生物学和机械模型为支撑。从这个角度来看,城市空间的格局和变化,以及种族和阶级分离的变化形式、经济和政治职能的空间分布,在“自然”人口和市场变数的影响下进行与功能相适应的演化,反映了社会、人口和经济力量在空间中的平衡关系。这一理论受到“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高度关注,并将多元身份主义与阶级分析相结合,构成了城市空间政治研究的逻辑起点。
20世纪70年代此起彼伏的城市危机唤醒了学者对城市问题的广泛关注,“新马克思主义”正式介入城市问题的研究,为理解城市社会冲突与城市危机提供了更有前景的分析框架。与主流正统观念不同,“新马克思主义”认为冲突、对抗和矛盾不是预示着资本主义体系的崩溃,而是社会变革的“前夜”。尽管这一理论也研究城市冲突,但它更注重调和城市冲突与阶级对抗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发展到新阶段,阶级关系也出现了新的时代特征。第一,城市危机不仅仅发生在工作场所,也发生在日常生活的空间;第二,参与城市斗争的市民不仅仅是劳工组织的成员,也不完全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人阶级,而是具有差异性和多样性的跨阶级或多阶层的综合体。新形势为解决城市危机提出了新的挑战,在城市空间与政治发展中出现了无法容纳的新地带,直到那时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解答。随着“城市”逐渐成为政治和意识形态冲突的对象和新形态,社会主义政治家们接受了解读这些新的历史现实的挑战。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在《城市的权利》一书中说到,工业社会向城市社会的转变是当代社会最重要的特征[7]。都市是一种政治挑战,并从社会阶级与空间的关系视角,对阶级进行了分析[8]。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最系统地捕捉了左翼的城市挑战,他观察到20世纪70年代末“在城市社区、公共设施、交通等方面,政治干预越来越多。同时,政治行动和意识形态对抗的消费和日常生活,需要新的认知工具,理论的发展必须与日常生活空间中存在的新问题的历史认识相联系。”[9]
城市理论家在实践中寻觅到了新的研究范式,试图通过论证城市社会矛盾的根源、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本质,以及这些矛盾在城市冲突和对抗中表现出来的联系来应对城市危机的挑战。首先,“新马克思主义”展示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动力如何创造城市治理的制度和日常生活的模式;其次,展示城市空间如何塑造城市行动者的群体认同和解决冲突的新模式[10]。城市理论家们缩小了社会矛盾的阶级根源与城市危机的非阶级效应之间的差距。与此同时,所有的理论家们都在不同程度上认识到他们需要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简单地把城市空间问题演变为阶级问题。因此,“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的定义就可以概括为如何将城市主义(日常生活的空间性)与马克思的阶级问题相结合的问题。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进入了向纵深发展的完善阶段,对我们理解城市化进程做出了重要贡献。第一,运用了劳动力再生产的概念,揭示了生产空间与生活空间和消费空间之间的结构联系;第二,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之间的分析已被应用于社区、邻里和住宅问题的分析中,以阐释当地穷人、少数群体和工人阶级与房地产开发商和土地投机者之间的矛盾;第三,论证了在工作场所和居住社区中能够创造出基于阶层的集体行动而产生的团结;第四,阐明了地方政府在协调消费和生活质量问题上的矛盾。从空间维度对资本流通进行分析,帮助空间理论更好地理解了城市的演化模式,转而认识到危机在资本积累中的作用[11];第五,帮助我们了解经济资源和投资的空间分布成因,将空间发展不平衡和地理正义作为资本主义经济矛盾和危机倾向的一个方面加以研究[12]。
本世纪以来,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研究更加兴盛,赋予公民空间权利的呼声越来越高。阿明(Ash Amin) 和奈杰尔·苏里夫特 (Nigel Thrift)在《城市:再现的都市》一书中呼吁建立一套民主的参与机制,培育积极的、具有成长性的公民身份,将其作为日常生活过程的实质性对等物,以维持“公民政治”[13]。 约翰·弗里德曼(John Friedmann)在《城市的前景》一书中认为广泛的政治力量塑造了城市和生活,以及批判性的乌托邦主义[14]。他致力于建立一个自我组织的公民社会,旨在将社会权力转化为政治权力,特别是帮助弱势群体、受压迫的人和被边缘化的人实现政治权利。对“好城市”的追求是实现“人类繁荣的权利”和“共同义务的伦理”。梅里菲尔德(Merrifield)在《辩证的城市主义》一书中解决了如何在差异中表达持久共性的问题。在一个多元化社会中,只有“合理的共性”是实现少数民族政治的先决条件,没有它,对资本主义城市化的抵制就会弄巧成拙[15]。
反观“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研究50年的历程,反思城市空间与政治发展的总体历史进程,可以发现如下逻辑与趋势:其一,虽然研究者们研究进路不同,但基本把城市问题与空间的社会性、阶级身份、民主政治问题相联系,在社会关系的视域中研究社会运动和民主政治。这种思路有其必然性,因为它抓住城市的本质是为人类提供更美好生活的栖息之所,城市社会运行的最终趋势是走向所有公民的平等和自由,并符合人们希望在城市中更有获得感、更有幸福感的预期;其二,研究经历了从盲从走向自觉反思,从片面走向全面的发展历程。一开始,“新马克思主义”与城市问题的结盟仅仅体现在对生产方式的解读中,而后扩展到政治、文化和社会的所有领域,人们对城市研究的价值底蕴进行自觉反省,将城市空间与人的全面发展、权益最大化问题相结合,实现了对城市性的全面揭示;其三,学者们逐渐深入到人类文明史的高度对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进行考量,加强了城市发展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研究,拓宽了城市研究的广度和深度,揭示了城市空间与政治问题融合发展的结构、内容和本质。
纵观城市发展的历史,政治语境始终在城市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如何认识和把握城市化语境中空间与政治融合发展的新特点是我们要面对的重大课题。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所具有的新特点隐含于三个核心议题中。第一,在城市命运共同体语境中如何理解政治;第二,如何看待城市生活空间与政治的关系;第三,如何对城市社会结构进行政治解读。这三个主题相互关联,构成了当代社会理论中广泛争议和讨论的主题。这些问题在城市空间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力图表明城市空间的变化如何影响了当代阶级身份形成和政治生态的模式,进而有助于说明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正在重塑资本主义城市的发展进程。
21世纪初,城市社会日益成为区域性和全球化的命运共同体,世界上不同肤色、种族和信仰的人群在构建新型文明样态和政治生态的过程中相互融合、和谐相处,表现出与19世纪社会政治截然不同的特点。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市场,创造出了新的资本和劳动力的流动,从而削弱了民族国家的调节能力,通过反对动态政治,它破坏了对统一平等公民国家的认同。这种差异性和本土民族、种族、语言、宗教的强调,引发了诸多不稳定。在碎片化和多元化之间,失去组织权力的居民社区和城市,存在着整体形象的焦虑,推动了当代社会思想重新融入政治议程。“通过政治组织,复杂社会可以在一个广泛的地域内塑造人们的生活”[16]。当前,许多政治主题已经坚定地进入了时代的社会理论意识,政治被认为是流动性、多重性、重叠性、交替性和混合性的综合体,而不是固定性、自然性和非历史的本质,这是许多所谓后现代理论经常使用的术语[17]。面对来自外部(全球经济)和国内(政治)的挑战,以及民族国家的弱化,民主的地位再次受到质疑。但它并没有降低对所有拥有共同领土和政治目标的人的道德要求,而是使他们以某种统一的价值观和信念进入一个公共领域。这一民主面临重构公共领域和城市命运共同体的问题,以及与共同体命运进行相互对话。这种规范性和必要性继续影响和构成当今多元文化民主。无论是单一的、普遍主义的善的概念,还是支离破碎的政治,都不能充分反映集体决策和解决问题的紧迫性,而这些问题是在认识到多重身份的不可简约性的前提下解决的。由于各国政府尽量减少其社会职能,这种困境在城市和区域的次国家层面日益凸显。“新马克思主义”对这些困境的应对采用一种将社会认同进行复杂化认识的观点。通常首先是解构在政治话语中嵌入的所谓的本质主义预设,以便更清楚地揭露身份的分裂性、超越性,从而构建围绕政治的话语体系。
人们生活在作为自然环境与人类创造物之产物的空间之中。在异质性和多样性为前提的城市生活空间中,人们遵守社会秩序,经历社会变革,并为改良政治和经济境遇而进行着努力。“城市生活”是“后现代性体验”的主要方式,它命名了城市的日常空间,阐释了城市空间的多样性,表达了多重忠诚的重叠世界、网络和身份。城市生活的空间代表了审视政治的第二个维度。城市空间不但表征了经济现象,而且是个政治现象,城市和社区作为理解个人和群体身份的主要尺度,其有界的、物理的空间正在弱化,物理主义的概念已不再适合于当前的政治或权力空间,城市生活空间孕育具有革命性的政治联合体。在这方面,当代社会和地理思想的许多要素都极具启发性,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边界的重新概念化,即不可判定性、矛盾和霸权的空间[18]。对内在/外在的二元论、自我/他人等概念假设的批判,提供了许多新的方法来克服非渗透性空间的传统观念。有界性的空间并不是一种预先存在的政治表达,它构成了外部的话语、表象或权力。重新思考城市的相互渗透性和不确定性,通过对城市生活空间的重塑确定政治的属性可以帮助我们走向世界主义的政治道德观。
尽管存在更多潜在的流动和开放的身份可以选择,但这些选择不能在真空的无约束条件中发生,城市社会的范畴既是社会的和政治的,也是经济的。马克思试图解释影响个人和集体行动可能性的宏观结构,许多观察人士追随他,认为政治是意义和行动最重要的缔造者。马克思对于政治在形成意识、行动和社会变革可能性方面所起作用进行了深入研究,并试图将现代社会的两个方面联系起来,即经济危机和政治行动。资本主义经济,脱离了对个人和社区的直接控制,它的运动和规律显然遵循着一种独立的、看不见的逻辑。与此同时,他将工人运动的兴起与经济危机联系起来,解决了当今我们所称的社会结构与政治之间普遍关系的问题。他展示了政治的抽象结构逻辑,由于扰乱了日常生活的公共基础,带来了抵抗、抗议,还有潜在的变革。在过去的50年里,经济的概念化以及与政治、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关系一直被广泛讨论。没有任何问题可以保持一种简化的拓扑结构,经济甚至以一种复杂的方式决定了社会结构和制度的上层结构。没有任何关于社会变革的障碍和可能性的解释可以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存在着具有强大塑造能力的宏观结构。巨大的资本、劳动力、金融和资源集聚,正在重新创造我们必须生活的城市和空间。资本主义经济在全球范围内转换与强化构成了重新安排政治运行模式、劳动力流动和群际关系的方式,对新形式的都市生活与政治重组产生重要影响。
综上所述,城市生活的空间、社会结构和城市命运共同体三个维度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政治逻辑的重要视域,阶级构成及其改变社会秩序的能力成为理解空间政治的一根红线。普通市民解读城市的方式,不但受到空间中资本主义发展模式的控制,而且与公民权、选举权、公共政策塑造城市空间与社会关系的方式息息相关[19]。劳动人民意识的独特城市维度,是内在于资本主义的革命潜力。随着城市空间的转型,政治的范围不断扩大。政治不仅与劳动和资本直接对立的问题关联在一起,而且与城市事务的联系也愈加紧密,城市空间与城市政治的双向重塑构成了城市研究的重要时代议题。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有突出的几个特点:第一,由于现代城市是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重要分支,理解城市空间存在的矛盾和对立的最佳方式是运用阶级斗争和政治视角,而不是围绕着经济问题或者生产关系;第二,城市资源和权力在不同阶级、种族或民族的人群中分配不均,导致了政治权利的不平等,这是城市危机的重要根源;第三,通过展示投资的逻辑与资本流通的过程,以及城市政治和日常生活的空间组织在劳动力再生产方面的表现,缩小非阶级角色与问题之间的差距。
自空间转向以来,政治经济学在城市批判理论中起着主导的作用,是资本主义社会、政治和意识形态关系的“基础”。但事实上所有社会阶级方法都创造了基于技术和社会生产关系分析基础之上的定义和范畴,工人阶级不断抗争的历史雄辩地证明了工人阶级的团结可以抗衡城市生活的分裂,而且工人阶级是城市空间的主要塑造者。当前,城市理论将研究的重点转向了城市的“政治”领域,一些观察人士认为,这种新范式的出现,使更广泛的社会理论得到发展,都市生活已经更加重视政治维度,重视持久性的种族、民族和其他形式的身份政治,强调政治目标和社会认可、经济再分配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科学的研究对象,城市被看作是一个发展的运动定律,而不是相互冲突的政治和经济话语。这种转变的后果是积极的和具有启发性的。对于空间问题,人们已经有了更明确的关注:如何概念化空间问题,空间在我们的概念框架中应当扮演什么角色,空间术语隐喻维度的重要性。这些新观点的一个重要指向是,将城市作为一个统一的解构对象。与此同时,经济结构和资源的物质分配问题并没有被忽视,而是通过政治视角被重新解读。正如克莉丝汀·波耶(Christine Boyer)在《理性城市》中所建议的那样,这座城市不仅被视为政治权力被部署的地方,也被视为政治权力的对象和影响[20]。
另外,城市理论又衍生出了很多新的研究视角,内容不断丰富。卡斯特(Manel Castells)为我们描绘了新的城市形象,将城市作为一个全球网络或信息流动空间中的一个节点,与信息贫民窟的“黑洞”相结合[21]。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指出当代城市的美学和现行的资本和权力体制之间的密切联系[22]。大卫·哈维(David Harvey)展示了城市主义、资本主义、生态和环境问题之间的紧密联系。迈克·戴维斯(Mike Davis)重新燃起了人们对政治经济学的兴趣,使其能够对当地的自由民主政权的政治机构施加压力,这将带来新的政策和规范的见解。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像爱德华·索亚(Edward Soja)和德里克·格里高利(Derek Gregory)这样的批判性人类地理学家,利用后现代理论,从构成主体空间的多重历史地理视域中开辟了解读城市的新方式。他们主张将城市视为一种不能从某一点被理解的对象。地理位置和边缘的政治是当代文化政治的中心。另一些人则寻求从现象学、诠释学、符号学等角度剖析城市。如本杰 明 (Benjamin)、 列 斐 伏尔 (Lefebvre)、 福 柯(Foucault)和米歇尔·德·塞托(Michel de Certeau)等人。这些新的出发点,为批判城市社会理论提供了许多重要的见解和方向。
虽然城市研究成果呈爆炸式的增长,但是对于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研究仍然存在局限性与不足。其一,在城市批判理论中,对空间、社会结构和政治之间关系的研究仍然有待加深。事实上,由于拒绝了还原主义者和本质主义假设,这个更广泛的议程也被抛弃了。在某种程度上,它反映了对所有形式的累加知识的怀疑,我们缺少对当代社会结构的系统性和压迫性特征的认真描述,也没有对三种维度相互影响和相互制约的认识;其二,将科层化作为当代城市生活的一个构建阶段,存在理论不足。国家权力的概念及其与经济、身份、文化的关系都没有得到充分的研究。更多的研究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经济上,使政治成为派生领域。当然,现在人们普遍反对寻找单一理论来源的思想。片面强调经济影响,往往导致了经济决定论,而降低了其他因素在城市研究中的重要性,是对国家/社会结构二元结构进行了不适当的解构;另外,几乎所有关于身份政治的探讨都没有描述自我意识或者空间意识。在纯粹的后现代政治中,多元化和差异性主题是沿着完全有意的路线来构思。相比之下,沃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研究的吸引力在于,他认为“阅读城市文本并不是一种对景观进行理性审视的问题;相反,这是探索我们对城市认知的幻想、愿望过程和梦想的问题[23]。本雅明通过空间化和社会化的方式,提出了一种以全新的、有启发性的方式将主体、社会结构和空间结合在一起的生活环境。
与后现代主义的方法截然不同,城市空间的政治逻辑构成了城市研究的最新议程。“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在过去50年的发展中还没有很好地将城市与理论有机结合,没能解决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结构与能动性之间的关联问题。而当前的研究正是要回到理论所提供的答案背后,找到它所提出的重要问题,以一种新的方式克服困难,从而寻找一种更加令人满意的城市理论。城市理论的最新议程是在都市生活中链接工薪阶层的形成与变化过程、物理空间与城市形态变化的关联、资本主义发展的动力等问题。笔者认为,当下城市研究更重要的是关注集体身份的变化、日常生活的空间与城市政治的关联,找寻城市发展系统性、合理化的动力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