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论视角下的美剧字幕翻译

安 红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222）

作为一种文化作品，美国电视剧（以下简称美剧）与西方国家的日常生活最为接近，能从不同角度窥探西方不同阶层的生活，是西方文化交流与传播的有效渠道，深受我国青年受众的喜爱。美剧在中国的风靡助长了西方文化的传播，催生了新的亚文化群体，如破烂熊、风软、伊甸园、悠悠鸟、圣城等“字幕组”的出现。美剧字幕翻译近十年来逐渐成为我国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如郭乔[1]以关联理论和目的论探讨了美剧字幕翻译的策略。比利时语用学家耶夫·维索尔伦提出顺应论后，顺应论也于近十年前被我国学者引入到翻译领域，并在字幕翻译领域进行了探索，如我国学者程荣荣[2]、王梦娅[3]、廖梦思[4]和李晶等[5]探讨了顺应论在美剧字幕翻译中的应用。但是他们的研究均没有提及文化顺应，且都是以一部美剧来举例阐述。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多部美剧中选取典型字幕作为案例，不仅从语言结构顺应，语境关系顺应，而且还从文化顺应的维度来阐述美剧字幕的翻译问题。从理论上文化顺应用于美剧字幕翻译拓宽了影视翻译的研究范围，从实践上也为美剧字幕翻译提供了新思路。

1 美剧字幕翻译研究现状

1.1 字幕翻译的概念界定

字幕翻译指在保留影视原声的情况下，将原语译为目的语叠印在屏幕下方的文字，也用来指翻译电影、电视等大众音像作品时使用的两种语言转换的术语[6]。字幕翻译对影视剧的背景简介、情节发展、人物对白和其他相关信息起到一种辅助说明的作用。但是，字幕翻译不仅受时空双重因素制约，而且也受影视作品中的文化元素影响。从语言学的视角看，字幕翻译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变换类型，可以是语际的，也可以是语内的。语内字幕翻译是把话语转换成了文本，说话方式变了，语言并未改变；语际字幕翻译是从一种语言转换到另一种语言，把口语浓缩成文字并显示在屏幕下方的过程。本文所研究的美剧字幕翻译是语际字幕翻译，即对原声口语浓缩后的书面译文。

1.2 美剧字幕翻译研究现状

美剧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具有鲜明的文化特征，是本土西方文化和地道英语表达的载体。在我国，很多年轻大学生和公司白领都是美剧的忠实粉丝，网络上活跃的几个知名字幕组的核心成员大都是中国留学生和华人白领，他们普遍是年轻人，对西方的流行文化和流行语言比较了解，对中国受众的喜好和汉语流行语比较熟悉。如在近几年的美剧字幕翻译中 ，“给 力 ”“ 神马 ”“浮 云 ”“ 元芳 ，你怎 么 看 ？”“屌 丝 ”“高富帅”“白富美”“熊孩子”“土豪”“且行且珍惜”和“然并卵”等网络热词频繁出现，不仅说明字幕译者对汉语文化和汉语网络新词的把控能力高，而且说明字幕译者比较了解中国受众的心理接受度和审美需求。另外，由于美剧字幕翻译目前都是自愿行为和义务劳动，没有统一的组织和监管，因此美剧字幕翻译的中文译文良莠不齐，仍有大量的字幕译文存在不通顺、错别字、与原语严重不符等问题，严重影响甚至误导美剧受众。近几年，学术界也开始关注对美剧字幕翻译的研究。郭乔以关联理论为指导、明示为方法分析了美剧《绝望主妇》中的翻译处理情况；以目的论为理论依据，也以美剧《绝望主妇》为研究对象，探讨了美剧翻译的策略，并阐述了以译本功能和目的为根本原则进行字幕翻译。

2 顺应论及其在翻译领域的应用

2.1 顺应论

顺应论是语用学中的重要理论之一，由比利时语用学家耶夫·维索尔伦提出。该理论认为：语言的使用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做出系列选择的过程，而选择是从语境、语言结构等语言的内外部因素出发，发生在语音、词汇、句法、话题选择等语言各个层次，根据差异化的心理意识程度动态做出的某种顺应。语言的使用之所以能做出顺应，是因为语言的三种特性：变异性、商讨性和顺应性，其中顺应性是核心[7]。不论是口头话语还是书面语篇，语言使用者都应该有意识地考虑交际对象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这样才能达到完美的语言顺应。语言结构顺应、语境关系顺应、动态顺应和顺应过程的特性是顺应论四个常见的研究视角。

2.2 顺应论在翻译领域的应用

近些年来，我国很多学者把顺应论用于翻译研究中并取得了一些成果。如戈玲玲[8]首先把顺应论应用于科技翻译中，提出科技翻译要根据不同语境关系选择词语意义。宋志平[9]认为翻译活动是社会、文化、认知等因素互动选择的过程，并从动态顺应、意识程度，翻译模式等方面探讨了顺应论视角下的翻译框架。王建国[10]认为翻译的过程是动态顺应的过程，直译、意译、归化、异化都是动态顺应过程中表现出的一些具体翻译方法，并非翻译策略。叶苗[11]以顺应论为依据，并以《中国国家地理--选美中国特辑》为个案，探讨了四种语境顺应（社交语境、认知语境、心理语境和语言语境）在异化翻译中的作用。近几年顺应论在文学翻译[12]、广告翻译[13]、影视翻译[14]、公示语翻译[15]等领域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应用。

通过查阅相关文献，发现顺应论应用于字幕翻译领域始于近10年，如程荣荣以美剧《绯闻女孩》第五季为例从语言语境、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四个层面阐述了顺应论在字幕翻译中的应用；王梦娅重点从译者的心理活动层面探讨美剧字幕翻译；廖梦思以《绝望主妇》为例，从语境关系顺应、语言结构顺应和顺应的动态性这三个视角，论证顺应论对字幕中的文化负载词翻译的重要作用；李晶以《摩登家庭》中的多处字幕翻译为例，论证了尽管顺应论不属于翻译策略，但却可以用来解释字幕翻译中的幽默效果。

综上所述，尽管顺应论已被我国学者用于翻译领域，但是顺应论用于美剧字幕翻译领域的研究目前还涉足不深，主要以理论加举例的模式为主，没有构建理论框架，而且研究的维度也很有限。尽管有学者分视角研究顺应论在美剧字幕翻译中的应用，但文化顺应的视角还未有人提及。因此，文章将尝试从文化顺应、语言结构顺应和语境关系顺应的视角探讨美剧字幕翻译。

3 顺应论视角下的美剧字幕翻译

美剧字幕翻译过程和语言的使用过程有许多相似之处，因为翻译活动是人类有动机、有目的地不断做出选择的过程[16]，所以翻译活动本质上与顺应过程不谋而合。根据顺应论，语言选择的最终目标是保障交际顺利进行。那么在美剧字幕翻译过程中也要综合考虑多种因素，适当、适度、灵活地变通来确定译文，既要与源语特定的语境保持连贯，也要顺应目的语受众的欣赏习惯；既不偏离源语的文化习惯，也要顺应目的语的社会文化背景和语言结构，在顺应的过程中不断地做出选择以满足目的语受众的审美期待和接受能力，这样才能顺利完成交际任务。

3.1 语言结构顺应

语言结构顺应指语言各个层面的结构和建构原则，包括语言、语码、语体、话语构建成分以及话语和语段的选择[17]。翻译是动态顺应源语语境和目的语表达方式的过程，也是不断地进行语言选择的过程。由于源语和目的语表达方式不同，字幕译文的个别地方不可避免地会偏离原文。因此，美剧字幕翻译要按照目的语的语言表达习惯，选择目的语受众能够接受的表达方式，顺应目的语的语言结构和语言特色，并且要充分考虑源语作者想要传达的思想，用目的语受众容易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

例如美剧《越狱》中，特工Kellerman执行任务失败后被总统放弃，“公司”又换了另一个特工Kim来杀他灭口，他觉得是那个总统毁了他一生（因为他一直跟随那个总统），就想和主角们一起去杀了他，下面是特工Kellerman和其中一个主角Lincoln Burrows的对白。

Burrows：You arranged the killing of all the people I know.

（译文：你安排杀害所有我认识的人。）

Kellerman：I was given orders.I executed those orders.

And now I have a bull′s eye on my chest，just like you two.

（译文：我只是听命行事，现在他们也要我的命，跟你们俩一样。）

Burrows：I don′t trust him.（译文：我不信任他。）

Kellerman：Hey.（译文：等等。）

If I wanted you dead，you′d be dead.

（译文：如果我要你死你早就死了。）

You guys want to keep running，fine.

（译文：你们想继续逃亡，没关系。）

You wanna be free，get in the car.

（译文：如果想重获自由，就上车。）

Last time I′m gonna offer.

（译文：我不会邀请第二次。）

此对白中“a bull′s eye on my chest”是比较难翻译的，bull′s eye常常指靶心，所以译成被追杀或要某人的命比较合乎汉语的表达习惯。

再如，美剧《豪斯医生》中，福尔曼是协助豪斯医生诊断各种疑难杂症一位医生，他性格沉稳，做事老练，经常阻止豪斯医生使用有争议或有风险的医疗手段，他们两人有这样一个对白：

Foreman：House！You can′t do this！

（译文：豪斯，你不能这么做！）

House：Oh，if I had a nickel for every time I′ve heard that.

（译文：噢，如果每次我听到这话能得到一毛钱的话，我早成百万富翁了。）

豪斯的话，是通过改写谚语而来，原文是If I had a nickel for every time that happened，I would be rich。意思是，如果每次这件事发生，我都得到一个5美分的镍币，我就发财了。

本对白中尽管略去了谚语的后半部分，但丝毫不影响美国观众对剧情的理解，可是我国的大部分美剧受众并不太熟悉美国谚语，对白略去后半部分，严重影响他们对剧情的理解，如果字幕译者直接翻译成“如果每次我听到这话能得到一个5美分的镍币”，目的语受众肯定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而且这样直译，也丝毫表现不出源语的幽默。英语重形合，汉语重意合，英语注重严密的结构和精确表达，汉语注重修饰和词藻[18]。因此，字幕译者如果适当考虑源语和目的语的语言表达习惯，将其译为“如果每次这件事发生，我都得到一个5美分的镍币，我早成百万富翁了。”不仅传达了源语的幽默诙谐，而且符合目的语的语言表达习惯，有利于目的语受众更准确地理解剧情。

3.2 语境关系顺应

语境关系顺应指在语言使用中，语言选择必须与交际语境顺应，交际语境包括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三者融为一体，不可分割。物理世界常指非语言范畴，如人们说话时彼此的空间距离、说话的声音高低、体态语等；社交世界指社交场合、社交环境对谈话者言语行为的无形要求；心理世界指交际双方的个性、情绪、态度、意图等认知情感层面的因素。任何交际的完成都离不开一定的语境，美剧也一样。因此，翻译美剧字幕时，综合考虑剧情中的语境关系是至关重要的。

例如，美剧《生活大爆炸》第三季第一集中，Sheldon、Howard、Leonard、Raj四位主人公从北极归来，Sheldon被另外三人欺骗，负气回家，和他母亲在吃饭前的这段对话。

Sheldon′s Mother：Here you go，Shelly。（译文：给你，谢利。）

Sheldon：Thanks，Mom.（译文：谢谢妈妈！）

Sheldon′s Mother：Hold your horses，young man.（译文：等等，年轻人。）

在这个对话中，Hold your horses的翻译至关重要，这是一句非正式的英语俚语，表面意为：勒住你的马，结合剧情对白的语境，Sheldon的妈妈刚把饭端上饭桌说这句话，肯定不是表面意义，意译为“等等”更佳，暗示Sheldon的妈妈在开始吃饭前还有事要做或者有话要说。

除了语言顺应和文化顺应外，美剧字幕翻译还要考虑到西方国家和目的语国家不同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风俗习惯等因素，结合剧情，灵活变通，尽可能地做到既顺应目的语受众的心理接受能力和审美期待，又不偏离源语的真正内涵。

3.3 文化顺应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任何一种语言都包含丰富的文化因素。因此，语言的翻译实际上是文化的翻译。耶夫·维索尔伦认为，语言使用必须顺应交际环境和交际对象。英汉国家因文化背景、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不同，所以字幕翻译也必须顺应目的语文化。美剧字幕译者要充分考虑目的语受众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以及在这种文化背景下目的语受众的心理接受能力和文化观念，动态地顺应目的语文化和目的语受众的审美取向，做到灵活变通，尽可能真实地传达源语表达的情感。正如著名翻译学家奈达所认为的，翻译过程中为了更好地顺应，必须要灵活变通，而且文化差别比语言差异所需要的变通更灵活。如果目的语文化与源语文化发生冲突，则应采用灵活对等的变通翻译原则，使目的语受众对译文的反应与源语受众对原文的反应从功能上能够等值[19]。

从表面看，美剧字幕翻译只在语言层面进行，其实字幕翻译时刻离不开语言背后隐藏的文化背景。例如：美剧《生活大爆炸》第三季第一集中，Sheldon和他母亲有这样一个对话：

Sheldon′s Mother：Here in Texas，we pray before we eat.

（译文：这里是德克萨斯州，饭前得先祈祷。）

Sheldon：Aw，Mom.（译文：哦，妈妈。）

Sheldon′s Mother：This is not California，land of heathen.

（译文：又不是在加利福尼亚，都是异教徒。）

Gimme.（译文：手给我。）

因为Sheldon的妈妈是基督教徒，饭前要祈祷，即唱谢饭歌，译语受众不管是不是基督教徒，大都了解基督教的这个习俗，因此Gimme翻译成“手给我”，意为饭前祈祷开始,既不偏离源文内容，又顺应了译语文化。

再如在美剧《绯闻女孩》中的这样一个场景：

Thanks for reminding me.That feels good.

（译文：谢谢提醒啦，那感觉还真跟喝了三聚氰胺奶一样爽。）

结合当时中国的热点事件即三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字幕组将That feels good.翻译成“那感觉还真跟喝了三聚氰胺奶一样爽”，使得译文充满了幽默和讽刺的味道，中国受众看到此字幕不禁会心一笑。

任何一种语言都包含了大量的谚语、俗语、成语、惯用语、历史典故等，这些与民族文化、历史密切相关。字幕翻译要充分考虑这些历史文化因素，顺应源语和目的语的文化诉求。

例如，美剧《绯闻女孩》中Blair有这样一句台词：

Blair：Yes，it would be really nice if I was sailing on the May Flower.

（译文：如果我是古代人，这样穿就好看了。）

表面意思是：如果我乘坐在五月花号上，这件衣服肯定看起来很漂亮。不了解美国历史的人，从字面上难以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们知道美国人的先辈正是乘坐“五月花号”来到美洲新大陆的，因此这句台词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是：如果我是古代人，这样穿就好看了。言外之意：我不是古代人，这么穿不好看。

再如，美剧《越狱》中，监狱里的一个对白：

Michael：Who would you get?（译文：谁啊?）

Westmoreland：Some new fish（译文：新来的囚犯）

Ran a bump and swipe on an offduty cop

（译文：喝了点酒偷东西时刚好遇上一个休班警察。）

Fast hands，faster mouth.（译文：手很快，嘴更快）

David：Yo，what′s cracking，my peoples?

（译文：唷！还好吧，兄弟们？）

Westmoreland：Speak of the devil.

（译文：正说曹操呢！）

此对白中两处翻译充分考虑到了中西文化差异，做到了文化顺应。一处为“fish”的翻译，按照美国的俚语，fish常常指“人”，且表示的人物形象虽然鲜明，但往往含有贬义，这个对白发生在监狱里，译成“囚犯”比较符合文化顺应。另一处为“Speak of the devil”，devil本义为魔鬼，但是在汉语文化里，有句俗语“说曹操曹操到”，所以此对白译成“正说曹操呢”，完全符合译语文化。

4 结语

翻译既是语言的交流，是由一种语言向另一种语言的信息转换，又是文化的交融，是把源语信息传递给特定文化背景下目的语受众的过程。同样地，字幕翻译也是一项跨文化的语言交际活动，由于语言习惯、思维方式、社会文化、时代背景、意识形态、译者个体、审美情趣、交际环境等方面的差异，源语与目的语难以做到完全对应。因此，字幕翻译既要求译文的准确又要考虑与剧情吻合，既要考虑文本信息、文化差异、审美价值，又要考虑受众心理、交际功能等诸多因素。需要从不同层面、多个维度对字幕文本的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做出灵活多变的适应性选择。

美剧作为当下年轻人力捧的异质文化产品，其字幕翻译更应引起足够的重视，因为美剧是西方文化、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的重要表征。通过美剧，受众可以了解西方社会的生活方式、价值取向乃至时代精神的现状和演变。因此，美剧字幕翻译得当与否直接影响到我国年轻一代的价值取向和意识形态。鉴于此，美剧字幕译者需要经常充电，通过课外阅读、上网浏览、观看纪录片等途径，不断扩大知识面，学习英美国家的社会风情、习俗文化、价值取向等社会背景知识，提升对中西文化差异的敏感性。同时，美剧字幕译者还要开动脑筋，遵循顺应论原则，根据目的语受众的欣赏习惯，译文既要保持与画面的同步默契，又要顺应目的语的表达习惯；既要实事求是表现故事情节，又要传达社会、历史和文化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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