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个平面的角度来分析倒置动结式句子

王 圆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 咸阳 712082）

三个平面理论最早应该是由胡裕树先生首先构思提出，他认为：“确定语法关系必须区别三种不同的语序：语义的、语用的、语法的。”[1]5之后在1985年，胡裕树和范晓又一起发表了一个《试论语法研究的三个方面》的长篇论文，这篇论文在汉语语法学界的影响很大，陆俭明先生曾经这样说过：“在90年代将进一步对语法进行多角度、多方位、多层面的研究，特别是语法、语义、语用的研究，看来这是一个发展趋势。”[2]4-11正是在这个时候，许多学者开始研究和使用三个平面理论，使三个平面的理论逐渐成为研究现代汉语语法的一个重要方法。本篇论文，就分别从语义、语用和句法的角度对倒置动结式句型进行分析

一、三个平面理论的简单概述

三个平面理论包括句法平面，语义平面和语用平面，这三个平面是三位一体的，彼此之间既相互区别，又相互制约，相互依存，以此具有强大的解释力和生命力，并在中国语法界逐渐“根深叶茂”起来。

首先是句法平面的研究。词语和词语相互结合后，词语和词语之间显现出一种关系叫句法关系，这种关系所体现出来的意义叫句法意义，词语和词语组成的实体可以称为句法结构。[3]例如“名词+动词”一般称为主谓结构，“动词+名词”一般为述宾结构等等，而每一种句法结构又能表示一定的句法意义，例如主谓结构一般表示陈述的句法意义，而述宾结构一般表示为支配的句法意义等。除此之外，一些词语的结合还需要一些虚词的帮助，而这些虚词也有一定的句法意义，例如 “我的书”，其中虚词“的”就表示类属的句法意义，而作为语言的最初的形式——语音，也可以表达句法意义。

其次是语义平面的研究，这一部分的研究是句法平面的研究密切相关的。句法结构中词语和词语之间的关系叫句法关系，而词语和词语所代表的客观事物之间也有一定的关系，我们就把这种关系叫做语义关系。前面我们提过，一定的句法结构表示一定的句法意义，所以，一定的句法结构也表示一定的语义关系，换句话来说，语义关系都是通过一定的句法结构才能表示出来的。而在语义平面分析中，虚词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例如，我们通常将“把”字后的认为是受事，被字后面的认为是施事，有的介词如“在”后面一般为处所，有的介词如“用”后一般为工具等等。最开始的语法分析，往往忽视对语义的分析，例如之前常常将施事等同主语，受事等同于宾语，而这样的分析就是将语义平面的分析略过，仅仅进行单一的句法分析。

最后是对语用平面的分析，语言是人类最基本的沟通交流的工具，所以我们也需要在一定的情景中对句子进行研究，以便于句子更好地理解，语用平面的研究也是语法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人类运用符号的目的是传递信息，信息传递所使用的基本载体是句子。具体的句子所传达的具体的信息是无限的，但运用句子传达信息的方式却是有限的，我们可以把句子的这种具有语法特征的形式称为语用平面的形式，即语用结构，它所表达的同样具有概括性、抽象性的语用价值称为语用意义。[3]85-95在这一部分语序，虚词和语音等语法形式也都可以用来作为语用形式来表达语用的意义。例如语序的先后可以看出说话的发出者对事物的重视程度，而一些虚词后面，例如“关于”“对于”等，往往会揭示人们想要说话的主题，而语音中的重音也往往强调我们要表达的重点，例如以“我的书”为例，在这句话的语音形式中，重音放在“我”和放在“书”上所强调的内容并不相同，放在我上强调的是这本书是我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如果放在“书”上，则强调的是我的书，而并不是其他的东西。所以，我们认为虚词和语音形式也可以作为一种语用形式来研究。

这三个方面的研究并不是孤立的分析，而是相互渗透的，但是彼此的侧重点又不相同。只有对这三个方面都进行分析，这样的语法分析才算全面，才能更加透彻。

二、从三个平面角度分析倒置动结式句型

（一）倒置动结式句型的研究现状

动结式指的是“砍伤、学会、唱红、走累、哭醒、说清楚”之类的黏合式述补结构，在倒置动结式的句子是一种特殊的句子类型[4]5-21。动结式的句法表现形式是：NP1+V1+V2+NP2。这类的句子有很多，例如：

（1）大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2）坏人砍伤了警察。

（3）鞭炮吓哭了孩子。

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些句子都是符合施事作动结式句子的主语，受事作动结式句子的宾语。学者们对于动结式的研究可谓是比较充分的，动结式的理论发展也在渐渐趋于成熟，但是对于倒置动结式的研究并不是很多。熊学亮侧重对倒置动结式的致使性进行了分析；张翼也对其认知构式进行研究，认为它表达特定的意料之外的后果的意义；孙娟从轻动词的角度对倒置动结式句型进行了句法推导和理论解释，她认为倒置动结式不存在显性的轻动词，所以提升合并后的“看哭了”作为轻动词，充当致使语义。

首先，倒置动结式复合词的构成是由一个述语动词和一个结果补语构成的，前后的两个主语和谓语之间必须有一个致使的关系[5]497-507。位于主语位置上的不是致使关系的施事，而是致使关系的致事，宾语部分不是动词的受事，而是致使关系的役事。例如，《江淮晨报》就曾经在2002年1月1日报道假酒事件中用了这样一句话“假酒喝倒了众亲朋”。这件事是众亲朋喝的假酒，这件事的引发者是假酒，假酒是致事，也是整句话的主语部分，而众亲朋是这件事情的承受着，所以众亲朋是役事。我们把这种类型的句子叫做倒置动结式句型。

句法结构为 “主语+述语动词+结果补语（+了）+ 宾语”。例如：

（4）小说看哭了妈妈。

（5）歌曲唱湿了我们每个人的双眼。

（6）这个消炎药吃死了老李。

（7）那本书写白了老王的头发。

因为主语和宾语存在着致使关系，所以，所有的倒置动结式都可以变为把字句或者被字句。例如将例四和例五变为把字句为：

小说把妈妈看哭了。

歌曲把我们每个人的双眼唱湿了。

将例六和例七变为被字句为。

老李被这个消炎药吃死了。

老王的头发被那本书写白了。

其次，倒置动结式的句法表现形式也可以写作NP1+V1+V2+NP2，我们可以看出，由于NP1所以产生了NP2+V1+V2的事件，其中的NP1大部分是一个名词，但也不仅仅可以是名词，还可以是一个句子例如：

（8）同学聚会上狂拼酒喝死了人。

（9）黑药店开药吃死了病人。

最后，我们对谓语动词进行分析，处在V1位置上的动词可能是及物动词，也可能是不及物动词。但是V2的补语动词只能为表示结果的不及物动词。

1.V1为及物动词，如上面的例四到例七中的“看”“唱”“吃”，V1都为及物动词，而且V1为及物动词的在倒置动结式的句子中还占又大部分的比重，还比如：

（10）衣服洗累了妈妈。

其中，这句话可以分为两个事件，一个是使因事件“妈妈洗衣服”，另一个是使果事件“妈妈洗累了”，所以V1动词洗为二价动词，它带有两个论元，一个是洗的施事妈妈，另一个是洗的受事衣服。而处在V2上的动词累就为一价动词，它只与“妈妈”这一个论元有联系。例四到例七中的补语动词 “哭”“湿”“死”“白”也只有后面宾语上的 “妈妈”“双眼”“老李”“头发”一个论元。

2.V1为不及物动词时，此时整个倒置动结式句只讲述了一件事情，而在V1上的动词只与处在宾语上的役事有语义上的联系，也就是说，V1上的动词只有宾语一个论元，V2上的动词和及物动词的状况一样。

（11）这个故事笑死我了。

（12）那场饥荒饿死了很多人。

这两个例子中间V1动词“笑”“饿” 都为不及物动词，而第一个动词“笑”只有“我”一个论元，这个故事和笑之间并没有语义上的直接联系，第二个例子的“饿”只有很多人一个论元。 而那场饥荒和饿之间也没有什么直接语义上的联系。

（二）倒置动结式句型的语义分析

上面我们探讨了倒置动结式都具有致使意义，所以我们也可以概括出它的语义要素为 “致事+致事方式+致事结果+役事”，前面也提到过，位于主语位置上的不是致使关系的施事，而是致使关系的致事，宾语部分不是动词的受事，而是致使关系的役事。[6]34-42这是与其它句型不相同的一个特点。而我们在进行分析的话，我们也可以概括出处在主语，也就是NP1的位置上的大部分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生命]，例如上面例子里的小说、那本书、消炎药、歌曲等。但是也有极少数也是有生命的，例如：

（13）小宋追累了小张。

（14）小黄等急了小李。

我们观察这些句子，主语是有生命的事物的时候，有时候会存在歧义的情况。以第十三个句子为例“小宋追累了小张”，可以有以下几种语义的可能性，第一种是，小宋追小张，小宋累了；第二种是，小宋追小张，小张累了；第三种是小张追小宋，小张累了。同样“小黄等急了小李”可以是小黄等小李等急了，也可以是小李等小黄，小黄让小李等急了。

而处在宾语位置上的，也就是NP2一般都具有[+生命]这一特征，而这一名词词组，和整个句子的谓语部分紧密相关，谓语部分所表达的动作和结果都是宾语所承担或者发生的。

我们再来看处在V2位置上的动词，从语义的角度上来看，V2位置上的动词也是负面的语义较多，例如前面例子中的“哭”“湿”“死”“白”“累”“急”等等，这就决定了从整个句子的语义上分析，大部分的倒置动结式的句子，与一般动结式的句子相比一般用来表达一些意料之外的，甚至一些负面结果的语义。

（三）倒置动结式的语用研究

语用研究指的是词语或句法结构体在语言的实际使用过程中所产生的语用价值或信息。语用意义往往包含着说话人的主观表达意向，还包括个人的表达方式，语境等方面因素。在整个表达的过程中，我们选择哪种表达方式，决定了最后我们表达的结果。我们之所以选择倒置动结式，是因为这样的句式比普通的句式因果关系更加强烈，所以能突出致使的意义。例如“小说看哭了妈妈”，这句比“妈妈看小说看哭了”的致使意义要强。其次，“妈妈看小说看哭了”仅仅是叙述了一个事件的发生，而变成倒置动结式句型，却更加注重的是它的因果关系。除此之外，在倒置动结式的句型中，我们不仅仅能够看出字面了解的意思，还能够体会出一些其它的特征。正因为有这些特征，所以导致了事情的发生。如例四中我们能够间接了解到小说可能有情节感动的特征；例五这首歌曲可能对于“我们”来说具有很深的意义；例六中的消炎药可能对人的身体有致命的伤害等。

在倒置动结式中，常常选用夸张的修辞手法，这样的表达效果更加形象，表达的程度可更加深刻。

例如：

（15）风景美哭了游客们。

（16）这件事情累死了我们。

从这两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倒置动结式的句子中运用夸张的手法，可以让我们更加深刻形象地认识到致事的特点。如第十六例，突出了风景很美的特点，也反映出风景给游客们的震撼之大。第十七例中突出了这件事情十分困难，也反映出为了完成这件事情我们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所以，这样的表达形式比简单的叙述更加形象，更有意味。

三、小结

本文主要从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方面对倒置动结式句式进行了详细地分析。首先，在句法上面，句子的主语是致事，宾语是役事，其次从语义方面来看，相比正常语序的句子，倒置动结式句子的致使意味更加强烈，且在各位置上的词具有的各自的语义特征。最后，在语用方面，倒置动结式句子常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使句子的表达更加形象。在现代汉语中，倒置动结式句子的使用越来越频繁，所以，对倒置动结式句子进行分析就显得更加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