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的编撰意图

2018-01-28 10:04马朝阳
铜仁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文选文坛太子

马朝阳

(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

萧统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代表梁代政权,他以《文选》发声,化梁代之天下,为文坛的创作提供了范式。萧统是一位“内行”,不仅有能力与时间做好主编《文选》的工作,同时他也热爱这份事业。萧统对《文选》的编撰意图,直接影响着《文选》的思想构建、选录标准等诸多因素。对于《文选》的编撰意图,学界有两种认识:

其一,萧统编撰《文选》为诗文鉴赏之用。日本学者冈村繁先生评价《文选》“最初只是萧统个人用的历代诗文选集”[1]4,目的在于自己赏读,认为《文选》面对的读者主要是太子萧统,此说建立在《文选》主编者为刘孝绰的基础上。俞绍初先生支持萧统主编说,他指出,萧统“对以上各体之文凡已达到‘入耳之娱’‘悦目之玩’者加以大力赞扬……《文选》一书的编撰目的与《华林遍略》有着相同之处,如果说《华林遍略》为用典隶事提供了资料,那么《文选》则为遣词造句提供了范文,二者可谓殊途同归,都是适应着时代需要,为写作骈体文服务的。”[2]4-5俞绍初先生的观点在学界颇有代表性,他把《文选》的读者范围由萧统一人扩大到了梁代文士,认为《文选》的编撰目的在于为创作骈文提供范式,以达到“入耳之娱”与“悦目之玩”的效果。

其二,萧统所撰《文选》为梁朝巩固王权的文化大典。陈复兴先生指出:“《文选》所录的诗文,总体上都透显出社会政治与道德教化的价值取向。而这种价值取向,正是中华文化内在的精神血脉……一言以蔽之,《文选》也是一部文化史。”[3]刘志伟先生指出:“萧统以太子身份实际主持朝政,绝不可能自外于‘世情’与‘时序’;其主编《文选》,也必然承载国家意志,有彰显国家意识形态的特定需要……将国家意识形态与文化审美高度有机结合作为崇高文化理念,也使其将主编《文选》并使之成为大一统王朝的文化大典,作为实现自己文化理念与政治理想的重要方式。”[4]《文选》的编撰即意在巩固王权,而中央集权又需要儒家思想的支持,所以《文选》又是传达儒学的文化大典。

对于《文选》的编撰意图,笔者以为,上述两种观点是不矛盾的,能够相携而立。笔者支持萧统主编说。萧统身为太子,从小以“继大统”的身份加以培养,深受孔儒之道的教化。他成年后的一言一行都必然渗透“太子”这个特殊身份的使命。中华民族的主流文化一直是以孔子为中心的儒学。梁武帝尚儒,萧统身为太子,以儒家思想为内核编撰《文选》,使《文选》成为顺应时代趋势、为梁代所用的大一统文化大典。其次,《文选》一经出现,不仅在南朝广为传颂,也很快传到了北朝。正如俞绍初先生所说,为骈体文提供了范式,同时也匡正了文坛。这也说明了《文选》选文之精与萧统眼光之准。以下从《文选》的读者范围、以《文选》“化成天下”、以《文选》匡正文坛这三方面进行具体阐释。

一、《文选》的读者范围

陈延嘉先生指出:“《文选》的读者对象是谁,是为萧统个人,还是为梁朝文坛?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无从谈起,故不得不辨。”[5]所以,《文选》的读者对象、范围是萧统编选文集时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与《文选》编撰的意图息息相关,应受到关注。

根据冈村繁先生的观点,《文选》最初只为萧统一人赏读,而后逐渐流传开来。陈延嘉先生认为此观点似未圆照,一为没有文献基础,二为前后的叙述互相矛盾。冈村繁先生在文中指出,在《文选》之前,没有一部能满足梁代文坛鉴赏需要的选集,所以,《文选》应运而生。“梁代文坛”与“萧统个人”互相矛盾。纵观《文选》所体现的儒学价值观念;《文选》在选文定篇上的精准,《文选》在文体分类上的考量,都不可断言《文选》的编撰在于为一己私欲。不管是道德教化,巩固王权的文化大典,还是为梁代文士提供了创作、鉴赏的范式,《文选》的读者都应是以萧统为中心的梁代文坛,范围甚至更广。

萧统身为梁代太子,当然希望梁代王朝能够千秋万代,从这个层面来说,《文选》的读者范围何尝不是他的代代子民。梁代政权虽未久长,但萧统以《文选》作为传播中华文化的深意,即使到了当代,依然被今人受用。这是中华文化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同时也是萧统选篇、编集的成功之处。

二、以《文选》“化成天下”

《文选序》作为打开《文选》的大门,是萧统阐述自己的编撰意图、选篇标准、文评观念的重要文献。萧统在《文选序》的开篇便对文籍的产生加以追溯,并引用了《易经》中的话:“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来强调“文籍”的功用。从而总结道:“文之时义远矣哉!”集中体现了“文籍”在梁代的“时义”是“化成天下”的重要作用。

《文选》之“文”内容宽泛,在今天看来,《文选》的选文有大量的应用文、议论文,其领域不止于今天的文学,所以,《文选》之“文”为今天的文学与文章之义。萧统论述了“文”的起源:“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6]2天地化生的开始,已经为“文”的产生埋下了伏笔,萧统不仅为“文”“文籍”追溯到了宇宙的源头,也暗示着自己编撰《文选》的合理性、必然性。同时萧统也明确表达了“文”的重要作用,首先指出“伏羲氏之王天下也”,而“文籍生焉”,其次萧统又引《易经》加以强调:“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选序》文末“远自周室,迄于圣代”,又进一步把梁代与周室比肩。以萧统之言,“文籍”来源于伏羲氏,是“化成天下”的重要方式,那么萧统编撰《文选》,首要意图便是为梁代“化成天下”。陈延嘉先生指出:“还要特别注意(《文选序》)‘化成天下’四字。这是萧统在给文选定性、定位。‘时义’之‘时’主要应指梁朝之时,‘义’亦主要应指对梁朝之意义。对梁朝之‘义’就在于帮助梁武帝‘化成天下’。这就再清楚不过地证明了太子的意图。”[5]《文选序》全文都明确表示,萧统编撰《文选》目的在于公而非私。根据《梁书·昭明太子传》记载,萧统两岁被立为太子,自小以继大统的身份加以培养,三岁开始学习《孝经》《论语》,深受儒家思想教化。萧统在《文选序》中表达了孔

儒之学在自己心中的主导地位:“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之剪截?”[6]3萧统以“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为自己“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其地位“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孔儒之道可谓是萧统为人处世的准则。周公制定周礼,继承文王遗业,使西周政权稳固。孔子极为肯定周公的贡献,认为社会安定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7]126萧统深谙其道,他不仅对梁武帝非常孝顺,而且极为敬重:“太子孝谨天至,每入朝,未五鼓便守城门开。东宫虽燕居内殿,一坐一起,恒向西南面台。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三年三月,寝疾。恐贻高祖忧,敕参问,辄自力手书启。及稍笃,左右欲启闻,犹不许,曰:‘云何令至尊知我如此恶’,因便呜咽。”[8]169萧统深知自己既是“臣”又是“子”,每次上朝,“未五鼓”便在宫门等候;每日作息皆面对梁武帝的宫殿,连自己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也要亲自为梁武帝写信,不希望武帝担忧,可谓是仁孝至极。那么,萧统编撰《文选》这样的大事,又怎能不向梁武帝启奏,并接受了武帝的肯定呢?(得到了武帝的肯定不代表是武帝授意的,否则《文选序》不会不提及此事。)萧统身为一国太子,自己的名字早已与太子的身份融为一体,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梁代政权的意志。梁武帝尚儒,以儒道治国,梁代官学以儒学为主,民间也有很多讲授儒学的私学。正是儒家正统观念成为主流思想,才使得萧统生活的梁武帝统治时期成为魏晋南北朝时代难得的安定时期。对萧统以儒学为宗的培养,当然也是梁武帝授意的。在孔子看来,统治者治理国家,百姓的信任是比粮食、军备还要重要的:“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7]124萧统深谙其道,所以以孔儒之道为“准式”,时刻实践着孔子的“仁”,以立信于万民。萧统监国“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天下皆称仁。”常常“视贫困家”,并“密加振赐”。那么,编撰《文选》与萧统监国一样,是立信于万民的重要途径。正如刘勰所说“文之为德

也大矣!”文籍的德用非常广大,孔子“熔钧《六经》,必金声而玉振;雕琢情性,组织辞令;木铎起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写天地之辉光,晓生民之耳目矣。”[9]3同样,萧统编撰《文选》,意以化梁代天下、教化千里万民、盛名万世流芳!

三、以《文选》匡正文坛

“不学诗,无以言”。《诗经》是战国时期外交的必要辞令。到了一千年后的梁代,文学与文章创作的样式充分发展,《诗经》作为模板已经不能完全满足梁代文坛的需要。梁代文坛出现了三派:其一,以裴子野为代表的保守派;其二,以萧纲为代表的宫体诗派;其三,以萧统为代表的“沉思翰藻”一派。保守派提倡“汉儒的敷扬政教”[10]16,其理论在本质上是倒退的。萧统与萧纲都倡导新变,但新变的标准不同。萧纲把“永明体”发展成了宫体诗,其内容多艳情、游宴,描写上层社会的空虚生活,形式华美,风格淫丽,常被裴子野一派诟病。在萧统编撰《文选》的时期,虽无宫体诗之名,但宫体诗追求的内容与形式已经出现,并在上层社会流传。过于保守或过于淫丽的文风影响了文坛的发展与士子的学习。在此种背景下,亟需一部文学与文章创作的范式,让百官知道如何“言”,让士子知道如何“书”,从而使文坛恢复良好的秩序,所以《文选》应运而生。

萧统“遍览辞林”,对梁代之前的优秀文章烂熟于心,《昭明太子集》记载了萧统常与学士商榷文评观念的盛况。萧统自己在创作时,也常常引用前代的优秀文章。萧统“爱好文学”,重视文章的功用,所以把这些优秀的作品编集,加以流传,也是萧统的动因之一。《文选》自诞生起便很快成为南北朝文学与文章创作的范式并流传至今。《文选》的成功更加证明了萧统以《文选》匡正文坛,同时为文学与文章的创作指引航向的编撰意图。

萧统认为文学与文章的发展要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6]2萧统认识到,文学与文章样式的发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对于新变,要大胆接受,才能使作品散发出经久不衰的魅力。顾农评价萧统在“文学”上是一位“内行”,后世的肯定更加证明了萧统在文学史、文章史上的巨大贡献。然而,这种如教科书一般的“范式”,真的只来源于《文选》被人称道的“翰藻”吗?子贡这样诠释孔子之道:“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7]124文与质早已融为一体,皆是君子的特征,形式即是内容。正如钱锺书先生提出的“文评一元论”:“少数古文家明白内容的肯定外表,正不亚于外表的肯定内容;思想的影响文笔,正不亚于文笔的影响思想。”[11]133正因为萧统明白“思想”与“文笔”的鱼水关系,所以他在《文选序》中写道:“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这句被今人不断深入挖掘的名句,这不仅是《文选》的选篇标准,也是萧统对文质关系的文评观点。萧统选文的审美性、艺术性是显而易见的,而其思想却需要深入研读。萧统在《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中写道:“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12]155在萧统看来,艺术与思想的融合,才是作品的全貌,就仿佛是一位有灵魂且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这样的文章,因为有了灵魂,才更加赏心悦目,其审美价值才经久不衰。因为重视作品的艺术价值、审美作用,《文选》对“近代”“当代”的齐梁作品选录颇多,后人常以此评价萧统厚今薄古。笔者以为,萧统不是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凡事皆有两面性,梁代文风偏重华丽是大趋势,但也不乏内容雅正而文辞优美的文章。这其中的很多作者依然出自巩固王权的贵族阶级。萧统有自己的选录标准,不会对所处时代的文坛全面否定,他这种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作为是明智而又深远的。

试验所用煤样取自河南安阳主焦矿。在实验室中,利用岩心取钻机和岩心切磨机将原煤加工成若干ø50 mm×50 mm的圆柱体煤样,制备好的煤样如图3所示。

魏晋时代,文学与文章的创作在内容、形式与文体上都有了空前的发展,而千余年的作品数量庞大、良莠不齐,需要高质量的范式与标准供士子们参考。于是选家与文评家应运而生。南朝梁代出现了选家中的“选圣”——萧统;齐梁更迭之际也出现了第一位对文学与文章进行系统、全面评论的文评家——刘勰。《文心雕龙》意在纠正泛滥文风,重在理论;《文选》为创作提供了范式,区别了各种文体的特点,也为各体文的创作提供了事典与辞藻,其形式直接,一目了然,起到了参照的模范作用,起到了匡正文坛、为文学与文章的创作提供了范式的良好作用。

四、以《文选》扬名垂世

《文选》从南朝流传至今,影响深远,萧统也因为主编者的身份而扬名垂世。在现代文选学界,有的学者认为萧统编撰《文选》,并无以此流芳千古的编撰意图。诚然,萧统编撰《文选》的主要意图是化梁代天下,巩固统治,《文选》的读者也不仅仅是梁代士子,更是王权下的代代子民。所以,萧统以《文选》为自己扬名垂世、流芳万代的编撰意图是合乎情理的。

魏晋南北朝时代,政权频繁更迭,社会动荡,许多文人名士放弃了入仕之路,而以文章大业使自己声名不朽,于是掀起了著书、编集的热潮。“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世。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6]967正如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所言,年寿与荣乐都有尽头,而作者所作之文、所撰之集却可以永远流传,声名被后代接受。萧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编撰《文选》,巩固政权与扬名垂世是并行的。值得注意的是,萧统编撰《文选》经历了三个阶段,大通元年(527)至萧统去世的中大通三年(531)是编撰《文选》的修订与完善阶段。在经历普通七年(526)的蜡鹅厌伏事件之后,萧统深知自己太子之位不保,国家大业已经与自己无缘,唯有自己的著述、选集能让“声名自传于后”。此时的萧统与梁武帝的思想已经拉开了差距。萧统甚爱陶渊明,希望在“悠然见南山”的境界中得到解放,这说明他的思想在经历重大变故后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升华。此时萧统再投入到《文选》的编撰,其一他的思想认识更为深刻,其二他不需要如蜡鹅厌伏事件之前那样考虑梁武帝的感受,所以萧统在此时期收入了一些虽然梁武帝不喜欢,但思想与审美性很高的作品,如刘孝标《广绝交论》等作品,使得《文选》在内容与艺术上都得到了升华,也使萧统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选圣”,其盛名流传了一千多年,直至今天。这是萧统作为选家的成功,也完成了他以选集扬名垂世的理想。

总之,萧统编撰《文选》的意图是多元的。身为太子,他既是“臣”与“子”,也是未来的“君”。这个身份决定着他的一言一行。以《文选》为巩固政权的大一统文化大典,不仅能化梁代天下,匡正文坛,也能让萧统满足自己“文学”上的喜好,发挥自己的专长。而在“继大统”无望的情况下,萧统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文选》的编撰工作中,丰富了《文选》的选文,提升了《文选》的价值,使《文选》作为选本的菁华代代相传,散发着经久不衰的魅力,也使萧统成为了一代“选圣”,扬名垂世,流芳千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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