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价值”思潮的话语霸权及其消解之道

2018-01-28 08:55胡媛媛
探索 2018年2期
关键词:普世价值普世话语

胡媛媛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211106)

所谓“普世价值”,是指“一种为普天下所有的人共同接受、并贯穿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始终,亦即普遍适用、永恒存在的价值”[1]。至于是否真的存在这种贯穿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始终的价值观念可能是难以论清的话题,但标榜存在这种价值观念的“普世价值”及其思潮认为,在资本主义历史发展中形成的“自由、民主、人权、博爱”等理念应被奉为全人类必然遵循的终极价值规范,以这些价值理念为核心构成的自由民主制度应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2]1。“普世价值”致力于弥合价值多元、价值对立所形成的理论沟壑,借助于普世化的形而上思维方式在人类的精神领域造就了一个绝对的、神圣的和恒在的理念世界,试图回应人类生存和发展的价值追问,以价值理想的圆融姿态来关注现实生活和价值体系的建构,并以此赢得世人的赞同和顶礼膜拜。在对西方社会制度的依附中,也不难发现“普世价值”所蕴含的西方话语烙印和霸权主义思维。社会转型期的价值困顿使得“普世价值”思潮得以充分地传播和扩散,依托于西方资本主义的话语主导权,逐渐演变成为一种对“价值”进行现代诠释的话语霸权理论。

1 作为一种社会思潮的“普世价值”及其演进逻辑

“普世价值”这一概念从20世纪90年代初在我国出现以来,从最初应用的伦理学领域逐渐扩展到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医学等领域,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和文化多元化浪潮的推动下,已经演绎成为一种具备成熟理论形态、鲜明政治倾向和广泛影响力的社会思潮。

1.1 “普世价值”概念的缘起与生成

从词源上追溯,“普世”一词原先并不带有任何宗教或者伦理的含义,它源自于希腊文“oikoumene”,是“家务管理”的意思,而后扩展为“凡是人所居住的地方”,亦即“世界”。在希腊化时期,希腊文明克服地域、种族和语言的差异,实现了从爱琴海地区到印度河流域的传播,建立了一个拥有共同文化主体的希腊化世界,也因此具有了“普世”的意蕴。在古希腊时期,无论是对世界本源的探索还是对知识形态的构建,哲学家们始终致力于寻求永恒不变的、同一的和必然的普遍知识,进而根据这些普遍知识来规范自己的意识活动和社会实践。尤其是在自然法思想中,“逻各斯”所代表的理性知识是支配这个世界的主宰,人类的思想和行为都受到“逻各斯”的规范。而且这种理性知识是具有普遍适用性和普遍有效性的客观存在,同样具有“普世主义”的价值意蕴。至此,“普世主义”不仅具有文化普及和世界一体的诉求,同时也是一种倡导普遍理性支配一切的主张。

基督教的普世主义思想接纳了古希腊的普世观念,并且将“普世主义”作为基督教思想的基本原则,从不同的维度丰富和发展“普世主义”的内涵。从教会论的维度来看,基督教自诩为一种世界性的宗教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传播和普及,并且打破文化、语言、种族以及社会阶层的限制,在各地方建立教会,成为“第一个可行的世界宗教”[3]557。就拯救论的维度而言,基督教普世主义笃信人人都能获得上帝的拯救,因为基督救恩是对全人类普遍适用的福音,这种“普遍拯救论”则成为一种具有普世性的信仰形态和价值追求。相较于其他宗教的“普世”情怀,基督教从组织结构到信仰追求都刻上了“普世”的烙印,成为宗教普世主义的代表。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在思想和文化革新的狂澜中,人的尊严与价值得到彰显,“人性”取代“神性”,被塑造为人类普遍的、永恒的本性,个人自由与幸福则是人类普遍的、永恒的价值追求。如果说文艺复兴是信仰与理性的相互妥协,那么启蒙运动则是不遗余力地伸张人的理性力量,使“自由、平等、博爱”等普遍价值挣脱宗教的桎梏成为人性的代名词。当然,这种普遍价值仍然延续着“普遍化”的扩张性。

“全球伦理”的问世,使得“普世主义”获得了精神与信仰的持久力量。这里的“全球伦理”,“指的是对一些有约束性的价值观,一些不可取消的标准和人格态度的一种基本共识”[4]12。根据这一定义,全球伦理是为了应对人类生存的严峻危机,超越单一宗教的局限,经由民主与平等的对话,力求为全人类寻找一种超越民族与国家视野的普遍伦理共识。今天人们使用的“普世价值”概念就是从“全球伦理”“普适伦理”“普遍伦理”等概念演化而来的。最初“普世价值”这一名词仅仅在宗教学、伦理学等学术领域讨论,从表面上看,这是西方学者为了解决人类面对的共同问题,在文明对话基础上寻求的一种共同价值。而现代意义上的“普世价值”已经经由宗教伦理的形式向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医学、战争、和平等问题领域延伸,并以世俗化的表达方式开启了话语扩张的理论疆域。

1.2 “普世价值”思潮的理论发展路向

在国内学界,“普世价值”概念最早可能出现在1995年郭洪纪的《儒学传统与中国文化建制的流变》一文,文中提出“每一种文明都含有普世价值和殊别价值两种成分以及相应的制度”[5]。此后,这一概念逐渐被国内学者们采用,并对其进行专门的阐释。直到2007年,关于“普遍伦理”“普世价值”等还只是在伦理学、哲学领域进行的小范围学术性探讨,2007年以后关于“普世价值”的争论开始兴起,成为“普世价值”思潮发展演变的重要分水岭。是年《南方周末》发表一系列“普世价值”研究的文章,并形成扩散效应。2008年5月22日《南方周末》刊发《汶川震痛,痛出一个新中国》一文,更是点燃“普世价值”论战的导火索。该文认为国家在抗震救灾中的积极行动是在“向全世界兑现自己关于‘普世价值’的承诺”,我们正同“世界一起走向人权、法治、民主的康庄大道”[6]。与此同时,一些学者则借博客、论坛等网络手段针对《南方周末》中的观点发表了数百篇评论性文章,表达了对于“普世价值”的质疑,由此形成“普世价值”争论态势。

这场争论聚焦于讨论三个问题:“普世价值”是否真的存在?“普世价值”宣扬的内容和实质是什么?“普世价值”对当代中国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三个问题的回答代表人们对待“普世价值”所持有的立场和观点,时至今日都尚未达成共识。但随着这场争论的深入,“普世价值”已经借助于对终极价值问题的讨论,以学术探究与价值判断的形式,渗透于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形成了学术话语、大众话语和政治话语相互交织的复杂局面。从学术话语层面来看,学者们主要从学术的角度对“普世价值”概念进行客观解读和分析,并不带有政治意图。从大众话语层面来看,“普世价值”经学者们的引入和传播,逐渐成为一部分知识分子、大众媒体和普通民众的话语。他们使用“普世价值”来表达奥运精神、抗震救灾精神、“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等带有共识性的情感、观念或行为。从政治话语层面来看,“普世价值”鼓吹者用抽象的人性价值来表达现实的政治诉求,宣扬西方资产阶级的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颠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道路,取代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因而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特性,并以其强大的传播力对社会产生广泛的影响,成为一种追求西方式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的社会思潮,与新自由主义、“宪政民主”论、意识形态终结论等社会思潮形成“组团”之势。对此,我们需要警惕和批判的正是这种宣扬西方“普世价值”的政治意识形态及其社会思潮。

1.3 “普世价值”思潮的理论场域及其转向

在多元价值观念碰撞和新旧思想体系交替的混乱中,“普世价值”已经寻找到了立足的理论场域,构建了一个类似于最高范式的具有必然性和普遍性的理论空间,并且以道德规范与社会伦理的形式占据了道义和伦理的制高点。

在伦理学领域,“普世价值”植根于“全球伦理”的普世化吁求,是在平等对话和友好协商的基础上为全人类寻求一种超越文化差异的普遍道德原则、伦理共识和伦理底线。“普世价值”在全球伦理的制度化过程中,站在非宗教传统的立场上,不仅克服了宗教信仰的保守与局限,更彰显出极强的包容性、开放性和超越性。在哲学领域,“普世价值”跻身于“价值”范畴当中,从抽象人性的逻辑起点出发,超越具体历史条件和社会实践的限制,作为符合全体人类社会恒久或终极需要的共同价值而存在。从哲学范畴的逻辑规定性来看,“这个价值范畴就是对于绝对性、唯一性、整体性、一元性的价值的概括表述”[7]。正是在哲学研究的学术框架中,“普世价值”奠定了其基础性的理论形态,逐渐向文化学和政治学领域拓展。经济全球化赋予了“普世价值”在文化学领域扩张的动力。在意识形态对立、文明冲突、文化差异和价值矛盾的困境中,“普世价值”试图制造出文化多样性发展的共性结构和文化表达的终极形式。在政治学领域,“普世价值”在淡化意识形态的基础上,将西方民主政治理念和社会制度模式理想化、抽象化为人类社会的终极归宿,并提出“世界人权”“普适民主”“利益共同体”“政治自由”等具有“普世性”的政治原则和价值观念。总而言之,“普世价值”一方面期望通过对现实问题的关切和回应来发挥排忧解难的功能,并且致力于塑造新的话语体系;另一方面,从“共同人性”的高度来回答人们所面临的价值困惑和思想困境,以此赋予该理论体系存在的合理性和发展路向的逻辑自洽。

在当前国内,“普世价值”思潮与其他新自由主义思潮相融合,不断转换手法、变换形式,借解读中央重大决策再度活跃,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在思想文化上,“普世价值”思潮借解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契机,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普世价值”观混为一谈,认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将“普世价值”中的“民主、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重要理念囊括其中,因而是中共突破传统意识形态认知而“与时俱进”的产物,并不是中国特色。在政治上,“普世价值”思潮借解读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总目标和重大任务”的契机,鼓吹西方宪政制度是现代政治制度的基本框架,因而西方宪政民主模式是社会主义应当遵循和发展的政治法律价值,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必然要依循西方宪政发展的道路才能真正实现现代化的目标。不难看出,这种主张其实质就是用西方的“宪政民主”来否定、取代人民民主专政。

由此可见,“普世价值”开始沿着语言解释学的话语范式与西方宪政模式的发展路径对自身进行理论改造,致力于在实践语境中获得话语垄断的新形式,并借助于价值幻象的臆造,逐渐构筑起隐蔽的意识形态堡垒,已然成为中西方话语权争夺和意识形态暗战的理论阵地。

2 “普世价值”理论确证过程中的话语权形塑

话语是人们进行思想交流和沟通的工具。马克思认为“话语中充满神秘的力量”[8]894,它背后体现着一种权力关系,而这种神秘的力量就是话语权。话语权是利益主体的“声音”,是利益主体对话语内容、话语形式、话语方向的主导权和实际影响力。话语权力并不能自我生成,“普世价值”的话语霸权依赖于对自身理论的建构、阐释和语言学的包装。“普世价值”以关切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价值命题形式存在,由于在“抽象人性”的逻辑起点上预先设定了“恒定不变”的价值主体先验地位,垄断了价值标准的制定权、解释权和评判权,在价值观话语体系的厘定中逐渐占据了霸权地位。

2.1 “抽象人性”构成社会历史基本原则的绝对理论

“人性”围绕着揭示“人的本质”而展开,贯穿于自由、平等、理性等范畴当中,是构成西方思想体系和价值观念的核心要素。在西方的思想体系中,自然法则规定整个世界的秩序,人可以凭借理性认知自然法则,并且受到自然法则的支配。“天赋人权”和“自由、平等、博爱”都体现着自然法和人性的内在原则,因而是神圣的、普遍的和永恒的。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取代封建主义生产关系的过程中,资产阶级不断将自己的利益普遍化为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将自己的价值观描绘成唯一合乎人性、有普遍意义的价值形态。然而,抽象人性论超越具体的社会实践和历史条件去解释“人的本质”,在此意义上的人是丧失社会性、实践性的抽象人。马克思认为:“人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9]135换言之,人的本质存在于生产实践活动所创造的社会关系当中,是随着社会实践的改变而变化的,脱离了社会实践,丧失了社会性和阶级性的人是不存在的。然而,在资产阶级眼中,“人类的使命就是遵循理性和自然法则,或者说就是在‘自由、平等、博爱’等价值原则基础上,建立符合人性的社会制度”[10]。

“普世价值”论者认为,“作为普遍存在或类的存在比个体存在、特殊存在要更真实,更具有意义”,“人是一种类存在物,具有类的本质或普遍性。这是普世价值存在和发生作用的最深厚的根基”[11]。因此,“普世价值”在资本主义的抽象人性论中扎下根基,将立足于抽象人性基础上的自由、平等、人权、正义、博爱等承载着西方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念以普遍知识的结构呈现,提炼出人类价值追求的普遍意义,从而制造出超越物质基础和社会历史的永恒价值标准。从方法论层面上来看,“普世价值”把从这些脱离了现实生活的个体中抽象出来的共性和一般性,当作现实中的普遍人性,再从这些抽象的普遍人性出发建构理想的价值标准和制度模型,以此来衡量现实的社会发展。显然,这种将事物的共性与个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相割裂开来的做法是典型的形而上学方法。

可见,“普世价值”主张抽象人性是构成社会历史基本原则的绝对理论,一方面将“抽象人性”上升到衡量社会历史进程的最高尺度,以期获得关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解释权和评判权;另一方面认为西方自由民主的社会制度已经到达了人类理想的终极状态,企图淡化由抽象人性所衍生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内在矛盾和现实问题,从而在思维演进过程中推演出意识形态终结和历史终结的假象。

2.2 价值主体“恒久不变”的普遍逻辑

“价值所描述的是客体依赖主体的需要、欲望、目的的关系属性”[12],这也就意味着“普世价值”作为一种价值形态也表现为主客体之间相互作用关系的动态运动过程。因此,“普世价值”要想存在就必须首先找到一个主体依托。

“普世价值”自称是“以人类为主体的价值”[13],它的自命不凡之处正在于极力宣扬普世情怀,主张以满足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和普遍需要为己任。这种意图背后反映出“普世价值”对个人、民族和国家等具体利益的漠视,在抽象人性论的基础上虚构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并在认识论意义上进行利益普遍性的塑造。“普世价值”进行了这样的逻辑设定,“即当价值主体的地位与作用恒定不变的时候,对价值客体的认识以及价值实践的路径,就完全有可能按照预先设定的方向与模式发展”[14]136。换言之,人类这个价值主体只有始终处于“恒久不变”的状态,普世价值才能存在并且满足全人类的共同需要。然而,人类的存在始终处于历时性与地域性的运动变化过程中,并且在此过程中凭借对自身的确证和认识构建人与人、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因此,“普世价值”虚构的“利益共同体”突破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借由普遍化、绝对化和神圣化的价值追求来表达现实的利益需求,看似是主张全人类的共同需要,实际上是以资产阶级的特殊利益来否定和取代多数人的根本利益。简言之,“普世价值”恒久不变的主体是资产阶级本身,并逐渐强化资产阶级作为价值主体的先验地位和作用。

由此,“普世价值”根据资产阶级作为价值主体的普遍逻辑,不仅证明了资本主义价值观念的合理性,而且强调价值主体对于价值客体的绝对支配作用,也就是资产阶级根据自己的利益需要和价值诉求享有对价值客体进行审视和评判的绝对控制权。而这种“先验论”的逻辑预设尽显“普世价值”对其先天理论缺陷和霸权式话语色彩的欲盖弥彰。

2.3 价值定义与制度评判的唯一标准

依托于伦理学、宗教学、哲学、文化学和政治学等社会科学的学理支撑,“普世价值”思潮具备了强大的生产能力、传播能力和渗透能力,迅速抢占了价值观话语体系的理论高地。在当前国际话语体系当中流行的诸如民主、人权、法治等概念、理论以及实践形式绝大多数都被“普世价值”囊括其中并由资本主义的话语方式主导。它们依循自身的理论基础和思维逻辑包装和建构了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这套价值体系依托于西方意识形态成为价值定义与制度评判的唯一标准,从而实现了“普世价值”的话语霸权。

“普世价值”论者的核心词及其展开的核心话语是以“民主”为核心建构的一套话语体系,认为西方的“民主”已经成为世界政治文明发展的重要价值,所以对民主这一价值的定义权以及对民主制度的评判权应当被西方国家所主导。因此,按照“普世价值”的话语逻辑,西方世界凭借着对民主的首创和实践,极力宣扬西方的民主观念是最进步和最人道的,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是唯一拥有合法性的政治制度,也是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最优良的政治实践形态。在这种语境中,西方的民主与自由、人权、平等、公平等一切美好的价值联系在一起,它们代表着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并成为制度评判的唯一标准。正如“普世价值”宣扬者所声称的那样“当今世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凡是经济发达、国力强盛、人民生活富裕幸福的国家,几乎都是民主国家。这足可证明:自由、民主、人权、平等、博爱、法治等价值,是全球人类普遍适用的价值”[6]。经过“普世价值”的精心包装,“民主”由一些特定国家在特定历史时期所累积的政治实践经验上升为全人类的经验,并且还代表着人类未来政治发展的价值取向。自此,“民主”演变成为一种超阶级的、绝对的、永恒的价值,而民主制度是可以在全世界推广的最优良和最有效的政治制度模式。在关于“人权”的问题上,中西方的思想对立尤为明显。在“普世价值”话语霸权的推波助澜下,西方不仅掌握了人权评判标准和规则制定的主动权,更挤压了非西方国家“人权”话语的生存空间,尤其是广大发展中国家不得不接受西方世界的恶意贬低和强势干预。

“普世价值”所构造的价值原则虽然指向“全人类共同价值”,但是只考虑到它们对实践活动的指导和支配,而有意回避这些价值原则产生及作用的条件与范围,看似固守了社会实践活动的规律,实质上以“决定论”的思维方式将价值原则和规范凌驾于客观规律之上,并且强化了价值标准的绝对化与教条化倾向。可见,如果用“普世价值”来指导和规制我们的现实生活和社会实践,就必然会消除客观规律和自由意志的作用,使鲜活的生命活动蜕变成死板僵化的价值范式。

3 “普世价值”思潮的西方核心话语及其目的

“普世价值”立足于抽象人性论的理论根基,预设资产阶级的价值主体先验地位,将西方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精心构造为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形态。作为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代名词,“普世价值”将“自由、民主、平等、博爱、法治、人权”包装成话语标识,以“趋同论”推导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殊途同归的结论,既掩盖了话语霸权的强势与凌厉,又淡化了意识形态的阶级属性,其背后是将世界潮流引向西方社会制度与价值崇拜,巧妙地实施着颠覆马克思主义并削弱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功能的政治目的。

3.1 倡导“自由民主法治”的话语标识

“普世价值作为全球人类共同遵循的价值观念体系,包括了一些基本的价值理念和共同的价值原则。”[15]“自由、民主、平等、法治、人权”正是“普世价值”论者所宣扬的基本价值理念,已经“在我们今天的各种制度安排、政策制定和行动决策中都在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指导作用”[16]。

从“普世价值”产生和发展的现状来看,这是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以及“颜色革命”后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潮,西方资本主义在意识形态对抗中获取了一时之利,体验到了价值观念输出和意识形态扩张的成效。“自由、民主、平等、法治、人权”等价值观念就是“普世价值”用来掩人耳目的话语标识。首先,融合在“人权高于主权”“全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普适民主”“人人生而平等”等西方国家大肆鼓吹的口号中,这些价值观念早已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价值标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其次,有些学者从文化的角度出发,主张将中国传统价值纳入“普世价值”的范畴,诸如认为中国儒家文化中的“仁爱”精神与西方文化中的“博爱”思想一样都具有“普世性”。这样,“普世价值”既取得了存在的合法性,又将自己包装成一种“普遍真理”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最后,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土壤中生长出来的价值原则被渲染为代表着世界各国社会发展的趋势。譬如,明确提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方向是自由市场经济,大肆宣扬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前景是“宪政民主”制等。

因而,“普世价值”借助“价值共同体”的形式,采用“去意识形态化”的手法,将意识形态元素从人们的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及其满足方式当中剥离出来,将限定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中的自由、民主、人权、平等以一般价值追求的形式呈现。而“普世价值”也正是借助于“自由、民主、平等、博爱”“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等“无公害”标识迎合了西方意识形态扩张的需求,隐遁在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身后,竭力推销“全盘西化”道路的政治主张,并把攻击的矛头对准社会主义制度,奢望篡改和取代社会主义的思想根基和价值取向。

3.2 坚持“趋同论”的去意识形态化

“趋同论”是20世纪30年代西方学者提出的一种社会发展理论。它的基本观点是否定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科学论断,而主张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相互学习和相互借鉴中“趋同”于一种既非资本主义亦非社会主义的“新制度”。20世纪80年代“趋同论”在我国开始传播,并在20世纪90年代与“普世价值”论结合。“普世价值”以“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形式出现,消弭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在发展道路和价值观塑造方面的差异性,主张价值观念和价值原则的共性与共享,这其中同样蕴含着将社会主义引向资本主义的“趋同论”思想。

“普世价值”论者坚持认为,人类的不同群体在社会实践和价值观念上有着相似性和共通性。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和科技进步的推动下,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越来越多,寻求解决的路径必然会越来越相似,这也就意味着社会改革的方向和政治发展的模式会越来越“趋同”。经过“普世价值”的理论包装,西方民主制度不仅具有普遍适用性、普遍永恒性和普遍必然性,更是人类在生活实践中所创造的优秀文明成果,被冠以“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理所当然的成为人们都要接受和遵循的制度模式。自由民主制度成为解决一切重大问题的“良药”,以最完美的方式终结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和意识形态发展的进程。因此,在极力美化西方社会制度的同时,“普世价值”论者将中国的改革开放标榜为是对“普世价值”的实践印证,是中国走向普世民主的必然过程,社会主义最终都会在历史进程中通过市场化和民主化的改革而倒向资本主义自由民主制度的怀抱。“普世价值”以“社会发展趋同论”的方式宣扬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文明发展的殊途同归,也一并反驳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必然取代资本主义的科学论断。

“趋同论”抓住了经济全球化和现代科技革命中社会主义改革对资本主义长处的学习与借鉴等现象,将其夸大为是社会主义制度向世界的“接轨”,从而淡化了意识形态的阶级属性,抹杀了两种社会制度的本质区别和根本对立。这种看似“中庸”的思想带有极强的隐蔽性和欺骗性。而“普世价值”正是利用这种隐蔽性,为西方民主制度输出营造了广阔的话语空间,用“去意识形态化”的手法将经济全球化趋势演变成为民主全球化,其本质目的是促使世界社会制度趋同于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制度。然而,无论是多么“温和”的口吻和方式,都难以掩盖“普世价值”入侵非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凌厉攻势。

3.3 削弱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主导功能的话语目的

中国的“普世价值”论兼收并蓄了新自由主义、人本主义、普遍主义、新儒学等社会思潮的核心内容,并借助于学术论域逐渐形成了一定的话语范式和思想体系,经过大肆的传播和渲染,已经拥有了一些追随者。“普世价值”论与当下资产阶级进行意识形态全球扩张的利益需求相契合,既体现了垄断资本主义的阶段性特征,又迎合了西方资产阶级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意图,成为西方资本主义攻击社会主义的话语武器。

在中国,“普世价值”的推崇者们将带有资本主义性质的自由、平等、人权、法治等作为标准来衡量和指导社会主义实践。他们推崇西方的个人主义,利用资产阶级永恒的、绝对的、普遍的“天赋人权”思想来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非永恒、非天赋并且建立在社会历史条件基础上的人权观;他们认为私有制是最符合人性的经济制度,因而是合理的、普世的,所以中国应该摒弃公有制而实现产权全面私有的自由化市场经济制度;他们利用西方资本主义的三权分立制、多党制、议会制来歪曲和攻击无产阶级专政,将社会主义制度与民主相对立,提倡在政治领域进行“宪政改革”;他们将西方的自由、民主、人权、博爱等理念吹捧为全人类共同的核心价值,以此来弱化和取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上种种无不表明“普世价值”思潮企图将马克思主义驱逐出当代中国,并颠覆社会主义制度的政治目的。在社会主义国家里推行“普世价值”会引发的后果我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戈尔巴乔夫按照资产阶级自由、民主、平等等“普世价值”来改造苏联共产党和社会主义制度的结果是引发了社会的动乱和国家的分裂,最终酿成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的历史悲剧。

“普世价值”思潮与新自由主义、宪政民主论、意识形态终结论等反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逆流交汇在一起,实质上是资产阶级“和平演变”战略的当代语式。它的使命就是消解国家独立的主权意识和民族意识,从而破坏社会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认同、文化认同、制度认同和国家认同。“普世价值”传播的实质“是西方意识形态针对特定对象展开的思想渗透,是新的历史条件下我国意识形态斗争的突出表现”[17],如果任由人们陶醉于这种“乌托邦”式的价值幻想当中而自得其乐,无疑会丧失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阵地。

4 国内“普世价值”思潮的消解之道

在“普世价值”思潮对意识形态领域的入侵中,不同社会制度之间的矛盾对立愈加分明,一旦主流意识形态失去主导地位,那么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必然面临成为“支流”甚至沦落为“末流”的风险。由此可见,在意识形态营垒的对立中衍生出主流意识形态复兴的现实诉求,只有遵循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才能消解“普世价值”思潮的话语霸权。

4.1 构筑社会主义的“中国价值”和“中国话语”

作为西方资产阶级价值观,“普世价值”代表的是西方垄断资本的利益,即便借助于人类价值理想的光鲜外表,也难以掩盖它维护资本主义核心利益和话语主导权的理论内核。自由、民主、平等、法治从来不是抽象的概念或符号,虽然它们被资产阶级用来描绘“普世价值”,但是作为人类社会普遍的价值追求,它们并不被资产阶级所专有,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下,在不同的历史情境中,这些价值理念具有不同的内涵外延和实现形式。如果奉某种特定内涵与外延的价值观念为唯一的判断标准,则成为一种独断的话语霸权。

消解“普世价值”的话语霸权,需要坚守马克思主义的话语阵地,“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18]。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既要坚守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直面价值观念多元化和包容性的问题,又要将实践的创新性和策略的灵活性相结合,最终回归到对社会历史和现实生活的关切与回答当中。当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本质内涵集中体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当中,因此核心价值观建设必然要积极融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并从中获得理论支撑、制度保障和实践动力。

首先,从理论根基的层面来看,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洞悉西方“普世价值”的意识形态陷阱,增强对错误思潮的辨别能力和抵御能力。从社会思潮泛滥的现状中厘清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被弱化的具体原因,反思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之所以遭受质疑和挑战的真正根源,揭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颠覆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险恶用心。其次,从制度保障的层面来看,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为每个人的全面发展创造物质条件;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满足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愿望和要求;社会主义法制保障了每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最后,从实践创新的角度来看,打破陈旧的理论教条和思维模式的禁锢,在更为开放的空间中增强核心价值观的实效性与时代性。以加大核心价值观的宣传教育为突破口,巩固价值观自信的文化根基、树立价值观自信的主体认知、建立核心价值观的认同机制,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汇聚为精神力量并且转化为物质力量从而被人民群众自觉认同和践行。

更为重要的是,在形形色色的价值观念和社会思潮的浊流中,澄清主流价值观的话语误区和盲区,克服多元话语的现实困境,不断创新和丰富核心价值观的话语内容,强化核心价值观的话语传播,使其成为阐释“中国特色”“中国价值”和“中国担当”的“中国话语”。总而言之,只有在深刻把握新时代我国理论和实践主题的前提下,构建起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方向一致、价值相通、理论呼应的思想体系,才能够彰显价值观话语的规律性和科学性,才能够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价值引领功能,使之成为维护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思想堤坝。

4.2 构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价值”

在由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话语体系当中,中国的和平崛起一度遭受极大歪曲和恶意攻击,在诸多问题上不可避免地与西方国家产生激烈的话语对抗。在这种背景下,只有拥有国际话语权才能参与制定公平的运行机制和评判规则,才能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塑造良好的国际形象。“共同价值”思想集中体现了中国的价值自信、文化自信和制度自信,是中国积极构建对外话语体系,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国际话语权的重要举措。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要求是实现经济利益的共赢共享、政治制度的包容共存与合理借鉴,而最关键的是建立能够维系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共同精神和价值共识。共同体内成员的“共同精神”越牢固,共同体就越可靠。一旦“价值共识”断裂,“共同精神”也就随之消散,共同体必然解体。由此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必然蕴含着关乎全人类福祉的“共同价值”的出场。“共同价值”区别于“普世价值”基于抽象人性论的前提假设,以历史的、现实的人的本质为逻辑起点,在尊重不同国家和地区发展水平与模式的特殊性基础上主张求同存异,站在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和共同利益的高度,从命运共同体的视角出发提出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的科学价值论断。它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合作共赢、和平安全和繁荣发展为现实目标,主张通过协商对话、协作共建的实践方式来解决人类面临的共同难题。面对多元文化的价值冲突,“普世价值”企图抹杀其他民族文明特殊性以达到“整齐划一的同一状态”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唯有在承认和尊重文明多样性的基础上,站在人类整体利益的高度寻求各个文明的“共同价值”,才能在价值视域中产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通价值追求。

“共同价值”所蕴含的内容对人类共同体中的所有主体都具有共同的话语效用,他们在共同交往、共同体验和共同分享的基础上,寻求价值诉求与话语导向相统一,形成具有“共识性”的表述。“共同价值”话语在社会历史发展现实的基础上来注解自由、民主、人权、正义等基本价值,同时兼顾人类社会的整体概念和个体意蕴,并将整体和个体的价值要求置于同一语境当中,体现出强大的话语融合能力和对多元话语主体的兼容能力。因此,形成共识的方式并不是要求所有主体都按照某一特定的模式去实现自由、民主、人权,而是全世界人民都享有并恪守平等的话语表达权利和清晰的话语表达边界,在自主维护自由、民主和公平等价值的过程中相互理解并相互支持。这也就意味着放弃“普世价值”的排他性、唯一性和狭隘性,转而通过宽容、理解、协商与合作的方式在话语主体共同参与的过程中形成“共识性”的表达,以此来促进不同价值诉求的兼容共生。当然,“共识性”的话语表述只是“共同价值”话语表达的基础,更为关键的是从价值自信和文化自信的高度,借助于自身的传统文化资源来夯实话语基础,通过宜于表达、易于理解的方式诠释中国故事背后的价值真谛,从而充分体现“共同价值”的中国话语特色。

5 结语

“普世价值”论早已背离了人们对于价值理想的美好追求,借助于西方资本主义的话语主导权,逐渐演变为一种以西方民主制度为核心的话语霸权理论,从而成为意识形态对抗的话语工具。因此,抵御“普世价值”的恶意渗透,就必须借助具有自身特色的价值体系和话语体系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进行有效阐释,并从中提炼出真正的“中国价值”和“中国话语”,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价值”向国际社会传达具有中国特色的价值观话语,从而打破“普世价值”话语霸权格局,进而改善中国的国际形象,促进全球文明发展的公平正义。只有如此,才能拂去“普世价值”思潮营造的思想迷雾,向世界表明中国是维护人类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的重要力量。

[1] 汪亭友.“共同价值”不是西方所谓“普世价值”[J].红旗文稿,2016(4):8-10.

[2] 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M].黄胜强,许铭原,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4] 孔汉斯,库舍尔.全球伦理:世界宗教会议宣言[M].何光沪,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5] 郭洪纪.儒学传统与中国文化建制的流变[J].青海社会科学,1995(05):75-81.

[6] 本报评论员.汶川震痛,痛出一个新中国[N].南方周末,2008-05-22.

[7] 李鹏程.对“普世价值”的哲学理性思考[J].人民论坛,2015(05):74-77.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0]梁孝.抽象人性论、“普世价值”和美国文化战[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7):61-66.

[11]皮家胜.普世价值辨考[J].江汉论坛,2009(8):40-44.

[12]刘吉发.从价值主体性维度看“普世价值”何以不能[J].政治学研究,2009(5):84-91.

[13]郭明俊.普世价值的性质及其基本理念刍议[J].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9-11.

[14]汤荣光.普世价值论辩缘起与走向[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

[15]郭明俊.论普世价值的基本特征[J].延安教育学院学报,2003(2):26-28.

[16]胡玻.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及现实意义[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63-67.

[17]侯惠勤.“普世价值”的理论误区和制度陷阱[J].求是,2017(01):57-59.

[18]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17-10-28.

猜你喜欢
普世价值普世话语
思想“陷阱”与消解之道——论“普世价值”思潮对青年大学生的挑战冲击及策略应对
现代美术批评及其话语表达
以书之名:《岛上书店》叙事中的虚构与真实
“普世价值”正在失去秀场
儒家伦理思想的当代价值
西方“普世价值”注定只是“南柯一梦”
普世价值论
普世价值论
中国应完善自己的话语体系
话语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