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谕 (延安大学 716000)
秧歌是陕北农村最流行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陕北有一首民谣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人们扭秧歌的生动情景:“吃饭端个黑老碗,粗布衣衫身上穿,锣鼓唢呐哇一声,扭起秧歌拧烂脚”。由此可见,秧歌是广大劳动人民的艺术,也可看出群众对它的喜爱程度。秧歌这种艺术形式源远流长,据考证,它与我国周代以及春秋战国时很流行的傩仪有关。傩仪本是一种驱鬼辟邪的宗教祭祀仪式,经过历代人民的创造发挥,才逐渐演变成如今以娱乐为主的民间艺术形式。
传统的陕北秧歌形式多样,有单纯配合音乐扭动的秧歌舞,也有唱扭相结合的秧歌剧;有三五个人表演的秧歌小剧,也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广场秧歌。秧歌主题也是丰富多彩,有表现平时农忙的,表现某个典型人物的,也有表达男女爱情的等。由于创作秧歌的群众文化程度有限,一些秧歌的内容不免粗鄙庸俗,人物形象刻画不够细腻多样,因此,文艺工作者刚到延安时并未对这种民间艺术形式投向过多的目光。
1942年5月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毛泽东在会上鼓励文艺工作者下农村、下工厂、下部队,鼓励他们走进有深厚群众基础的工农兵队伍中去。在明确文艺要为最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方向后,民间艺术形式受到文艺工作者的关注和重视,秧歌自然也不例外。1942年9月23日,丁里的《秧歌舞简论》在《解放日报》上刊登,这是文艺工作者首次从专业的角度对秧歌进行研究。丁里指出:“歌舞剧与秧歌剧有本质上的不同:前者是剧,后者是舞;前者是更高级更复杂的艺术样式,后者则属于广大群众所共有;前者是以艺术文学的诗歌为主体,后者以形象为主体。”
从艺术实践上,“鲁艺”率先相应“走出小鲁艺到大鲁艺去”的号召,积极下农村、下基层、下部队,将一系列形式精彩多样、内容浅显易懂的秧歌作品带到群众中间。起初,这些文绉绉的艺术工作者也很犯愁,该如何创造出让群众爱看且看得懂的作品呢?后来转念一想,既然是为群众演出,不妨请群众来出出主意。于是,文艺工作者充分听取群众的意见,慢慢地对作品的表现形式有了清晰的认识,一台台有绸扇、有花鼓、有毛驴、有旱船的大秧歌与群众见面了。戏剧家张庚回忆道:“大出我们意外的是,群众不仅看懂了,而且还爱看,秧歌队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鲁艺的带头创作和偶然尝试为今后新秧歌运动的开展指明了方向,其他文艺团体纷纷成立秧歌队,为群众演出了大批精彩的秧歌剧。从那以后,“不仅每年的元旦、春节都要闹秧歌,就是其他节日如红五月、十月革命节以及其他重大的国际、国内政治活动,只要一号召,秧歌队的大旗就打起来,走向街头、广场”。
为了进一步扩大新秧歌运动范围、革新秧歌创作,诸多专业文艺团体深入基层、走进群众,把文艺作品带到乡村,让群众来检验作品好坏。以鲁艺、西北文工团、中央党校、联政文工团的秧歌队影响最大,其中又数鲁艺最受欢迎。
1943年的春节,鲁艺组织150余人的秧歌队,深入杨家岭、中央党校、文化沟等周边乡镇和村子开展演出。其中,由王大化和李波主演的《兄妹开荒》最受群众喜爱,编剧路由以陕北秧歌鲜活灵动的形式,结合黄土高原淳朴厚实的内涵,幽默诙谐地反映了边区人民的生活风貌,甚至连毛主席、朱总司令等领导人看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此后,鲁艺秧歌队经常下乡为群众演出《拥军花鼓》、《快板》、《二流子变英雄》等优秀作品,很快,群众对秧歌的曲调便耳熟能详了,凡是鲁艺秧歌队出现的村落,群众都奔走相告“鲁艺家来了”。
1943年底,延安专业文艺团体的秧歌队陆续下乡,到1944年春才相继回到延安。在这几个月里,文艺工作者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深入乡村,与群众畅谈生活、交换思想,为今后的作品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几个月的时间里,秧歌队演出上百场,搜集民间曲调数百个,创作剧本几十个。特别是民众剧团——党中央在延安成立的第一个戏曲剧团——将秧歌剧从延安带向陕甘宁边区的各个地方,逢乡就入,逢村就演,他们的足迹踏遍了许许多多的村落,是一个累计下乡次数最多、行程最长的剧团。
延安的秧歌剧从“鲁艺”走向了民间,走到了人民中间。在鲁艺秧歌队的影响下,延安各地纷纷成立秧歌队。据统计,当时全边区有各类秧歌队949 个, 平均每1500人左右就有一个。从1943年至1944年上半年,各地秧歌队“创作并演出了三百多个秧歌剧,观众达八百万人次。”秧歌剧之盛况可见一斑。最有影响的是延安市民秧歌队,这支秧歌队伍人数最多、规模最大,演员中包括市民、商人、匠人、店员等各行各业的群众,人数达到400余人。在1944年的春节,延安市民秧歌队共演出9天,演出场次达15场,观众多达4万余人。
除此之外,安塞县也组织秧歌队30 多个, 甘泉县荣院拥政爱民宣传队春节期间公演秧歌舞18 场、秧歌剧20 场, 庆阳地区三十里铺的秧歌结合着耍社火、演乱弹、舞狮子龙灯也闹得很红火。
1945年1月,边区召开群英大会,许多为新秧歌运动做出贡献的人都获了奖,更加推动延安的秧歌运动有了新的发展。一是秧歌盛会不断,高潮迭起,群众表演热情十分高涨。在一年一度的春节里,各个秧歌队伍开展向群众拜年活动,演出《军爱民、民拥军》、《夫妻识字》、《货郎担子》、《张小娃过年》等,热闹的大秧歌为边区150万人带去了节日的祝福,整个延安笼罩在欢天喜地的氛围当中。二是群众创作积极性高,优秀秧歌作品的宣传和推广工作被提上了日程,《解放日报》及时刊登群众创作出的好剧目,如成荫的《打得好》、贺敬之的《栽树》、马可的《夫妻识字》等。三是对秧歌的艺术研究工作日益活跃,当时著名的作家和评论家艾青、周扬、冯牧、周立波、张庚等针对秧歌艺术发表了独到的见解和分析,在延安和边区的报纸杂志上有关秧歌运动的报道和文章有百余篇之多。
1943年在延安兴起的新秧歌运动是现代文艺史的一大盛事,它第一次继承、创新和发展了秧歌这一民间艺术,将古代粗鄙、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文化改造成为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它不仅在内容上贴近群众、贴近生活,让占人口大多数的文化程度不高的工农大众都能够完全看懂秧歌演出所要表达的意思,而且艺术形式多样,无论是几人的秧歌小剧还是人数众多的大场子秧歌,都带给群众欢乐的氛围和震撼人心的感觉。总之,延安时期的新秧歌运动处在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位置,为将来的新文艺发展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1]艾克恩.延安文艺运动纪盛[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2]张庚.回忆延安文艺座谈会前后“鲁艺”的戏剧活动[J].戏剧报, 1962, (5): 6-7.
[3]李焕之.延安新秧歌舞运动产生的前前后后[J].新文化史料,1981, (2).
[4]苏一平、陈明.延安文艺丛书•秧歌剧卷[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1987.2.
[5]陈晨.延安时期的新秧歌运动[M].河北:文史精华, 20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