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式的研究综述

2018-01-27 11:44:35贵州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550000
大众文艺 2018年2期
关键词:王力介词宾语

陈 佳(贵州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550000)

一、引言

处置式作为汉语的一种特殊的句法现象,是现代汉语最重要的语法格式之一。在《汉语大字典》中,“处置”二字有两个意思:(1)处理:处置得宜。(2)发落、惩治:依法处置。1黎锦熙(1924)从形式上定义处置式,即“提宾”。王力(1943)2从意义上定义处置式,即“施行”;吴福祥(2006)3还还提出了“广义处置式”、“狭义处置式”和“致使义处置式”。此外,王力(1943)、舒华龙(1983)、周大璞(1991)等人还提到了处置式的关键字,即“将/把”字。但时至今日,笔者发现学界对于处置式的来源问题依然没有统一的认识。因此,为了在前人的基础上更好更深入地研究处置式,下面我们就处置式以往的研究进展做一综述。

二、处置式的提出及其特征

黎锦熙(1924)开始研究“把”字句,是有关于“把”字句的最早研究。黎锦熙从句法结构入手首创了“提宾说”,认为“把”字将原先位于动词后的宾语提到了动词前。4

王力(1943)首次提出了“处置式”这一术语,从结构形式和句式意义两方面作出说明,在意义上他除了继承黎锦熙(1924)年提出的“提宾”外,还认为“把”字所介绍者是一种“做”的行为,一种处置,可英译为“execution form”。5王力(1954)又补充道,在叙述词原来的位置加一个助动词“把/将”字,从而把目的语放在了叙述词前,即表一种处置或支配。6

施承基(1953)认为处置式的句子还有另一种形式,如果表示相助或损害的意义,“把”字和“给”字可以连用,例如:(1)他把米给那个工人送去。(相助)(2)小弟弟把茶杯给打破了。(损害)7

舒华龙(1983)认为,处置式是说话的人用介词“把”或“将”把宾语提前以强调宾语的话,别的语言很少有处置式。因为处置式具有处置的意思,所以和普通的介宾结构不一样,但后来处置式的发展也有并不表示处置的。他提出了新观点,别的语言很少有处置式,且处置式后来可不表处置义。8

周大璞(1991)认为,处置式指有介词“将”和“把”的句子;唐以前没有处置式,唐以后,动词“将”和“把”逐渐虚化为介词,便产生了处置式。9

蒋冀骋和吴福祥(1997)认为处置式具有语义上的处置性,宾语的有定性,谓语动词的非光杆性以及与受事主语句的相关性。10

黄伯荣、廖序东(2000)认为处置,指谓语中的动词所表示的动作对“把”字引出的受事施加影响,使它产生某种结果,发生某种变化,或处于某种状态。并且,“‘把’字句又叫处置式”。11

吴福祥(2003)在1996-1997年曾利用唐宋时期的白话语料讨论过汉语处置式的来源和形成,认为汉语处置式经历了“连动式〉工具式〉广义处置式〉狭义处置式〉致使义处置式”这样一个连续的发展过程。12

石毓智(2004)认为,处置式产生于动补结构的建立,很多动宾短语不能带受事名词,所以必须出现在谓语动词前,而这引起的表达歧义,就用一些语法标记来标识谓语动词前的名词性成分的语义角色。他还提出了一个新的名词“不发达的处置式”。13

蒋绍愚(2005)认为,不用“处置式”这一名词,而用“把字句”,则不足以概括近代汉语中的这类句式,一些语法著作认为“把”字的作用是把动词后头的宾语提前,但这种说法并不能概括后来的一些“把”字句。14

由上总结,笔者认为应从形式和意义上认识处置式。形式上,如黎锦熙(1924)简言的“提宾”,王力(1943)具体而言“用一个介词性的动词把宾语提到动词的前面”,并且这个词是“把”或者“将”字;从意义上讲,如前面多数学者所提及的处置义,以及施承基(1953)认为既表相助又表损害。除此之外还有三点,一是舒华龙(1983)提到的,别的语言中很少有处置式,说明处置式是汉语的一大特色;二是周大璞(1991)认为,唐以前没有处置式;三是“提宾”的介词,多数学者认为是“将”或者“把”字,但蒋绍愚先生以及黄伯荣、廖序东(2000)却并没有只局限于这两个字,这中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发展,我们将对其进行以下讨论。

三、处置式的发展

“处置式”自王力(1943)提出以来,“把/将”字句便成为语法研究的热点。但时至今日,人们对于处置式的来源问题依然没有统一的认识,目前有关处置式的来源,主要有以下三种不同的观点15:

(1)认为起源于连动句式。持这一说的有王力(1954)、祝敏彻(1957)等。

(2)认为起源于介词“以”字。持这一说的有P.A.Bennett(1981)和陈初生(1983)等。

(3)认为一部分来源于“以”字结构,一部分起源于“连动式”。持这一说的主要有太田辰夫(1987)和梅祖麟(1990)等。

由上我们可以看到“以”字是否作为处置式的起源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如果我们承认了“以”字是处置式的起源,那么再论证一下“连动式”是否也是起源就可以判断处置式起源于何处;但如果我们先论证了“以”不是处置式的起源,便也否定了上述(2)和(3)的观点,只用考虑处置式起源于连动句式即可。因此,接下来我们先从“以”字着手开始分析。

1.承认“以”字结构说

将“以”与处置式牵涉起来,源自对处置式来源的追溯和探讨。王力(1954)和祝敏彻(1957)等认为处置式产生于唐代,是就近代汉语里以“把”和“将”为处置介词的处置句而言的;太田辰夫(1987)、P.A.Bennett(1981)、陈初生(1983)等,认为上古汉语里已经有“以”字处置式。陈初生(1983)认为金文中已经有“以”字处置式,而且认为这种处置式的次序“似是上乘远古和上古前期的宾语前置而来”,在前置宾语“加一个介词’以’为语法标志”,就产生了“以”字句处置式。并且他对后代的“将/把”字处置式的基础上,“随着语言的不断发展,介词的替换(当然不是简单替换)”而形成的。16太田辰夫(1987)指出古代汉语的“以”也有处置式的用法,一是“以”把双宾结构的直接宾语提前,如“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孟子·万章上》);二是谓语是“认为、充当”意义的动词,如“尧以不得舜为己忧”(《孟子·滕文公上》)。17同样,P.A.Bennett(1981)认为古代汉语里表处置的“以”字结构是“把”字处置句的前身,但又认为处置式中的宾语标志(object marker)“‘把/将’是由连动式中前一个动词虚化而来的”。但蒋绍愚(1994)指出这种观点“本身矛盾”。18梅祖麟(1990)提出处置式有多种具体语义:“处置式是一种多元性的句式,本身包括几小类,从历时的角度来看,产生的方法也是层层积累。”他还认为,先秦已有“以”字处置(给)和处置(作),西汉增加了处置(到),在公元5-6世“以”字、“将”字通用。19冯春田(2000)认为,“用同一个处置介词的“将”或者“把”字处置句式,认为它有两种以上的来源或形成途径,这是很有问题的。”“汉语的处置句式在古代汉语里已基本形成。”他认为所有的处置式都是由“以”字句发展来的。20

2.否认“以”字结构说

另外,也有一部分学者并不赞成“以”字结构说。王力(1954)认为中国上古是没有处置式的,现代用处置式的地方,上古只用普通的主动句。如“舜视弃天下,犹弃敝展也”。(《孟子·万章》)21那么我们再来论证王力、祝敏彻等先生主张的处置式起源于“连动式”一说。

所谓“连动式”,吕叔湘(1955)认为“两个或更多的动词属于同一个主语”;22邵敬敏(2001)也赞同这个观点,且认为“动作都具有前后的顺序。”23胡裕树(1981)认为“两个以上的动词连用,它们之间没有主谓、联合、动宾、偏正、补充等关系,是连动词组”;24之后,吕冀平(2000)25张斌(2007)26等人也赞同这个观点。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连动式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词连用,具有时间顺序或逻辑顺序,且动词属于同一个主语,中间没有语义停顿。而由连动式到处置式,以下我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将”和“把”这两个研究率较高的标志词上。

王力(1989)提到,处置式就是“把”字句;但早期处置式常见的结构是“将”字句,当“将”字后接移位动词,即附带上了移动意味的时候,便为处置式提供了条件。而“把”字作为动词时,大多表“握持”义。可东汉时期就已经有“将”表示“握持”义的文例,如“楚熊渠子出,见寝石以为伏虎。将弓射之,矢没其卫”。(《论衡·儒增》)所以王力认为,“至迟在三国时期,‘将’进入处置式的语义条件已相当成熟”。但处置式真正产生于在唐代,并且有些结构只能认为是处置式。27同样,祝敏彻(2003)认为:“将”和“把”在初唐以前都是有实义的独立动词。南北朝以后,“将”经常出现在连动式句子中。后来因为“将”在句子中表示一种无关紧要的辅助动作,而句子中已经有了一个主要叙述词的动词,所以“将”字被虚化了,这样由实而虚之后,新的工具语和处置式便产生了。28

四、结语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处置式是汉语语法走向完善的标志之一。因为宾语的提前,所以宾语后能有语音的停顿,使较长的句子不显得笨重。另外,这表示一种处置,让言语更有力量。但通过上述梳理,笔者认为有关汉语处置式在历时和共时的研究还是比较深入的,但我们也发现汉语处置式的研究尽管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在研究视角和理论方法上仍有待提高。

注释:

1.汉语大字典编委会.汉语大字典[M].成都:四川辞海出版社,2010.

2.5.15.王力.中国现代语法[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43:160.

3.吴福祥.语法化与汉语历史语法研究[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205.

7.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6:160.

6.21.王力.中国现代语法(上)[M].北京:中华书局股份有限公司,1954:160-162.

7.施承基.实用语法修辞[M].上海:上海春明出版社,1953(1):48.

8.舒化龙.汉语发展史略[M].呼和浩特:内蒙古教育出版社,1983(1):154.

9.周大璞.古代汉语教学辞典[M].长沙:岳麓书社,1991:172.

10.蒋冀骋.吴福祥.近代汉语纲要[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3):574.

1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87.

12.吴福祥.再论处置式的来源[J].语言研究,2003(3):1-14.

13.石毓智.汉语研究的类型学视野[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4(9):70.

14.18.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05,208.

16.李光杰.高晓梅.崔秀兰.汉语发展史研究[M].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3:279.

17.太田辰夫.中国语历史文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244-245.

19.梅祖麟.唐宋处置式的来源[J].中国语文,1990(3).

20.冯春田.近代汉语语法研究[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231.

22.吕叔湘.汉语学习[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55:73.

23.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1):197.

24.胡裕树.现代汉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1):303.

25.吕冀平.汉语语法基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322.

26.张斌.新编现代汉语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1):354.

27.王力.汉语语法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372.

28.祝彻敏.再谈使成式(动结式)的产生时代[J].古汉语研究,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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