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超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上了户口,好好工作。”7月14日,“黑户”少年小马(化名)因盗窃罪第二次获刑——被北京市门头沟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个月。
在庭审最后陈述阶段,小马说:“这个事情发生后,我考虑了很多,我以后做事会多考虑,不会再犯了,我知道错了,请求法官从轻处罚。以后我上了户口,好好工作。”
小马最后一句话与户口有关,而户口在小马未满20岁的人生中,与他发生了太多的“纠缠”,给了他太多的“牵绊”。
小马的妈妈来自陕西,他的生父是北京人。按照相关政策,小马本来有望顺利落户北京并成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然而,当1997年冬天小马降生在陕西的一个小山村时,他的爸爸却因为犯罪已经被判入狱。彼时,小马的父母尚未登记结婚。
“当时在陕西省老家的一个农村出生的,因为没有结婚,没有领结婚证,所以偷偷地生,怕别人发现没结婚生孩子的事情不好听。”小马妈妈说,因为孩子是在家生的,所以他没有出生证明。
由于父亲入狱,小马没能办理北京户口,一直处于“黑户”状态。
根据北京市办理户口登记的政策,父亲为北京市户口、母亲为外省市户口的婴儿,要求随父申报出生登记的,应符合北京市计划生育政策,由父亲户口所在地派出所审批办理。但小马是非婚生育的孩子,他爸爸又因犯罪被判处了无期徒刑,至今尚未出狱,由此导致小马一直未能正常落户。
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小马的生日到底是哪天,也像个谜。
但确切的出生日期却决定着小马犯罪时是否是未成年人,更决定着对他的定罪量刑。
法庭上,小马告诉公诉人,听他妈妈说自己生于1997年12月8日。然而,开庭前小马的妈妈却对法院的法官表示,小马是“1997年12月12日在家里出生的,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户口。”
“黑户”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小马。
干保洁的小马妈妈收入并不高,每月也就2000多元,独自艰难地抚养孩子。在小马7岁多的时候,小马妈妈选择了再婚。
小马说,他小时候学习还不错,在班上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但到了四五年级,“学校总是检查户籍信息,因为没有户口,后来就辍学了。”
妈妈的再婚对小马的生活也有着巨大的影响。
“刚开始还好,后来有了弟弟后就不说话了。”小马说起自己和继父的关系时表示自己“不想回家,在家感觉别扭”。
“他在家也总爱惹事,不招人待见。”小马妈妈说儿子因为没有户籍,上学和工作都受到了限制,也因此“无所事事”。
从12岁起,小马开始经常夜不归宿。
年龄大一点了,小马就去找点工作干,因为没有身份证,找工作比较困难。
后来经熟人、朋友介绍,去过一些饭馆等临时帮忙,但都干不长。“我都相当于临时工,没什么事的时候饭馆就不让我去了。”
没有工作的时候,小马就到处闲逛。因为没有身份证明等原因,他还被警察送到救助站里待了半年。
“回来后,就在网吧里认识了教我开电动自行车锁的一些朋友,经常盗窃一些电动自行车,上网、请朋友吃饭什么的。”2014年,16岁的小马因为盗窃被北京市石景山区法院判刑10个月。
刑满释放以后,小马决定不再盗窃,就在一家餐馆找了份工作,干了不到半年,餐馆催小马去办健康证。因为没有户口、身份证等身份证明,健康证办不下来,小马又被开除了。
再次失业的小马又回到了网吧“待着”,因为没钱花了,他又想到了去偷电动车。
2015年11月,小马在北京市门头沟区的一个小区内,以钥匙开锁的方式,盗窃了多辆电动自行车及电动自行车电瓶,后被警方查获。
小马是否已满18周岁直接关系着对他的刑罚结果。如何准确确定他的年龄成了法官判案的一个关键。
在案件侦办及审判过程中,小马自报1997年12月8日出生,但因未进行户籍登记、没有身份证和出生证明等证据材料,无法准确确定小马在犯罪时的真实年龄。
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骨龄鉴定”能否作为确定刑事责任年龄证据使用的批复》,犯罪嫌疑人不讲真实姓名、住址,年龄不明的,可以委托进行骨龄鉴定或其他科学鉴定,经审查,鉴定结论能够准确确定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行为时的年龄的,可以作为判断犯罪嫌疑人年龄的证据使用。如果鉴定结论不能准确确定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行为时的年龄,而且鉴定结论又表明犯罪嫌疑人年龄在刑法规定的应负刑事责任年龄上下的,应当依法慎重处理。
在小马案件的审理过程中,检察院依法委托北京通达法正司法鉴定中心对小马进行了活体年龄鉴定。经鉴定,小马被鉴定时年龄应在19周岁(+-6个月)。因此,确定小马在犯罪时已满17周岁未满18周岁。
鉴于此,7月14日北京市门头沟区人民法院以盗窃罪判处小马有期徒刑10个月,并处罚金1000元。
庭审中,小马的辩护律师郝永芳说:“被告人因家庭原因一直没有进行户籍登记,母亲对他也未给予适当的关爱,他在饭店打工时因没有户口无法办理健康证缺乏生活来源,所以实施盗窃行为。”因此,希望法院对小马予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由于案件涉及未成年人犯罪,法院专门委托了首都师范大学少年司法社会工作研究与服务中心对小马的成长经历、行为习惯、家庭及社会关系等进行了社会调查。
调查认为,因小马的户籍问题尚未解决,不利于其刑满释放后稳定工作及正常生活。为了帮助小马顺利回归社会 ,待小马出狱后该中心的司法社工会与小马共同寻找途径,帮助小马解决户口问题,协调小马构建积极的社会关系网,促成其顺利回归社会生活。
案件承办法官说:“小马因父亲犯罪服刑而不能落户,户籍问题又让他无法融入社会,最终他走上违法犯罪道路,这一情况应当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