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欣
【摘 要】曹禺的早期剧作蕴含着他对原始生命力的渴望,他曾说过:“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1]。“蛮性”是原始生命力的表现形式,是曹禺戏剧里一个重要主题。若以“蛮性”为原型,可发现曹禺笔下的周萍、方达生、仇虎、曾文清在城市或农村的生活环境的不同,使得四人面对生活困境时作出截然不同的抉择,他们身上的“蛮性”也发生着强弱变化。在“蛮性”视角的观照下,四人的形象也愈发的激荡人心,完成了曹禺对于传统文化、现代文明的质疑及对于“立人”的思考,展示了他的城乡观。
【关键词】曹禺;蛮性;男性形象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1-0035-01
在曹禺笔下,周萍是个入城三年的青年,方达生初入城,仇虎一直生活在乡下,而曾文清一直生活在城市。不同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们身上“蛮性”的强弱也不相同。从曹禺对他们的外貌描写、生活态度及生命意识的展示上可见,他认为相比城市人,乡村人有着更强烈的“蛮性”。
一、外貌描写
通过对仇虎与曾文清的对比,可发现曹禺大肆地渲染仇虎外貌丑陋,突出其异于现代文明的“蛮性”特征:“头发像乱麻,硕大无比的怪脸,眉毛垂下来,眼烧着仇恨的火。右腿打成瘸跛,背凸起仿佛藏着一个小包袱。”而曾文清的外貌就符合现代文明规范:“在诗人也难得有的这般清新飘逸的骨相:瘦长个儿穿着宽大的袍子,服色淡雅大方,举止谈话带着几分懒散模样。”曹禺给予了仇虎原始人的粗犷与强壮有力,“粗大的胳膊如同两条铁的柱,魁伟的背微微的佝偻。后脑勺突成直角像个猿人,从后面望他,仿佛风卷过来一根乌烟旋成的柱。”曾文清却给人无力、忧郁、失魂落魄之感:“面色苍白,宽前额,高颧骨,无色的嘴唇,看来异常敏感,凹下去的眼神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悲哀而沉郁。”“身体孱弱,语音清虚,行动飘然……活得是那般无能力,无魂魄,终日像落掉了什么”。
同是从农村来到城市,只因待在城市时间的长短不同,对于方达生与周萍的外貌塑造同中有异。方达生“有亮而黑的眉毛,有厚的耳垂,粗大的手掌,乍一看有些戆气的”, 而周萍“有宽而黑的眉毛,有厚的耳垂,粗大的手掌,乍一看,有时会令人觉得他有些戆气的”。周萍比方达生多了些文明的雕琢,身上的“蛮力”“也就因为郁闷,长久离开了空气的原因,成为怀疑的,怯弱的,莫名其妙的了”。
二、生活态度
仇虎的生活困境是如何复仇。狱中艰苦生活磨灭不了他复仇的意志,一条腿被打瘸也阻挠不了他复仇的决心。为了复仇,他打死狱警,拖着沉重的铁镣从火车上不顾性命地跳下来。他不顾“朋友妻不可欺”的纲常伦理,公然与焦大星之妻花金子调情。他按照自己的意志一步步地实施复仇的计划,哪怕仇人已死,也要让仇人的家人血债血偿,最终完成了他复仇之路。
方达生的生活困境是如何帮助昔日恋人陈白露摆脱交际花的处境。可入城后的几天,方达生被小东西被逼为娼的悲惨遭遇深深触动了,他积极地想办法营救小东西,亲自到各种下等妓院去寻找她。城市的黑暗现实使他不禁沉思:“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们允许金八这么一个禽兽活着?我不相信金八有这么大的势力。他不过是一个人”,方达生毫不畏惧以金八为代表的恶势力,从农村带来的“蛮性”使得他产生了“要跟金八拼一拼”的想法。
周萍的生活困境是如何摆脱乱伦的境况。从乡下回来的周萍有着强烈的“蛮性”。他“恨父亲,愿他死,犯了灭伦的罪也干”,大胆与后母偷情。三年后,曾经的“蛮性”在城市中打磨殆尽,周萍变得怯懦,想放弃乱伦关系却得不到繁漪的同意。终日借酒消愁,或到教堂去忏悔,与四凤交往,希望能摆脱心中苦闷。当这一切并不能使他解脱时,他又决定到矿上去,来躲避一切。这种种逃避的行为只是怯懦的表现,却摆脱不了繁漪的纠缠,最终害人害己。
曾文清深爱愫方,却没有爱的勇气,他不爱思懿,却没有摆脱她的决心。无聊的岁月消磨了他的意志,士大夫家庭的思想传统桎梏他的灵魂,麻痹的性格害得愫方浪费青春,他自己“索性自暴自弃,怯弱地沉溺在一种不良的嗜好里來摧毁自己”。家道的衰落逼迫他外出谋生,懒散的灵魂却使得他踟蹰不定,终于出了门的他因“外面的风浪很大”,又无奈地回来,羞愧自杀。
三、生命意识
“渴”这个意象常常出现在曹禺的戏剧中,水诞生了生命,而“渴”象征着生命本体欲望和求生本能。仇虎在林子里寻找出路时,呼喊着“渴、渴”,“哪儿有水!——我拿一桶金子换一桶水”,周萍感到“他这次的爱不只是为求自己心灵的药,他还有一个地方是渴”,仇虎与周萍的“渴”都是对摆脱理性文明的束缚,获得感性、自由的生存空间的渴望。仇虎渴望摆脱良心上杀死焦大星,害死小黑子的不安,周萍渴望四凤的“粗”能使他摆脱乱伦带来的恐惧,他们都渴望获得灵魂的安宁。
方达生之所以没有感到“渴”,是因为他没觉得生命受到束缚,幻想着凭个人力量,与金八拼一拼。而曾文清是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渴”,他“懒到他不想感觉到自己还有感觉,懒到能使一个有眼的人看得穿:这只是一个生命的空壳”。纵然他有着自己的爱恨,可是早已习惯麻木的生活,不愿冲出士大夫家庭的牢笼,只能成了“活死人”。
参考文献:
[1]曹禺.曹禺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