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说

◇特级教师 吴福雷

师之尊也，道之贵也，非唯今日，古已有之。天地君亲师，其此之谓也；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其此之谓也；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亦此之谓也。师者之尊，非因其位，非因其权，更非因其财。其于国，可化民成俗，近悦远来，长盛不衰；于家，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睦邻亲善；于人，可励志弘毅，修身养德，建功立业。然，非凡师皆有此功，凡教皆有此得，唯良师方能及之。故，古今之所贵者，乃良师也。

世人者，以为功业勤勉，声名显赫，学识广博，必为良师。非也！良师者，非名师也，乃明师也。其要，不在其名之大小、其位之高低，而在其心之明暗高下。不然，纵有潘安之貌，亦是徒劳；虽有拥趸无数，亦不足道；即有万千之知，亦不值一提。明师者，于淡泊之中见人生之真境，于素朴之中彰人性之华彩，于寻常之中显精神之峥嵘。其俨也若客，其容也若谷，其厉也若霜，其涣也若释，其察也若神，其混也若浊。谈笑间，疑难自化；相观处，情意徐生。虽和风细雨，生亦不乱；即正言厉色，生亦不惮。严，而生恒爱之；宽，而生恒律之。此乃教之圣境，而至此圣境者，唯明师也。

明师之所以明者，不在其表，而在其里，不在其行，而在其心。一曰“心清”。心清则师明。欲之有节，求之有度，无非分之想，去躁急之念。不因五色而目盲，不因五音而耳聋，不因五味而口爽。心虚则月到风来，心清则真性自现。内心清明，则不为法缠；天机清澈，则胸次玲珑。如此，自是时时会心，处处有悟，人间之万象悉呈，教育之机缘自来矣。二曰“心静”。心静则师明。“风花之潇洒，雪月之空清，唯静者为之主；水木之荣枯，竹石之消长，独闲者操其权。”“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无静何以虑？非静遑论得。教育之乱象多缘于躁，高妙之境界必基于静。静心阅读，静心沉思，静心体察，静心修整。果如此，诗意之径自悄然洞开，突围之法自不请自来。三曰“心柔”。心柔则师明。目中无人，必薄情寡义，面目可憎。教之愈勤，学之愈苦；教之愈专，害之愈深。目中有人，必味如甘醪，面若桃李。师虽不言而生已从，师虽不令而生自进。心柔者，眼中有生命，心中有悲悯，生之所忧即师之所患，生之所喜即师之所乐。以柔克刚，以心换心，水到渠成，妙在自然。四曰“心丰”。心丰则师明。明师者，非唯知识，非唯经验，非唯践行，非唯创新，乃四者融通而用之也。其教不寓于学科之内而故步自封，不陷于视域之广而尽失其本。其教也，既不以创造为标而唯我独尊、自以为是，亦不以汲取为由，而跪拜书本，迷信权威。其创之于当创之时，汲之于当汲之处，兼容并蓄，博大精深。

明师者，当以“四心”筑之，亦当以“三气”养之。一者养浩然之气，此气固本培元，深根实柢，意在守正。二者养书卷之气，此气活血化淤，安神补脑，意在润心。三者养卓然之气，此气强筋健骨，清肝明目，意在特立。“三气”者，明师之元气也。得之，则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失之，则心虚气短，寸步难行。得失之间，师之庸卓愚智亦自显矣。

古人云：“经师易求，人师难得。”而更难得者，是明师也。师明则生明，生明则人明，人明则天地明。明师当以生明为天职，以天地明为指归，以万世明为己任，修之于心，补之以气，求之以思，施之以策，渐趋理想之佳境。如此，至明则必臻，至善则必成。如此，师亦可尊，道亦可存，师道自可宏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