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 阳 英 姿
(怀化学院,湖南 怀化 418000)
读项阳教授的《民歌认知与思考三题》一文,笔者将其总结为该文从功能以及创承的视角对民歌类分定位进行认知与思考,提出从音乐本体形态划分与功能划分相结合的类分模式来重新探究民歌类分。
在《民歌认知与思考三题》一文中首先就提到了关于民歌概念的探讨,以及劳动号子、山歌、小调体裁类分的问题,对于当前学界给出的民歌的概念的界定,以及劳动号子、山歌、小调的概念模糊不清提出了质疑。关于民歌的定义,我们曾经了解到的都是民歌是“以口头创作、口头流传的方式存在于民间,并在流传过程中不断经受着人民群众集体的筛选、改造加工和提炼。因此流传至今的民歌集结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身份、不同经历的人民群众集体的情感体验。在历史的长河中,民间歌曲经历了无数的冲刷和淘汰,日臻完美,并成为人民群众思想情感表达的结晶。因而,民间歌曲才能历久弥新,才能有永恒的生命力与人民的情感血肉相连,成为现代人体验和表达现实生活感受时不断需要去重温和挖掘的思想感情的宝库”。①
也有学者认为:“民歌是由民间口头流传的唱词、韵文与民间曲调相结合而成的歌唱体裁;是由大众群体在多样社会生活中世世代代口头传唱并不断提炼而成的、具有变异特点、民族特色和地域风格的非专业音乐创作的歌曲类型。”②
以上这两段文字,不同的学者用不同的语言描述方式相对较为详尽全面的概括了广义的民歌定义。对于民歌定义的解释和认知还要看个人的理解。从语义上理解,大众群体创造的歌曲即为民歌,但从深层的思辨理解,大众群体创造又在民间流行的歌曲是否为民歌?是由大众群体创造并且长期在民间积淀的歌曲视为民歌,还是由专业人士创造在民间流传的歌曲也成为民歌抑或由专业人士创造并承载,之后长期积淀在民间的歌曲也是民歌?是更多把握歌曲创造之初始态,其传承与发展演化之样态是否考虑在内?这一系列的问题有待辨析清楚,必有助于把握民歌定位。
“通常乡间社会中的人群在生活中创造的歌曲,大部分学者认为这一定是民歌,但这认知显然与教科书中对于民歌界定有一定差距,民歌的概念里只是说在民间,说明民歌流传地域很宽泛,并没有具体指乡间和城镇,这就造成了民歌概念的狭隘化。乡间社会大众人群创造的是民歌?那城镇的大众人群创造的是否也是呢?且这乡间社会包含哪些范围,是农村、渔村、牧场?还是涵盖城镇?城镇中的大众人群创造并承载下来的歌曲是否也属于民歌?民歌究竟是一种纯民间的松散样态存在,还是在民间也会显现创承的差异性,即借助嗓音条件以及创作水平(既即兴填编唱词的能力)形成专门的群体,当区域性民歌创承群体形成之时,是否非职业性就具有了原生态意义?那些所谓的“积淀”、“过去时”体现前代人社会生活与情感的歌曲是民歌,若利用区域性认同的音调填撰体现当代人情感的唱词是否就已脱离了“原生态”,就不能算是民歌?这一系列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思和辨析。”③
依笔者看来,民歌是口头创作口头流传于民间这点毋庸置疑,由大众群体(乡间和城镇的大众群体都应被包含在内)创造,无论是“积淀”、“过去时”体现前代人社会生活与情感的音调,还是由大众群体根据当代的情感体验依据区域性音调重新填词创造的都应归于民歌的范畴,其流传的范围包括了乡间(农村、渔村、牧场)和城镇,至于虽然定义中提到民歌是具有变异特点、民族特色和地域风格的非专业音乐创作的歌曲类型。而笔者认为专业人士创造(根据大众群体创造的区域性音调重新填词再创作)之后长期积淀在民间的歌曲也应是民歌,如歌曲《绣金匾》、《东方红》。其原来的音调为民歌《光棍哭妻》和《骑白马》,甚至在这之前还有别的同一曲调不同歌词的许多版本。说明这些曲调是在一定区域广泛流传的,因为时代的原因和个人的审美体验,由专业人士填上了具有政治色彩的歌词就被全国人民传唱和熟知,一直传唱沉淀到现在也应被认为是民歌,因为民歌本身具有变异性特点,它是能够经受人民群众集体的筛选、改造加工和提炼的,所以,它呈现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身份、不同经历的人民群众集体的情感体验。
民歌的变异性特色不仅是在汉族民歌,少数民族民歌也是如此。笔者所工作生活的区域音调——湘西苗族民歌就是很鲜活的例证。湘西苗族民歌从演唱场合来分有情歌、酒歌、哭嫁歌、古歌等各种体裁。其曲调大多是承袭传统唱法,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环境、演唱不同的曲调,其歌词有活泼幽默的挑逗,有风趣机智的问答,也有细腻婉转含蓄的抒情,还有庄重深情的吟诵。歌手的创新不在于曲调的更新,而在于歌词的创作修饰,所以曲调的变化很小,这就是民歌具有变异性的表现,随着时代的推移,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人们的审美意识、心理情感体验也就不同,大众群体或歌手在进行民歌创作之时,字里行间自然深深地打下时代的烙印。在笔者研究搜集的湘西苗族民歌中,就有《苗族歌唱共产党》、《歌唱民族英雄石三保》这样的民歌,从歌曲的歌词内容来看,这两首民歌分别表达了苗族同胞对于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清朝时期为了挽救苗族危亡而牺牲的民族英雄石三保的无限崇拜和感恩的情感,这就是时代赋予苗族同胞创造歌词的意义。那么,在现在苗族歌手在平日的民俗节会活动中即兴对歌演唱的湘西苗族民歌一定是反应当代苗族人民幸福生活的社会现实意义的歌词,体现了现代苗族同胞的审美取向和情感体验,这也就是为何民歌日久弥新的道理。
学界目前基本认同,民歌根据体裁类分法分为:“号子、山歌、小调三大类,其他音乐体裁结构和与之相近的少数民族民歌也被分别归类其中,一些难于归类其中的品种,即在此基础上增加些类型划分如叙事长歌、多声部民歌等,或采用另外的分类法,与此分类法共存。”④可见,单一的类分标准和模式并不能满足数目众多,形式多样的汉族民歌和少数民族民歌。因此,结合二种以上的类分法是值得考虑的。
号子产生并应用于劳动,具有协调和指挥劳动的实际功用的民间歌曲,但现当今随着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和生产力的进步许多伴随号子的劳动形态已经逐渐消失,劳动号子失去了乃以生存的土壤和生态环境,群体性体力劳动逐渐被机械化劳动替代,当代现实生活中传唱劳动号子的机会越来越少,大家看到的民俗活动中表演的劳动号子只是一种复原的表演,如伐木号子、纤夫号子等,这样的表演它还能被认为是号子吗?答案是肯定的。笔者认为劳动号子生态环境的失去是社会发展工业化进程的必然结果,但毕竟这种号子音调作为人类艰苦创业过程的历史见证,曾经是伴随着劳动产生,且在人们的劳动中起到了协调一致的协作劳动作用和精神。因此,当其复原演唱时仍被认同为劳动号子。其音乐构成特征会潜移默化的融入其他音乐种类和专业音乐创作中,从而得到永存和再生。
《民歌认知续论》一文中已经结合流传于青海、甘肃一带的“花儿”的实例得出了“花儿”既是山歌还是小调的结论,不由得引发笔者对于湘西苗族民歌高腔的思考?从教科书山歌的定义来看,只是从演唱地理环境来划分,“既山歌俗称‘山野之曲’主要在乡村山野、田间歌唱,并采用自由、舒展具有山野和田园气息的抒情的腔调,来宣泄内心情感和展示精神面貌的民歌体裁。大凡山野之歌唱词都即兴多变,丰富多彩,同一腔调可以见子打子、见啥唱啥,灵活多变。”⑤在笔者所熟悉的湘西少数民族民歌与汉族山歌近似的民歌体裁还有苗族的高腔。苗族高腔是湘西苗歌极富特色的声腔,主要在高山和田野用真假声结合演唱。曲调节奏、节拍自由,音域宽广常在十度以上,音调直上直下富于高亢豪放的特点。但因为在户外演唱也常常被苗族歌手们在对歌中发挥聪明才智即兴创编歌词。
“而民歌中的小调是由民间职业艺人和歌手在思想内容和形态结构上细致加工与提炼,曲体比较曲折,表现比较细腻,主要传唱于城镇集市、庙会灯节、街陌里巷间距表演性和鉴赏性特征的民间歌曲体裁。这里指的民间职业艺人包括职业和半职业艺人,半职业艺人平时从事农业或手工业劳动,遇到民俗性集会或娱乐活动时,则从事商业性表演。职业艺人则依靠小调的歌唱成为谋生的手段,小调的发展就具有双重性质;一方面依靠谋生的艺人花力气为小调进行艺术加工,因此小调比山歌更加优美细腻,具有一定的艺术性;另一方面为迎合听众的趣味,换取钱财,此时小调又带有商业性。且小调主要传唱地区为城镇集市、庙会灯市等,这个是乎与小调流传区域广泛的特点有相违悖。难道相比较城镇来说广袤的乡间就没有小调的流传?显然这种定义是有偏颇的。”⑥笔者认为乡间流传的一些山歌也就兼具了小调的多种特征,山歌也会由职业与半职业的艺人参与创作并承载,且曲调优美细腻,在广阔的乡间和城镇流传。比如湘西著名的“飞歌皇后”龙仙娥,自从被著名作曲家谭盾先生发现其擅长演唱多种湘西民歌将其带到美国演唱《遗失的古歌》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原来在家务农的农民变成为职业歌手,类似于龙仙娥这样的民歌手当地还是有一部分,她们没有像龙仙娥这么幸运,但依然会过着有民俗性的活动就参加,没有活动或集会就在家务农或做着手工艺活,过着半职业的艺人生活。因此,作为湘西苗族民歌中的苗族高腔按腔调和地理环境类分过于停留表面,禁不起深层推敲,其虽属山歌类型,但由半职业歌手与职业歌手创造并承载,也具备了小调的特征,因而,笔者认为湘西苗族高腔与《民歌认知续论》一文中的“花儿”一样也既属于山歌也属于小调。
综上所述,通过阅读论文《民歌认知与思考三题》,同时笔者结合长期生活工作的区域音调从新的视角来探讨民歌的类分是值得学界思考与辨析的。
注释:
① 袁静芳.中国传统音乐概论[D].上海音乐出版社,2000:3.
② 伍国栋.中国民族音乐[D].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13.
③ 伍国栋.中国民族音乐[D].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30.
④ 伍国栋.中国民族音乐[D].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30.
⑤ 金开城.苗族[D].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7:74.
⑥ 项阳.民歌认知与思考三题[J].草原文艺论坛,201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