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连根/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中国语言文化学院
档案学的学科地位就是档案学在整个学科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即因其影响力而取得的认可度或声望度。关于档案学的学科地位问题,社会上存在一些质疑和负面评价(有些甚至来自于档案界内部),但档案学界对此进行的理性思考和研究较少[1],这与图书馆学形成较大反差。“国内最早论述图书馆学学科地位问题的文献发表于1983年。30多年来,学科地位问题一直为国内图书馆学界所持续关注,且大有发展成为困扰学界的一大‘病症’的趋势。”[2]“而中国档案学界的情况恰恰相反,除了少数学者存在一定的忧患意识之外,更多的研究者则仍然保持着高度的乐观主义精神。”“这种孤芳自赏的心态就是造成中国档案学理论现状的根本原因。”[3]可见图书馆学界的危机意识、忧患意识比档案学界要强得多。学科的危机意识、忧患意识是学科发展中求变、创新的重要思想动力,也是学科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因此,我们必须对档案学的学科地位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学术研究本无高低之分,但社会对不同的学术研究的需求程度和供给力度不同,必然使得不同的学术研究事实上存在地位的差异,并突出反映在学科地位上。“学科地位都是学术研究的产物。没有学术研究,不可能有学科地位。但是,有了学术研究,并不意味着就有了学科地位。”[4]档案学能在科学之林中生存发展,自然是因其独有的学科功能而为社会所需,这是不争的事实。但研究档案学的学科地位问题,需要避免认识中存在的以下误区。
档案学在未成为一门独立学科之前,如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并屹立于学科之林曾是档案学发展的目标追求。经过档案界的长期努力和档案学的不断发展,档案学目前已经成为公认的一门独立学科。这在档案学发展史上是一个关键性的标志。但档案学独立学科地位的取得,只是解决了档案学学科地位有无的问题,档案学学科地位高低的问题依然存在。如何进一步提高档案学的社会认可度或声望度,是今后档案学在学科地位上的新目标。
一般来说,学科发展的历史越长,学科发展水平会有所提高,社会的知名度也会有所提升,因而从学科自身发展的纵向时间维度看,学科的地位可能会有所提高,这是事实。但学科发展的历史长短,并不是学科地位高低的决定性因素。如情报学发展的历史明显要比档案学短,但其学科地位远远高于档案学。因此,不能因档案学已有较长的发展历史而沾沾自喜、固步自封,而必须从横向空间维度与其他学科特别是相邻学科进行比较,以便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不同的学科本身在理论上是不应该有地位高低之分的,但在实践中因社会对其需求程度的不同以及发展水平的不同,而在学术声誉、资源供给、社会影响等方面有时存在相当大的差别,突出地表现在学科建设、专业建设、学位点建设方面,往往都要受制于学科在学科分类体系中的层级位置。客观地说,一门学科在国家学科、专业目录中的层级位置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其学科地位,甚至也可以作为学科地位自身发展提升的一个标志,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学科地位衡量尺度。档案学从早期归在历史学下的二级学科历史文献学之中,到现在与图书馆学、情报学等一起成为一级学科或独立的二级学科[5],其学科地位已有很大提高。但这种学科分类只是依据学科的性质来进行的,并不是学科真正实力的排名,有些二级学科、三级学科比其他一级学科学科实力要强、学科地位要高的现象是存在的。因此,切莫因为档案学成为了二级学科而盲目自信乐观。
档案学学科地位的认定,实际上是一种学术评价。因此,首先必须找到影响学科地位的关键性因素,然后据此确定科学的评价标准。
影响学科地位的因素有很多,这些因素相互关联、相互制约,构成一个复杂的系统。比如在自然科学(基础科学和工程科学)学科地位评价中,会考虑国家科学技术政策导向、基金项目、重点实验室、SCI、EI、ISPT、成果获奖、研究人员队伍等诸多因素,这事实上更偏重于考察学术研究的质量水平和学术研究人员的素质。对于人文社会科学而言,目前学界更多考察的是学科自身的理论建设水平以及对其他学科的影响程度。“影响一门学科在学科之林中地位的因素可概括为两点:是否形成了正确完善的理论体系,理论是否能够科学反映社会实践以及理论能否对实践发挥指导作用;学科影响因子,即该学科是否拥有能够为其他学科所共享的普遍性知识。”[6]这种影响学科地位的关键性因素也可以表述为学科的形式结构和基本功能。“学科的形式结构,指的是在形式上是否具备学科的研究对象,是否有本学科的概念、范畴、专门术语、学科的基本命题、原理。也可能适当地考虑是否具备自身的研究方法,以及在此基础上是否形成了本学科的理论体系,以及该学科与其他学科的区分度如何,是否具有高度的专门性和不可替代性。学科的基本功能,其一指该学科对它所研究的对象的包容程度,描述、解释、说明程度,指导实践和预测未来发展的能力及程度;其二指该学科对其他学科的影响程度,即能否给别的学科提供事实、概念、理论和方法,这一点也称为学科的可‘迁移性’或‘延伸性’。”[7]
关于档案学学科评价问题,陈永生曾提出过学科性和功用性的标准,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价值系统,既矛盾又统一,“各有其存在的必要,不能以高低对错去衡量,也很难说谁的作用更大。”[8]这与目前档案学界提出的事实评价标准与理性价值评价标准相类似。如胡鸿杰认为,在以往对中国档案学及其理论的评价中,人们大多采用“外部证实”的事实评价方法,即理论与社会实践的吻合程度。这种方法虽然比较直观和易于掌握,但存在逻辑的困境和操作的困难,因而更需要理性价值评价方法,即通过“内在的”学科本身的特征去分析和说明学科的状态,进而揭示该学科对科学理论本身的贡献,并据此认识其在科学体系中乃至在社会需求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当然,理性价值评价是对事实评价的必要补充,使其结果更为充分、全面和具体[9]。黄世喆则认为,“理性价值评价标准是对中国档案学进行评价的重要标准,同时,事实评价标准也是必不可少的。对一门学科进行评价,应当将‘外部的证实’和‘内在的完备’两种标准结合起来”[10]。
笔者认为,理性价值评价标准和事实评价标准实际上抓住了影响档案学学科地位的两个关键性因素。结合前述其他学科有关评价标准的研究成果,对这两个标准可作如此理解,即档案学“内在的完备”就是档案学具有自身的研究对象和理论体系完善程度,档案学“外部的证实”就是档案学对档案实践活动的解释、指导、预测等能力程度以及档案学对其他学科的“迁移”或“延伸”程度。
要对档案学的学科地位有一个精确的界定,是不太现实的。即使建立了一个学科的评价标准指标体系,由于涉及的指标复杂众多,且又难以保证指标设置的科学合理,所以采用量化也不一定保证结论的绝对正确。对档案学的学科地位的界定,我们只能有一个总体的比较准确的把握,以便明了档案学在科学体系中的发展状况和今后的努力方向,不断提高档案学的学科地位。总体上说,档案学虽然已经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科,但在整个科学体系中的地位并不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应该是大多数人能够认同的。
由于信息科学可划分为信息管理科学与信息技术科学两大类,信息管理科学下的应用学科主要是针对特定的信息(即部门信息或领域信息)研究而言的,图书馆学、档案学、情报学就是其中发展较为成熟的三个主要的应用学科[11]。因此,为更清晰地展现档案学的学科地位,也许从“同族学科”——信息科学中去比较更有意义,也更便于把握。
在图书馆学、档案学、情报学中,“目前发育比较完善的学科是情报学,但是早期学科基础主要是图书馆学和档案学。”“在中国,图书馆学和档案学也一直是弱小的学科。1949年之前,档案学根本没有取得独立学科的地位,图书馆学的状况要好一点。”[12]情报学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主要是由于“情报学以信息检索与查寻理论为基础,以满足人类信息需求、强化竞争优势为目标,通过对知识管理、竞争情报或社会情报等核心问题的系统研究,必将为人们查寻、获取和使用信息来创新知识、活用知识作出应有的贡献。正因为如此,情报学作为信息管理学的子学科在信息科学群中也必将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13]其实,信息管理学科在国外的学术地位不高,“比较而言,中国的信息管理学科学术地位更为低下。”[14]而档案学在信息管理科学这三门应用学科中的地位又是最低的。
其实,从档案学“内在的完备”来看,无论是学科的基础理论还是理论体系方面,与情报学、图书馆学相比,存在明显的不小的差距。从档案学“外部的证实”来看,档案学学术研究中理论脱离实践的情况也不少,并不时遭到来自档案管理工作者的诟病,档案学对档案实践活动的解释、指导、预测等的能力还较欠缺。档案学的学科影响因子极低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即档案学学科吸收借鉴其他学科理论知识多而付出极少。这与图书馆学的信息计量法、引文分析法等为其他学科广泛采用相比,档案学理论的影响仅仅局限于本学科之内,对其他学科的“迁移”或“延伸”程度极低,在科学家族中是一个明显的“消费者”。这此都直接影响着社会与公众对档案学的认知与评价,并使得档案学学科在基金项目、重点实验室、SSCI、成果获奖、研究人员队伍等方面,都要弱于情报学和图书馆学。
在整个科学体系中,“档案学的社会公认度还不是很高,学科发展还不够成熟和稳定,但它的生长速度是很多成熟学科所不具备的,总的来说,档案学的发展态势和前景都是好的。”[15]。因此,对待档案学学科地位的这种客观现状,我们既要有学科的忧患意识,但更要增强档案学界的学科自信,进一步加强档案学基础理论研究,努力完善档案学的学科理论体系,并不断提升对档案实践活动的指导能力,促使档案学学科地位的进一步提升。可以说,档案学在成为一门独立学科之前,我们的目标和任务是努力捍卫档案学;成为独立学科之后,我们的目标和任务是努力发展档案学,进一步提高档案学在学术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