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会林 孙子荀 王 超 杨卓凡
“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是以外国观众为调研对象、以中国电影国际传播为核心指向的数据调研项目,自2011年启动以来,已连续开展六届,形成了十余万余字的调研报告和六本论著(《银皮书:中国电影国际传播年度报告》),为中国电影国际传播的相关研究提供了大量分析数据和研究依据。该调研项目覆盖区域广泛、调研内容明确、对中国电影的国际传播现状进行着不断探索和调研,在国内外电影学界和业界引发了广泛关注。
2017年,团队在历届基础之上,组织了第七届“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工作,选取北美地区受访者作为样本进行问卷调研,从问卷发放、数据采集到形成分析报告,共历时六个月。本次调研报告考察了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的观影期待、观影习惯和观后评价,并围绕“国家形象”这一核心命题,探讨了电影作为重要的跨文化传播媒介,在反映中国国家形象、建构中国国家形象上所发挥的积极作用。
上世纪90年代以来,国家形象因其重要的时代意义和战略价值,渐渐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在新闻传播、国际政治等领域产生了丰富的论著。其中,就如何界定“国家形象”这一概念,论者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多种见解。如刘继南教授在《大众传播与国际关系》一书中总结的,“国家形象是指一国在其他国家人们心目中的综合评价和印象,主要体现在别国的大众传播媒介上”①;杨伟芬教授在《渗透与互动——广播电视与国际关系》一文中提出的,“国家形象是国际社会公众对一国相对稳定的总体评价”②;以及徐小鸽教授在《国际新闻传播中的国家形象问题》一文中阐述的,“国家形象是一个国家在国际新闻流动中所形成的形象,或者说是一国在他国新闻媒介的新闻和言论报道中所呈现的形象”③等等。
目前对于国家形象的界定,虽然集中于传播学、政治学等领域,但无论是“媒介”“图像”还是“感知”“呈现”等关键词,都令人联想起另一重要的艺术形式和传播媒介——电影。近年来,电影学界对国家形象的探讨日益增多,饶曙光、尹鸿、倪震、沈义贞、陈林侠等学者分别从产业、美学、软实力、影像政治修辞等多个角度阐述了电影中的国家形象问题,但从总体上看,已有的研讨往往偏重于分析文本、提出对策,实证性、理论性的研究则相对较少,尤其缺乏以外国公众为对象,探讨他者视角下国家形象的文章,这正是“中国电影国际传播”系列调研所选择的切入点。
研究电影与国家形象的关系,首先需要回答的问题是,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和文化产品,能否反映国家形象,如何反映国家形象?对此笔者认为,电影中的国家形象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进行呈现,一种是无意识的、内在、抽象的国家形象,主要包括影片中所蕴含的社会心理、国民性格和价值观念等;另一种则是有意识的、外在、具象的国家形象,主要指影片中所展示的视听符号和文化元素等等。
电影对国家形象的无意识反映,首先建立在电影的大众化属性之上。众所周知,电影的生产是集体协作的结果,内容面向尽可能广泛的公众。在某种程度上,其主题能够折射出社会的深层心理,角色则反映出观众的潜在欲望,“受大众欢迎的娱乐片与其说是个人艺术表现的结果或制片人操纵的结果,不如说是社会赖以进行内部交流的媒介”④。在电影史上,曾有许多学者把电影视作信息,社会视作信源,试图挖掘电影中所蕴藏的的“民族情绪”和“公众情感”。如克拉考尔提出的,电影能够比其他艺术更直接地呈现出“一些延伸于意识维度之下的深层集体心理”“一个国家的心理状态”⑤;多萝西·B·琼斯通过定量分析方法,评估民众与好莱坞电影中的角色之间的内在关系等等。这些观点的提出都意味着电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某一时期、某些人群、甚至是某个国家的整体动向,“无意识”地折射出国家的形象。
电影对国家形象有意识的反映,主要指影片中视听符号的设计和文化元素的表现。中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国度,拥有丰富的文化资源。有的创作者将中国故事改编成电影,有的则将中国元素融入影片的布景、造型之中。通常情况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贴近本土受众的审美,为影片增色,但在一些影片尤其是合拍片中,片方也会考虑到外国市场的接受,从而突出电影中的异域风情和东方奇观。部分影片为了获得海外认可,甚至刻意迎合国际电影节评委的口味以及西方媒体笔下的刻板印象。有学者指出,“这些被世界关注的中国电影,或者是表现专制背景下个体情欲和人性自由的罪与罚,或者是表现大历史背景下小人物被抛弃、被毁灭的悲剧命运,往往对中国历史的文化传统、专制制度的负面性有较多关注”⑥,认为这种将个体和国家对立的主题设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外国公众对中国形象的认识。
综上所述,电影理论上可以反映一定的国家形象,但反映的效果不可知。因此在本次调研中,我们除了依照惯例,对中国电影在北美地区的传播效果进行调研,还将围绕国家形象这一命题进行考察。对外国受众而言,中国电影到底传递了怎样的国家形象?这种形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是现代的还是落后的?外国观众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兴趣、评价等因素将对其感知中国形象带来怎样的影响?在众多媒介中,电影在传播中国信息方面的影响力如何?带着以上问题,我们进行了本年度的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工作,并提出两个假设:
假设一: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的印象和其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印象具有一致性。
假设二: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越多,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评价越高。
本年度的中国电影国际传播调研项目采用问卷调研法,在“中国电影与国家形象”的主题范畴下,围绕两方面的内容展开:一、中国电影在北美地区的传播状况如何?二、中国电影对塑造国家形象有着怎样的作用?
对自变量中国电影的考察主要从观影数量、观影兴趣(针对类型电影)、观影评价和观影障碍等四个维度进行。在观影兴趣方面,选取中国向北美市场输送的八种最常见的类型电影,包括动作片、战争片、爱情片、喜剧片、科幻片、魔幻片、惊悚片、功夫片,作为测量指标;观影评价方面,从内容、制作、宣发三个维度出发设计测量指标,其中内容分为叙事、价值观两项,制作分为特效、美术两项,宣发分为宣传、发行两项,共六个测量指标;观影障碍方面,测量指标包括“对社会现实不了解”“对历史背景不了解”“对文化风俗不了解”“对价值观念不认可”“对表演方式不适应”“对字幕翻译不适应”等六个方面,均采用李克特五分量表进行测量。分别具体提问:“你在过去三年内看过多少部中国电影”“你认为下列中国类型电影对你的吸引程度如何”“请对中国电影的以下方面进行评价”“你认为观看中国电影时的主要障碍是什么”。
对因变量中国国家形象的测量主要从两个维度来设计指标。在第一个维度中,我们将中国国家形象看作是一个整体性的评价,包括尊重自然、性别平等、以人为本、充满活力、历史悠久、富有魅力、多元包容、深奥复杂等八项指标。在第二个维度中,我们将中国国家形象看作是一个综合性的评价,采用了吴友富教授在《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一书中所提出的组成国家形象的五个侧面,包括经济形象、安全形象、文化形象、政治形象和国民形象,作为测量标准。其中经济形象包括经济总量、商业品牌、创造力三个指标;安全形象包括社会治安、公共服务、国防力量三个指标;文化形象包括中国思想、中国艺术、中国民俗三个指标;政府形象包括执政理念、执政能力、施政业绩三个指标;国民形象包括国民素质、公民道德等两个指标,均采用李克特五分量表进行测量。在问卷的第二部分,分别具体提问:“你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感觉如何”“请对下列中国国家形象的方面(经济形象、安全形象、文化形象、政府形象、国民形象)进行打分”。
本次调研问卷以北美地区为目标,主要针对美国、加拿大两个国家,委托Paneland市场调查咨询公司,通过在线调查网站样本库随机抽取的结果发放了 1600份问卷,回收1520份。在回收的问卷中,美国占1208份,加拿大312份,男性占比52%,女性占比48%,样本中年龄25~34岁472人,35~44岁306人,18~24岁304人,45~54岁218人,18岁以下143人,55岁及以上77人;样本中白人、亚裔、非洲裔、其他族裔的构成比例依次是68.4%、12.1%、9.7%、9.8%,华裔比例为6%。
1.观影数量
如表1所示,在过去三年内,有79.1%的受访者看过中国电影,43.3%的受访者看过5部以上的中国电影。可见近年来,北美观众对中国电影有着比较普遍的接触,部分观众达到了一定的观影频率。
表1 受访者过去三年内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
表2 受访者过去一年内观看电影的数量
有10.5%的受访者三年内观看了15部以上的中国电影,即平均每年观看5部以上的中国电影;但与表2相比,年观影量超过5部的受访者达到75.3%,其中,年观影量超过10部的受访者达到51.5%,13.5%的受访者年观影量超过30部。说明在每年观看的所有电影中,中国电影只占其中较小的一部分。
造成此现象的原因之一是好莱坞对北美地区的强大覆盖力。如表3所示,对于60.9%的受访者而言,其观影总量中的一半以上是好莱坞电影,另有16.1%的受访者表示,其观影总量中的90%以上是好莱坞电影。而这仅仅是指美国制片巨头们所生产的主流影片,不包括美、加两国生产的大量独立电影,以上数据足以看出北美电影工业本身的强势。
表3 好莱坞影片在受访者观看过影片中所占比例
此外,通过单因素方差比较发现,不同年龄层的受访者在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方面存在显著差异。由表4可知,25到34岁年龄层的受访者所观看的中国电影数量明显高于其他各组,其次是35到44岁、18到24岁两个年龄层的受访者;18岁以下、55岁以上年龄层的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数量最低,可见中国电影在北美青年人群中接受度更高。
2.观影兴趣
针对北美观众的观影兴趣,首先利用 SPSS 软件,对北美市场上的8种主要中国电影类型进行了因子分析,发现某些类型间存在较明显的相关性,共形成三个因子:
表4 年龄对观看中国电影数量的差异性比较
因子一由动作片、战争片、惊悚片、功夫片四种类型片组成,其共性是以动作场面驱动剧情发展,因此命名为动作类;因子二由科幻片、魔幻片构成,均以幻想为核心,着力展现与现实迥异的幻想魅力,故命名为幻想类;因子三由爱情片、喜剧片构成,通过人物之间的情感联结推动叙事,故命名为情感类。
这三种因子也代表了三种迥异的电影空间。动作类电影发生在一个充满了冲突、暴力和死亡的世界中,比现实生活更加惊险、残酷;情感类电影恰恰相反,发生在相对唯美、和谐的环境下,许多影片呈现出一种歌舞升平的乌托邦景象;幻想类电影的核心在于塑造出一个区别于现实生活的“第二世界”,其魅力在于异于常理但又逻辑自洽的世界观设计。
通过单因素方差比较发现,不同性别的受访者在对待中国电影的兴趣上也具有差异性。在对待动作类影片上,男性受访者的兴趣显著高于女性受访者,说明中国动作类影片对男性受访者有更大的吸引力。而在对待情感类和幻想类影片的兴趣上,男女性受访者没有显著差异。
最后,采用李克特五分量表对观影兴趣进行测量,如表5所示,8个中国类型片指标得分均在中间分3分左右,说明中国电影对北美观众的整体吸引力比较一般。其中最能引起其兴趣的是动作片,最无法引起其兴趣的则是功夫片。
表5 受访者对中国类型电影兴趣对比表
众所周知,功夫电影以表现中华武术为特征,是传播最广、知名度最高的中国类型片之一,被称为“华人对世界电影的最大贡献”⑦。之所以会出现这一出人意料的结果,一方面是因为功夫电影诞生时间较晚,生产规模有限,其影响力还难以与其他成熟的类型片抗衡,虽然拥有一部分海外拥趸,但大众普及度并不高;另一方面,近年来功夫片的数量和质量均有所回落,具有海外影响力的知名演员出现断层,因此对观众的吸引力有所下降。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功夫片的演员、武术指导正广泛参与到其他类型影片,如动作片、魔幻片、科幻片的制作中去,使功夫元素在更多电影中发扬光大。这或许是动作片在此项得分中排名居首的原因之一。
3.观影评价
如表6所示,受访者对影片内容、制作、宣发层面评价的6个指标得分均在3分以上,说明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的整体评价较好。其中评价最高的依次是价值观层面、特效层面、美术层面、叙事层面,均接近4分;发行层面和宣传层面受到的评价则相对低一些,说明受访者对影片的内容、制作相对满意,宣发环节较为薄弱。
表6 受访者对中国电影各方面评价对比表
表7 族裔对中国电影评价的差异性比较
进一步对内容层面的两个指标叙事、价值观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发现不同族裔的受访者在对中国电影的内容评价上存在显著的差异性。如表7所示,在叙事和价值观层面,非裔观众的打分明显高于除了华裔之外的所有族裔;而在价值观层面,华裔观众则明显高于白人和其他族裔,证明中国电影在北美除了华裔这一重要观众群体外,也颇受非裔观众的好评。这或许与非裔族群对中国武术、中国功夫片的喜爱有着一定的关系。
最后,我们对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障碍进行了调查。如表8所示,6个观影障碍的得分基本在中间分3分以上,说明受访者在观看中国电影时存在一定的障碍。其中,均值最高的前两名依次是“对字幕翻译不适应”“对表演方式不适应”,说明北美观众在观看中国电影时的首要障碍反而是最表层的,对译制和表演的不习惯。文化风俗、价值观念、历史背景、社会现实紧随其后,说明观众对中国的不了解、不熟悉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其观影造成了阻碍。
表8 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障碍对比
1.传播体系中的中国电影
如表9所示,在“平时通过何种媒介了解中国信息”的问题上,6种传播媒介的得分均在3分以下,说明受访者在北美通过大众媒介了解中国信息的程度普遍偏低;电影均值得分最高,说明其传播效果好于其他大众媒介,具有独特的优越性。
表9 受访者通过何种媒介了解中国信息对比表
将该问题与“您对中国以下方面(包括经济、社会、文化、政治、国民五个层面)的了解程度”进行回归分析,发现电影作为传播媒介,对受访者了解中国社会、中国文化、中国政治和中国国民均有着显著的解释力,即受访者通过电影了解中国信息的频率越高,对中国社会、文化、政治、国民的了解越深。其中,在国民、文化两个方面,电影的解释力分别排在媒介中的第一、第二位(仅次于网站),高于大多数媒介,说明依赖电影了解中国信息的受访者比依赖其他媒介了解中国信息的受访者对国民、文化有着更深的认识,这进一步证明电影在传播文化信息,传递国民形象上有着更大的优势。
2.中国电影对国家形象的整体性呈现
对代表中国国家形象整体印象的8项指标进行因子分析,呈现出三个因子:因子一包括尊重自然、性别平等、以人为本、充满活力四项,命名为人文和谐;因子二包括历史悠久、富有魅力两项,命名为古老迷人;因子三包括多元包容、深奥复杂两项,命名为深奥多元。
表10 中国整体形象因子分析摘要表
首先,把“平时通过何种媒介了解中国信息”中电影以外的媒介作为控制变量排除后,将受访者对中国类型电影的兴趣与受访者对中国形象的整体印象进行回归分析,发现两者间有显著的正相关性。如表11所示,对“人文和谐”因子解释力最强的是情感类电影,即对情感类的中国电影感兴趣的受访者,比起对其他类型感兴趣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人文和谐;对“古老迷人”因子解释力最强的是幻想类电影,即对幻想类电影感兴趣的受访者,相比于对其他类型感兴趣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古老迷人;对“深奥多元”因子解释力最强的是动作类电影,即对动作类中国电影感兴趣的受访者,相比于对其他类型感兴趣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深奥多元。
表11 观影兴趣对中国国家形象整体印象的回归分析摘要表
其次,把“平时通过何种媒介了解中国信息”中电影以外的媒介作为控制变量排除后,将受访者对中国电影中价值观的认知与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进行回归分析,发现前者的部分指标与后者有显著的正相关性。如表12所示,对“人文和谐”因子具有解释力的依次是“家庭至上”“以人为本”,其中“家庭至上”的解释力最强,即认为中国电影体现了家庭至上价值观的受访者,比起认为中国电影体现了其他价值观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人文和谐;对“古老迷人”因子具有预测性的是“锄强扶弱”和“以人为本”,其中“锄强扶弱”的解释力最强,即认为中国电影体现了锄强扶弱价值观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古老迷人;对“深奥多元”因子具有解释力的是“以人为本”和“家庭至上”,其中“以人为本”的解释力最强,即认为中国电影体现了以人为本价值观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更偏向深奥多元。
表12 中国电影的价值观认知对中国国家形象整体印象的回归分析摘要表
*P<0.05;**P<0.005;***P<0.001
显然,情感类电影与“人文和谐”的国家形象,幻想类电影与“古老迷人”的国家形象具有较强的关联性;“家庭至上”“以人为本”的价值观与“人文和谐”的国家形象,“锄强扶弱”的价值观(可以看做是古代侠义精神的体现)与“古老迷人”的国家形象也具有一定对应性。由此可知,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的印象与其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印象存在一致性,“假设一”得到了验证。由于在数据的分析过程中,我们已经排除了电影以外其他媒介的影响因素,因此可以证明,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印象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电影内容的影响,证明了中国电影承担着反映、建构中国国家形象的重要作用。
3.中国电影对国家形象的综合性呈现
如前文所述,我们将中国国家形象具体化为中国经济形象、中国安全形象、中国文化形象、中国政府形象、中国国民形象等五个指标。为考察观看电影对中国形象的影响,在把“平时通过何种媒介了解中国信息”中电影以外的媒介作为控制变量排除后,将受访者三年内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与这五个指标分别进行方差检验。
如表13所示,在经济、安全、文化、政治、国民形象五个方面,观影数量不同的受访者对中国形象的评价具有显著的差异性:首先,三年内看过中国电影的受访者,比没看过中国电影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评价更高;其次,在大多数指标下,受访者三年内观看的中国电影数量越多,对中国国家形象的综合打分越高;最后,三年内看过15部以上中国电影的受访者,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评价显著高于其他受访者。
表13 观影数量对中国国家形象综合印象的对比表
以上数据表明,观看中国电影会提高人们对中国国家形象的综合形象,包括经济形象、安全形象、文化形象、政治形象和国民形象五个方面在内的综合评价,且观影数量越多,评价越高,假设二“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越多,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评价越高”得到了验证。
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电影中所呈现的中国国家形象是正面、积极的;中国电影对传递、建构中国国家形象起着积极的作用。
在传播效果方面,七成以上的受访者三年内看过中国电影,四成受访者三年内看了5部以上的中国电影,说明北美观众对中国电影有着比较普遍接触,部分观众达到了一定的观影频率。然而就北美观众的观影总量来看,中国电影只占据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绝大多数影片还是好莱坞电影。这一方面印证了北美电影市场的竞争激烈和好莱坞电影的强势辐射,另一方面也预示着中国电影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在传播内容方面,受访者最感兴趣的中国类型电影是动作片和战争片,两者都是以塑造英雄人物、打造动作场面为核心的动作类电影,以男性为主要观众群体。受访者对中国电影内容和制作的评价较为满意,对影片的价值观、美术、特效和叙事较为认可,说明中国电影海外发行影片的整体质量有所上升。
观影兴趣方面,中国类型片的整体吸引力较弱,受访者对魔幻片、恐怖片、爱情片、科幻片、功夫片等类型片的兴趣较低。这一方面反映了中国影片在海外传播过程中所遭遇的难以避免的文化折扣和隔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中国类型片的发展并不成熟,缺乏令海外观众理解、感知的共通内容。众多类型片中,功夫片对受访者的吸引力最低,折射出功夫片这一曾经最具有海外市场的类型片正在步入衰落,影响力不如从前,而吸收了功夫片优势的动作片正在成为最受北美观众欢迎的中国电影类型。
观影评价方面,受访者对影片宣传和发行的评价明显低于对影片内容和制作的评价,一方面说明宣发是中国电影在北美地区传播中的薄弱一环,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中国电影的传播效果;另一方面则反映出中国电影在北美的宣传、发行处于弱势地位,相比于主流好莱坞电影,较少给受访者留下深刻印象。此外,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时的最大障碍反而是最表层的障碍——对于外语对白(或译制效果)和表演习惯的不适应。适当增加配音影片比例,提高翻译水准,促进表演体系与世界接轨等,或许可以有助这一问题的改善。
不同性别、年龄、族裔的受访者对中国电影有着不同的看法和选择,差异性十分明显。
年龄方面,18至44岁年龄段的中青年受访者是中国电影的主力观众群体,其中又以25至34岁的青年观众最为突出,观片量明显多于其他年龄段观众,说明中国电影对青年观众更富有吸引力,观众群体有一定的发展空间。
性别方面,男性、女性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类型的兴趣略有不同,男性受访者比女性受访者则更中意动作驱动类影片,即动作、战争、惊悚、功夫片。在幻想类和情感类电影方面,男女受访者的兴趣差异不大。
族裔方面,非裔、华裔人群对中国电影的认可度最高,一方面说明了华裔群体与中国文化的深厚联系,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国电影对非裔族群的吸引力。
数据表明,受访者在北美通过大众媒介了解中国信息的程度普遍偏低。但在众多传播媒介中,电影是受访者了解中国时选择频率最高的媒介——高于网站、社交媒体等新兴媒介,大大高于报纸、书籍等传统媒介,证明电影作为一种视听艺术,在跨文化传播方面具有明显的优越性。
此外,受访者通过电影了解中国信息的频率越高,对中国社会、文化、政治、国民的了解越深;在传递国民和文化信息方面,电影比报刊、书籍等大多数媒介的效果更好,说明了中国电影在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中发挥着较为重要的作用。
数据表明,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的印象与其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印象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一致性,具体体现为受访者对中国电影类型的喜好与其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具有一致性;受访者对中国电影中价值观的印象与其对中国国家形象的整体印象具有一致性。这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中国电影承担着反映国家形象、建构国家形象的作用。
此外,观看中国电影对受访者评价中国形象有着积极的影响。在中国形象的整体评分上,三年内看过中国电影的受访者普遍比没看过中国电影的受访者打分更高;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数量越多,对中国国家形象的评分越高。说明在跨文化传播的语境下,中国电影的对外传播正推动着中国国家形象的进步。
2011年,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目标,文化产业的重要性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2016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再次强调“文化自信”的重要性,与“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一起成为“四个自信”的重要组成方面之一。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向全党全国人民发出了“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伟大号召,并指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再次体现了党中央、国家政府对文化自信和文化事业、产业的高度重视。
普遍认为,中国电影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视觉载体,如影像名片一般,在海外传播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本次调研的结果验证了这一观点。数据显示,中国电影在北美地区的传播总体呈现出积极态势,虽然存在一些障碍和不足,但发展前景十分广阔。在未来传播工作中,中国电影应加强宣传力度,拓宽发行通道,促进类型片发展,细化受众市场,加强译制翻译工作,推动中国电影海外传播的进一步发展。
在传播国家形象方面,电影作为一种开放的符号系统,无论是其人物、故事、造型、还是画面中所蕴含的现实状况、生活细节等,都有意无意地向公众传递着一个国家的形象。其画面的冲击力、叙事的趣味性,以及作为一个虚构的、封闭的叙事整体,拥有着其他媒介无法比拟的传播优势。调研结果显示,对北美受访者而言,中国电影整体上反映着正面的中国形象,观看中国电影对中国国家形象有着积极的影响。这样的结论也进一步说明,中国电影应自觉承担起建构中国国家形象的作用,更深入地挖掘民族审美传统,更全面地展现当代中国风范,将美丽、自信、充满活力的中国形象展现在海外观众面前。
注释:
① 刘继南主编:《大众传播与国际关系》,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25页。
② 杨伟芬:《渗透与互动——广播电视与国际关系》,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25页。
③ 徐小鸽:《国际新闻传播中的国家形象问题》,载刘继南主编:《国际传播文集》,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27页。
④ [美]罗伯特·C·艾伦、道格拉斯·戈梅里:《电影史:理论与实践》,李迅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年版,第194页。
⑤ 徐枫:《历史写作:见证·思想、方法论与文献》,《电影艺术》,2009年第2期。
⑥ 尹鸿、石惠敏:《中国电影与国家“软形象”》,《当代电影》,2009年第2期。
⑦ 何平:《功夫片是华人对世界电影的最大贡献》,http://ent.sina.com.cn/x/2005-06-13/1614750906.html,2005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