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煦手札(二)

2018-01-23 21:22王風麗整理

历史文献 2018年0期

□ 王風麗整理

本編書札，原載上海圖書館藏《吴子修親友手札》稿本第四册，今依原件編排録文。子修，即吴慶坻(1849—1924)，别字敬强，號悔餘生、補松老人，浙江錢塘人，光緒二年(1876)舉人，十二年(1886)成進士，與馮煦爲同榜進士，交誼甚篤。民國後，滬上遺老雲集，結社吟詩，文酒高會，若馮、吴二君，以高年衰軀，仍流連唱酬，清興不減。此批手札可爲佐證。

一

子修四兄同年再鑒：

前書未上，復奉手翰。胡詩舲雋才，弟所欣賞，比爲武備學堂文案，乃有間之於當軸者，弟屢言不釋，尚難一握銅章，容徐圖之。練兵處新政，煩苛如蝟毛，從何措手。輸税司畝捐，尤爲厲民，使海内皆忘其樂生之心，豈國之福邪！日俄構釁，撓我陪都，而我守局外，譬之兩爭鬬於房闥，焉有中立地邪！戰事略定，無論孰爲勝負，皆將及我，公乃心王室，當亦同此憂危也。東南節鉞，紛如置棋，次山前輩又内召爲忌者所中，抑用之爲東三省總督邪？幸年在都奉手，弟冒言督撫不可輕易，聞者頗韙其言，今竟何如邪！弟到蜀十閲月，稱藩者半，此間要政無一事不與聞，而性剛才拙，與物多迕，實亦不能力申愚慮。處大可有爲之地，丁萬不容己之時，而旋進旋退，不一效其尺寸，内疚初心，上慰知我，正不如投劾東歸，讀書學道，猶可希炳燭之明也。辱公至愛，敢一貢其狂愚，幸有以教之。炯齋乞養，豈亦有不得已於中者邪！再請道安。弟煦又頓首。

蘇鳳岡美才，乞公一提挈之。

二

悔餘我兄同年：

不見又再旬，甚念。驟寒，興居多福爲頌。聞兩淮張都轉弧與公雅故，有奉干者，兩淮學務委員候補運判林之蓀，與弟多年舊交，人極守正，辦學亦有成績，在揚久，於鹺綱極有研究。都轉初到，實足備顧問者，幸一噓植之。之蓀辟地於此，如荷道地，即令往謁也。此請道安。弟煦頓首。

三

松隱四兄同年有道：

前失倒屣爲罪。頃奉手翰，敬悉一是，良會多乖，彌用悵惘。附上西鷹十期，乞代致繼雲同年，戔戔之敬，殊自恧耳。此頌道履萬福。臘日。弟煦合十。

四

松隱我兄同年有道：

示悉。庚生住蘇州葑門内泗井巷三十四號，謹聞。復堂後人集款，如有所得，請即徑致其庽中，弟已忘其住落矣。此頌道安。弟煦拜狀。

五

補松我兄同年有道：

慕韓來，擬與兄治具招之，尊庽稍寬，或即不在酒樓，應招何客作陪，抑即招其弟仲璵，不約他客，並乞酌之。此頌道履。弟煦頓首。十一日。

六

昨招二孫，復書奉上，一切偏勞，慰感無量。届時趨前，願爲小相。補公坐右。弟煦謹狀。

七

子修四兄同年有道：

昨小石商丙戌同年招一近局，兼請少石、紫東，弟敬邀我兄同具單，想不罪其專擅也。此頌頤安。弟煦頓首。

兩單並附覽，各住處並乞示悉，以奴子不悉也。

八

補松我兄同年有道：

頃由郵政上一紙，正擬十四、五兩日中請兄酌定一日，今奉來翰，正有同心。鄙意定於十五日午刻，先行函知，不約他客。在尊齋尚可暢談，如見同人，不須提及，亦與鄙見相合。故頃函衹請約晦若、子異，或並此二客不約，兩賓兩主，無須多菜，似較合宜。如兄表同情，即由弟處函達。二孫並知單，可不出矣。此頌晡安。弟煦頓首。

一切偏勞，至感。

九

手示誦悉，近局即借尊齋，極善。鄙意客不必多，菜亦不必多，晦若、子異兩君外，不必再約他客，發單治具，一切均乞兄偏勞。十三有逸社之約，十四、五均可，並乞酌示爲荷。此頌補松我兄同年頤安。弟煦頓首。

一〇

補松我兄同年有道：

手翰敬悉，章君事端緒複雜，俟相見再一一。其字曰琴生，亦曰勤生，年五十餘，先以奉聞。東寅往寶應寧國守衛大詩能示我，當繼聲，且可代致便郵也。古微來云，咏春竟歸道山。齊年夙好，辛亥一别，竟不再見，爲於邑者累日，想公亦同此懷也。此頌道履。弟煦頓首。十七日。

一一

子修四兄同年再覽：

皖變卒嬰，孫雛又札，家國之迫，並邁奇窮。足下視僕，復何心邪！世局岌岌，義不當去，强自振厲，百不補一。既其失職，爲戾滋大，歲聿云莫，決當乞身。蒿目四顧，税駕何所，足下?椡尚，幸有翼我。蘇生雋才，昔荷識拔，一投瘴鄉，無以自濟。自淵而霄，唯是之望，再頌道履，臨書主臣。煦再拜。

一二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兩奉手翰，甚感甚慰。拙文陋劣，公不加繩削，恐坫佳書。“祖述”句已易，“將入”句請即删去，文氣亦相沖，並請酌之。弟初擬即來杭，而振事糾紛非數日可了，蘆碕秋雪能否同游，尚不可定。此頌道安。弟煦頓首。廿日。

庸厂並致聲。

文襄功罪，相見再談。弟文過直，屢自戒而不能改，終必與禍機相觸也。

一三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昨奉素書，驚悉年嫂夫人之戚。前荷來教，初未語及病狀，遽聞此耗，駭驚無量。兄年逾大耋，驟喪良匹，空幃遺挂，何以爲懷。唯念年嫂夫人淑德懿行，抗希鍾郝，又親見絅齋世兄鳳毛繼美，籍甚清塗，孫曾繩繩，方興未艾，遺榮反真，應無遺憾。伏乞我兄葆衛神理，勿以有涯之生而爲無涯之戚也。弟比方小極，不獲一申奠餟，附上挽句、祭幛各一，聊代束芻。即頌頤安，千萬珍重。九月廿三日。年愚弟馮煦頓首。

絅齋館丈並此致唁。手僵，不復貢書。

一四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奉手翰，並惠二律，感與媿會。邪氣漸肅，道履康愉。弟自月初爲冬煤所感，犯嗽頗劇，不下樓者一星期，今始漸差，足慰注存。散原在杭，每思以書慰之，唯散原所遭之境，皆弟所已歷之境，每欲作書，悲從中來，輒投筆而罷，見散原幸代致鄙忱也。世局糾紛，仍無可望，餘年丁此，尚何言哉。奉和二章，聊陳衷曲，不足言詩也。此頌歲安。十二月廿六日。弟煦頓首，時年八十又一。

一五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静山數來，輒詢公起居，漸臻康復，欣慰無量。手翰下頒，附以佳什，發函雒誦，想見神識聰强，日益健勝，彌快鄙懷。舊振方終，新災又告，静山復來敦迫，義不容諉，唯敝會力薄，募墊俱窮，正不知如何著手，恐有孤珂鄉父老之托也。志局移滬，亦弟不得已之苦衷，日從事於此，始知前日之非也。所謂啄名者，仍窟穴其間，蹈虛如故，去之不可，亦唯自盡其心力所能到，成一草稿，留待後賢之指摘而已。世局至今日，本無一事，每言志局，特其小小者耳。丙戌齊年，兄與散原在杭，弟與堯衢、庸厂在滬。散原婆娑，生意將盡，欲往慰問，逡巡不果，見時幸一達拳拳也。堯衢腰腳病，不下樓者兩月餘。庸厂齒疾間作，亦不常見。而兩公皆豪於詩，日有所作，老夫亦爲所牽率，本月得詩十數章，比奉和二律，别紙録似繩削，且知弟之近來懷抱也。仁先、琴初以詩易涉時事，遂避而爲試帖；弟詩則多涉時事，亦知意触世忌，然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且使後之覽者知爲今日之詩貧之。我兄當不河漢，毋亦化爲狂奴故態邪。申江舊雨，日益凋零，有兄所欲知者，聊附及之。古微健飯如初，唯近詞頗少；病山志節皎然，而貧不可醫；王雪岑日以所藏古董易一飽餐，别不知所爲計矣。獨鄭蘇龕有園林之勝，昨邀看菊，佳種數十本，甲於淞曲，殆陶淵明所不能有者，此則逋客中之健者矣。此頌頤安，拉雜書此，以當面談，當爲我一軒渠也。弟煦頓首。十月廿四日。年八十又一。

一六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閏月初歸白田，久勞暫休，體中時復小極。小伏後酷熱，爲數年所無，衰貧益不任，百事俱廢，故再奉兄書，逾未作答，知不罪也。兄暑中眠食勝常否？浙志如何歸束？弟之蘇志議會亦有責言，此類事在今日本視爲附贅懸疣，弟亦聽之而已。珂鄉近事，殆將繼武肅之志邪！世局日益俶擾，而舊世族之貧不自濟日益衆。程君弟亦識之，信世家風度異於今之抗塵走俗者。附去一書，幸致之。弟與荆州無深交，而爲人牽率，數有所幹，亦必無補於程耳。弟七月中必來滬，八月至湖上看桂花，必不爽也。此頌頤安。六月初七日。弟煦頓首。

絅齋兄弟均佳。見静山並乞致聲。

一七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貢尺一，並懸字均詩，久未得覆，正深馳繫。昨奉手畢，始知前書竟付浮沉，殆爲我藏拙邪。梅炎鬱蒸，道履康勝。弟汲汲春振，竭蹷萬狀，比雖漸卒事，尚體中以憂勞故，時復小極，行年八十，亦固其宜。唯長安似棋，又成急劫，恐不待樵柯之爛，亦已無從著手矣。初擬來，唯仁先昆季兼爲湖上之游，以意緒惡劣，亦竟不果。明日即歸白田度夏，七月再出必來杭，一聽緒論也。何詩孫昨爲陳人，海内少一畫家，其襟抱蕭遠，亦不愧王謝家兒，今更無别人矣，一嘆。群龍無首，統一無期，而梅訊南來，如蠅逐臭，賢者正復不免，亦弟所不敢知者也。此頌頤安。閏五月初三日。弟煦頓首。

絅齋並念。静山常見否。

一八

子修我兄同年大人閣下：

歲闌奉手翰，辱存注甚厚，感與媿會。青陽布憲，道履攸宜，仲英前輩寄到絅齋所書楹帖，彌以爲荷。秋駕伊邇，引飲輶軒，無任翹企。弟到鳳逾歲，地方利病無豪髮之補，而謬爲知我者所期許，增我内疚。今年修文廟、纂府志、興水利、保蠶，凡義所當爲之、力所能爲者，不敢不勉，其濟否則亦不敢必也。知府一官，艱守中處於上下之交，苟有興革，皆待助於上下。得助則濟，不得[濟]助則有所格而不能遂。弟性剛才拙，與物多迕，既不善求助矣，吏治日蠹，競以因循粉飾爲事。其號爲賢者，亦務實之心不敵其務名，終不免於自私而用智，則助之亦難其人，以助之難其人而又不善求助，事之有濟，庸可必邪！老兄愛我，何以策之？典館何日進書？幸示一一。復承興居，不盡所懷，手惡。弟馮煦頓首。

絅齋並問。輦下故人見時並爲致聲，同館諸君仝念也。

一九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昨奉手翰，以拙撰《畸園誌》辱相商榷，感與佩會。“庚子”下一段，皆其宅憂後復留松修府志之事，弟文中漏卻“留松”字，今以補入，不知可用否？仍乞卓裁，或請兄代爲繩削，至感至感。弟八月在寶，幾罹水厄，今幸無恙，又不得不規劃義振，而人款兩絀，既難著手，且世風日囂，人人每以官言辦事，亦多叢脞，且環顧大局，岌岌不可終日。雖慈善事業亦有波譎雲詭者，兄翛然物表，當亦爲之太息也。紫東竟作古人，丁此世局，早日反真亦未始非福也。此頌頤安。十月初五日。弟煦頓首。

絅齋兄均念。

二〇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奉手翰，並以得舉曾孫寵和一詩，且忻且感。涼暄乖宜，道躬康勝。子封以十六日歸道山，珂里齊年又弱一個，爲不懌者累日。乙厂悼痛亡琴，體亦小極，使人增友于之重。兄聞之，當亦同此悽黯也。前爲蓉曙作一墓誌，寄去已再旬，未得其世兄一字，不識達否？其文冗雜不足觀，以今日孝子慈孫之心理，皆以多爲貴，其零星政談必爲列入，實則可删者正多也。弟處未留稿本，又未便詢之，可否惠其世兄函一道及，如未達，尚欲再記憶前作寫出也。弟端節後必反白田，北振雖可結束，而振友尚未全歸，京旗生計亦須著手進行。今年天氣極不正，衰軀似亦不如前，而筆墨叢雜，難於應付，頗思覓一相助者，亦不易得。自辛亥後，十年所作詩文有六册，近有門下士欲爲付刻，壽鄙人八十。詩文不足觀，而辭之不得，擬求公賜一序，以我爲人交誼，或不惜一獎借也。此頌頤安。廿六日。弟煦頓首。

絅齋昆仲、静山均致聲。

二一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杭游之奉教，瀕行復飽家庖，感荷感荷。清和應序，道履勝常。弟歸滬後，體中時復小極，幸眠食差可耳。瞿文慎碑文，兄與庸厂皆謬以爲可。微聞湘人尚謂“米湯之不濃，高帽之不峩”，弟於此文方自謂頗經意，足報此老相知之雅。而今猶云云，甚矣文之難索解人也。劉翰臣交來佛青墓誌十通乞正，前乞代求益吾前輩詩文全集，不知已致書其世兄否？往與前輩有文字之雅，其世兄或不吝見與邪。弟月秒即反白田，八月再出，當久留湖上，與兄以青鞵布韈敖媐山澤間矣。此頌頤安。十五日。弟煦頓首。

絅齋、静山並念。

二二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奉手答，久未肅復。一以今夏酷熱，爲數年所無，衰年尤不支，終日據一藥牀，百事俱廢；一以側身四顧，都無好懷，幾欲使百目之官皆失所司，以不聞不見爲乾淨，故每握管而不能已，想公亦同此於邑也。《太陽生日歌》已脱稿否，公署中起居安否，均念念也。明亡而士夫之眷懷故主者，所在所有，猶見人心之不死，今則無人不心死矣。以世局論，匪獨唐之藩鎮，直是五季之十國，然求一錢武肅亦尚不得而訪哉。聞台州大水，弟處苦於人款兩窮，不識静山能往振否？一書幸致之。弟八月必到滬，或仍來湖上，一申昔款。此頌頤安，絅齋並念。七月朔。弟煦頓首。

二三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昨飫郇香，敬謝。奉示並《夢痕録》，衹增淒惋。明早即歸，不克仍趨談，明發之日當再圖良晤也。附上銀餅三枚，奉歸蔬值(二合並歸)，不足再繳，有餘則以犒庖丁爲荷。此頌道安。弟煦頓首。

二四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弢光之游，獲飽伊蒲之饌，感與媿會。次日遂歸，匆匆又月餘矣。冬不潛陽，道履康勝。近詩數章，有湖上所作者，録似繩削。弟詩病在淺直，楊子勤謂我學杜有得，鄭蘇龕謂我似四十許人所爲，殆謂其不蒼老邪？乞兄明以教我。弟年雖篤老，猶將希炳燭之效也。蓉曙再有書來，其縣志亦續致兩部，誤字亦更正矣。其病尚未大可，爲生壙於會稽[鑄]山駐日嶺上，屬弟爲墓祠記，頗難涉筆，幸兄有以賡之。散原久無消息，聞其近作多文而少詩，或亦退之諛墓地邪。弟比在滬，爲嗣孫料理娶婦，雖甚勞費，然藉了一首尾，於計亦得月當頭後始能反白田也。止相葬西湖，可謂得所。弟他日亦頗思買山湖上爲歸骨地，未知有此清福否耳。此頌頤安，維爲道自衛，不盡拳拳。十月既望。弟煦頓首。

二五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西溪之游忽忽半歲，想道履康勝。殘局一枰，又成急劫，恐山中爛柯人亦無樵采之地。一歎。昨佩蔥來，已速紫東、廣笙、伯嚴於廿六日午會於庸厂，許爲丙戌齊年小集，幸即命駕，如斯雅集恐此後亦如星鳳也。此頌道安。廿四日。弟煦頓首。

二六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渴欲奉手，而到即小極，辱示知有同感，尤念。十六日往視先妹墓，仍乞飭庖丁代製横合爲荷。稍健即上謁，不能預期也。此頌頤安。弟煦頓首。十三日。

二七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聖湖小住，數聆緒論，西溪一舸，挈鷺提鷳，飽飫伊蒲，絶遠塵壒。别忽經旬，猶神往於蘆碕秋雪也。天氣仍温，道履康勝。弟反滬後規劃義振，略有端倪，而當軸不諒，忽加以不虞之譽，違我素心。昨已兩電堅辭，期於葆此頑素，否則歸隱白田，並義振亦爲謝絶。善不可爲，於斯益信，亦自疚矣。不知弢晦，甚愧。我兄如天際冥鴻，不爲弋人所篡也。日來又苦雨，里中晚禾又將爛死，饘粥殆難爲計。然天下滔滔，將淪於萬劫不復之地，一人一家之困難，又不足言也。許夫人墓誌當已書竟，妙翰直通南朝，惜拙文不足稱耳。附上素紙十二葉(又八紙乞交庸厂)，乞書大作，留之几席，時一諷誦，如對故人，兼資模範，或亦不我遐棄邪！手此申謝，敬頌道安，維萬萬良食自衛，不盡拳拳。十月初九日。弟煦頓首。

二八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昨游湖上，再旋清塵，並荷嘉貺，感與媿會。涼暄不時，道履康勝。世局蜩螗，日甚一日，我輩垂莫之年而縱浪大化，不知所屬，彼狂馳者猶睨之逐之，以冀饜其無藝之欲而相隱以盡，可哀也夫！止相十五日受弔，不識兄能來滬否？丙戌齊年庸厂、紫東、堯衢均甚盼也。弟行後八鐘始達滬，體中又小極，比始復初，此衰徵也。北振尚未著手，端陽後始能歸白田，秋中或再來湖上，然相距數月，亦不知野人足履能一踵東坡之武否也？此頌道安。四月廿九日，弟煦頓首。

絅齋並念，附去徐州新出土(隋)[唐]碑一紙，並贈之。

二九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湖上薄游，一尊清話，快何如之。歸時車中爲風所襲，左腦後隱隱作楚，三日未下樓，比始復初。荷書並詩，感與佩會，奉酬一章，録以繩削。十四日得一曾孫，並以報慰。振務爲亟，不一一。此頌頤安。十七日。弟煦頓首。

絅齋昆仲並謝，見静山亦乞代致鄙忱。

三〇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在白田，荷惠翰並大詩三章，雒誦再三，感佩無極。比秋暑方酷，體中時復小極，既又以北振來滬，汲汲不遑，致稽裁答，想不罪也。冬行春令，調攝頗難，道履康愉，至以爲頌。世局如雲，瞬息千變，有匪夷所思者，天災人禍，殆無窮期。而舊雨之凋零者亦日益，齊年中一喪蓉曙，再喪川如，知交中若李梅厂、王稚堂並爲陳人。川如自辛亥後杜門不出，忍飢誦經，而其皇皇孤懷尤有每飯不忘之隱，方之東漢逸民，洵無媿色。若諸君者，與兄並有撫塵之契，當亦有懷守難爲懷者邪！弟近欲來杭，而振務方亟，災廣款微，難於措手，且查振舊友寥若晨星，亦無相助爲理者。梅蓀雖到滬，而夙疾迄未可，八十衰翁榰柱其間，恐不足爲災民補救於萬一也。倘得三日暇，仍必至湖上省先妹墓，兼與兄爲一日談也。昨有一書與静山，迄未復，幸一詢之。此頌道安。庚申立冬。弟煦頓首。

静山、絅齋並念。

三一

補松四兄同年大人閣下：

昨梅蓀交到手翰，並大書佛卿墓誌及《辛亥殉難記》，以兄七十高年而作半寸今隸，精整無匹，此壽徵也。忻佩忻佩！弟以湘振萬急，於前月秒到滬，初擬略爲規劃即來孤山看梅，而陰雨十餘日，春寒料峭，梅訊既闌，孱體亦覺小極，俟晴和後仍當一行，恐至莫春之初矣。佛卿去臘十九日葬，弟著舊時冠服，爲之題主，此辛亥第一次也。俯仰之間，已成陳迹，可勝忱邪。至世局益無可説，譬之兩小互閧，非强有力者以掌摑之，必不肯帖然受教。唯此蚩蚩之詆萬劫不復，傷哉！此頌頤安。己未花朝後一日。弟煦頓首。

三二

補松四兄同年大人閣下：

前月秒歸白田，旋由滬轉到手翰，並葵園前輩墓誌一篇。大著紆餘卓犖，深得永叔之神，近代作者直駕竹垞、堯峰而上之，且於前輩憂世苦心曲曲傳出，使後之讀者以一人之顯晦見一代之治忽，所繋尤大。三復臨風，心神俱服。朱明盛長，道履康勝，湖光山流，俯拾即是，亦有錦囊佳什，足觀塵抱者否？幸不吝見教也。蓉曙竟作古人，珂鄉齊年又弱一個，且前屬撰生壙記，(宿)[夙]諾未酬，大招已賦，尤爲之欷歔而不能已也。弟歸後長忽忽不樂，且有人事之擾。初九日股疾大作，一日十行，疲苶幾不支，幸次日即止。比眠食尚未復初，然未一日偏卧，竊自負八十而未甚衰也。三月十九日社集詩録就繩削。弟詩之病在出之太易，無含蓄不盡之致，幸兄有以教之。世局如碁，又成急劫，不知柯爛後竟是何世。一歎。此頌頤安。五月十四日。弟煦頓首。

静山仍在杭否。絅齋並念。

再，貴省志局已兩次展限，敝局明年亦必展限，請將貴局兩展限文屬寫生録副相示，以便倣行。再頌頤安。弟煦又頓首。

喻子韶爲提調，並乞致聲。

三三

補松四兄同年大人閣下：

歲餘奉手翰，並見懷一律，慰問殷拳，感懷無既。獻歲發春，道履康勝。湖上春來流連，清酌酬唱必多，惜不獲一陪杖履也。弟自立春後體中時復小極，犯嗽尤苦，痰深如墮井底，畏寒如虎，蜷伏斗室。而韻姪婦又以産後感疾，於歲尾不禄，所遺四孤，大者十三，小者彌月，行路所悲，既在骨肉，亦唯以經卷繩牀排此孤悶而已。近詩十章，録以繩削。兄挽節厂詩，能見示否？此頌頤安。試燈前一日。弟煦頓首。

炯齋及静山並致聲。

三四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奉手翰，以均姪之戚辱荷慰問，感懷何極。始春峭寒，道履康勝。均姪在諸子差佳，今又棄我，門祚衰薄，後顧無徒，八十衰翁何以怙？比於前月廿三日持其喪歸，並挈新婦以俱，寒河冰冱，節節艱阻，月朔始達白田。以是憂勞，體中遂復小極。然兩家婦弱彙集於衰朽一身，仍不得不强自榰柱，不知過去因中積何罪愆，受此種種惡報。我兄愛我，當亦爲之酸惻也。節厂前輩成名以去，差爲不負，其公祭時，弟適先一日行，留挽句一懸，亦不知乙厂爲我將去否也。欲作一詩，而心懷萬惡，竟不能成，爲之一歎。此頌頤安。立春後一日。弟煦頓首。

静山、絅齋並寄聲。

三五

補松我兄同年有道：

昨下車疲苶萬狀，今日雨不敢出，明日當奉訪一談。擬廿八日展妹墓，仍求飭庖丁代置二合。冒瀆，再謝。此頌頤安。廿六日。弟煦頓首。

三六

補松四兄同年大人閣下：

昨侍坐未盡所懷，瀕行又匆匆，甚惘然也。前辱代製横合，值三元，奉繳，乞察入。庸厂社集一詩呈教，弟詩尚未定稿也。明日午車即歸，不再走辭，八月當更來。此頌頤安。三月晦。弟煦頓首。

静山、絅齋均致聲。

三七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四月一别，忽又闌秋，維道履康愉，甚善甚善。弟五月歸白田，會有羅孫壻之戚，亡兒遺胤衹一女孫，今天又奪其壻，衰年丁此，復何以堪。以是摧剥，暑中眠食均不寧，七月後略更。昨復來滬上，藉雪煩襟，然世局蜩螗，岌岌不可終日，恐六朝五季之局瞬息間耳。待盡之年，孑立之身，而復丁斯世，我兄愛我，當亦爲之於邑也。劉佛青同年墓誌，其孤啓瑞堅以相屬，昨始脱稿，殊不足觀。啓瑞擬乞兄書再，幸繩正之。啓瑞書一通、誌稿一紙，一並希察入。重九前後或當再來湖上，一申昔款也。此頌道安。八月廿三日。弟煦頓首。

絅齋並念。

三八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昨奉手翰，適弟移居後爲漆氣所中，頭目及兩手皆生疾，且瘇且癢，不可堪。今略可，始詢詩孫，别紙請察入。字數過少，或加入二、三品銜内閣中書，何如？請酌之。拙文初無是處，唯誤請政，“翁松禪”請易，“爲忌者”三言本如是，今請以“獨守”易下“枝梧”，上仍乞酌之。鄙意在獨立，不自爲派也。此頌道安。手僵，不多及。湖上之游亦將展期矣。(請告静山)戊午九日。弟煦頓首。

三九

去冬匆匆南下，蹤迹遂左，以學悔謬卷相累至好，想不罪也。公回翔粉署，炯齋復繼武鳳池，門伐清華，殆冠宙合。弟國門一出，便隔仙凡，每憶輦下舊游，都如曠世，日事竿櫝，與性相乖，所部貧瘠，補救無術，敦我以正，匪公莫望。佩蔥宅憂，當已南歸，宣南同好，乞致一一。再承起居。炯齋並念。弟煦又頓首。

四〇

去年以謬卷辱公，甚愧。去匆匆，又一歲矣。枕葄之暇，何以自娱？公回翔舊省，炯齋復繼武鳳池，視弟之投老粗友，信有仙凡之别矣。昔何文安與子貞前輩並持吏節，殆公家明歲之徵邪。再頌起居。弟煦又頓首。

四一

補松四兄同年大人閣下：

昨奉手翰，敬悉一一。弟日來因於酒食，股疾又作，狼狽萬狀。蕤賓應律，道履康愉。兹有一瑣事奉干，江新輪船茶房陳桂生，弟之舊僕，前托庸厂轉商王子展先生，派之江新自効，唯在散艌，所入甚微。頃到滬，該僕又來求，云官艌較優，敢乞我公商之展翁，將該僕賞調官艌，亦澤及微末之盛心邪。展翁處未敢達乎，並乞代達鄙忱，稍健再當奉詣也。此頌節釐。丙辰重五。弟煦頓首。

仲璵書附繳。

四二

昨談甚暢，枕上和丹叜均，得三律，拙俗不足觀，聊以攄胸中悲憤云，乞教之，勿爲外人道也。大作及節厂詩仍望示我，或將來同寫一卷子也。此上子修四兄同年。弟煦頓首。舊曆四月十六日。

四三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到滬即詢公，知已反臨安，不獲奉手，爲惘然者累日。秋序清嘉，道履增勝，湖光山流，杖履優游，視海曲塵囂，當有仙凡之别，想錦囊中又添幾許佳什矣。唯世局蜩螗，終無寧日，一波甫平，一波又起，其險惡殆有出焉者。如何如何？弟以寶應水災來滬，略籌振款，小有句留。初擬與詒書同行，既慰庸厂，且與公爲湖上之游，而股疾又作，竟不果行，彌增軫結。輯詩圖長律，昨始脱稿，拙鄙萬狀，幸繩削之；又紈面一，亦塗就奉歸。體中略健，仍當一踐前約也。此頌道安，第中均吉。九月初五日。弟煦頓首。

四四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弟十三日上書並舊詩，而公書亦至，可謂同心之言，快慰無已。入夏起居康勝，尤愜遠懷。昨鬱蒸如在釜上，不識體中未爲所侵否？蘇志久不定，姑爲自効地移之滬上，然成否亦不敢知。既弟日益衰，看書不能多用心，又鮮助者，有利則群進，有事則群退，即志事一端，可以觀世變矣。堯衢七十，又須搜索枯腸，此亦近來虐政也。此頌頤安，第中並吉。五月十七日。弟煦頓首。時年八十又一。

絅齋兄均念。

四五

會房前兄必請假，乞代同請感冒十日，弟亦有回避也。瑣瀆再謝。此請子修仁兄同年大人開安。弟煦頓首。

世兄覆試首舉，此狀元之兆也。賀賀。

四六

昨久顧，尚未趨謝。壽文月望定交卷，屏約十六抑十二，示悉，當排好，以免騰時。文即用弟名，抑借顯者名，皆前未奉詢者。炯齋兄會試卷乞付一册，又前乞書一紙並擲下，恐明日便無暇及此矣。此請子修四兄同年大人軺安。弟煦頓首。

四七

昨匆匆不及暢談，有友人致慕韓一函，並奠敬四兩，謹上，乞坿致爲荷。餘面盡。此請子修仁兄同年大人開安。弟煦頓首。

四八

補松四兄同年有道：

前來湖上，適公維摩示疾，一奉温顔，快慰無似。别後遂以事反白田，前月杪復來滬上，於堯衢許見公手札，知餐衛已復初，彌用忻抃。世局至此，開數千年未有之奇，恐瞬息即有不可思議者。昨梅蓀書來云，近讀《易》里“作《易》者，其知盗乎。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聖言驚心動魄，誠萬世龜鑑，而昧昧者不思反本窮源，方自以爲得計，亦可哀矣。其言確不可易，我輩皆七八十人，亦唯以老僧不聞不見爲法，其安危得喪則天也。前和公一律，仍録就正，其辭太激，幸勿爲外人道也。此頌頤安。五月十三日。弟煦頓首。時年八十又一。

絅齋兄並念。

四九

己未花朝庸厂招同瑶圃古微紫東堯衢子異病山雪岑積餘集花近樓率成長句索同坐諸老

峭寒十日雲陰陰，萬象沉寂摇我心。朝來東風掃群翳，況直百花生日臨。尚書招我動春酌，曾樓軒豁峩數尋。主客六百五十歲，我獨裒然霜鬢侵。憶昔輦下逢此日，江亭一角披靈襟。疏梅將謝糝緑玉，稚柳乍茁抽黄金。貞元朝士各清暇，携壺挈榼趨南岑。擁鼻或效洛生咏，抱膝還賡梁父吟。豈意陵谷倏遷貿，豺牙鴟吻紛妖淫。朅來淞曲逢此日，善化舊相招朋簪。逸社觴咏閲三度，盡拋鐘鼎弢山林。舊相騎箿沈濤園王完巢續，吴補松陳散原又似分飛禽。梁髯藜牀正示疾，方得節厂病中書。進規無復聞週任。南皮所書彌足怪，模糊穿鑿寧圖沈。節厂以南皮所書楹帖寄庸厂，其語云：貫識模糊字，嫥攻穿鑿文。況復槐安閧群蟻，黎元菹醢疇能禁。從公且媮一日樂，任渠世局辰與參。俯仰皆陞五里霧，不知有古何論今。

近詩一章，録就補松四兄同年正之。蒿叜初稿。時年七十又七。

五〇

不聽啼聲十八年，朝來黄氣上眉顛。四方弧矢難爲志，萬卷國書得所傳。但祝修齡齊我老，莫生奇慧逐人先。遥知舊雨翩來下，庭左初張湯餅筵。

得白田電，十四日舉一曾孫，賦此誌喜，録以補松四兄同年正之，當亦爲我掀髯一笑也。

蒿叜初稿。

五一

清酌參陪度外人，别來淒黯不成春。奔鯨又跋相州郭，哀雁難蘇洛邑民。鑄九往振豫西以車，斷不得前。階下崇蘭方挺秀，邱中宿麥尚怀新。吴山一角容舒嘯，我亦將歸射水濱。

補松四兄同年損詩見懷，依均奉酬，即乞正之。蒿叜初稿。

五二

萬壽山懷古

庚申三月十九日逸社第二集。是日明思宗殉國日也，愴懷往事，各賦此篇。

甲申三月十九日，烈皇殉國兹山顛。遺民慘痛祭不得，托爲太陽經一篇。每直此日潛饗祀，千門萬户紅燈懸。淮南北仍有之。太陽與君二而一，廋辭微旨堪哀憐。烈皇勤政邁隆萬，所惜輔弼非才賢。十七年中五十相，烏程宜興多歷年。茄花委鬼鑒不遠，奈何東廠仍持權。致令闖寇犯天闕，被髮上訴高皇前。從死衹一王監耳，以順冠首何聯翩。禇淵馮道豈俊物，萬流一致如薪傳。我昔驅車北之燕，地安門外頻留連。十刹高荷展秋佩，西潭一碧鳴濺濺。兹山仗策一登陟，俯視宫觀鱗鱗然。長松十圍鬱寒翠，傑塔百仞陵蒼煙。一龕淒寂秘不啓，云是烈皇所殉焉。挐空霜隼不敢下，巖際疑有靈旗還。距今二百七七載，春心所托空嗁鵑。古佛垂眉正入定，修羅天女爭雄妍。黄霧四塞若長夜，孤陽亦自潛虞淵。安得大風埽群垢，杲杲日出輝中天。

補松四兄同年正句。蒿叟初稿。

五三

庸厂以詩見懷次均答之

十日掩關閒瘦藤，繩牀枯坐玩傳鐙。公如巨壑隨川赴，我有頽楹媿石承。九陌春回殘客閧，八哀詩播態臣興。自嗟生意同枯樹，集霰飄蕭更不勝。雨雪載途。

答補松即用其見懷均

修羅蠢蠢欲爲天，我獨隤然守静禪。早悟空觀盟止水，還搜瑣記續歸田。時排比隨筆。鯤鵬競委朔南化，椿菌何知大小年。問訊孤山梅著未，待攜春酌與回旋。

庚申元旦試筆仍用補松庸厂均

搔首何須更問天，蟄居淮表且棲禪。一川子美東屯屋，二頃淵明下潠田。曾杞黄羊修漢臘，還呼玄鶴語堯年。舊交摇落如秋葉，霜下辭柯不復旋。張次山、梁節厂兩前輩，李經彝、王劭宜並相继歸道山。

競將塵網蔓寒藤，無復恒沙照一鐙。五角六張光未斂，兩家百口力難承。拙鳩既放平恩怨，乳燕將歸話廢興。猶憶朝正群彦集，談經奪席莫能勝。

敏齋亦用庸厂均見懷再疊答之時小除夕也

一角頽垣絡古藤，屠蘇飲後又春鐙。幻鄉所樹無何有，大廈將傾莫敢承。羅什五明開正見，少康一旅盼中興。東風竟夕嚴於鏃，數點寒梅劇不勝。

己未除夕仍用顧字均

我少始知學，私淑亭林顧。白屋久迍蹇，四十乃一遇。馳驅晉蜀疆，與世觸迕屢。皖江得放歸，陶然守儒素。遨媐山澤閒，樵牧寬禮數。晨偕蔣詡歸，莫逐陶潛厺。所嗟歲在辛，艱難到天步。沐冠猿狖驕，當轍螳螂怒。既辭砧俎酷，且辦笠屐具。俛卬數千載，列史罔所據。冷風何調刀，競爲列子御。貪狼耿天端，二星失旗跗。滔滔伍胥濤，冥冥陸機霧。四維弛不張，所爭衹泉布。從子荷門基，事我出肺附。黄鐘二豎災，長往謝親故。其婦越四旬，相續招魂賦。闚室鍾無人，遺孤且塵汙。睹此憂欽欽，若酲不能寤。漆園齊彭殤，況我復衰莫。白日今其除，安用羲輪駐。炳燭有微明，時還事章句。

挽梁文忠公

外侮如潮長，宗臣似嶽安。百僚皆結舌，一疏獨披肝。魏(閼)[闕]拋傳笏，焦巖理釣竿。海西校書閣，雲木劇荒寒。

憶昔旃蒙歲，曾題漢上襟。雅裁畸士附，崇論具臣喑。自負巖巖氣，還賡蹇蹇吟。朔風吹靡草，獨抱歲寒心。

海曲同肥遯，栖栖重可哀。長鑱荷白木，短褐走黄埃。舊相淒殘日，謂陸文端前輩。孱王讋怒雷。崇陵森列柏，應化鶴歸來。

殿柳淒猶碧，宫槐慘不黄。敲詩商舊傳，謂陳弢厂前輩。典學啓沖皇。異數漢桓郁，中興夏少康。騎箕倏天上，講(幄)[帷]有繁霜。

近詩十章，録就補松四兄同年大人正句。蒿叟初稿，時年七十有八。

五四

海寧觀潮歌

己未八月十七日，袁子遲我支吟笻。夾石霜前戰葭菼，一舸屈曲清谿通。曲江觀濤古所豔，枚生妙筆能形容。往者錢塘竟不至，丁巳八月觀於錢塘江上，潮不至。四山飛雨翻冥濛。兹游稍喜與海近，一豁蒿目開塵胸。維時溶溶日卓午，三到亭畔簪裾叢。觀潮處爲三到亭。萬喙皆喑候潮上，有聲自遠來隆隆。倐焉一線皓於雪，軋盤涌裔飛長虹。潮頭噴薄僅尋丈，無復壁蹋兼津衝。須臾汩汩過亭下，游騎雜遝歸無蹤。西陵一擊信鷗杳，底須數百强弩攻。持較新葉二灘險，有似部婁儕華嵩。所見乃與所聞異，將無神龍罷舞鮫人宫。頗疑枚生作狡獪，故爲奇語驚愚蒙。或云龕赭已平陸，走馬幾與金山同。潮失束力勢遂殺，前胥後種難爲雄。況復世潮日騰踊，若政若學紛交訌。狂瀾一倒不可挽，百川滚滚從之東。朝淩扶桑夕赤岸，起伏百變猶飄風。彼潮既强此潮弱，乘除之運環無窮。吁嗟乎，安得此潮一挾彼潮去，使我蠢蠢萬族不化爲沙蟲。

南湖晚望次散原初堂望鍾山餘雪均

卷幔面遥巒，餘暉不忍看。世隨雲共幻，人與葉俱殘。觚厂既逝，樹齋續之。反舌經秋咽，衰腸藉酒寬。乘風歸不得，玉宇自高寒。

晚過觚厂舊居寄散原即次其雞鳴寺倚樓作均

屐齒經行處，莓菭没舊痕。箋詩留斷壁，漁火出前邨。棋局昔曾對，布衣今獨尊。隔林聞夜嘯，莫是未歸魂。

南湖雜詩

蕭寥真賞樓，棲遲倏三度。曾軒面雷峰，斷塔尚榰柱。萬個青琅玕，峭直雅自樹。其下紛總總，芳澤莽回互。衆鳥日啁啾，疇能逆其素。臨池數游魚，逐逐若有覷。鄰曲俞與陳，與我有同趣。嘲弄窮詩騷，間亦軫天步。今來秋又中，雲物乃非故。俞既反其真，陳亦北征賦。陸生善理棼，溘焉復朝露。感此心煩冤，俯仰無與語。萬象況湛冥，如墮五里霧。曉聞南屏鐘，迷情倘一曙。

言尋法相寺，古樟何權奇。雙幹拔地起，欝律蟠蛟螭。蘚皮已慘裂，屈鐵回高枝。枯蟬咽無聲，疑有雷雨垂。孤根閟曾陰，螻蟻不敢窺。閲世經幾年，貞此遺世姿。偃蹇尤壑中，不屑求人知。過者不一顧，幾與惡木齊。咄哉散原叟，建亭以表之。諸老互矜寵，紛然鑄瑰辭。鐘鼓享爰居，巾笥藏神龜。雖足炫聾聵，昭質毋乃虧。何如世鄙棄，不材全天倪。遯世在旡悶，焉用以文爲。末二句亦作“汶汶此終古，所貴在知希”。

吴叟昨書至，招我游韜光。云與庸厂俱，高叟還相將。謂伯述。詰朝風日佳，相續聯簪裳。入山氣蕭夐，林磵何蒼蒼。冷泉沁毛髮，恐將沸如湯。古蝯杳無迹，或化爲侯王。絶磴森百盤，策杖走且僵。庸厂足濟勝，更上千仞岡。高叟弱三歲，腰腳視我强。吴叟有嵇懶，頽然蟄僧房。我乃賈(徐)[餘]勇，翩如孤鶴翔。殘日不忍觀，漂摇墮榑桑。萬緑團樹色，一白涵江光。俯仰曠無慕，境與心俱忘。寧知雞蟲輩，得失紛元黄。反觀玉泉魚，銜尾方洋洋。爭以餅餌投，自致非由攘。安得碪俎民，似此樂未央。

己未九日半淞園登高作仍次散原均

無地得曾巒，扶笻且獨看。斷鴻銜葦度，冷蝶抱蘿殘。樵徑三弓曲，漁磯十笏寬。蕭寥叢菊淚，孤緒峭生寒。

翦取吴淞半，環橋長舊痕。雷聲喧隔巷，雲氣冪遥邨。不飲衆皆醉，無山此亦尊。野風吹皁帽。北睇愴吟魂。

送止厂協揆葬靈隱之麓次庸厂均

龍蛇起陸撼坤隅，大覺公先造化俱。曾向黄扉匡政要，還從白社責詩逋。參陪昔寫松陰笠，祖奠今虛柳下壚。遲日墓門容展拜，秋蒓一匊薦南湖。

同庸厂游半淞園即次其均

百年一霎皆泡影，側弁從公野外游。丹旐飄蕭嗟化鶴，緑波浩蕩浴馴鷗。亭亭松栝能遺世，采采芙蓉易感秋。高蹈幾人希邴管，相逢莫更話龍頭。

補松四兄同年正句。蒿叟初稿。

五五

癸亥陽月雜詩

次均答庸厂並簡倦知

漫勞風馬與雲車，秦越寧能共一家。萬族菀枯同靡草，百年聚散本搏沙。願將古井沈心史，賸有繁霜上鬢華。歸未再旬仍出走，愧君餐飯勸予加。

再疊前均答庸厂並簡倦知

豕負塗兼鬼載車，謂議院及臨城案。傫然今復喪其家。謂倉皇東渡者。囊非可脱須懷穎，謂將爲總理者。飯豈能炊況聚沙。謂理財家。但解埋憂繼長統，謂憤世自裁者。未聞勵志效張華。人間何世吾誠厭，底事金鹽餌五加。

三疊前均答敏齋庸厂

無分歸乘下澤車，與君海上寄鷗家。謝公别墅荒棋局，履莊没於天津。葛令幽巖守鼎砂。散原隱湖上。喜共西江衍詩派，忍從南斗望京華。軟紅十丈休重憶，半是牛加半馬加。

四疊前均詶庸厂兼簡敏齋

忽漫江雲起礮車，俠游不是魯朱家。談流競奪戴憑席，飢卒空量道濟沙。且與清尊開北海，還將齊物學南華。多君詩筆兼騷雅，頗似聞韶蔑以加。昨訂消寒之局。

昨庸厂有初十日追憶孝欽萬壽之作因念甲午慶
典煦在典圖亦與是役棖觸孤懷五疊前均

憶昔春明奉屬車，張筵傳蠟五侯家。雲箋催進珠宫帖，煦撰進各宫楹帖子。霞罽爭鋪輦路沙。是月二日，孝欽自頤和園還宫，跪迎道左。忽報狼烽馳白羽，時日犯奉天，陷金、復、海、蓋諸州縣，慶典遽停。頡令鳳諾散朱華。《北史·齊本紀》，德昌元年，皇太后自北道入朱華門，一品以上賜酒及紙筆。而今投老荒江曲，太息纍臣馬齒加。

六疊前均簡倦知庸厂

朝來陶令命巾車，爲訪維摩居士家。豎亥未聞通兩戒，謂統一之難。夷庚每見溢三沙，比年多風潮之災。早知北渚荷爲柱，且喜東籬鞠有華。我獨羈棲比蠻縣，無聊瘴癘日侵加。

有用五側體爲排律者枕上不寐戲仿爲之得十六均

獨處萬籟息，藜牀眠難成。寂滅謝外慮，蕭寥悽中情。顧影自惻惻，懷憂方怦怦。墜葉下斷砌，荒菭羅頽楹。菊澹冷蝶抱，梧虛枯蜩鳴。目倦若蝕鏡，心摇如縣旌。孰怵燕雀處，猶騰鷄蟲爭。破斧閧粤桂，操戈紛湘衡。蜀國肆俶擾，吴疆期和平。百族困蟣蝨，千尋封鯢鯨。善御失大丙，奔濤喧夷庚。比年多風潮之災。定一豈嗜殺，函三唯輸誠。屏斥到孔孟，縱横皆要荆。白鶴正矯矯，青蠅徒營營。橘頌感屈子，椿年希莊生。已矣勿復道，春醪聊孤傾。

題無錫榮承餘堂四並頭蓮圖次江霄緯館丈均

怡怡棣卾世相嘉，佳卉翩羅積善家。四照堂開騰瑞靄，恍從妙法證蓮華。

春莫梅邊策杖來，三月同幼農、小荔游梅園。層樓張燕野鷗猜。德生招飲南樓。交柎比卾遲同賞，卻憶裁詩漢柏臺。往在輦下，夏五六月每至十刹海觀荷，皆有詩。

少石前輩將往杭州詩以送之次庸厂見過均

聞君將覽錢塘勝，爲訪梅公有美堂。陳迹幻如雪鴻印，機心邈與海鷗忘。可堪感舊淒零雨，謝履莊没於天津。曾共登高餞履霜。壬戌九日同於弢光登高。此去太和融一室，漆園底事賦迷陽。

庸厂近得樊山舊居再疊前均簡之

舊時樊重棲遲地，今日初開緑野堂。菭隙履綦猶可認，梅邊觴咏最難忘。定饒清興陶嘉月，還采幽馨著拒霜。我願杖藜尋往迹，那堪重話沈東陽。樊山、乙厂同出張文襄門下，過從極密。

孤負三疊前均簡庸厂

徂秋散髮滄江曲，孤負涪峰舊草堂。予世居洮湖之上，有大小二涪山。苦縣早云身有患，漆園久與物相忘。一枰黑白紛如雨，萬木丹黄著有霜。坤軸陰凝若長夜，始知十月號爲陽。

四疊前均寄散原杭州

閉門索句陳無己，習静重尋湖上堂。冷研殘書聊自適，空幃遺挂劇難忘。麾戈安得回斜日，沽酒還應典肅霜。我亦縣鰥今卅載，況堪鄰笛愴山陽。曾蘋湘没於江寧。

次均答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