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科技思想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中科技发展问题的启示

2018-01-23 20:04丁桂馨
关键词:马克思资本人类

丁桂馨

(1.湖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2.中国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488)

一、导言

马克思科技思想的时代魅力源自于该理论深刻揭示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共性与规律,使之突破历史的局限性,为各个时期的人类走出文明发展困局提供启示。置身于21世纪全球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时代背景下,重新领悟马克思对科技发展与人类自由内在逻辑关联的深刻阐释,对工业革命以来科技大发展原动力的深度揭示,对资本创新历史局限性的深入批判,毫无疑义,其真理的光芒依然熠熠生辉,照亮当代人类文明的前行方向。

十九大报告指出,生态文明建设已经成为关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1]23。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顺利推进需要厘清一些基本理论问题,如生态文明与科技发展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历史性关联?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中科技发展应遵循怎样的路径?正确推进生态科技发展的实践方法论是什么?这些逻辑理路的厘清是更好更快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前提条件。马克思的科技思想内涵丰富,其思想理论的时代穿透力和实践方法论的现实指导性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如何认识和处理科技发展问题提供了行动指南。

二、马克思认为科技与人类自由具有紧密的内在逻辑关联,为人类解放提供了现实手段

当今西方理论界面对全球生态环境危机蔓延的时代难题,出现一股否定科技发展的思潮,将生态危机根源归咎于科学技术,避开科技应用的资本主义制度和资本的生产关系根源展开科技批判,客观上起到否定发展中国家追求科技和生产力发展的历史合理性作用,其实质是遮蔽资本历史本质的意识形态话语。马克思关于科技与人类自由内在逻辑关联的深刻阐释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拨云见日,为确立生态科技创新的国家战略提供理论自信。

(一)科技具有重塑人类与自然关系结构的启蒙意义

第一,科技的实践应用提升了人类的主体意识。马克思认为,虽然自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已经产生自我意识,但是由于受认识自然与实践能力方面的局限,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地位依然是“像牲畜一样”服从自然,服从于自然宗教衍生出来的宗教神学或封建专制。“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2]161自近代大工业以来,科学在人类劳动生产实践中得到广泛应用,使人类认识自然与改造自然的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提高。自然界的神秘面纱被掀开,成为人类实践活动认识与改造的对象。人类形成了对“自然界的独立规律的理论认识”。大工业利用生产科技的实践应用使得自然“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量”。自然界成为人类认识和改造的对象,“服从于人的需要”[3]716。人类的主体性地位得到高扬。科技的运用重构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帮助人类摆脱了像牲畜一样服从自然的蒙昧状态。

第二,科技的发展帮助人类摆脱实践的盲目性。生产实践是联通人与自然辩证统一关系的桥梁。科技是人类实践能力的核心要素。生产科技的运用直接影响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实践能力。所以马克思指出,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每一个时代都随着工业或慢或快的发展而不断改变”[2]156。科技的发展水平及实践应用改变人与自然之间的交互程度与关系形态。人类依据自身发展的需要,通过科技的生产应用,在与自然发生深度交融的过程中不断改变周围的自然生态环境, “甚至连最简单的‘感性确定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由于工业和商业交往才提供给他的”[2]155。马克思指出,工业革命以来,发达的生产科技帮助人类在实践中准确把握生产过程的参与要素,通过工艺流程学的发展,将整个生产过程“分解成为自然科学的自觉按计划的和为取得预期有用效果而系统分类的应用”[4]503-504。科技的发展帮助人类摆脱实践的盲目性,为人类有意识建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提供现实能力。

(二)马克思认为科技是“知识力量”,是人类自由发展的现实工具

马克思认为诸如机车、铁路、电报、走锭精纺机等现代科技设备是“对象化的知识力量”[3]785。正是这些“对象化的知识力量”极大地提高了人类劳动生产率,扩展了人类活动范围,使人类社会交往突破了空间局限,提高了人类生活的幸福指数。

第一, 科技提高了人类生存能力。马克思指出,人类文明发展基于人与自然物质变换的实践活动。人类首先通过与自然的能量交换,完成吃喝住穿等物质层面的生存保障,才能谋求自由发展。人类文明的主体性展现离不开自然世界的本体性支撑。实践是联结二者辩证统一的桥梁。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生产实践中“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2]405等生产科技广泛运用,使得劳动生产率迅速提高,人类在短短一百年的时间内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甚至比历史上所有时代所创造的物质财富总和还要多。人类不再受困于吃穿住行等物质层面创造能力的贫乏与弱小。

第二,科技为人类解放提供现实路径。马克思指出,科技的实践应用为人类全面发展、自由解放提供了两方面的现实条件,即相对丰裕的物质基础和自由时间。一方面,人类通过生产科技的应用,“发展社会生产力,去创造生产的物质条件;而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为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建立现实基础”[5]683。人类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创造了空前的财富,为更高形态的社会发展提供了相对丰裕的经济支撑。 另一方面,科技的实践应用使得商品生产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大大减少,劳动者可自行支配的自由时间大幅增多,获得更多全面发展的可能性大大增加。生产的科技化“直接把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那时,与此相适应,由于给所有的人腾出了时间和创造了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3]784。

(三)马克思关于科技与人类自由具有内在逻辑关联的思想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厘清科技发展问题提供理论启示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应恪守马克思关于科技与人类自由内在紧密逻辑关联的思想理论,高度重视科技的创新发展,为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历史生成夯实生产力支撑。

第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必须高度重视生态科技的创新发展。“发展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1]50着眼当下,才有未来。生态文明建设首先必须解决当下我国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尖锐矛盾,必须依托生态科技实现绿色发展,为我国各类社会矛盾的解决奠定现实基础;必须利用生态科技应用实践对人类的启蒙作用,为绿色发展提供现实层面的手段支撑和思想支撑。同时,生态文明作为谋求人类自由发展、自然生态健康发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共荣的文明形态,引导民众的非物质财富追求,拓展人类幸福内涵,降低人类发展对自然资源和环境容量的压力是其应有之义,而这离不开生态高科技对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缩减。“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那时,财富的尺度决不再是劳动时间,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3]787

第二,必须坚持在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下推进生态科技的创新发展。马克思在充分肯定资本促进科技发展历史进步性的同时,对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缺失价值维度的道德审视,以及科技发展导致“日益腐败的自然界”“使非人化充分发展”的现象予以严厉的制度批判。马克思对科技资本主义应用的制度批判为我国生态科技发展提供理论启示:坚持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是推进生态科技创新发展的制度前提。当代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生态科技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其能否真正解决人类生态危机,值得怀疑。资本追求剩余价值、依赖利润而续存的本质特征决定了其创新生态技术的根本动因是为了扫清剩余价值生产的自然障碍。资本创新生态科技一旦涉及经济利益的损失、直接利润的缩减,长远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必将被其无情抛弃。2017年美国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其自私的行为逻辑正是源于资本创新科技只唯剩余价值至上的本质天性。只有坚持社会主义制度才能保障生态科技的创新发展,在遭遇短期经济利益与长期生态效益冲突时,党和政府坚守生态效益优先的战略选择,实施生态科技创新政策扶持,保障生态文明建设的长远目标不偏移。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保障生态科技的价值目标不偏移。马克思指出,“在社会主义前提下,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从而某种新的生产方式和某种新的生产对象……在私有制范围内,则具有相反的意义”[6]132。作为自然界的最高意识,丰富性需求是人的类本质。在人类生产实践中,物质财富只是其目的之一,实现人的类本质发挥才是生产的最终目的。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却是以物质财富创造、剩余价值生产为唯一目的,缺乏对自然的人的本质、人的自然的本质的关怀。因此,习近平指出,“我们必须有很强大的战略定力,坚决抵制抛弃社会主义的各种错误主张”[7]117。我国必须坚持在社会主义制度的前提下发展生态科技,离开这个政治前提,无法从根本上保障人的幸福价值目标的实现。

三、 马克思认为工商业渴望扩大生产的现实需要推动了科技的创新大发展

“如果没有工业和商业,哪里会有自然科学呢?”[2]157工商业大发展实践所产生的众多现实需要促使资本不断推动科技发展,同时,服务于这些社会现实需要的生产科技获得持续发展的实践动力。

(一)资本提高生产的现实需要推动科技发展

第一,资本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现实需要推动科技的进步。资本为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在自由竞争的环境中,当无法垄断部门生产,进而无法垄断商品供给量和价格时,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生产成本是其主要手段。为此,资本扩大生产科技设备的应用范围,降低单位商品生产的价值;加强对生产科技设备的改进升级,保持生产设备的科技优势;竭力探索废料循环利用的生产技术,降低原料的成本投入。“在采用新的机器时,会不断地进行改良……废料等的利用,如果借助机器能提供更多的原料,在最后阶段就能制造出更多的产品。”[8]375-387

资本借助于生产科技设备的应用,对工人阶级的剥削和压榨进一步加剧,不断挑战工人的生理极限,“使国家的生命力遭到根本的摧残”[5]277。为反抗日益被资本剥夺的属人的生活,工人阶级联合起来反抗,与资本进行不懈的斗争,威胁着资本的统治地位。资本主义国家从缓和阶级矛盾和保持“国家的生命力”现实出发颁布工厂法,规定最低工资标准和工作日界限“来节制资本无限度地榨取劳动力的渴望”[5]276-277。资本为消解工人运动对剩余价值生产造成的冲击,加大生产科技的研发,以机器的不断改良提高劳动生产率,保障剩余价值的生产,出现了“机器体系在工作日缩短的压力下的飞速发展”[5]498,资本“为了抵制罢工等等和抵制提高工资的要求而发明和应用机器”[8]384的现象。

第二,服务于资本生产现实需要的科技获取持续进步的实践动力。科技发展既需要理论研究,更需要实践验证。作为科技发明的理论基础——自然科学的推进,只有以人们的实践活动为媒介,才有达到检验自己的理论成果正确与否、达到认识自然的目的。所以马克思说“甚至这个‘纯粹的’自然科学也只是由于商业和工业,由于人们的感性活动才达到自己的目的和获得自己的材料的”[2]157。资本对剩余价值的渴望,促进资本主义工商业不断向前发展,为生产科技的理论研究提供更为详实可靠的感性材料;而服务于资本生产现实需要的科技获得丰富的感性材料,实现了 “新的发明、改良的机器、化学的制造秘方”[3]618-619等方面的持续进步。丰富的感性实践推进了科技的扩展性发展。马克思以纺纱业为例指出,正是服务于棉纺业发展的现实需要,才使得棉纺织业所辐射的相关领域的生产科技获得发展。“有了机器纺纱,就必须有机器织布,而这二者又使漂白业、印花业和染色业必须进行力学和化学革命。同样,另一方面,棉纺业的革命又引起分离棉花纤维和棉籽的轧棉机的发明。”[5]440服务于提高纺纱业生产率的现实需要推进纺纱机器的持续改进,带动了力学和化学革命、轧棉机的发明。

(二)工商业世界交往的现实需求促进科技发展

马克思指出,工商业的蓬勃发展离不开原料供应和商品销售的全球性。工商业国际交往的现实需要促进科技的发展,科技发展为其提供世界交往的手段与能力,帮助其在世界关系结构中挣得有利地位。

第一,世界历史的客观事实形塑科技发展的开放逻辑。资本对剩余价值的渴望促进了现代工商业、交通运输业、航海业的高速发展,“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资本开创了一部民族国家间不断彼此交融碰撞的世界史。凡现代通讯所能及的空间,都被卷入世界商业交往。这同时也开启了民族国家彼此在竞争中发展、在发展中竞争的世界历史。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时代特征。世界历史的客观事实形塑了科技发展的开放逻辑。一方面,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全球发展使得“自然科学从属于资本”[2]194。自然科学已然不能外在于资本的全球交往而独立发展。游走于世界竞争市场的资本,已使得一国的科技革命产生世界性的影响。“英国发明了一种机器,它夺走了印度和中国的无数劳动者的饭碗。”[2]168资本的全球性活动造就了科技发展的全球性影响。另一方面,世界历史造成了国际贸易的分工。国家间承担生产内容的不同,主要缘于各国所拥有的不同的自然资源和生产科技水平,后者更占主导地位。生产科技决定着国家的商品生产能力,从而导致国际关系结构中,科技决定国家贸易地位的格局。“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交往的发展程度。”[2]147在此背景下,科技的发展必须放眼全球,服务于国家在国际关系格局中民族地位的捍卫。

第二,民族国家间的国际交往促进了科技的持续发展。马克思认为,各民族通过国际性的交流交往,增进科技知识的吸纳、共享与传播,包括科技发明在内的精神文明得以迅速传播,使得科技发明不因国家遭受变故而失传。“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2]187-188同时,国际交往有利于避免科技发明的重复努力。根据科技发明的历史考察,马克思指出,在人类初始阶段,由于缺乏现代交通工具,世界各地往往重复着相同的科技发明。“每一种发明在每一个地域都必须单独进行”,甚至同一个国家或民族出现科技发明的重复努力。这种现象使得人类的整体科技进步常出现循环往复甚至历史的倒退,而世界交往对文明的传播与传承能够避免人类的这种重复努力。

(三)马克思关于社会现实需要推动科技创新的思想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科技创新的路径启示

马克思关于现实需要推进科技发展的思想理论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科技创新发展的价值目标、方向选择提供了重要的路径启示,即我国生态科技创新的价值取向与目标选择必须与绿色发展的社会需要相结合,必须与开放包容的社会需要相结合。

第一,生态文明建设的科技创新必须与绿色发展的社会需要相结合,推进生态科技创新发展。习近平分析晚清中国科技发展落后于世界的原因时指出,“就是科学技术必须同社会发展相结合,学的再多,束之高阁,只是一种猎奇,只是一种雅兴,甚至当作奇技淫巧,那就不可能对现实社会产生作用”[9]24。这既是对我国近代科技史的客观总结,也是对马克思科技思想的理论坚持。我国科技创新发展必须与社会需要紧密结合,就是科技创新必须坚持与绿色发展方式转型的社会需要相结合。科技创新的目标必须服务于绿色发展方式的转变和提升经济增长的内涵。因此,党和政府应该将实现绿色发展的生态科技确立为科技创新的重点领域,同时还应将促进绿色发展方式的关键技术纳入国家高新技术扶持范畴,坚持对“能源节约、资源循环利用、新能源开发、污染治理、生态修复等领域关键技术”[9]490的研发扶持。应扶持生态科技的成果转化,以产业实践的蓬勃发展促进生态科技的可持续研发。生态科技的成果转化对于绿色发展不仅具有直接意义,生态科技产业化活动所形成的市场实践更为生态科技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实证材料、市场动力,保障生态科技的可持续研发。

第二,必须以开放包容的社会需要为导向,以全球视野推进生态科技创新。习近平同志指出,“科学技术是世界性的、时代性的,发展科学技术必须具有全球视野”[9]23。这是对马克思科技思想的深刻把握和时代发展。国际交往已然成为我国更好更快发展的社会需要。我国屈辱的近代史告诫后来者:资本主义工商业开启的世界历史是不以人的主观愿望为转移的时代逻辑。我国只有主动参与国际交往,才能不被历史的车轮碾压。主动与深度参与国际交往已然成为推动民族国家发展的社会需要,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就与积极参与国际交往密切相关。

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重要内容,我国生态科技的创新发展,必须积极参与国际交往,才能及时跟进生态科技发展的世界前沿,保障我国生态科技发展的时代步伐,避免低水平重复发明。为此,党和政府应加大生态科技人才的国际化培养层次,加大生态高科技专项委派留学的交流项目,以包容开放的胸襟引进西方发达国家的生态科技;必须注重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绿色技术交流与合作,以积极主动的姿态融入全球生态科技创新网络;必须以全球视野推进生态科技发展的成果转化,加大对发展中国家的绿色援助。以全球视野配置资源,鼓励生态文明建设领域的优势产业走出去,以生态科技支撑的产业形态帮扶落后国家实现绿色发展的同时,也为我国生态科技研发提供持续的实践材料和经济动力,实现生态科技发展世界效益、经济效益双赢的局面。

四、马克思认为资本既有促进科技创新的本能,又有阻碍社会科技整体进步的可能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渴望扩大生产的现实需要决定了其创新科技的本能冲动;而资本对垄断利润的渴望导致其垄断创新科技应用的行为发生,客观上将阻碍高新科技的传播和社会的整体进步。

(一)资本对扩大剩余价值生产的渴望推动其创新科技发展

第一,资本对剩余价值的渴望促使其竭力推进生产科技的发展。马克思对资本创新科技的历史作用予以充分肯定。“资本唤起科学和自然界的一切力量。”[3]784近代以来资本通过科技创新极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扩展了劳动对象,更新了生产工艺,拓宽了人类活动的范围,为人类未来更高形态的社会创造了历史条件,而这一切的动因源于资本对剩余价值的渴望。“资本主义生产本身……所关心的只是生产剩余价值。”[3]491为剩余价值而生产,为剩余价值实现而奔走是资本续存的前提和本质内涵。剩余价值是资本的生命,资本血液里流淌着利用一切手段增加利润的冲动。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剩余价值的产生,实现更大的利润是资本促进科技创新的根本动因。

马克思认为,资本与生俱来对利润的敏感嗅觉,促使其竭力通过创新科技来实现生产领域的内涵式发展。为更好地达成目标,资本加大生产科技的研发与实践应用,深度挖掘一切物体可能隐藏的利润机会。“探索整个自然界,以便发现物的新的有用属性;……因此,要把自然科学发展到它的顶点。”[3]714-715

第二,资本渴望摆脱剩余价值生产的自然限制促使其竭力推动生态科技创新。资本通过推进科技创新,不断突破自身生产能力局限性的同时,却遭遇了来自自然的限制。资本生产剩余价值需要不断投入植物性原料、动物性原料等有机原料和煤炭等无机原料。生产科技越发展,原料供给也就愈加不足。这是由于“前二者的生长和生产必须服从一定的有机界规律,要经过一定的自然时段”[10]134。于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发生了:“对有机原料的需求会比它的供给增长的快,因此,它的价格会提高。”[10]134有机原料价格的提升,资本生产的利润空间必然被压缩。

即便是无机原料,人类利用高度发达的开采科技,也可以短时间内迅速增加其产量。“这些东西在一个工业发达的国家,只要具备相应的自然条件,在最短时间内就能增加。”[10]134但是,历史已经证明,无机原料的自然储备也是有限的,它的再生产时限更是以百年为单位。在资本不断扩大生产规模的过程中,对其需求量不断增加,导致其储藏量的不断减少。随着无机原料开采难度的不断增加、开采效率的不断降低,同样会引发其价格的提升,导致资本生产总成本的提高、利润的缩减。两类原料价格的提升和日益枯竭的自然资源形成了以资本为利润生产的第二重限制,即来自自然的限制。

为摆脱剩余价值生产的自然限制,包括摆脱日益稀少的自然资源和日益严峻的环境容量共同造成的生产限制,资本奋力探索生态科技的创新与变革。这是资本具备创新科技解决生态危机现实可能性的内在逻辑。当代西方发达国家低碳循环经济取得的成就已经暗示了资本创新生态科技发展的这种现实可能性。

(二)资本唯利润至上的天性导致其创新科技发展阻碍人类整体发展

马克思对资本创新科技发展的主观动因保持清醒的认识、批判的态度,并对资本创新科技发展见“物”不见“人”、唯利润至上的天性予以深刻揭示,彰显了马克思资本创新科技发展思想的辩证立场。

第一,资本只唯利润而创新的主观动因导致科技创新缺失人文关怀。马克思认为,资本只唯利润而生产的主观动因,使其创新生产科技的行为缺失价值维度的人文考量。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不但没有减轻劳动者的负担,反而加重了劳动者被剥削的形式和程度,同时也加重对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的剥夺。马克思指出,作为贯彻资本家追求利润意图的手段,机器具有雇佣劳动者所没有的巨大优势。机器的使用虽有损耗,但却没有雇佣劳动者每日的体力极限,可以日夜不停连续工作。其结果是,机器的使用不仅没有达到减轻劳动者的负担,反而起到延长工作日的现实作用。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导致工人生活越发凄苦,自然界日益凋零。“肮胀,人的这种堕落腐化,文明的阴沟,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完全违反自然的荒芜,日益腐败的自然界”[6]134成为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的现实后果。

第二,资本对超额利润的渴望导致其垄断科技发展,阻碍社会的整体进步。马克思在讨论资本生产超额利润转化为平均利润的第一个前提条件时指出,“消除了自然垄断以外的一切垄断,即消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造成的垄断”[3]492,即垄断是超额利润形成的前提。资本通过垄断部门生产进而垄断市场价格,或者通过科技创新的垄断发展获取超额利润。前者通过消除贸易自由带来的完全竞争而获取垄断利润,后者通过生产“个别价值低于市场价值的商品,就会实现一个额外剩余价值或超额利润”[3]478。所以,通过创新科技发展,进而实现特别高的劳动生产率,使“单个资本家同他所属的部门相比能够获得一笔额外利润的时候,才会引起那些直接有关的资本家的关心”[3]494。资本创新科技发展不关心整个社会的科技进步、人民幸福的提升,除非这有助于它更好实现超额利润。资本创新科技发展的内在动因决定了资本必然垄断科技的创新发展,并在社会中不惜余力地阻碍技术进步与新技术的推广。这一内在逻辑预示了实践中必然会出现大企业利用技术的垄断优势打压小企业、以资金优势购买市场上的行业技术发明,垄断新技术的应用以图扼杀小企业在市场上与其自由竞争能力的现象。

(三)马克思关于资本与科技创新发展辩证关系的思想为我国生态科技创新主体的确立提供了实践方法论启示

马克思资本与科技创新发展辩证关系的思想为我国科学确立生态科技发展的创新主体提供了实践方法论的启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必须以资本的载体——企业作为生态科技创新的主体,但同时必须更好发挥政府的监管职能,杜绝企业为维持竞争优势垄断科技应用,阻碍社会的整体进步和人民幸福的提升。

第一, 资本创新的本能渴望是确立企业为生态科技创新主体的现实依据。当“创新驱动”已成为既定国家战略时,如何进行创新,谁是创新主体,便成为摆在现实面前的一个重大课题。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说:“对国家和民族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科技决策,想好了、想定了就要决断,不然就可能与历史机遇失之交臂,甚至可能付出更大代价。”[9]22这一重大课题具体到生态文明建设领域,就是如何找准创新主体,突破生态科技发展的瓶颈。只有尊重市场规律,以资本的载体——企业作为生态科技创新的主体,才能将“国家或政府的‘创新发展’战略这一‘自上而下’的国家行为(‘政治行为’)转化为‘民间行为’(企业家‘自家的事’或‘内在品质’)”[11],激发生态科技创新的民间活力。

为此,党和政府应该就创新主体做出明确界定。首先,在生态科技创新顶层设计层面,须坚持“让市场成为优化配置创新资源的主要手段,让企业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力量”[9]421,“强化企业技术创新主体地位,充分发挥市场对绿色产业发展方向和技术路线选择的决定性作用”[9]490;须将确立企业作为生态科技创新主体的原则作为指导思想。其次,在绿色生产体系的构建实践中,必须将企业作为节能减排技术、环保产业技术、生态环境治理与建设技术等生态科技的实践主体,通过政策创新,出台财税、金融、土地使用等方面的扶持举措鼓励企业开展生态科技创新。

第二,资本创新的主观动因是确立政府规制地位的逻辑缘由。十九大报告指出党治国理政必须“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1]21。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它是确立企业为主体推进生态科技发展战略的理论遵循,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理论的实践体现。它规定了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指向和根本目标必须是为了全体人民的幸福。通过创新生态科技,推进绿色发展,“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1]50。而资本创新科技发展的主观动因决定了,仅凭企业难以胜任生态科技创新必须以人民幸福为中心的现实责任和历史使命。但企业创新的主观动因所形成的局限性不能成为抵制企业作为创新主体的现实依据。应在发挥企业促进生态科技创新发展积极作用的同时,更好发挥政府的监管职能和制度规约力量,打破创新主体的垄断倾向。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1]35,以其政府的力量规范市场的运行:一方面,政府应加大对生态科技创新成果的奖励、成果转化路径的扶持,给予生态科技创新者应有的回报;另一方面,政府应坚持“打破制约创新的行业垄断和市场分割。加快推进垄断性行业改革,放开自然垄断行业竞争性业务……切实加强反垄断法,及时发现和制止垄断协议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等垄断行为”[9]422。通过政府监管职能的有效发挥,保障生态科技的社会整体进步,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马克思基于19世纪科技创新大发展的社会现实所形成的理论总结与理性认识,对当代中国与世界的发展具有深刻的哲学启示。当代文明自由发展意义上的生态危机,其本质是由人类文明发展的不充分、人类认知能力的不全面所致。人类文明的主体性展现离不开自然世界的本体性支撑。我国必须坚持企业为创新主体、政府为规制主体的科技创新发展战略,依托生态科技的创新大发展,实现对本体世界生态运行规律的深入把握,以合二者辩证关系的实践方式达成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与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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