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学者研究视角下的中国海洋战略

2018-01-23 19:39仇华飞
关键词:南海海军海洋

仇华飞

(同济大学 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 上海 200092)

近代以来,中国长期奉行被动的国家海洋外交政策,其特征体现在危机应对的滞后性上,往往不能在危机成为现实之前预防其发生,从而导致国家海洋权益受到损害。今天,随着中国在国际秩序演变中地位的上升及迅速崛起,有必要重新思考其传统的海洋政策。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聚焦南海问题,称其是中国海洋战略讨论的缩影。他们认为,在地区局势平静时,中国模糊的海洋诉求发挥着特殊作用。但现在这不再符合中国的目标,因为中国正在不断拓展海上利益和海军活动,这种模糊的诉求反而加剧了紧张局势。*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p.1-2.在美国专家看来,中国需要转变政策,但任何转变都会带来相应的影响,尤其是对中国海洋战略在国际上的地位产生影响。

一、 地缘战略优势与海洋权益竞争

曾经是美国“新安全研究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资深研究员的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D. Kaplan)长期跟踪中国海洋问题,他的研究报告多次援引英国地理学家哈尔福德·麦金德(Halford Mackinder )有关欧亚大陆是世界权力地缘战略支点(geostrategic fulcrum)的观点。麦金德断定中国会将其势力远远地扩展到疆域之外,在这片巨大大陆的资源之上新添一片海域,这一优势是枢纽地带的俄罗斯人尚不具备的。*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How Far Can Beijing Reach on Land and at Sea?”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2. (罗伯特·卡普兰,美国知名国际问题研究专家,2008年至2012年任“美国新安全研究中心”资深研究员。) 哈尔福德·麦金德在《历史的地理枢纽》(The Geographical Pivot of History)一书中叙述了上面这段话。麦金德认为,“中国由于其九千英里长的温带海岸线上分布着诸多天然良港,它既是一个陆地大国,也是一个海洋大国。中国的触角实际上从中亚延伸到了太平洋上的主要运输航线”。麦金德曾在《民主的理想与现实》(Democratic Ideals and Reality)一文中预测,中国最终将同美国和英国一道,通过构建一个既非过于东方又非过于西方的占人类四分之一人口的新文明来引领世界。[注]Halford John Mackinder, Democratic Ideals and Reality: A Study in the Politics of Reconstruction, London: Constable and Company, 1919, pp.94-146.

中国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是美国的中国学专家考察中国海洋战略的重要视角。卡普兰认为,中国处于地缘政治的中心位置,中国的世界强国之路不会一帆风顺,但它一定会发展成为海洋强国。中国的文明就像美国历史学家卡尔·魏特夫(Karl Wittfogel)描述的“水力文明”(hydraulic civilization),这种文明让人回想起古代东方:由于有集中控制,国家政权可以征募数百万劳动力建设大型基础设施,这使得中国具有民主国家无法比拟的动力。魏特夫称,随着中国吸取了西方的技术和实践,它将自己融入到一种更加具有纪律性和复杂的文化体系中,同时有一种与其他国家结成朝贡关系的独特经历。[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How Far Can Beijing Reach on Land and at Sea?”,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3.卡普兰认为,这是中国内部动力产生的外部抱负(external ambitions),它们是有机地生长起来的。[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4; p.24; p.24; p.23-24; p.26.卡普兰把中国在海洋外交上的抱负与19世纪末美国海外扩张政策相提并论,称两者的方式完全不同。中国并没有采取传教士的方式(missionary approach)介入世界事务,而是试图传播一种意识形态或一种政府体制。美国人追求国际事务中的道德目标;相反,中国为了支持其庞大人口不断提升生活水平,需要确保能源、金属和战略矿产的安全,正是这种需要推动了中国的海外行动。[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4; p.24; p.24; p.23-24; p.26.

美国学者认为中国海洋战略追求的目标是在周边和遥远地域建立对自己有利的权力关系。中国的海外行动受到经济生存这一核心国家利益的驱动,它试图在石油和矿产资源丰富的非洲建立稳定的战略存在,并且希望确保印度洋和南中国海的港口通道,这些通道将石油资源丰富的阿拉伯世界与中国的沿海连接在一起。卡普兰认为,中国和美国的战略选择完全不同,中国不太关心与它有密切交往的国家的国内政治,而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寻求的是道德目标。[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4; p.24; p.24; p.23-24; p.26.虽然中美战略目标不同,但中美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很小。卡普兰称,中国对美国的威胁仅仅是间接的,中国造成的挑战主要是地缘上的。中美合作的领域有很多,如全球气候问题、反恐问题、朝核问题等。中国在欧亚大陆和非洲的势力范围正在扩大,这种扩展并不是19世纪帝国主义意义上的扩张,而是以一种更适合全球化时代的微妙方式(subtle manner)进行。仅仅通过确保其经济上的需求,中国就在改变着东半球权力的平衡,这必然会引起美国的强烈关注。由于中国在地图上的有利位置,其在陆地和海洋的影响力正在蔓延和扩展。从中亚到南海,从俄罗斯远东地区到印度洋。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陆地强国,它印证了拿破仑的名言:国家的政策是由它们的地缘环境决定的。[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4; p.24; p.24; p.23-24; p.26.

中国与中亚各国的关系在上海合作组织的框架下发展迅速。借助“一带一路”计划,中国重点畅通了经中亚、俄罗斯至欧洲,经中亚、西亚至波斯湾、地中海,经南海、印度洋至欧洲,经南海到南太平洋的线路。通过对这些线路的分析可以看出,南亚是“一带一路”的海陆交汇之处,也是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走廊所在区域。中国希望修建穿过阿富汗、巴基斯坦的公路和能源管道,连接印度洋上的港口。[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4; p.24; p.24; p.23-24; p.26.卡普兰认为,在中国西部省份中,西藏与新疆两个地区发挥着巨大的地缘战略优势,对中国与中亚、南亚国家的关系产生着重要影响。如果中国失去西藏,就等于失去了臀部,而印度就会在其次大陆权力基础上增添一个北部地带。凭借10亿多人口,印度已经是中国在亚洲的势力范围内的一个楔子(geographical wedge)。已故美国著名战略学家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在《大棋局》一书中描绘了一幅“大中国”(Greater China)地图,生动地表现了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和印度因为地理位置而注定成为竞争对手,这两个邻邦都拥有庞大的人口,丰富而又古老的文化,并且有着领土争端。[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6; p.30; p.33; p.34.麦金德曾预言中国将成为强大的陆权和海权国家,在欧亚大陆的影响力会超过俄罗斯。[注]Halford John Mackinder, Democratic Ideals and Reality: A Study in the Politics of Reconstruction, London: Constable and Company, 1919, pp.94-146.这种观点与芝加哥大学教授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相反,后者强调,“在国际体系中最危险的国家是拥有大规模陆军的陆上强国”[注]John Mearsheimer, The Tragedy of Great Power Politics,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2001.。美国学者亚伯拉罕·丹马克(Abraham M. Denmark)认为,中国还不具备陆上强国的条件,但中国可以通过人口迁移和企业投资等方式填补广阔边境地区的权力真空,而不是需要一支远征陆军后备部队。[注]Abraham M. Denmark, “China’s Arrival: A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Abraham 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China’s Arrival: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2009, pp. 157-179.中国自古以来一直担心来自陆地的入侵,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这样,发展强大的海军是中国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海洋安全是中国实现和平崛起的重要保证。今天中国的影响力也正在向东南方向扩展。从地缘政治意义上讲,东南亚地区基本上没有什么地理屏障将越南、老挝、泰国、缅甸与中国隔离开来。一个以湄公河为中心、通过公路与河流将印度支那地区所有国家连接起来的势力范围正在形成。中国和印度都在争取在缅甸的印度洋海港城市实兑(Sittwe)发展深水港,两个国家也都希望最终建成来自孟加拉湾的天然气管道。[注]“实兑”(Sittwe)人口18.1万(2006年),英国统治时期改名为“阿恰布”,缅甸独立后恢复原名。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9-30.美国学者认为,中国已经在某些方面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战略。中国的意图是分别与东盟的单个国家进行谈判,而不是将所有这些国家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谈判。如何继续发展与其南部邻国之间的关系是中国面临的重要战略选择。中国将东盟作为一个出售其高附加值制成品、收购低附加值农产品的市场。这导致中国与东盟国家之间的贸易顺差,事实上,东盟国家正在成为一个由中国的廉价城市劳动力生产的工业产品的倾销地。[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6; p.30; p.33; p.34.

中国的海岸条件十分优越,但近代以来长期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卡普兰认为,中国控制着太平洋温热带区域的东亚海岸线,其南部边界靠近印度洋,有朝一日中国将会通过公路和能源管道与印度洋连接起来。21世纪,发展海军是中国向海外投射其硬实力的重要途径。[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6; p.30; p.33; p.34.当前中国在海上所面临的敌对环境要比在陆地上更加严峻。由朝鲜半岛、千岛群岛、日本(包括琉球群岛)、台湾地区、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连成的所谓的“第一岛链”(the first island chain)对中国海洋安全构成巨大挑战。美国海军战争学院的詹姆斯·霍姆斯(James R. Holmes)和吉原俊井(Toshi Yoshihara)把“第一岛链”说成是一种“逆向长城”:由美国的盟国组成的一条层次清晰的链条,起到了监督并且阻止中国进入太平洋的作用。[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26; p.30; p.33; p.34.中国推进海军现代化建设被美国学者视为企图阻止美国海军进入中国东海和其他中国沿海水域。中国重点建造的是常规潜艇、核攻击潜艇和弹道导弹潜艇。美国海军前副部长助理塞思·克罗普西(Seth Cropsey)和国会研究所的罗纳德·奥罗克(Ronald O’Rourke)认为,中国在15年内可以发展出一支比美国海军更强大的潜艇部队。目前,美国海军现役潜艇的数量为75艘。中国海军计划使用超视距雷达、卫星、海底声纳网络和网络战等手段为反舰弹道导弹服务。这些手段加上中国迅速壮大的潜艇舰队,旨在最终阻止美国海军轻易进入西太平洋的重要地区。作为控制台湾海峡、中国东海等近海水域努力的一部分,中国也在提升其水雷战能力。此外,在将光纤系统埋入地下、将防御能力深入中国西部以脱离潜在敌国的海军导弹射程的同时,中国也在制定打击美国实力的象征——航空母舰的进攻策略。[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35; p.36; p.37.

台湾地区对中国海洋战略有着重要影响。台湾问题对中国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至关重要。美国著名将军道格拉斯·麦克阿瑟(General Douglas MacArthur)曾把台湾地区比成“不沉的航空母舰”。霍姆斯和吉原俊井认为,美国这样一个外部大国从台湾地区可以沿着中国的海岸线“辐射”权力。如果台湾地区回到中国大陆的怀抱,那么中国海军不仅在与第一岛链对峙时会立即处于有利的战略位置,而且可以自由地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投放力量。他们认为,“多极”这个形容词经常被认为用来描绘未来的世界秩序,只有将台湾地区与中国大陆融合在一起,东亚才可能形成真正的多极军事秩序(multipolar military order)。[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35; p.36; p.37.在卡普兰看来,美国表面上称赞台湾地区所谓的“民主制度”,但事实上将该地区当作“一艘永不沉没的航母”(an unsinkable aircraft carrier),因为台湾地区占据着中国海岸突出部位的中心点,像美国这样的外部力量可以利用其向中国沿海地区“辐射”力量。就这一点而言,没有什么比台湾地区处于事实上的独立状态更让中国海军计划制定者愤怒的了。卡普兰认为,在海上“逆向长城”(Great Wall in reverse)沿线的所有防御力量中,台湾地区可谓最大,也最居中心位置。一旦其回到中国大陆的怀抱,那么这座长城及其所代表的海上封锁线将会被瞬间切断。[注]Robert D. Kaplan, “China’s Two-Ocean Strategy,” Abraha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September 2009, p.50.

除了集中于台湾地区,中国海军在南海也部署了更多力量,这里是中国通向印度洋以及世界油气运输路线的门户。海盗的挑战、激进的伊斯兰势力以及正在崛起的印度海军都位于这条线路上,这里也是大量中国石油运输船和商船必须通过的瓶颈。就战略重要性而言,南海堪称是“第二个波斯湾”。20世纪的地缘政治家尼古拉斯·斯派克曼(Nicholas Spykman)曾经指出,历史上各国为了控制毗邻海域而进行“周边以及横跨海洋的扩张”:希腊试图控制爱琴海,罗马试图控制地中海,美国试图控制加勒比地区,当今中国试图控制南海。斯派克曼将加勒比海称为“美国的地中海”(American Mediterranean),以强调其对美国的重要性。在未来几十年中,南海或许会成为“亚洲地中海”及其政治地理的中心。[注]Robert D. Kaplan, “The Geography of Chinese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0, 89 (3), p.35; p.36; p.37.

二、 中国海洋策略的演变及其影响

近年来,南海问题成为东亚地区主要的热点问题。南海地区国家都声称对南海的部分或全部海域拥有主权,而这些相互重叠的主权诉求导致了外交甚至军事对峙。由于这片海域拥有无数岛屿,矿产和能源资源丰富,而且全球近三分之一的海上运输要经过这片海域,因此它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战略价值不言而喻。美国东亚问题专家罗杰·贝克等人指出:对中国而言,控制南海不仅是一个切实的问题,还触及了中国外交政策的核心难题——如何既坚持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海洋诉求,又延续前国家领导人邓小平在1980年制定的不对抗的外交政策。[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1.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参与全球事务的能力不断提高,中国的战略选择也在发生变化,对中国而言,要想保持经济实力并产生更大的全球影响力,制定更加积极的海洋战略势在必行。

在美国学者看来,中国和越南、菲律宾及其他声索国一样,其长期以来的目标就是利用不断增长的海军实力来控制南海的岛屿,进而控制这里的自然资源和战略位置。贝克指出:当中国的军事实力弱时,它支持搁置主权争端、共同开发的理念,目的是减少因相互重叠的诉求而可能导致的冲突,同时为发展本国海军赢得时间。与此同时,为了避免与自己诉求相冲突的国家结成统一的集团,中国采取了一对一的谈判手段,与每个国家就各自的领土诉求进行协商,这样就不会危及其以九段线为基础的整体诉求。这让北京成为双边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方,它担心如果在多边模式下,自己可能会失去这样的地位。[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4; p.6; p.7; p.8.

美国学者认为,邓小平战略思想长期以来一直在发挥主导作用。总体来说,面对南海变局,避免直接对抗仍然是中国海洋策略的主要原则。中国海军还不足以挑战美国海军的主导地位,也不能对邻国采取强硬的行动,特别是在中国试图通过经济和政治手段而不是军事力量来增加地区影响力之后。从地理环境上讲,日本和韩国严重依赖南海,将之作为能源输送通道,美国、澳大利亚和印度等国则把这片海域作为贸易和军事通道。这些国家都认为中国的做法可能是向该海域自由通行权发起挑战的前奏。贝克等人认为,中国对过去奉行的不对抗政策正在进行反思。美国学者总结了中国战略新思维的四个维度:第一,从不干预别国内政转为创造性介入(creative involvement);第二,从双边外交转为多边外交;第三,从被动反应式外交转向预防性外交(preventive diplomacy);第四,从严格的不结盟转向半结盟。贝克指出,创造性介入是指中国通过介入别国国内政治来更加积极地保护本国海外利益的一种方式,是从不干预别国内政转向灵活应对。他认为,中国过去一直用金钱和其他工具来影响别国国内政治走向,政策上的改变会要求中国更深地介入其他国家的事务。这一观念上的改变会抵消中国与发展中国家打交道时所具有的优势,因为中国一直靠不干预政治的承诺来应对西方国家向这些国家提出的条件——如果这些国家进行政治上的变革,西方国家会向它们提供更好的技术或更多的发展资金。[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4; p.6; p.7; p.8.

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南海争端,主张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是中国的长期立场。美国学者认为中国应在南海问题上阐明自己的主张,发挥地区大国的作用,积极倡导建立亚洲安全机制,在机制中发挥引领作用。中国不参与针对第三国的联盟架构,这让其既可以保持独立的外交政策立场,又可以避免因为与其他国家结盟而卷入国际争端。贝克称,中国努力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并增加与其他国家共同举行的军事和人道主义防灾演习就是这种策略的一部分。这一战略与其说是要建立一个对抗美国的联盟架构,倒不如说是通过接近美国的传统伙伴国来瓦解可能针对中国的联盟架构,让它们不再愿意采取强硬行动来对付中国。中国正与印度、日本和韩国合作开展反海盗行动,参与更多的海军交流和联合军演。[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4; p.6; p.7; p.8.

国际秩序演变正在不断加快。作为崛起的新兴大国,中国的外交政策正面临国际环境转变的挑战,南海问题是中国外交面临挑战的重要领域。美国学者认为,南海问题是中国更广泛的外交政策讨论的议题。在地区局势平静时,中国海洋诉求的模糊性是有好处的,但现在这不再符合其目标,再加上中国正不断拓展海上利益和海军活动,这种模糊的诉求反而加剧了紧张局势。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原则下坚持九段线的立场既增加了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也让邻国出现了更多的对抗行为。美国学者认为,政策转型之路充满危险,既会造成国内民众的不满,又会引发邻国的强硬反应。但无论是否有意为之,改变都在发生,而中国外交政策讨论如何展开,将对中国的海洋战略和整体上的国际地位产生深远的影响。[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4; p.6; p.7; p.8.

三、 海上崛起时代的中国海洋战略

中国的对外战略,尤其是海洋战略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智库中国问题专家关注的热点问题。伊拉克战争后,卡普兰一直热衷于中国海洋战略研究,关注中国海军现代化问题。卡普兰指出,认为中国发展海军力量是为了寻求地区或全球霸权的说法太过简单化。中国在陆地上的安全感增强、引人注目的经济繁荣以及对能源的需求等因素将中国带向海洋。随着中国海军逐步强大及其经济实力增长,美国将不断失去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不过,中国推进海军现代化也给美国提供了机遇。海军可能成为两个大国合作的开端,它们将为建立一个稳定、繁荣的多极化体系不懈努力。让区域内国家以自由、负责任的方式管理印度洋和西太平洋海域是美国的目标,而成功应对中国在海上的崛起,同时保存美国在该地区的力量和威望,对实现这一目标至关重要。

中国的崛起正在改变其海洋利益诉求的结构,美国学者认为,追求海洋权益使中国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新的不安全感。但中国并未威胁要摧毁任何国家,而且还同美国发展了紧密的外交和经济关系。[注]Rodger Baker, and Zhixing Zhang, “The Paradox of China’s Naval Strategy,” Stratfor Global Intelligence, July 17, 2012, p.46.全球经济衰退将中美两国的利益更紧密地连结在一起,美国依赖中国为其提供廉价商品,并用中国的存款为美国的货币提供支撑,同时,中国则依赖美国作为其主要消费市场。按照一些美国学者的观点,中美两国紧密的双边关系将真正成为21世纪全球体系中的一个最佳范例,这将促使全球治理(world governance)的逐渐形成。

马六甲海峡被视为一个强大海洋文明的终端和另一个海洋文明的开端。卡普兰认为,中国作为一个内陆大国,正在逐渐进入印度洋,它正寻求与印度洋沿岸国家,诸如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和缅甸等签署港口准入协议,这势必将引起与印度的潜在冲突,而中国濒临太平洋,又有一条漫长的海岸线,这将给它带来与美国的潜在冲突。卡普兰认为,中国的海洋政策与美国一个多世纪前的海洋政策有着隐约的相似性。[注]Robert D. Kaplan, “China’s Two-Ocean Strategy,” Abraha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Cer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September 2009, p.48; p.48; p.50.自古以来,中国就一直面临着来自陆地侵略的威胁。在20世纪60年代,中国对来自苏联的侵略十分担忧。在毛泽东时代,中国的防务预算都集中在陆军,明显忽略了海军的发展。但随着苏联的解体,这种担心消失了。中国对海洋实力的追求预示着,它的陆地边界多年来首次不再遭受威胁。沿海城市国家和岛国无论大小,其寻求海洋实力是理所当然的,但像中国这种历史上长期与世隔绝的大陆国家也这么做,应该被视为一个新兴大国崛起的标志。仅仅通过大规模进军海洋,中国就展示了其在亚洲大陆心脏地带的统治地位。[注]Robert D. Kaplan, “China’s Two-Ocean Strategy,” Abraha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Cer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September 2009, p.48; p.48; p.50.美国战略分析师詹姆斯·马尔韦农(James Mulvenon)声称,中国也许会对在美国海军提供的“公共产品”(public good)中“搭便车”感到满意。[注]Gabriel B. Collins, Andrew S. Erickson, Lyle J. Goldstein, and William S. Murray, eds., China’s Energy Strategy: The Impact on Beijing’s Maritime Policies, Annapolis: Naval Institute Press, 2008.然而,随着中国海军日益具备承担更多责任的能力,这种“搭便车”行为的重要性变得越来越小,它可能预示着中美海洋竞赛时代的到来。

像20世纪初的美国一样,中国渴望建设一支真正的远洋海军。一旦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统一,不仅中国的海军在面对第一岛链时将居于战略优势地位,其国家实力也将挣脱束缚,向海外投送力量,规模甚至会达到迄今都不可能实现的程度。随着中美海洋实力差距的逐渐缩小,两国在南海地区的战略博弈日益凸显。霍姆斯和吉原俊井认为,中国正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寻求海洋大战略的行动,这对中国的跨两大洋海军战略起到激励作用。[注]Robert D. Kaplan, “China’s Two-Ocean Strategy,” Abraha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Cer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September 2009, p.48; p.48; p.50.美国学者认为,南海地区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中国希望将南海变成“第二个波斯湾”(the second Persian Gulf)。[注]Andrew Erickson, and Lyle Goldstein, “Gunboats for China’s New ‘Grand Canals’?”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2009(2): 43-76.这些因素的相互结合,以及它们给中国决策者带来的机遇、问题与梦魇,将使这一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交汇点成为未来几十年最为关键的海域之一。正如美国海军一个世纪前采取行动控制加勒比海域那样,中国海军也必须采取行动,即使不是去控制,也要像美国那样成为这些海域的主导力量,因为马六甲海峡可被视为同巴拿马运河一样,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出口。[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Chinese Naval Strategy in the 21st Century: The Turn to Mahan, New York: Routledge, 2008, pp.52-53.

美国学者从“马六甲困境”(Malacca Dilemma)分析南海航行的脆弱性,称中国正在设法摆脱这一困境。[注]Juli A. MacDonald, Amy Donahue, and Bethany Danyluk, “Energy Futures in Asia: Final Report,” Washington, D.C.: Booz Allen Hamilton, November 2004. The quote was originally reported by the China expert Ross Munro.中国为印度洋制定的“珍珠链”战略(String of Pearls Strategy),其重点是在阿拉伯海沿岸的巴基斯坦瓜德尔港(port of Gwadar)建设一座大型海军基地和监听站,而中国有可能已经开始在那里监视来往于霍尔木兹海峡的海上交通。巴基斯坦的另一个港口也将被中国利用,该港口位于伯斯尼,在瓜德尔以东75公里处,并有一条新建的高速公路连接瓜德尔港。在斯里兰卡南部沿海的汉班托特,中国正在修建一座为其船只服务的加油站。在印度的另一侧,中国正在孟加拉湾的孟加拉国吉大港修建货柜港口设施,并寻求获得广泛的海军及商船准入许可。中国正在修建从孟加拉湾通往中国云南省的公路、航道以及管道等。与此同时,它设在孟加拉湾深处几座岛屿上的监视设施也在全天候运转。在这些港口中,有许多与中国中西部城市的距离比它们与北京、上海的距离都要近。这些位于印度洋沿岸的港口同南北向的公路和铁路一起,将能够以十分经济的方式把封锁在内陆的中国“解放”出来。值得注意的是,中国90%的军火销售针对的都是印度洋沿岸国家(Indian Ocean littoral countries),而这些国家恰巧从三面几乎对印度形成合围之势。[注]Mohan Malik, “Energy Flows and Maritime Rivalries in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Honolulu: Asia-Pacific Center for Security Studies, 2008.

海军实力能够最精确地反映日益复杂的全球大国的实力分布。美国学者认为,中国海军实力的增长能够给美国提供机遇。因为中国海军实力的增长是以一种“合法的方式”进行的,和美国一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和正当的安全利益,而不是为了打造一支有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海上武装。这一点为中美两国提供了许多合作机会。在海盗问题、恐怖主义和自然灾害等问题上,两国海军都能够进行合作。[注]Fariborz Haghshenass, “Iran’s Asymmetric Naval Warfare,” Washington, D.C.: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 September 2008.此外,中国正谨慎地同美国在能源问题的海洋要素方面进行合作,即在能源运输线上进行联合巡逻。因为中美两国都将继续依赖中东地区的能源供应(未来几年中国尤其如此),所以在这一问题上中美的利益是一致的。中美两国不存在领土纠纷,都需要进口大量能源,两国位于世界的两端,国家治理的思想体系虽存在巨大差异但仍不及美苏之间的差异来得大,因此并非不可避免地会成为敌人。卡普兰认为,像印度和日本这样起制衡中国作用的盟友,只在一种意义上有其重要性:它能够为美国提供一种机制,以逐渐体面地将大国责任交给其他有相同想法且正在崛起的国家,这也是美国从单极世界中实施战略性撤退的一部分。但如果单独地实施此项战略,可能会过度且不必要地疏远中国。因此,起制衡作用的盟友必须作为更广泛的军事战略的一部分,该战略寻求将中国纳入以亚洲为核心的联盟体系,在这一体系中,各国军队将在众多问题上展开合作。[注]Robert D. Kaplan, “China’s Two-Ocean Strategy,” Abraham Denmark, and Nirav Patel ed., China’s Arrival: 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a Global Relationship, September 2009, p.56.中国海洋战略对亚太秩序稳定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四、 稳定南海安全环境的“智慧外交”

海洋将成为21世纪地缘政治竞争的重要地区。卡普兰曾预言,“未来在南海可能发生的冲突将会是一种全新的模式”。[注]Robert D. Kaplan, “The South China Sea Is the Future of Conflict,” Foreign Policy, No. 188, Sept./Oct., 2011, pp. 76-80; 82-85.随着地球的人口和经济轴心转移到巨大的“欧亚岛”最东端,21世纪的地缘政治与冲突将迥异于20世纪,20世纪的主要冲突是在欧洲,当时的焦点是所谓的陆权,而东亚的地理轮廓预示着一个海军世纪(a naval century),焦点在海权。也正因此,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有着显著区别,首先需要制定一个宏伟战略才能赢得胜利或者避免战争。一些美国学者把“一战”前夕的德国与当今的中国拿来类比,卡普兰称这种对比是有缺陷的,因为当时德国因欧洲地形关注于陆权,而现在中国则因东亚地形更关注于海权。从地缘政治上讲,南海不仅因其地缘战略重要性和能源储备,也早就因长期存在的领土争端,而使纠纷和冲突在这片水域不断。美国、日本以及印度等大国插手南海问题,使这个地区未来成为热点问题的前沿。卡普兰称,中国海军实力倍增,周边国家也在进一步发展海军能力,它们还将越来越依靠美国,美国则为了使该地区保持平衡不得不将更多资源从中东转移过来。外交和经济是全球多极化的特点,但南海似乎更能反映出军事意义上的多极化。[注]Robert D. Kaplan, “The South China Sea Is the Future of Conflict,” Foreign Policy, No. 188, Sept./Oct., 2011, pp. 76-80; 82-85.

美国宣称在南海地区的两项重大利益是海上航行自由和保持地区稳定。按照美国专家的观点,前者可以保证亚太地区及美国的经贸持续繁荣,有助于维系美国投送兵力的能力;后者维系着美国和东亚的繁荣,而爆发冲突或出现激烈的安全角逐则可能浪费资源、影响海上通道并使贸易和跨国投资减少。美国强调,为维护这两大利益,美国应把政策重点放在法律和外交上。具体而言,美国可参与协调越南、菲律宾等东盟国家的领土争议,使主权问题简单化并向中国提供有益的例子。同时,美国必须阐述自己对中国解释《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看法,将公众注意力集中在“九段线”的法律意义上。[注]Michael A. McDevitt, Taylor M. Fravel, and Lewis M. Stern, “The Long Littoral Project: South China Sea, A Maritime Perspective on Indo-Pacific Security,” CNA Analysis and Solutions, March 2013, pp.1-2. 中文参见《参考资料》,2013年4月22日,第1-7页。美国海军分析中心高级研究员迈克尔·麦克德维特(Michael A. McDevitt)、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政治学副教授泰勒·弗拉维尔(M. Taylor Fravel)和东南亚问题专家刘易斯·斯特恩(Lewis M. Stern)等有关南海问题的研究报告分别探讨了涉及美国政策和南中国海的一些问题,以及关于南中国海日趋加剧的竞争和涉及越南在南中国海争端中的利益问题。

美国学者认为,美国在南中国海争端中的两项重大利益表现为:首先,美国在保持其不受阻拦地进入南中国海这片水域的问题上具有很大的利害关系。从华盛顿的观点来看,除沿海国家享有的12海里领海之外,所有国家在公海上享有自由,包括海上航行自由。不受阻拦地进入南中国海这片水域之所以重要,主要出于两个原因。第一,它是该地区经济充满活力的基础,而这种经济活力是建立在活跃的地区之间的贸易和国际贸易的基础之上的。每年从这片海域进出的贸易货物价值5万多亿美元,其中也包括美国价值1万多亿美元的货物。第二,不受阻拦地进入这片海域维系着美国投送兵力的能力,这不仅仅是向东亚地区,而且是向全世界投送兵力的能力,因为从美国西海岸和日本出发的许多海军军舰在前往印度洋和波斯湾的途中都要经过南中国海。[注]Michael A. McDevitt, Taylor M. Fravel, and Lewis M. Stern, “The Long Littoral Project: South China Sea, A Maritime Perspective on Indo-Pacific Security,” CNA Analysis and Solutions, March 2013, p.2; p.3.其次,美国在维持东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问题上具有很大的利害关系。如同畅通无阻地进入这片海域一样,地区稳定也维系着东亚地区和美国的繁荣,因为爆发冲突或出现激烈的安全角逐都可能使匮乏的资源不能用于发展,可能还会威胁到海上通道进而减少贸易,而且还会使跨国投资下降。[注]Michael A. McDevitt, Taylor M. Fravel, and Lewis M. Stern, “The Long Littoral Project: South China Sea, A Maritime Perspective on Indo-Pacific Security,” CNA Analysis and Solutions, March 2013, p.2; p.3.

南海是中国的“核心利益”,对于这一立场中国政府在2010年5月北京第二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有过明确的表述。[注]U.S. State Department, “Remarks by Secretary Clinton: Interview With Greg Sheridan of the Australian,” Melbourne, Australia, November 8, 2010, 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10/11/150671.htm.霍姆斯称,如果中国把在南海追求核心利益(core interest)作为一项政策,这就表明,中国表面上会把南中国海水域的战略重要性提升到与台湾、西藏和新疆同等的水平,中国视这些地区是其不可分割的领土,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它们。这体现了一个范围惊人的政治目标。保护南海可能需要采取最重大的外交和军事行动。[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 Can China Defend a ‘Core Interest’ in the South China Sea,”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Spring 2011, p.46.在美国学者看来,中国的核心利益与实现这些利益的能力之间存在差距。但是,如果中国满足于有限的核心利益,并非完全支配南海,或者愿意在损害其他地区利益的情况下将力量集中部署到南部水域,那么中国也许很快就能实现其在南海居首要地位的主张。国际政治是各种现存力量之间的博弈。美国等大国插手南海问题将会在南海地区引发紧张局势,甚至会导致该地区国家小范围的军备竞赛。霍姆斯告诫美国及其东南亚的支持者必须保持警惕,同时避免夸大中国的意图或能力。这样做能增大维持和平的可能性。

霍姆斯把菲律宾和中国舰船在黄岩岛的对峙说成是一场堂吉诃德式的“表演”。他认为,这件事的处理体现了中国在南海的“智慧外交”,即中国派遣非作战舰船来维护其在南中国海的领土所有权是合情合理的。中国没有派战舰介入,采取温和态度是“智慧外交”的表现。[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Small-Stick Diplomacy in South China Sea,” The National Interest, April 23, 2012, 中文见《参考资料》,2012年5月7日。这里所谓的“智慧外交”是指派遣包括海上监察及执法部门的民用船只去巡航。霍姆斯强调,现代概念的海洋实力不仅仅是军舰、舰载战机等形式,海岸巡逻队和海事执法机构也能做到这一点。只要商船、渔船等私人拥有的船只能够运输战争物资、监督外国舰船的行动和投掷水雷,也可以代表一种海洋实力。将海洋实力视为整体化实力,这为中国领导层提供了一系列选择,其中包括“小棒外交”以达到其目的。按照美国学者的观点,菲律宾及其他对该地区岛屿和海洋声称拥有主权的国家都清楚地知道,如果它们不服从中国的意愿,中国可能准备大棒:解放军的战舰、战机和导弹可能会攻击它们。如果菲律宾不通过加强自己的海洋实力或者利用强大的外部势力的帮助来制衡中国的野心,未来可能会出现更多像“斯卡伯勒浅滩”(即中国黄岩岛)这样的局面。[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Small-Stick Diplomacy in South China Sea,” The National Interest, April 23, 2012.

使用海警船只凸显了中国的外交信号。派遣军舰赶走菲律宾船只将表明中国接受其正在与其他国家争夺领土所有权的事实。相形之下,派遣执法船只实际上意在表明中国正在维持主权海域的治安。中国与东盟之间一边倒的力量对比表明需要一种软接触的方式。在实践中,如果中国派遣一流军舰到该海域巡航,在该地区国家的眼中,中国是在以大欺小。而使用非军事船只还意味着在让争端局限于本地区的同时,避免紧张趋势升级。动用人民解放军海军这样的强大军事力量会使小问题国际化,导致严重的后果。派出非军用船只巡航将使中国能够对南中海岛屿和海域声称拥有主权的对手施加轻微但持续的压力。此外,在战略环境允许时,低调处理争端可以赋予中国上下调整问题热度的外交主动权。[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Small-Stick Diplomacy in South China Sea,” The National Interest, April 23, 2012.中国可能希望使用审慎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获得成功。当美国及其东南亚盟友过分重视占据着标题栏的“大棒”政策问题时,有必要高度重视不起眼的民用船只——中国的“小棒”。

美国学者认为,中国是在“和平外交”的基础上实施“小棒外交”,具体表现为在地面上造成既定事实,如成立三沙市,并让他国相信挑战这些事实毫无意义。中国有动机、手段和机会按照它设定的条件来解决南海争端,但它也许将这一机会看作是稍纵即逝的机会。像越南这样提出主权要求的国家也在加快海军现代化,它们也许会采取足以对抗中国威胁的军事手段,或至少使中国强制推行其愿望的成本提高。东南亚国家正在寻求美国之类的外来强国的帮助。在南海争端问题上,美国明显偏袒一些东盟国家。菲律宾作为美国的盟国无疑得到了美国的支持,而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历届政府都在寻求与越南发展友好关系。[注]James R. Holmes, and Toshi Yoshihara, “Small-Stick Diplomacy in South China Sea,” The National Interest, April 23, 2012.因此,在错综复杂的南海问题上,中国采取“智慧外交”有利于掌握南海外交的主动权,一旦失去对整个南海的实际控制权,中国将面临短期内可能产生的代价、风险和外交冲击力的压力。

南海问题由来已久,在未来几年内仍很难得到解决。在这个地区,所有沿岸国家都在寻求其主权要求的力度和有效性的最大化,其中一些国家试图把美国深深地拖入其中以抗衡中国。美国学者认为,中国不断上升的力量和能力使其行动比别国的行动更加重要和令人不安。南海使美国陷入困境,难以在竞争的利益当中进行平衡和选择。一些南海地区主权声索国担心本国的主权要求在没有美国明显介入的情况下会遇到风险,而亚洲的非主权要求国担心的是,如果中国成功地利用胁迫外交(coercive diplomacy)手段来巩固其南海主权要求,对中美关系也会造成巨大挑战。一些美国学者告诫美国政府,不要由于本能地偏袒其他当事方而无端地使中美关系恶化。美国不希望被无意地拖入冲突并应对与其重大国家利益无关的事件。美国学者强调,美国应严格地确定必要时它会以武力支持的重大国家利益。[注]Jeffrey A. Bader, Kenneth G. Lieberthal, and Michael McDevitt, “Keeping the South China Sea in Perspective,” Brookings Institute, The Foreign Policy Brief, August 2014.事实证明,近年来,美国介入南海争端导致了地区安全困境,不利于美国的全球战略平衡,不仅影响中美关系稳定,也是对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海洋战略的重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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