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艺方
(河南大学艺术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自法国大革命以来,西欧各国社会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市民投身于市场经济并积攒了大量财富,成长为中产阶级。此时,新兴中产阶级与贵族阶级的关系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一方面中产阶级不断膨胀的财富和地位急需社会认同,迫使他们通过文化艺术方面的消费来产生栖身于上层阶级的优越感;另一方面贵族阶级虽然在大的历史趋势中濒临淘汰,但其贵族身份仍然使他们保持着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自中世纪以来,音乐艺术大多服务于上层阶级,聆听音乐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因此,新兴的中产阶级对于音乐艺术的需求大幅度增长,但宫廷音乐会不是人人都能参与的,于是,由音乐家专门为了音乐欣赏而在音乐厅进行的公开表演——公众音乐会——便成了新兴中产阶级的主要消费渠道。公众音乐会的形式主要是以花钱购票的方式聆听音乐,这种市民阶层和新老贵族平等的音乐会形式大大满足了中产阶级和市民的虚荣心,由此,音乐便带有了商品属性。
市场经济刺激文化发展,音乐作为商品进入市场经济后,审美的受众群体改变,音乐创作自然随之改变。在公众音乐会成型前,聆听音乐的群体大多是教会、宫廷、贵族,在公众音乐会登上历史舞台后,音乐服务的主体由自小接受上层教育的贵族变为新兴的中产阶级,细腻文雅的音乐自然满足不了形形色色的市民,与贵族相比中产阶级体现的是较为平庸的趣味,诚如18世纪的市民对于阉人歌手的喜爱,与小巧精致的音乐相比,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复杂炫技的表演和超自然的声音,审美趣味也由单一变的复杂;再者,在英国有一种观点,当业务繁忙而劳累时,音乐是对心灵的迷人的松弛。作为消遣的音乐不需要具有太多的内涵,由此以李斯特为代表的音乐家敢于打破传统音乐框架,创造出新时代的音乐。
19世纪的李斯特经常被拿来和拿破仑相提并论,人们认为他是“英雄”的化身,带有英雄崇拜的意味。英雄崇拜最早来源于宗教崇拜。根据弗洛姆阐述的人最深层的心理需要:“寻根”与“定向”。首先,弗洛姆认为人生来就意味着脱离了自然的家,也就是说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外在的东西为其承担责任,人是孤独的,这种“无根”的状态会使人茫然无助而不自觉的去“寻根”,也就是“造神”,由此形成宗教崇拜。宗教崇拜最明显的社会功能就是心理慰藉,即排除人的消极体验。前面已经说过19世纪人们普遍存在一种消极心理,而承担人们心理慰藉功能的基督教在历史发展中逐渐被启蒙运动科学、理性的光辉所湮没,在人们心中不再占有绝对地位;而英雄崇拜作为宗教崇拜的变体,渐渐承担起提供心理慰藉的作用,诚如李斯特的炫技化的演奏方式被当作是一种对于“挑战”的“进攻”、被当做是一种“挑战乐谱”的战胜、被当作一种“宣读真理”,人们以将他“神化”的方式释放心理压力、排解消极情绪,寄托对社会的美好理想。
浪漫主义时期存在一种普遍观点,及文学艺术拯救现世人生,由德国美学家席勒提出。席勒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分工的过于明确,导致人类仅仅熟知自己职业领域内的知识,人天性的完整性被撕裂,而艺术恰恰可以恢复人类天性的完整,寻求艺术上的“拯救”,或者说是“解脱”,也成为音乐家被“英雄化”的理由之一。
李斯特以擅长吸引女性著称,在巡演时,崇拜者或把身上昂贵的饰品抛向舞台,或捡起他抽过的烟蒂作为爱的象征。由此推断,李斯特的成功与女性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自中世纪起至十八世纪,西欧女性地位是日渐上升的,从中世纪的格里高利圣咏禁止女性演唱,至十八世纪时到达女性的黄金时代。出现了各种女性群体,核心群体为贵妇、情妇和社交名媛,她们在丈夫的支持下投资巴黎的名人聚集的著名的社交场所——沙龙。沙龙主人多为女性,名流们在这里畅谈文学、哲学、宗教、历史、经济等。沙龙中所用音乐或是作为谈话背景或是承担娱乐功效,欢快、炫技性的乐曲比起传统音乐更加容易讨得沙龙女主人和客人们喜爱,从这一角度来说,女性推动了“炫技”现象的发展。
李斯特是音乐史上第一个创立钢琴独奏音乐会、第一个让观众看得到自己的手,侧对观众演奏的人。
瓦格纳认为感知戏剧的整体性依赖于人类的感官,然而,每个独立的感官都有其局限性,因此,一个完整的戏剧需要各种感官的综合。李斯特在舞台上的炫技性表演显然发挥了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作用,这种效果对于观众的冲击力是加倍的,尤其是对于法国观众来说。举歌剧为例,法国歌剧诞生伊始就喜爱掺入大量视觉因素,如华丽的布景、优美的芭蕾;法国女性,尤其是上层社会的女性,对于视觉美消费的毫不吝啬,在服饰上投入大量金钱和精力。由此可见,李斯特的“炫技”表演可谓锦上添花。■